第125章
然后,沈安安看著那個丫鬟又站在了他的身側(cè),開始挑挑揀揀。
每一道菜最嫩最鮮美的那一小塊被割開,放在申允白的盤子里,而他們這些人坐在這,就像是專門給他消滅剩下的邊角料的。
李懷言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臉色慢慢有些發(fā)紫。
顯然,他也想起了在船房的那幾日。
申允白夾起魚塊放入口中,又對丫鬟打了個手勢,丫鬟立即走到沈安安和李懷言身側(cè),按照方才的樣子給二人夾菜。
一道醉鵝,只有那拳頭大小的肉是能入口的,慶豐垂頭看著筷子上的一大塊魚肉。
“……”
最后木著臉塞入口中。
李懷言,“……”
申允白很忙,就像陪沈安安幾人吃飯都是勉強擠出來的時間,匆匆吃了幾口就走了。
李懷言肚子一半都沒有填飽,那些被挑揀過的飯菜又實在不樂意吃,碎碎念道,“那小子家中是不是有礦。”
有沒有沈安安不知道,但人不簡單是絕對的。
“明日你派人出去打聽打聽申家,我們對他并不了解,這兩日都當(dāng)心著些�!�
李懷言點頭,看向了慶豐,“那個活口審的怎么樣?”
慶豐擰著眉,“據(jù)他所說,匪寇領(lǐng)頭的老疤,本名確實姓顧,但全名叫什么不得而知。”
“一個姓氏,還不足以證明什么�!鄙虬舶蝉局妓妓鳎叭粽f對其最了解的,應(yīng)該就是官府了,先觀察兩日,瞧瞧官府對匪寇是個什么態(tài)度,再做下一步打算�!�
從宴會廳離開時已根深露重。
在路上漂泊了數(shù)日,沈安安確實很累,只是站在窗欞前,看著陌生的環(huán)境,心里又空空的。
“姑娘是在想姑爺嗎?”墨香鋪好床后說道。
沈安安沒有言語,合上窗欞去了軟榻上坐下,問,“忠叔有消息了嗎?”
“有,忠叔來了封信,方才那么多人在,奴婢沒敢說出來�!彼龔男渲谐槌鲆环庑胚f給了沈安安。
自已也探頭去看。
沈安安看眼上面封著的火漆,旋即撕開把信拿了出來。
快速攬讀完,沈安安眉頭狠狠皺了起來,把信攥成一團握在手心中。
墨香是知曉忠叔是干什么去了的,一張臉很是驚訝,壓低聲音說,“忠叔的意思是,皇上和那個江南女子很可能有過一個孩子?”
“說不準�!鄙虬舶舶研沤o墨香,讓她去燒了。
忠叔只查到當(dāng)年南洲城有一對未婚小夫妻曾攜手上京參加科舉,后來那男人落了榜,沒了音訊,未婚妻回去時卻抱著一個孩子,衣著華貴非常,都說是嫁給了京城的權(quán)貴。
但具體如何,并無人得知,而忠叔也只是覺得這對小夫妻符合沈安安要尋的那人條件而已。
“是與不是,還要再繼續(xù)查下去�!�
沈安安有些心累,輕輕靠在了軟枕上,墨香心疼的說,“不然姑娘還是回去吧,有姑爺在,一定可以幫姑娘達成所愿,您不用這么辛苦的�!�
“可他也一樣辛苦,比我更甚。”沈安安揉了揉太陽穴。
京中局勢變化莫測,他身在其中,一樣如履薄冰,她離開也是好的,至少不會因為自已讓他受人掣肘,尤其是如今和蕭澤白熱化的博弈。
她在,說不定是給他添麻煩。
她吩咐墨香鋪紙磨墨。
忠叔在信中說,那對男女都失蹤后,那位曹姓姑娘的哥哥卻突然被升了官,若是要查,那位曹大人,也許是突破口。
——
蕭淵收到慶豐的書信時已經(jīng)是兩日后了。
凌辰逸好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熬的雙眼都發(fā)紅,“如今蕭澤部下的大批官員都被拉下馬,想來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蕭澤徹底踢出局了�!�
他說了好一會兒話,卻聽不見回應(yīng),抬頭就見蕭淵冷著臉正盯著手中書信,仿佛要戳出幾個窟窿。
“你看什么呢?”他從蕭淵手中把信抽出來看,眉梢微微挑起。
“呦,申允白,這又是哪跳出來的蛤蟆,給你添堵�!�
蕭淵不語,臉色陰沉的難看。
那個女人,簡直把他的話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一點都不消停。
凌辰逸被他的低氣壓震懾的有些寒意,半是玩笑說,“放心吧,有李懷言和慶豐跟著,不會出什么問題的,不行就直接——”
他手在脖子上做了一個動作,笑嘻嘻的滿是戲謔。
蕭淵垂著眸子不接話,心情卻陰郁到了極點,“方才說到哪里了?”
“???嗯?”
“蕭澤手下的官員,還有多久才能徹底瓦解?”蕭淵冷聲問。
凌辰逸想了想,說,“若是按照如今的進度,不出六日,就能徹底把蕭澤…”
“主子�!睉c安匆匆進書房,臉色嚴肅,“皇上回來了�!�
蕭淵和凌辰逸同時抬頭朝慶安看去。
“什么時候?”凌辰逸迅速起身問道。
“就剛剛,轎子已經(jīng)回了奉天殿。”
氣氛變的凝滯,三人都冷著一張臉,凌辰逸額頭青筋都跳了起來,“皇舅舅這是什么意思?”
說是去修養(yǎng)身心,如今蕭澤眼瞧著就要落敗,卻又突然回來把持大局?
如今偏心的是不是太明顯了些。
蕭淵眸底鋪陳上濃濃的黑色,唇瓣挑起一抹譏嘲的弧度,“估摸著是眼瞧著蕭澤扛不住,他便也坐不住了�!�
還以為他徹底放手,是當(dāng)真想讓他兄弟二人公平的決斗,分個高低呢。
如今卻又是故技重施,“凌辰逸,你說,若是處于下風(fēng)的是我,他還會急急忙忙的回來嗎�!�
凌辰逸重新坐了回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原本勝利在望,不出半月就能塵埃落定,如今……
“若是他袒護蕭澤,只怕我們這回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蕭淵眸底迸射出濃厚的黑色,“既是出手,又怎么能讓他再有翻身的機會呢�!�
“讓宮里的眼線給端夢夢遞信,就給我的好父皇上演一場活春宮吧�!�
凌辰逸蹙眉,“只是如此,怕還是不足以致蕭澤于死地。”
蕭淵淡淡掀眸,“那就弒君,總是可以讓他徹底對蕭澤斷了念想的�!�
“好,我這就去安排�!绷璩揭蓦x開后,蕭淵疲憊的靠回了椅子里。
如今看來,去尋她的時日只能再次推遲了,枉費他費盡心思,宵衣旰食的謀略。
如今也好,宮中風(fēng)云詭譎,她在外面,脫離皇上的掌控,也能安全些。
他才能心無旁騖的謀劃。
元宵節(jié),大梁各地都十分熱鬧,沈安安在江南過了許多個元宵節(jié),唯獨今年尤為蕭瑟。
第182章私情
墨香早早買來了她平日最喜歡的花燈樣式。
“若是祖母在,該有多好�!彼D(zhuǎn)動著花燈,眸中有淡淡哀色。
記事起的每一年花燈,都是祖母陪著她過的,祖母手很巧,會做許多漂亮的樣式,讓她玩?zhèn)夠。
帶她賞花燈,猜謎語,逛街市,抱著她坐在她腿上看圓月。
而如今,身在他鄉(xiāng),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坐在院中,抬頭眺望著天上的那輪圓月。
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查清皇帝隱埋的真相,給祖母的死一個說法。
那個總是笑話欺負,又疼愛她的老太太,是不是也會驕傲她一手養(yǎng)大的孫女不再是只知情愛的傻子?
“姑娘是不是在思念姑爺。”墨香說道,“姑爺之前還說要帶著姑娘看花燈呢,姑爺如今一定也在思念著姑娘�!�
沈安安聞言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
“他可有再遞信來?”
墨香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
也不知怎么回事,姑爺以前都是一日一封,最近這幾日卻突然中斷了。
“京中艱難,他應(yīng)該也是如履薄冰吧�!�
“坐在院中還能瞧見幾簇?zé)熁�,外面街上卻是寒酸蕭瑟的緊,連個人氣都沒有�!崩顟蜒缘鮾豪僧�(dāng)?shù)穆曇繇懫稹?br />
“咦,你竟還買來了花燈,我在街上轉(zhuǎn)了一圈,連一家開門的青樓楚館都沒有�!�
沈安安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出門在外,你最好安分些,少去那些腌臜地方�!�
“這怎么能叫腌臜呢,”李懷言搖頭嘆息,“你們夫妻二人,當(dāng)真是不懂享受,人活一世,就當(dāng)及時享樂才是。”
他懶散的在沈安安旁邊的椅子里坐下,天上不時會有一簇?zé)熁ㄕㄩ_,證明今日是元宵節(jié)。
“早知道小地方如此蕭條,我就不來了。”
沈安安搖頭,“不是蕭條,而是因為混亂,沒有人敢做生意而已。”
莫說是晚上,就是白天又有幾個敢在大街上晃悠的。
亂世無繁榮,就是如此。
李懷言嘆了口氣,“那些匪寇是真可恨�!�
申家今夜也格外安靜,丫鬟小廝都少了大半,連同申允白,也已經(jīng)兩日沒有露面了。
沈安安朝外看了一眼,瞇了瞇眸子,李懷言壓低聲音道,“放心,沒有旁人,有暗衛(wèi)守著�!�
沈安安這才大膽開口,“之前查申家的事,有結(jié)果了嗎?”
“嗯,”李懷言點頭,漫不經(jīng)心道,“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半點問題,是個正經(jīng)的生意人。”
沈安安蹙了蹙眉,“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李懷言搖頭,旋即靠近了沈安安些許,“你是不是也覺得,申允白背景有些過分干凈了。”
沈安安,“一個生意人,且能把生意做的如此大,按理說不該如此,越是干凈,才恰讓人心生疑慮。”
李懷言點頭。
“不過若是和我們所查沒什么關(guān)系,我們也必要橫插一腳,多生枝節(jié)。”
沈安安想的也是這個意思。
如今他們有正事在身,只要申允白不做對他們有害的事兒,他們多半也不會多管閑事。
正在這時,慶豐腳步匆忙的走進了院子,“出事了,申允白被官府給抓了。”
沈安安和李懷言對視一眼。
“被官府抓了,他做什么了?”
慶豐臉色嚴肅,“說是草菅人命,有村民報案家中有人失蹤,官府在峽谷找到了當(dāng)日被我們所殺的匪寇尸體,被那些村民說做是家中親眷�!�
“什么?”李懷言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那些人不是匪寇嗎,怎么成了普通村民了?”
慶豐臉色難看,“村民說是,官府也說是�!�
和匪寇搏擊不僅無過,還有功,但若是殺害那么多百姓,可就是死罪了。
“有人證,說親眼瞧見了申家和那些匪寇打斗,最后把那些人盡數(shù)殺害�!�
沈安安杏眸凝著冷霜,“若如此說,那我們這些收尾的,豈不是也在草菅人命之列�!�
李懷言皺著眉,很快找出了關(guān)鍵,“你還記得那日申允白的話吧,他說那些匪寇很記仇,如今看來,他的報仇方式就是和官府聯(lián)手了。”
他們千防萬防著那些匪寇突然偷襲,就是不成想他們會和官府合作,來這么一出。
“如今看來,當(dāng)時我們沒有直接找上官府是對的�!�
如此荒繆的言論都說得出口,官府和匪寇肯定早就蛇鼠一窩了。
李懷言似笑非笑,“不得不說,那些匪寇倒是有幾分腦子,不全都是莽夫�!�
沈安安道,“若背后黑手是顧譚,這點手段謀略當(dāng)真不算什么�!�
慶豐詢問道,“那如今我們要如何,是直接和官府挑明身份抓人,還是……”
“不可,”李懷言和沈安安異口同聲說。
沈安安繼續(xù)道,“我們不清楚顧譚實力和身后勢力,自身又勢單力薄,不能鋌而走險,若是那官員狗急跳墻,可是什么都做的出來�!�
“等明日吧,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見到申允白再說�!�
慶豐不放心,“皇子妃,那申允白會不會把罪責(zé)都推到我們身上�!�
畢竟那些匪寇一多半都是死在他們手中。
“暫時不會。”沈安安說道,“我們畢竟是在幫他,況且,他如今身陷囹圄,若是無人可用,十有八九還要指望我們給他翻身呢�!�
李懷言蹙了蹙眉說,“那家伙不是說有人脈有勢力嗎,怎么這接二連三的出事,遠不像是有身份底蘊的啊�!�
常年來天水城做生意,不說和官府熟稔,銀子也能打通了吧,這說抓就給抓了,當(dāng)真是……
和他說的格格不入。
沈安安不以為意,當(dāng)初在峽谷時,不就是如此。
他們原還想著借勢,不想啥也不是。
而京城的元宵節(jié)卻是格外熱鬧的,尤其是皇宮中。
每年元宵,皇帝都會宴請大臣以及親眷,欣賞歌舞,煙花綻放,今年也不例外,只是氣氛頗有幾分微妙。
蕭澤的勢力眼瞧著沒落,不少大臣動了心思開始往蕭淵靠攏,可這個時候,皇帝回來了��!
大臣們心里又開始搖擺揣摩起來。
皇上是不是中意二皇子,才回來給二皇子撐腰的。
凌辰逸冷哼一聲,目光盯著圍著蕭澤的那幾名官員,“老東西,一群墻頭草,前些日子對你畢恭畢敬,如今皇上回來,又開始巴結(jié)蕭澤了�!�
蕭淵淡掃了一眼,面無表情。
趨炎附勢是人之常情,他再怎么厲害沒有皇帝支持一樣難登大寶,自然是皇帝寵愛誰就向著誰。
凌辰逸冷笑,“也不掂量掂量那位什么能力,若非皇上回來,他不出半個月就被踢出了局,如此能力,也堪為大任?”
他今日格外惱火,抱怨的多了些。
那種即將勝利最后卻竹籃打水一場空的落差這些年不知經(jīng)受了多少遍,都是皇帝一手促成。
每每在蕭澤處于下風(fēng),即將落敗時出手扭轉(zhuǎn)乾坤,這回又是一樣的招數(shù)。
蕭淵自始至終面色冷淡,皇帝和他說話就接一兩句,不說就沉默飲酒。
宴會進行到一半,蕭澤已經(jīng)被灌的差不多了。
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zhàn)到皇帝回來給他撐腰的飄飄然,他早就忘卻了起初的小心謹慎。
有宮女?dāng)v扶著他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