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就是天山狐,無人能及。
楚璠在這種時刻,恍惚聽到了外面風雪的低吟,更近些,是衣衫間隙的環(huán)佩叮當,他的長發(fā)落了自已滿身,耳畔是二人交錯的呼吸。
還有一句,很低很淡的:“謝謝你�!�
子微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松了一松,他慢慢貼近她,用手扶著她的額,從眉心親至臉頰,而后又滑過鼻尖,直到下巴,最后才淺淺印上去一個吻。
一個溫柔而細膩的吻。
子微壓著她吻上去,用唇齒堵住她的舌尖,很細致地親吻。楚璠偶爾喘不過氣,發(fā)出幾聲嗚咽,壓抑到極點,又細又輕。
他慢慢地將牙尖刺入她的唇角,一股鮮甜的血腥味兒涌了出來,在二人唇舌之間彌漫著。他喉結一直在滾動,慢慢地吸,一聲一聲的,曖昧極了。
過了很久,子微松開她,最后一滴血還未來得及咽下去,從唇角滲出來,然后滴進下巴凹陷的美人溝里。
楚璠知道他不會停下來的,就像自已身下的那些尾巴,已經(jīng)緊緊繞著她的腿纏了很多圈,越來越緊,越來越熱……
她一個女子,雖然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但是也并非愚蠢,她意識到了要發(fā)生什么。
楚璠順從地接受著。
她甚至努力控制自已不要發(fā)出聲音。
衣服被向下推,慢慢露出鎖骨。
子微順著她的唇親下去,一寸寸向下,然后又剎那間頓住。
他喉結滾動的聲音很明顯,湛藍的眼睛直直對上她,聲音喑�。骸俺[姑娘……”
他眼眸的薄霜褪去,如清亮的藍星,指尖微涼,但是身體還是熱得驚人,能把人燙化了。
冰涼的指腹貼在腰側(cè),只是輕輕握著,他低低道:“對不起,可是還不夠……”
她似乎能看見那雙幽藍眸子里自已的倒影。
楚璠伸出手,覆在他面上,感受到手心有睫毛掃過,她聲音顫顫:“道長,可以別……別看我嗎?”
子微垂下眼睫,仿佛好好思索了一會兒,最終彈指熄滅燈火,就連發(fā)光的尾尖也被控制著黯淡下來。
室內(nèi)一下子陷入了岑寂的黑。
他又俯下身,吻著她的鎖骨,安撫似的:“看不到了,好不好?”
雖然視線里一片漆黑,可楚璠明明還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從自已的身體上滑過,停留在胸口正中。
好狡猾。
明明只有她看不到了。
“我會稍微輕一點……”他道。
身下的女孩兒很明顯地瑟縮著,發(fā)出了幾聲無助的哼鳴。
讓楚璠難挨的其實不是被親吻。
她感受到有條尾巴已經(jīng)到了她的膝蓋處,過分地揉搓肌膚,裙角被頂起來,那尾巴的絨毛太黏人了。
她雙眼泛紅,鼻尖酸了酸,終究是涌出幾滴淚來,她小聲哭著,抓緊了子微的長發(fā):“尾巴,尾巴……”
“尾巴在動,它在動�!�
子微愣了愣,好一會兒才明白她說什么:“抱歉……我沒控制住……”
“它以為你喜歡的……”
楚璠閉著眼,感覺膝蓋處的長尾滑開了,她好不容易松口氣,掌心瞬間就被一物塞滿,她嚇得差點甩開,一怔后,才發(fā)現(xiàn)是那條尾巴。
“它好像喜歡你,你可以摸摸它�!弊游参克崧曊f,“不要怕�!�
楚璠整張臉都紅了,從耳朵到脖頸,耳垂也泛著薄粉色。
看起來真的很好吃。
子微湊過去吻她的耳垂,把那一小塊兒肉吻到瑪瑙般的紅,輕聲哄她:“摸摸它,楚璠姑娘�!�
他怎么能用這種清越朗潤的嗓音,說出這些話來。
那條尾巴很乖地待在她的手里,偶爾輕微動一動,細軟的絨毛刮過掌心,很溫暖,也很舒服。
楚璠漸漸不怕了,手指微微一攏,順著尾巴摸下去,子微被她這么捋一下,幾乎控制不自已的喘息了。
一念之間,別的尾巴也湊了過來,卷起她的腿,從膝彎處一拉。
子微看了一眼楚璠,她握著毛茸茸的尾巴,一雙眸子微睜,只是看起來有些緊張,并沒有拒絕之意。
她只是承受著,就像他承受自已的血脈一樣。
子微極力控制自已的力氣。
楚璠感覺自已連腰椎和肩背都竄起一陣電花,頭昏腦漲,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緊追不放,熱意洶涌。
他們都沒有機會退卻了。
風雪在敲打墻壁,甚至還有鎖鏈的震蕩聲,無休無止,把所有的罪惡全部帶走。
子微像是感受到了那些鴛花枝柔軟地纏上來,然后密密層層地包裹,一絲光芒都不曾透出,他們在最黑暗的環(huán)境,做著更黑暗的事情。
觸感和嗅覺清晰到了極致,更何況二人還靠得這么近,她下巴靠著他的肩膀,那些絲絲縷縷的發(fā)便隨著動作黏在她臉上。
楚璠嗅了一下,很清淡的松雪味兒。
那些尾巴就繞著她的腰盤纏,勒上了楚璠的脖子。
她差點以為自已要被絞纏而死,就像落入蛛網(wǎng)的小蟲,被細絲一道道黏上,渾身包裹,最后窒息、死亡。
然后再被吃掉。
子微的瞳孔更加幽深,像是沉寂的海,終于迎來了一場盛大的狂風暴雨。
不過她是哭吟,他是喘息。
他喘得很悶,從喉嚨里冒出來的嗓音,氣息撲在她耳垂上,搔得楚璠很癢。身上全都是汗,發(fā)絲繚亂地貼在面頰上,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他脖頸的青筋似乎隱隱鼓起來,眉頭壓低,丹鳳眼上揚,拉出一道深深的褶,眼角勻著薄紅。
周圍空氣仿佛都變得黏稠。他幾乎毫無理智,血液激涌,控制不住自已,視線里蒙著一層血腥的紅。x04
直到聽到楚璠微弱的哭聲,這些恐怖的畫面才逐漸淡去。
“道長,道長……”
他剛剛的喘息聲讓她害怕。
楚璠抓住他的肩背,沒有忍住,哭著用指甲抓刮了好幾下,眼淚滑到他的鎖骨窩里。
漆黑一片的屋內(nèi),只有二人的呼吸,混著鮮血味兒,暗流涌動,滾燙而熱烈。她的背后是粗壯柔軟的尾,身前是赤裸蓬勃的胸膛,整個人被擠在中間,緊緊裹著。
鋪天蓋地的,像是要瀕臨沒頂。
楚璠大口喘息,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抽空,渾身冰涼。她在這一刻,無比真實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仿佛置身深淵,又被一個聲音給抓了回來。
“醒醒,接受它�!弊游①N近她的額,眉心紅痕微亮,他在楚璠耳邊低語,“跟我念�!�
楚璠睜開濕透的睫,看到漆黑暗色里,暈開了淡淡的藍光,映出他鋒利而清逸的下頜。
“天清地濁,天動地靜。上德之體,抱元守一�!�
楚璠跟著他重復,慢慢感覺到身體不再痛了,痛的是手腕。
一絲一絲的,像是什么從血肉里破出。
她強撐著倦意,抬起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手腕內(nèi)側(cè)抽出了細如發(fā)絲的藤枝,還在腕骨處開了一朵小小的、發(fā)著光的花。
是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是鴛花。
楚璠抬起尖瘦的下巴,目露惑色:“子微道長?”
“是鴛花�!弊游⑷ψ∷氖滞�,輕輕拿指腹觸了一下薄軟的小花瓣,他施法將鴛花壓回去,“若是它再長長,你便能聚靈筑基了,不要讓旁人看到�!�
楚璠微訝:“要多久?”
子微略思索會兒,道:“你勤加練習,便不是難事,若再遇到頓悟突破,也不過是一月的工夫。”
這是楚璠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她很驚訝:“這么快嗎?我居然……真的還能筑基。”
子微皺眉,試探著問道:“怎么了?有人說你不可以嗎?”
“我資質(zhì)很差,阿兄……還有身邊的人,都是這么說的�!彼贿呎f著,一邊覺得有種很詭異的拉扯感。
“別……別動�!弊游⒑軣o奈。
楚璠愣住了,懵懵懂懂的。
身后的狐尾依次游移過來,墊在她背后,又把她推了回去,正好靠在子微的懷里。
他先前露了妖相,不只是眼睛、尾巴,還有狐貍種族的特殊生理性——成結。
她不通人事,所以才一點都不懂得。
子微并不想告訴她,這姑娘膽子看起來實在不大,若真讓她看見,不知道要怯到何種程度。
罷了。
“楚璠姑娘,今夜就歇在這處吧……”他擦干手指,稍微整了下衣衫,將她攬起來,一同躺下,“你先睡吧�!�
楚璠本就頭昏腦漲的,在黑暗中靜靜睜開眼。她不知如何面對,只能往懷里抱了兩條尾巴,很軟和。
她今天經(jīng)歷了太多事情,各類繁雜信息涌入腦海,等到真的躺下來休息,卻久久不能平靜,甚至有種奇妙的愣怔感。
“我居然,還活著�!背[摸上了自已的手腕。
蜀山中會有一些高門貴族的天之驕子,他們身旁都伴著隨侍,也不乏爐鼎。她看過那些可憐女子,腳步虛浮,印堂黑暗,如蒲柳一般,倏忽間就沒了性命,最后的結果就是被扔在后山。
她原以為,自已的下場也是這樣。
可自已不僅靈力充沛,甚至還有了可以修煉的能力。
子微將另外幾條狐尾蓋在她身上,湊近看到她不停顫抖的睫毛,輕聲問:“在想什么?”
楚璠仰躺著,有些出神,二人發(fā)絲交織在一起,像沁涼的雪,蒙蒙散了她一臉。
子微道長的頭頂,有一雙很好看的狐耳,然后她的視線往下拉,看見他臉上略微擔憂的神情。
楚璠道:“遇到您,我很幸運。”
子微將下巴埋在她的頸間,尾巴的絨毛又長又密,她被熏得溫溫熱熱的,身體越來越疲憊,呼吸也越來越淡,沉沉睡了過去。
所以沒有聽到,他溫柔的一聲:“我也是�!�
窗外飄雪,夢里卻不似冬夜寒冷,可能是因為子微道長的尾巴太暖,她貼著茸茸雪毛,回憶起了那年的冬日。
楚國的冬天也有暖陽。
但是楚瑜從小身子弱,不到九月就要發(fā)病,閣子里銀炭“畢剝”響,屋子烘得熱,獸爐中的裊裊香煙濃郁。
她往年都活得糙,這么精致起來反倒不適應。楚瑜躺在座椅上,閉著眼小憩,她就蹲在書桌下面悄悄打噴嚏。
“阿嚏”“阿嚏”的,一聲接一聲,她膽子小,不敢放聲噴,怕遭人嫌棄,用一條白手帕死死地捂住鼻子,悶得眼睛都紅了。
他們那時候認識不到幾天,小皇子話少,楚璠自覺愚笨小家子氣,怕開口出錯,他們之間沒什么交流。
楚璠那時想,得安靜點,聽話點,再乖些。
皇宮里處理尸體很不好看,雞鳴聲剛起,草上還帶著露珠,宮道上會響起車輪聲,“轆轆”的,像人頭落地時發(fā)出的聲響。
她在冷宮時,每天都會聽到這種聲音。那些尸體大都是隨意扔到外頭的亂葬崗,若得了病,便只能火化。
楚璠不太想成為其中一個,她不想直到死了,還被鎖在這一眼望不到頭的皇宮里。
屏風外,一陣風襲來,宮女棠香進來送藥,檀香味兒混雜著濃郁的藥香,楚璠更受不住了,站起來,往外挪了挪。
沒料到就這點動靜,卻把棠香嚇了一跳,瓷盞碎了一地,熱騰騰的湯汁濺落,滿屋都是苦澀的氣息。
這寢殿在以往冷冷清清的,沒半點人氣,宮女都忘了有個新來的小公主。
楚璠和宮女都愣住,宮女深吸口氣,率先“咚”的一聲跪下,顫顫巍巍地等著主子發(fā)難。
“太……太子殿下,奴婢該死,奴婢實在不知,九公主也在此處�!�
躺椅上的人沒說話。
楚璠抓緊自已的衣袖,也跪在地上,頭伏得低低的,只道:“我錯了。”
于是宮女又磕頭:“奴婢方才進來,九公主突然動彈了一下……”
日頭透過雕花的窗欞,灑了點點碎影,楚瑜撐起身子,俯視著她們,半張臉的輪廓都暈著光。
“不過是一碗藥,日日夜夜地灌,沒個用處,一個二個還都跪了�!�
少年人最有朝氣的年紀,他嗓音都是虛的:“收拾收拾屋子,滾出去。”
楚璠差點以為這說的是自已。她剛抬頭,就看見小皇子頷首:“你過來�!�
他下了椅子,目光掃過桌案,沒說話,只是蹙著眉尖,先把獸爐里的煙給滅了,姿態(tài)甚美,形骨都像瓊林玉樹。
宮女收拾完屋子,默默退了出去。
楚璠在邊上站著,小聲說了一句:“太子殿下�!�
楚瑜看著二人之間的距離,笑意漸深:“聽不到�!�
楚璠又往前挪了一小步,聲量往高了蹦:“太子殿下!”
可一湊近,他身上的藥香和書墨味兒混在一起,更加濃厚,楚璠拿帕子捂鼻,又重重地不停“阿嚏”。
她打著噴嚏,楚瑜卻在旁邊笑起來,待楚璠緩了過來,他甚至因為笑得太多,牽到心肺,化作劇烈的咳嗽。
楚璠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小皇子,面容蒼白,烏眉淺淺蹙著,咳得臉頰泛紅,渾身都跟玉雕似的,脆弱易碎,又漂亮驚艷。
這其實是他們頭一回離得這般近。
楚瑜平復以后,看她傻愣愣的樣子,嘴角抹開一絲淺笑:“剛剛叫什么?”
楚璠回道:“太子殿下�!�
“你把自已當什么?”楚瑜摸了摸她的額頭,笑問,“當奴婢嗎?”
他的手常年抱著暖爐,連指尖都有熱騰騰的余溫,楚璠動了動喉嚨,小聲道:“我覺得挺像�!�
楚瑜坐在桌前,以手撐額,抬眸時不經(jīng)意掠過她的眉眼。
“油嘴滑舌�!背は仁切λ�,又嘆了口氣,道,“怎么說也是個公主,怎生成了這副樣子�!�
楚璠垂著腦袋,不怎么敢說話。這一天一地的,她可從來不覺得自已是公主。
他突然道:“看我�!�
她身量非常矮,楚瑜坐著也比她高。
楚璠抬頭,正對上一雙烏黑的眼,他揚手撫上了她的臉,揪著不算圓潤的臉頰肉捏了捏,打量片刻,疑惑搖頭道:“怎么和我一點都不像�!背び悬c犯難,“小姑娘長得——有點丑�!�
楚璠突然瞪大雙眼,遮掩不住一臉受傷的神情。
“好吧好吧�!背ばΦ脺貪櫍翱囱劬Γ挺像的。”
他在桌上摸了個蜜餞,哄小孩似的:“這個是甜的�!�
楚璠吃了糖,也算得了好處,糾結很久,想叫皇兄,可就是說不出口。
她后來才知曉,世上有個詞,叫云泥之別。
楚瑜身姿清雅,身板挺拔,他站起來,緩緩推開窗,冷風夾雜雪末瞬間一擁而入,吹散了屋內(nèi)的濃郁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