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杜老莊臉色微沉，他們這是遇到劫道的了。
杜有田穿過人群走到杜老莊的身邊小聲道：“二叔，要不然問問給多少過路費(fèi)，咱給了得了，就當(dāng)做是破財免災(zāi)了。”
他們這群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而且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杜家村這么多人呢，還是不要和這群一看就不好惹的地頭蛇硬碰硬了。
杜老莊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這長長的隊伍，哪怕是對方人少，但是看著對方這些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樣子，一旦發(fā)生沖突，自己隊伍里肯定會出現(xiàn)傷亡。
“你們想要多少？”
杜老莊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周云姝無奈的嘆了口氣。
在她看來，這種時候強(qiáng)硬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畢竟眼前這些人不像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滿足的。
果不其然，在杜老莊說完這句話后，那為首的男子大笑三聲道：“我要你們一半的糧食，還要……”
男人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用刀尖指了指隊伍中的女人，調(diào)笑道：“二十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男人說完，杜家村里的人瞬間炸了，糧食是他們的命，女人是他們的家人，他們是不可能
送出去的！
杜老莊也陰沉了臉，眼前這些人簡直就是得寸進(jìn)尺。
他看著眼前絲毫沒有將他放在眼中的男人道：“所以，我們是沒得談了？”
“死老頭子，爺和你談就是給你面……”
男人說著向前一步揮起長刀，只是他的腳還沒有落下呢，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直接釘在了他面前。
第21章
別人嘴里的肥羊
男人駭?shù)氐纱箅p眼，像根木頭似的單腿立在原地。
差一點，就差一點那箭矢便要插在他身上。
“砰！”
身體落地，塵土飛揚(yáng)。
“勇子哥！”
男人跌倒的瞬間旁邊的人飛沖過去將他扶起，其余的人拔刀相向，杜家村這邊以走鏢的人為首毫不示弱地拔出了自己的刀。
而此刻，周云姝站在車轅上，手上的第二根箭矢已經(jīng)拉滿弓弦，直指跌倒男子的眉心。
“讓開，或者死�！�
春雀右手拉著韁繩，左手拿著砍刀熟練的挽了一個刀花，直直的盯著男子。
“看來你們出來之前沒打聽清楚，我們敢這么出來逃荒，你真以為我們一點依仗都沒有嗎？”衛(wèi)忠瞇著眼道：“哥們手上都是見過血的。”
他盯著對面的男人，“大不了咱們試試，看看誰會死在誰的刀下�！�
勇子被人扶起來時嚇得咽了一下口水看了眼衛(wèi)忠，最終看向手執(zhí)弓箭的周云姝。
那被死神鎖定的感覺讓他寒毛直豎，頭皮發(fā)麻。
但是好不容易有一個宰肥羊的機(jī)會，他不想放過。
“你們能打，你們隊伍里的老弱婦孺也能打嗎！大不了我們一個賺兩個……”勇子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找到了杜老莊等人的弱點。
“死傷在所難免。”周云姝打斷他的話，箭頭再次指向他的眉心，“但沒關(guān)系，我們會讓你們村子里的人為我們死去的人陪葬�！�
周云姝說完這句話，不管是對面那群人還是自己隊伍里的人瞬間噤聲。
周云姝看著男人笑道：“想來你們之前也沒少在這條路上發(fā)財，這么想想，屠掉土匪村，我們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勇子等人被周云姝用這么溫柔的語調(diào)說出這么殘忍的話嚇得毛骨悚然。
他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壓根就沒有懷疑周云姝說出的話是假的。
畢竟從一開始周云姝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就十分的強(qiáng)勢。
“撤，撤！”
算了，不和瘋子一般計較，還是找落單的肥羊下手好。
杜老莊看著撤走的人松了一口氣，衛(wèi)忠側(cè)身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周云姝，在對上周云姝的目光時猛地轉(zhuǎn)過了頭。
老天爺啊，之前怎么不知道王妃這么兇殘！
周云姝剛剛的一頓操作不僅震懾了攔路的人，也讓隊伍里對她有些羨慕嫉妒想要占便宜的人歇了心思。
誰能想到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周云姝竟然會有這么高超的箭術(shù)，平時說話溫文爾雅卻行事如此兇殘。
還沒開始打呢，她竟然已經(jīng)開口威脅對方要屠村。
有覺得周云姝做事過于殘忍的，當(dāng)然也有躍躍欲試的。
比如杜家村的街溜子杜麻子幾人上前對杜老莊和衛(wèi)忠?guī)兹说溃骸拔矣X得周小哥說的有道理啊，那幾個人看起來也不怎么厲害，咱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搶……”
“閉嘴！”杜老莊沒等杜麻子說完便呵斥道。
周云姝剛剛那么說是為了解除當(dāng)時的困境，但眼前這幾個人這么說，完全是動了想要黑吃黑的心思。
“二叔祖，好不容易遇到發(fā)財?shù)臋C(jī)會，錯過就太可惜了�！倍怕樽又�，他們家可不比杜老莊家有錢，他是真的想劫道濟(jì)貧，濟(jì)自己的貧。
杜麻子的話沒有避著其他人說，周云姝當(dāng)然也聽到了。
不過她沒有說話，而是看向?qū)⒆约荷涑鋈サ募杆突貋淼男l(wèi)忠。
“謝謝�！�
“您客氣了�！�
衛(wèi)忠語氣不自覺的帶上了恭敬，說完離開，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說完這句話后眉頭蹙起的周云姝。
周云姝拿著箭矢在手中轉(zhuǎn)了兩圈兒，這衛(wèi)忠對她的態(tài)度有點奇怪啊，但周云姝確定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想不通的事情暫時放下，反正他們還要同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他真的有狐貍尾巴，周云姝不信他會不漏出來。
杜麻子幾人的小心思被杜老莊拒絕，憤憤不平的離開后，杜老莊回頭看了一眼重新將箭矢背在身上的周云姝后繼續(xù)趕路。
周云姝回到車廂，希希鉆到周云姝的懷里。
李佳蘭憂心地問道：“這樣的事情不會越來越多吧？”
“會越來越多的。”周云姝沒有掩飾太平，“瀘州的旱災(zāi)嚴(yán)重，要想安然無恙的穿過瀘州，必須要心狠�！�
之前那個叫勇子的男人一直在試探杜老莊的底線。杜老莊等人表現(xiàn)的越是有原則，他們就越是可以無所顧忌。
而遇到這樣的人，只要你比他更狠、更沒有原則，他就會害怕地縮回去。
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
周云姝今天出頭也是想告訴杜老莊和杜家村的人，在這樣一個滿是天災(zāi)人禍的年代里，一味地妥協(xié)讓步并不會換來海闊天空的和平結(jié)局，能得到的只會是得寸進(jìn)尺，甚至任人宰割。
周云姝心里還打著能蹭著杜家村的隊伍一起走出瀘州的算盤，所以不可能就這么讓杜家村成為別人嘴里的肥而杜家村要想不成為別人嘴里的肥羊，平平安安的離開瀘州，那就必須變得心硬，拳頭硬。
……
晚上隊伍找到一個背風(fēng)處安頓下來。
杜老莊和隊伍里有聲望的人準(zhǔn)備討論接下來該走哪一條路時，讓杜老二將周云姝也喊了過去。
上一次周云姝之所以能加入商議，是因為她得到了北境難民南下的消息，而這一次完全是因為她今天下午的做法震懾到了眾人，讓杜家村這支逃荒隊伍不得不正視周云姝的存在。
“云書，你有什么意見嗎？”
因為傍晚那場沖突算是周云姝解決的，所以杜老莊主動尋求周云姝的意見。
“我想問問大家知道我們現(xiàn)在在干什么嗎？”
杜有田不明白周云姝的意思，他理所當(dāng)然道：“我們在逃荒�。 �
“那大家覺得我們接下來要路過的瀘州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就是一州�！�
“干旱，瀘州干旱最嚴(yán)重！”杜老三看著周云姝大聲道。
經(jīng)歷過傍晚那一遭，本來就崇拜周云姝的杜老三更加崇拜了。
“還有災(zāi)民。”衛(wèi)忠補(bǔ)充。
“是啊，干旱，災(zāi)民�！敝茉奇瓕⒁粔K木頭扔進(jìn)面前的火堆里，繼續(xù)道：“而且這干旱已經(jīng)持續(xù)幾個月了，我聽說瀘州今年可是顆粒無收�！�
“沒水，沒糧，天熱得要死，咱們村子里的人都絕望的逃荒，那大家覺得瀘州的百姓和災(zāi)民還剩下多少理智�！�
“或者說，你們猜有多少人活不下去了落草為寇�！�
第22章
死路一條
周云姝的話就像是一把火，燒掉了所有人心里的僥幸。
而此刻他們心中的瀘州也變成了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嚼碎咽入肚子里。
杜老三想到今天下午那些猖狂劫道的村民，或許已經(jīng)不能稱他們?yōu)榇迕窳�，就沖他們之前那個囂張的態(tài)度，絕對是殺過人的。
“爹，我們要不然掉頭回老家吧，我們……”
“閉嘴！”杜老莊厲聲呵斥道。
他既然帶著人出來了，就不可能再帶著人回去。
一旁的杜有田也道：“老三，你以為現(xiàn)在回去又有什么好下場�！�
“地里干巴的種不了莊稼，應(yīng)征上徭役有半條命回來都算你命大，更不用說現(xiàn)在西北和北境在打仗，萬一要服軍役，你家有幾條命嚯嚯�！�
還有一人嘆息道：“不止要服徭役和軍役，家里的糧食肯定也會被搜刮走�，F(xiàn)在糧食種不出來，交出去了一大家子吃什么�！�
“唉，橫豎都是死，往南走還能有點活路�！�
毛子平是杜家村的老秀才，也是杜家村的教書先生，他繼續(xù)道：“朝廷坑殺西北災(zāi)民肯定會引起民憤的，再加上北境的難民南下，那些人可是從龍?zhí)痘⒀J下來的，要真是遇到，恐怕也沒有什么好下場�！�
杜老莊點頭，“所以我們只能繼續(xù)往南走�！�
“現(xiàn)在村子里的人還有一口心氣兒逃到南方，要真的轉(zhuǎn)身回去，這口氣兒也就散了�！�
這口氣不僅散了，還有可能會直接撒在他的身上，他們一家人的身上。
出來一趟什么都沒得到，再浪費(fèi)人力物力回去，不僅會讓他失去現(xiàn)有的人心，還會被留在杜家村的人嘲諷，所以他絕對不會帶著家里人，甚至是隊伍回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外面！
“那我們換條路走？”杜老大提議。
杜老二無奈道：“大哥，現(xiàn)在我們走的就是離開瀘州最近的路，你如果選別的路走，會浪費(fèi)一個月甚至更多的時間，我們身上的糧食和水支撐不了那么長時間�！�
“對，而且你也不知道另外的路會不會有危險�！毙l(wèi)忠接著說道。“如果其他的路也有危險，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衛(wèi)忠說完看向周云姝，見她一直沒有說話主動問道：“周先生有沒有想法。”
周云姝看著眼前地面上被自己用木棍劃出來的數(shù)字，道：“我的想法是按照原計劃繼續(xù)趕路，但是……”
周云姝抬頭看著被自己的話吸引過目光的眾人，“我們要隨時做好跟人血戰(zhàn)到底的準(zhǔn)備�！�
杜有田的眉頭蹙起，血戰(zhàn)豈不是要死人，就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逃離瀘州嗎？
周云姝注意到杜有田的表情，繼續(xù)道：“我們這支隊伍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心太軟了。”
周云姝看向杜老莊，“我們要面對的不是太平年間的百姓，而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百姓甚至已經(jīng)劫掠上癮的匪類�！�
“遇上他們要做的不是和他們講道理，而是震懾他們，告訴他們?nèi)绻麄兏掖蛭覀兊闹饕猓覀兘^對會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周云姝的話配上傍晚時發(fā)生的事情讓人沉默深思。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敝茉奇戳艘蝗簢谝黄鸬娜�，道：“如果你們想繼續(xù)像下午那樣用糧食和水解決問題，那你們只有兩個下場�！�
“第一，瀘州面積這么大，接下來路上劫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說不定沒等你們走出瀘州便給無可給，吃無可吃，等你們的只會是死路一條�！�
“第二，軟柿子是個人都想咬一口，他們見你們這么好說話，也許走不了太遠(yuǎn)就會被人洗劫一空，還是死路一條�！�
杜老莊看著對面的周云姝攥緊了手中的煙管，他有點心慌，因為周云姝從始至終說的都是你們。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真的這么做，周云姝一行人肯定是要和他們分道揚(yáng)鑣的。
“周先生說得對�！毙l(wèi)忠在一眾沉默中率先支持周云姝的話，“如果貴村真的如此心善，我們也許不能再一起同行了。”
反正他要跟著周云姝就對了。
杜有田和毛子平幾人聽到衛(wèi)忠的話慌了，這群走鏢的人一走，那他們不就更弱了嗎！
杜老莊趕忙擺明自己的態(tài)度，“今天下午的時候是我心軟了�！�
杜老莊有一個好處，哪怕他現(xiàn)在處于整支隊伍決策的地位，但是他依舊能聽進(jìn)去別人的建議，這也是為什么周云姝愿意一直跟著這支隊伍的原因。
杜家村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善良淳樸的，要不然周云姝也不會選擇跟著他們，但只是善良和淳樸的話，逃荒是走不遠(yuǎn)的。
“我會交代下去，接下來再遇到這種事情，所有人必須拿起武器自衛(wèi)�！�
他們村子里的青壯是挺多，但是老弱婦孺也不少。
青壯沒辦法保護(hù)隊伍里的每一個人，所以自己得有抗?fàn)幍囊庾R才行。
商議結(jié)束，杜老莊和杜有田以及毛子平去給隊伍里的人開集體會議。
以往所有的巡邏和守夜都交給了村子里的青壯，但是從今天開始，老弱婦孺也漸漸有自己的活計要做。
比如守夜這件事，婦人守上半夜，覺少的老人守下半夜，這樣也可以讓隊伍里的青壯多休息，以保持白日里的精力。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總的來說，經(jīng)歷過那一次劫道之后，隊伍里的人瞬間都警醒緊張起來，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有多少人拿著刀指著他們。
周云姝對這種變化樂見其成。
九月底時，晝夜溫差大。
早上和傍晚冷的需要穿上夾襖，晚上更是要蓋上被子才能安然入睡，但是中午的溫度卻熱的人心慌。
在聽到隊伍里頻頻響起咳嗽聲和噴嚏聲的時候，周云姝讓李佳蘭和方慧文拘著孩子留在車廂里。
小孩子的免疫力太弱了，一不小心就會被感染，必須要小心看顧。
周云姝之前讓李佳蘭和方慧文準(zhǔn)備的口罩也派上了用場，一開始只是周云姝一行人在用；后來是衛(wèi)忠他們也戴上；杜老莊在知道這口罩的用處后，也讓家里做了不少。
現(xiàn)在的條件太苛刻，如果不是之前他們?nèi)氤菚r在周云姝的提醒下買了不少常見的藥材，此時恐怕隊伍里連草藥都沒得喝。
但即便做了這么多，隊伍里還是有人病死了，死了不止一個。
第23章
假設(shè)而已
悲痛又絕望的哀嚎聲響徹在曠野中，連風(fēng)都匍匐了幾分。
車廂里，李佳蘭和方慧文想方設(shè)法的想捂住三個孩子的耳朵，那哭聲過于悲涼，她們下意識不想讓孩子們聽到。
希希也窩在周云姝的懷中，她聞著身邊熟悉的味道，問：“爹爹，他們?yōu)槭裁纯蓿俊?br />
李佳蘭看著沒有堵起希希耳朵的周云姝，很想將希希抱過來一起將她的耳朵堵起來，萬一孩子做噩夢怎么辦？
“因為他們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心里難過，所以才會哭。”周云姝抱著希希，認(rèn)真地對她解釋。
希希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我知道的，希希難過也會哭�！�
“爹爹，我們要去幫幫他們嗎？”
周云姝搖頭，對姬南希，也是對正在偷偷看著自己的元禮元義和元若道：“我們幫不了�！�
孩子們善良，周云姝很欣慰。
但是在這樣一個天災(zāi)人禍遍地的年頭，周云姝寧愿他們心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