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她剛想說什么,卻咳嗽起來。男人給她喂水,說抱歉時的語氣很溫和。
“今天要一起用晚餐嗎?別緊張,不是約會,我還帶了一位朋友�!�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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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5
if線:03「先有白首偕老,再言宴爾新昏」
蔣頌不是一開始就選擇忍耐的。
自己的太太,要忍什么?
重蹈覆轍就已經(jīng)是最完美的故事,只要他別在雁稚回十七歲的時候跟她發(fā)生關(guān)系,只要別在那一晚無套內(nèi)射導(dǎo)致妻子懷孕。
人生的軌跡仿佛一條平滑筆直的射線,蔣頌要做的,只是去掉這兩個令他駐足反顧的拐點。
初見,是在雁家老爺子的書房。蔣頌和弟弟蔣勛按時赴約,書房的門虛掩著,還是記憶里的雙開雕花紅木門。
明亮的光線里,蔣頌不自覺停下腳步,竟然有一絲緊張。
要見她了。這是他回到這里來,第一次見她。
十六歲的雁稚回對他一見鐘情的這一天。
蔣頡見哥哥突兀停住,有些詫異:“怎么了?”
“沒什么�!笔Y頌垂眸,輕輕呼了口氣:“進去吧。”
雁稚回跟他講過這件事,她當時躲在他懷里講這一天。
“我在那個小桌那里坐呀……隔斷后面,我在那兒偷偷看你。你喝茶的時候…那壺龍井還是我泡的呢�!�
——偷偷看他來著。蔣頌不動聲色地回憶愛妻的話。
那他現(xiàn)在抬頭,他們應(yīng)該會對視。她會臉紅,很漂亮,睫毛會顫得很厲害,抿著唇看他一眼,然后猛地把頭低下去。
蔣頌為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皺眉,但這場莫名其妙的穿越,讓他真的已經(jīng)很久不曾親近她。
命運做了繡娘,現(xiàn)在與過去被串起來,如同連接一排按照某種邏輯陳列的珠子。
首尾相銜,邏輯不再順序。他看著青澀的少女,不覺得她冒失難猜,只想她的溫度和香氣,想她的長發(fā),心動一如當年。
好神奇的命運,在蔣頌對雁稚回一見鐘情的這一刻,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碼牌歸位重理,先有白首偕老,再言宴爾新昏。
心上人未得遇見已愿做心上人,被一見鐘情的人先預(yù)備好一見鐘情。
蔣頌抬起眼,望過去—
雁稚回沒有在看他。
女孩子很專心地垂頭在填自己的申請表,填的速度相當之快。她家里那條比格在書房門外,尾巴甩來甩去,是在催她,故雁稚回的眼神偶爾撇向門縫,蹙眉,佯裝聲勢地瞪狗一眼,但就是沒有一點兒來看蔣頌的意思。
蔣頌:…………
蔣頌沉默了。
他垂下眼,放下茶杯,想自己原來還不如那條狗,那條一直活到雁平槳十九歲的比格犬。
她為什么不看他?不是說一見鐘情嗎,不是說偷看他,心怦怦跳嗎?
男人面色正常地坐在原處,耐心與雁家長輩相談弟弟的事情,心卻緩緩地、慢慢地像被擊打的睪丸那樣縮緊。
直覺告訴他,有的事情好像不一樣了�!饵S金時代》里王小波反復(fù)重申的,為重錘磋磨的人生,好像反而是在他的黃金時代到來的。
這次,重來的人生里,雁稚回沒有對蔣頌一見鐘情。
作為男主,蔣頌從來沒想過有這么一天,甚至一下子想不出應(yīng)對的辦法。未來將要出現(xiàn)的完滿婚姻,幸福家庭,以及那個叫“平槳”的活潑開朗的孩子,突然被妻子在無意識里叫了終止鍵。
敏銳的直覺令蔣頌無比確定這不可能只是一個意外,雁稚回無意看他,無意拐彎抹角來要他的聯(lián)系方式。
正午在談話聲里到來,蔣頌謝絕了午飯邀請,在離開時又望了一眼已經(jīng)在庭院遛狗的女孩子,只覺得心臟悶痛,恍若重錘。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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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6
if線:04「第三人稱」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注意到這個人。
在自己世界的邊邊角角,在生活的背景板里,慢慢把這么一個人的碎片拼湊起來,形成完整的記憶,而后對這個陌生人產(chǎn)生自己也難以理解的好感。
開始有印象,是因為與父親發(fā)生矛盾,被停了卡。
她辯解無果不想低頭,稀里糊涂又走投無路地找到了一份兼職,給父親朋友的小侄女帶數(shù)學(xué)課。
家里條件好,她對大學(xué)生兼職的價錢沒有概念,是母親一次聊天無意提到,她才知道,給蔣娜娜輔導(dǎo)數(shù)學(xué)課的工資,甚至超過了當?shù)氐钠骄招饺恫恢埂?br />
這筆錢一直是他付給她的,一種看起來很合理合法的幫助方式。她成功等到父親妥協(xié),對方總算不再硬性要求她去做一些完全不感興趣的事,讓她有了自己的呼吸空間。
也正是因為心里放著這件事,她才逐漸意識到,原來這個人一直在她身邊。
十六歲大一開學(xué)之前,在爺爺書房填表,就是他在和爺爺議事。
爺爺大壽,是他幫她拉住了在院子里亂跑的狗。
比格見了生人叫聲是有點兇的,又兇又吵,但他并不在意,保持著合適的社交距離,低聲問她手掌有沒有被繩子磨傷。
她不懂他為什么這樣。明明施以好意,卻從來不講。
他看起來跟她根本不熟。
補課結(jié)束之后偶爾能見他一面,對方禮貌地應(yīng)她的問候,目光從她頭發(fā)落下來,最多停在她眼睛的位置,接著和她擦肩而過。除非天氣不好,他作為長輩主動提出替蔣頡叔叔送她回去,否則幾乎不跟她多說什么。
從十六歲到十七歲,她從大一讀到了大二,蔣娜娜的數(shù)學(xué)成績從81分穩(wěn)定在100分,以及——
反反復(fù)復(fù)的擦肩而過;
反反復(fù)復(fù)的對視那么一眼;
反反復(fù)復(fù)跟他問候,聽他低聲應(yīng)一句“好”。
她還處在對性最好奇的時候。他帶給自己的奇怪感覺,她是逐漸才琢磨明白,原來那叫做“曖昧”。
性是一段關(guān)系里最容易的事,拉燈脫衣服,簡化到極限,滿足兩個人的條件就夠。
可就是這么一件容易的事,也可以復(fù)雜到極限,使人要窮盡試探的心思,堆疊無數(shù)種曖昧才能做到。
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也許是一個想追她又不追她的男人。英俊,可靠,事業(yè)有成。
不知道對方的年齡,但因為是父親的朋友,所以大概也可以說是老男人。
沒見過這樣的,她想,很難忍住自己那份小小的得意心情。
知道自己是長輩,還敢對她有感覺。不主動,又讓她知道他的心意�!蟾乓驗橛凶灾靼�,曉得自己雖然硬件條件很好,可年紀還是太大了,所以不敢碰她。
她開始用那種驕矜又挑剔的眼神偷偷看他,觀察他的身材長相,研究他頭發(fā)皮膚的質(zhì)感,從而更具體地猜測他的年紀。
他看起來很年輕,但成熟男人的年輕從來自帶沉穩(wěn)的氣質(zhì),故又不禁反過來猜他也許要比她以為的更老一點。
哎呀呀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心動沒有,總之在十七歲最后一個月的某天,大雨,他在車里第一次發(fā)出邀請,想帶她去吃季節(jié)限定的紫陽花冰淇淋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甜豆沙,味兒的冰沙和軟和的糯米層,一支冰淇淋她慢吞吞吃了大半個小時。
期間店員送來午茶,她捏著勺柄,邊吃豆沙繡球花下面的冰沙,邊抬眼盯著他看。
男人目光晦澀,難以看清,卻始終耐心地和她的注視周旋。
說實在的,她有點吃這套,尤其在他開始改口,叫她“雁小姐”之后。
父母從來把她當孩子,蔣娜娜把她當姐姐,只有他把她當大人。
她一直向往的做大人的感覺,居然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在一聲低沉悅耳的“雁小姐”里到來了。
“時間還早,送你回學(xué)校嗎?”見她放下勺子,他適時開口,遞來紙巾。
她接過來擦掉唇邊的濕意,舉止間已經(jīng)沒有那種面對長輩的乖巧,轉(zhuǎn)而變成一種面對追求者時才有的矜持。
沒有羞怯,卻充滿好奇、試探與打量,帶一點有恃無恐的惡作劇般的撩撥。
她好奇這個追求者忍耐的范圍,以及極限。
“您送我回家吧,雨下得有點大了�!彼溃骸拔椰F(xiàn)在自己住,就在學(xué)校附近的商圈,很近的�!�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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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7
if線:05「hello
doggy
&
puppy
love」
雁稚回在自己住的地方偷偷養(yǎng)家里那條比格。
雁斌上次發(fā)火,不準家里再有狗的痕跡出現(xiàn)。她沒辦法,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一個大房子,把這只寵愛已久的比格犬養(yǎng)在身邊。
蔣頌不動聲色觀察著她的家。
雁稚回的喜好一如既往,除卻水培的鮮花綠植,她還在走廊處與臥室門口,分別掛了一張薄藤色的絲巾。
絲巾尺寸正合,薄、透,logo與簽名印在斜角,上面是白茉莉花枝,以及幾只黃蝴蝶。
他看過就收回視線,將雨傘放在下沉的玄關(guān)角落,跟在雁稚回身后走進客廳,看女孩子趿著拖鞋匆匆走到一邊,放出籠子里的狗。
這狗不知怎么,倒是聽話,兩人進門時一聲不叫,乖乖甩著尾巴等雁稚回放它出來。
蔣頌坐在雁稚回身旁,看她檢查小狗的肚皮和肉墊,接著把小狗抱進懷里使勁安撫。
“Doggy
?
doggy
?
doggy
?
doggy……我的乖乖的小狗狗狗狗……”
雁稚回抱著狗親了又親,喜歡得根本顧不上身邊的男人。
蔣頌看著雁稚回逗弄狗的樣子,在這一刻患上了寵物后遺癥。
他無意識顛了下膝。
這其實是他從前的習(xí)慣。家里之前那只挪威森林貓常趴在他膝頭睡覺,過一會兒蔣頌就要顛顛它,以確定貓咪的存在。
畢竟它相比于他的身形來說太小太輕,蔣頌怕突然做點什么,導(dǎo)致貓從身上栽下去。
他沒注意自己的行為,雁稚回卻細心地注意到了。
她從男人動作的幅度猜測蔣頌應(yīng)該養(yǎng)貓,畢竟他逗動物的方式非常自然,而且熟稔。她有時候也會這么顛她的小狗,那感覺敦敦的,像充了沙礫的小皮球。
“您是有養(yǎng)貓嗎?”雁稚回沒忍住,問他道。
“嗯。”蔣頌答她,答過后微微怔住。
他想起自己是養(yǎng)貓,但那是同她一起養(yǎng),在二十年以后。現(xiàn)在的他還在獨居,家里除了植物,沒一點兒多余的生命。
蔣頌突然寂寞起來。
今天意義特殊,因此他一改平素的冷淡,貿(mào)然發(fā)出邀請,得以在這個下午跟雁稚回以約會的名義出行。
紀念日紀念了二十個年頭,第二十一個是第一個。
蔣頌側(cè)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孩子。
這明明是他的妻子,他們還有一個勉強算是懂事的兒子�?梢驗樗牟粍有�,他根本沒有正當?shù)淖非笏慕杩凇?br />
他自以為的情根深種,對雁稚回而言只會是別有用心。
雁稚回抿著唇,心里有些開心。
背景板叔叔養(yǎng)貓,她想,他應(yīng)該是很溫柔的人,至少比她爸爸溫柔得多。家里能養(yǎng)一只比格,已經(jīng)是雁稚回跟父親求了很多次才換來的結(jié)果。
沉默在兩人之間發(fā)酵,但不尷尬,只是緩慢滋生氛圍而已。
女孩子好像在想什么,撫摸狗背的動作愈發(fā)溫柔,把白棕相間的毛摸得油光水滑,摸得狗直哼哼。蔣頌平靜地看著,心里開始嫉妒。
這條狗跟他關(guān)系向來一般,一直到它死。但雁稚回很愛它,導(dǎo)致蔣頌也無比熟悉這條比格的習(xí)慣。
愛爭寵,常裝病,脾氣差,能吃的不能吃的什么都吃。
“我的小狗最近,腿腳不太好用的樣子�!�
大概是因為養(yǎng)貓的話題,雁稚回跟他親近很多,矜持地理了理耳畔的頭發(fā),順口說起自己的事:“它走路總是有點拐.....”
令雁稚回意外,她話音才落,一只大手就從旁邊探過來,指骨修長,手背上有青筋,食指指根卡著一枚裝飾性的素戒。
雁稚回看得有些出神,眼睜睜瞧著這只手捏了捏狗狗爪子的肉墊。蔣頌仍保持著跟她的距離,溫聲道:“可能只是懶得走,你平時抱它太多了�!�
“啊.….抱它太多了嗎?”雁稚回感到雙頰發(fā)燙,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臉紅。
是為這只手看起來很性感,還是為自己太寵愛這只大耳朵狗狗。
雁稚回不太清楚。
“抱它太多了�!笔Y頌重復(fù)她的話,或者說他的。
雁稚回懷疑地看向狗:“懶得走嗎?”
蔣頌從善如流:“懶得走的�!�
他用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眼神注視著雁稚回,看女孩子倉促站起身去給狗盆添水,又在意識到狗糧與飲用水都是按時自動補充時,尷尬地放下水杯。
蔣頌不想她為自己的存在感到壓力,站起來主動開口:“該告辭了,雨天貿(mào)然邀請是我唐突,但……雁小姐,謝謝你愿意答應(yīng)�!�
男人微微頷首,轉(zhuǎn)身走向玄關(guān)。
“……誒…哎……蔣頌。”雁稚回叫住了他。
她這次沒叫叔叔,蔣頌回過頭,雁稚回正撩起走廊處的絲巾掛面,眼神清澈又放心地看著他。
“我先去換一下衣服,剛才從車里出來那一小會兒,裙擺弄濕了……我還有話要說呢,您在我臥室門口等吧,這樣彼此都聽得見�!�
試探的語氣跟在她手下晃動的桑蠶絲緞一樣不穩(wěn)定。很稚嫩的引誘,目的無關(guān)男女,就是單純的頑劣,想以此為樂,好玩得開心。
蔣頌心知肚明自己會被如何戲弄,但仍不受控制朝著雁稚回走過去,稍稍俯身,穿過薄藤色的這方寬大紗巾。
輕飄飄的不負責任的香氣附在絲巾上,在走進走廊之后,跟著薄風(fēng)從后腦脊背拂過去。
此刻已近夕陽,夏雨綿綿,室內(nèi)光線偏暗,蔣頌為曖昧的吹拂微微頓住腳步,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主動走入了一個紫色的陷阱。
雁稚回在臥室內(nèi)的衣帽間換衣服,蔣頌站在臥室門口,隔著又一張絲巾,遙遙地聽雁稚回對她父親的抱怨。
光影朦朧,雨還沒有停,發(fā)灰的自然光穿過薄藤色的絲巾映在身上,晃動時隱約可聞的少女房間的馨香。
蔣頌站在原地,動作自然,身形舒展,腦子里卻是過去數(shù)年婚姻里,同雁稚回做愛的景象。
他不動聲色地回憶著那些親密的細節(jié),記起自己根本沒有表現(xiàn)得這么文明、紳士。
床上的時候,雁稚回抱緊了枕頭顫聲叫他爸爸,腿被撞得盡是紅印,淚濕的眼睛可憐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