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梁掌柜也沒有一口咬死自己不會走錯，只說道：“這條路我來回走了七八趟，如果沒有什么變化的話是不會記錯的�！�
“再就是我總覺得山下村的人還在，靠山吃山，他們沒那么容易渴死，甚至有可能比我們鞍山縣的人活的還要好。”
“所以我想的是等我們到了，我們可以花錢雇山下村的獵戶給我們帶路�！�
梁掌柜指了指地上的簡易地圖繼續(xù)道：“如果不上山，從這里繞過去說不定要多花半個月的時(shí)間�！�
“您也看到那些災(zāi)民有多么的喪失理智，尤其是往南走災(zāi)情更嚴(yán)重，災(zāi)民肯定更瘋狂。與其被他們虎視眈眈地當(dāng)做一塊肥肉盯著，我們還不如進(jìn)山，起碼山上的野獸看到我們這么多人還知道害怕�！�
周云姝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衛(wèi)忠也弄明白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走了進(jìn)來。
和衛(wèi)忠一起進(jìn)來的還有杜麻子，杜麻子平常臉挺黑的，但此刻嚇得臉色煞白。
梁掌柜看著杜麻子煞白的臉，以及衛(wèi)忠那陰沉的臉問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衛(wèi)忠深呼吸一口氣道：“有人去院子后面撒尿不小心踩到了一些骨頭，拿火一照，旁邊是死了沒多久的人頭，旁邊是干干凈凈的人骨。”
衛(wèi)忠看著面前沉思一會兒立刻反應(yīng)過來的周云姝兩人，把未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那人頭并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頭，它被人凌虐的看不清原來的模樣，硬生生將看到它的人嚇得暈倒在了地上。
就連他看了一眼后也立即移開了目光，實(shí)在是難以想象那人生前經(jīng)歷了什么慘不忍睹的事情。
“兩腳羊�！绷赫乒竦念濐澪∥⊥鲁鲞@兩個字。
衛(wèi)忠剛要說話，杜麻子突然跑到一邊開始狂吐，吐得旁邊幾個人的臉色也綠了。
杜麻子此時(shí)想掐死自己的心也有了，他為什么那么愛湊熱鬧，如果不是他往前湊，也不會看到那死不瞑目，狀況慘烈的人頭。
他現(xiàn)在都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是那眼珠凸起，幾乎看不清原貌的人頭死死盯著自己。
周云姝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道：“約束好隊(duì)伍里的人，加緊巡邏，等天亮之后，我們盡快趕路�！�
任誰知道周圍生活著這么一群畜生也睡不安穩(wěn)。
為了讓眾人養(yǎng)足精神，這件事情當(dāng)天晚上并沒有宣傳，等第二天早上大家吃完飯之后，衛(wèi)忠才簡單說了一下。
隊(duì)伍里的老人還好，心理接受能力稍微強(qiáng)一些，年輕人不少都變了臉色，婦人們更是約束好自己的孩子，片刻不敢讓他們離開自己的眼前。
整支隊(duì)伍就是在這樣的低壓下離開了空落落的村莊往前走去，而他們離開沒多久，幾個手拿弓箭的人便來到了村子里。
其中一人看著地上的腳印和旁邊的人骨，一腳踢開前面的石頭，懊惱道：“媽的，還是讓他們跑了！”
……
因?yàn)槟切┤斯堑木壒剩徽礻?duì)伍里都沒有什么聲音。
周云姝在車廂里抱著孩子講故事，外面衛(wèi)忠和梁掌柜等人的車子將她和薛老大夫的幾輛車子牢牢地護(hù)在中間。
太陽西下的時(shí)候，周云姝從車廂里出來透氣，梁掌柜指著不遠(yuǎn)處正在冒著炊煙的破廟驚喜道：“周先生，破廟到了！”
周云姝卻沒有梁掌柜那么高興，她看著遠(yuǎn)處冉冉升起的炊煙眉頭緊皺，不對勁。
如果是車隊(duì)的話，肯定會有騾車或者是馬車停在外面，但是沒有，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炊煙和空氣中一股說不明白的香味。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疑惑。
“誰家燉肉了？”
“好香��！”
第47章
造孽
“燉肉”兩個字讓不少反應(yīng)快的人立刻聯(lián)想到了昨天晚上發(fā)現(xiàn)的人骨，緊接著嘔吐聲頻頻響起。
“爹爹？”
希希奶呼呼的聲音從周云姝的身后響起，周云姝回頭看向從車簾內(nèi)探出的小腦袋，嚴(yán)肅道：“回去坐好�！�
希希嘟著自己的小嘴，她想出去玩，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出來玩了。
不過她也知道，大人決定的事情小孩子是改變不了的。
“哦。”希希不情不愿地被李佳蘭抱回了車廂。
周云姝見希希被抱走，轉(zhuǎn)過身看著來到自己車前的衛(wèi)忠和杜老二，說道：“帶人上前查看一下，如果真是那群畜生，想辦法先扣押起來。”
衛(wèi)忠點(diǎn)頭，帶著杜老二、虎子等三十人往破廟的方向跑去。
在他們跑到一半時(shí)，一個女人凄厲又絕望的尖叫從破廟那邊傳來。
哪怕周云姝這邊的人看不到那邊發(fā)生了什么，只聽到這凄厲的尖叫也忍不住頭皮發(fā)麻，心生絕望。
周云姝回到車廂，將嚇得鉆進(jìn)李佳蘭懷中的希希抱在懷里，元禮元義三個小不點(diǎn)也窩在李佳蘭和方慧文的懷中。
希希緊緊地抱著自己娘親的胳膊，害怕又不解地問道：“那人怎么了？”
說著，凄厲的叫聲再次傳來，周云姝捂住自己女兒的耳朵，“沒事兒，娘在這里。”
也許是當(dāng)了娘的緣故，周云姝在聽到那女人絕望的尖叫聲時(shí)，直覺是她的孩子出了事。
半個時(shí)辰后，虎子白著一張兇悍的臉從破廟狂奔回來。
周云姝之前猜的不錯，破廟里的人果真是之前在空村里生火殺人吃兩腳羊的畜生們。
此時(shí)那群畜生被衛(wèi)忠等人鉗制住，周云姝一行人車馬先行，步行的人跟在后面。
距離破廟越近，那股難言的肉香就越重，以至于在破廟一百米外，周云姝便讓整支隊(duì)伍停下腳步。
周云姝讓春雀和李佳蘭看好孩子們，自己蒙上一塊面巾稍稍遮蓋住那讓人作嘔的味道，便帶著虎子以及杜老莊等人往破廟走去。
剛走到破廟的門口，周云姝一行人便聽到破廟里面?zhèn)鱽硪魂囮嚫蓢I的聲音以及女人失去理智的哭聲和男人們求饒的聲音。
跨進(jìn)破廟，杜麻子和杜老二扶著墻根在那里干嘔，兩三個巡邏隊(duì)的人用干枯的樹皮鏟著地上的浮土往院子中間的大缸里倒。
那難以言喻的肉香就是從這大缸里傳來的。
周云姝還未靠近，衛(wèi)忠便青著一張臉擋在了她的面前，“周先生，別看了�！�
周云姝微微白著一張臉點(diǎn)頭，身后的杜老莊拿著拐杖用力的在地上搗了幾下，悲愴道：“造孽��！”
“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也不敢了！”
“我們就是餓極了，沒辦法啊，求求官人放過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是他們先吃的，我是被逼無奈才吃的，我是個童生，我有功名的，你們放了我！”
“艸你媽，屬你吃的最香！”旁邊一個方臉的男人直接踹了一腳據(jù)說是童生的男人，“還是你說五歲以下的兩腳羊肉質(zhì)最是鮮嫩，是不是你說的！”
那童生死命搖著頭，“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是你跟我們說自家人不好下手，所以才抱著自己三歲的女兒換我還沒有成親的妹妹，不到二十斤的肉騙了我五六十斤，是你……”
周云姝聽著里面那幾只畜生的互罵，站在木門檻的外面咬緊了牙。
她看著里面穿著松松垮垮的衣服，稍不留神就會走光的畜生們；看著他們不算瘦的身材，看著他們張嘴間牙齒上的碎肉，周云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惡心，猛地拔出了旁邊衛(wèi)忠的刀，直直的插進(jìn)了那男人的嘴里。
尖叫聲代替了唾罵聲，刀尖一轉(zhuǎn)，鮮血四射。
周云姝看著眼前差點(diǎn)瞪出來的眼珠子，稍一用力，直接刺穿了男人的腦袋。
世界終于安靜了，但是并不干凈。
許是此刻周云姝看起來過于像一個煞神，所以原本被綁在一起的人們立刻蜷縮著身體向四處逃散。
其中一人在慌亂下不小心把有些瘋瘋癲癲的女人懷里的孩子腦袋碰掉，女人哄孩子的聲音驟停，接著像是瘋了似的撲到地上去抱自己孩子的頭顱。
那人被女人的瘋樣嚇到，一個沒注意將那顆不大的腦袋踢遠(yuǎn)，沒等他蛄蛹著逃遠(yuǎn)，那女人便紅著眼，滿臉恨意和瘋狂的撲到他身上，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脖頸。
鮮血在尖叫聲，驚恐聲和掙扎求救聲中越來越多。
周云姝視若罔聞，眼里只有那個滾到自己面前的孩子頭顱。
她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上輩子臨死前聽到的話。
“夫人尸骨無存，元禮元義少爺?shù)袈鋺已律牢床�，元若少爺�(shù)故钦业搅�，但只剩下了一個腦袋�！�
“王……周先生，你……”衛(wèi)忠見周云姝盯著那腦袋出神還以為她嚇傻了，剛要抬腳將那個腦袋踢走，周云姝便彎下了腰。
“周先生�！毙l(wèi)忠不解周云姝的行為。
周云姝也不在乎衛(wèi)忠能不能懂，她解下自己臉上的面巾，伸開后小心的將那滿是稚氣的頭顱抱起，接著走向那撲倒在男人身上的女人。
“周先生！”
衛(wèi)忠蹙緊了眉頭，他見周云姝不會聽自己的話，只好給自己的屬下使了一個眼色。
那兩個屬下忍著自己對這瘋女人的忌憚，上前將她從那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的男人身上撕扯開。
女人被扯開后，滿是鮮血的嘴里還在呼喊著自己的孩子。
她的眼睛四處尋找，終于在地上看到被破布包裹起來的被熱水煮的不像樣的小身體。
“彤兒，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女人掙扎著撲向自己的孩子，兩個大男人險(xiǎn)些沒有拽住。
周云姝看著地上那具小小的尸體，忍著翻涌的胸口，輕輕的將手上的頭顱放下，隨即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將那具小小的身體和小小的腦袋一起包裹起來，雙手捧起走到被制住的女人身邊。
女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向周云姝，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
看著自己的孩子重歸完整后，她急不可耐的伸出自己的雙手，猙獰瘋狂的笑容配上她臉上的傷疤和滿嘴的鮮血，要多滲人就有多滲人。
可是她沒有知覺，周云姝也仿佛看不到。
“你的孩子�！�
第48章
我們是被逼的
“我的孩子。”
孩子近在咫尺，女人收斂了瘋狂，語氣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衛(wèi)忠一直拿著刀站在周云姝的身邊，神色警惕地看著對面的瘋女人，隨時(shí)準(zhǔn)備好在瘋女人暴起的時(shí)候一刀結(jié)果了她。
但是那女人并沒有暴起，她只是滿心滿眼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如珍似寶地將其捧在手心，抱入懷中，親吻著他的額頭。
“娘的好孩子，娘的好彤兒。”
女人親吻著自己的孩子，溫聲細(xì)語地呢喃：“彤兒不疼，是娘的錯，都是娘不好，以后娘去哪兒都帶著你好不好，娘再也不松開你的手了，我的彤兒，彤兒。”
女人身后的兩個男人見她好似冷靜下來，又見衛(wèi)忠一直守在周云姝的身邊，便松開了女人。
女人沒有了束縛，便抱著自己的孩子重新蜷縮在柱子里，嘴里的呢喃變成了不知名的童謠，像是金陵那邊的小調(diào)兒。
衛(wèi)忠隔絕開周云姝和那婦人，那婦人儼然已經(jīng)成了一個瘋子，為了自家王妃的安全，還是不要讓她們接觸比較好。
衛(wèi)忠看著周云姝道：“周先生，這邊太臟了，您要不然還是先去馬車那邊休息吧�！�
這些臟活累活交給他們就好，如果可以的話，衛(wèi)忠并不想讓周云姝看到這么多人間慘案，萬一她出了點(diǎn)什么事兒，他不好跟自己的主子交代。
周云姝搖搖頭，轉(zhuǎn)身看著院子外的大缸道：“填滿土之后原地埋了吧�！�
衛(wèi)忠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大缸道：“本該如此�！�
周云姝邁出門檻和院子里的杜老莊對視時(shí)，杜老莊和他身邊的幾人嚇得挪開了視線。
之前他們只當(dāng)周云姝是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書生，可誰知她竟然如此狠厲決絕，直接拿著刀將那人刺了一個對穿。
還有她撿起頭顱時(shí)那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杜老莊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他真的老了，確實(shí)該退位讓賢。
周云姝見杜老莊幾人躲著自己也沒有說話，她就這么站在院子里，肉香隨著泥土的掩蓋慢慢消失，空氣漸漸變得清新。
被綁起來沒死的人全部被趕到院子里，他們瑟縮在一起，因?yàn)橹爸茉奇蝗粍邮�，他們沒有一人敢開口求情。
周云姝粗略掃了一眼，除了死了的那兩個，還有十二個男人，四個女人外加一個應(yīng)該不到兩歲的孩子蜷縮在墻角。
那十二個男人無一例外都是同伙，至于那四個女人……
周云姝看著其中兩個身體比較好的女人，問道：“你們都是一起的？”
女人們瑟縮在墻角不發(fā)一言，可能是抱著孩子的女人過于緊張，力氣太大讓孩子發(fā)出小貓般的叫聲。
“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們是一起的。”
此刻的周云姝，沒有了剛才對待那孩子時(shí)的憐憫，冷漠的讓人心寒。
猶豫間，那抱著孩子的女人踉蹌著往前邁了一步，抱著孩子跪在地上麻木道：“我喝了湯�！�
女人聲音顫抖，“我……我要活下去，哪怕只有一天！”
她抱著孩子抬起頭，用絕望又滿是堅(jiān)韌的目光看著周云姝，“求您讓我活下去！”
女人抱著孩子對著周云姝狠狠地磕了一個響頭。
剩下的三個女人可能是看到周云姝沉默以為她心軟了，所以一個個連忙跪在地上給周云姝磕頭。
“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官人，求求您看在我們是一群弱女子的份兒上，饒了我們吧，我們真的是被逼的！”
“官人，只要您能放了我，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會的東西可多了，官人，官人！”
沒等那女人扯開自己的衣襟爬到周云姝的身邊，衛(wèi)忠已經(jīng)拿著刀擋在了周云姝的面前。
“所以，你們是一起的�！敝茉奇淠穆曇魪男l(wèi)忠的背后傳來。
抱著孩子的女人聽到周云姝這句話，絕望的抱著孩子匍匐在地上。
沾了血跡的棉鞋從高大的男人身后邁出，距離他們最近的女人在看到身材瘦弱的周云姝走出來時(shí)，手里抓著一塊碎瓷片，眼神陰狠地沖著周云姝撲了上去。
只是沒等她沾到周云姝的衣角，那沾了血跡的棉鞋更快一步將她一腳踹了出去，下一秒，虎子手里的刀沒有任何猶豫的插進(jìn)了女人的心口。
其余的人看著死不瞑目的女人，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著。
這一次，他們真的死定了。
“我們，不是一起的�！�
被抓的人害怕地不知道說什么時(shí)，抱著孩子的女人再次開口。
“我是一個月前被他們抓來的�！�
她指著地上剛被虎子殺死的女人道：“她帶著這兩個賤人還有之前一個老虔婆，裝作懷孕受傷，騙取我們的信任，然后在我們的吃食里下了藥。”
“在我們隊(duì)伍里的人拉肚子拉得起不了身時(shí)，這群人從土溝里跳出來，殺光了隊(duì)伍里跑不了的男丁，只留下了婦孺�！�
“第一次，是她們給我灌進(jìn)去的。”女人的聲音平靜又絕望，“您殺的那個畜生說，養(yǎng)羊，不能讓羊餓死，也不能讓羊吃飽�！�
“第二次，是我昏迷時(shí)給灌進(jìn)去的�！�
“第三次，是我主動喝的，因?yàn)樗f……”抱著孩子的女人指著死掉的女人道：“當(dāng)時(shí)我們隊(duì)伍之所以上當(dāng)受騙，是有人和他們里應(yīng)外合�！�
“里應(yīng)外合的人是我入贅的丈夫和他的表妹，所以，整支隊(duì)伍逃走的也只有他們兩個�！�
她永遠(yuǎn)都忘不了自己被扔下時(shí)的絕望，更忘不了害自己家破人亡、淪落如此的罪魁禍?zhǔn)滓琅f在外逍遙。
所以，她不能死，就算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她也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報(bào)仇，活下去才能把他們千刀萬剮！
“我要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我必須活下去！”女人看著周云姝，眼中似乎燃著熊熊烈火。
她再次抱著孩子磕頭，“請您讓我活下去！”
第49章
冤有頭債有主
“唔姑嗚嗚”
安靜的院子里，小孩子的哭泣聲顯得尤為響亮。
原本老老實(shí)實(shí)地待在破廟大堂里的瘋女人，聽著孩子的哭聲抱著自己的孩子踉蹌的走出來。
她抱著懷里的孩子四處張望，“彤兒？彤兒，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