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以,那貞潔帕定然是被做了手腳,否則根本不可能通過查驗。
沈妙儀的所有心思都仿佛寫在了臉上,那急切找尋傷口的樣子,讓沈桑寧想笑。
沈桑寧任由她拉著自己走出院外。
在一處偏僻角落中,沈妙儀強顏歡笑地問——
“姐姐,我知道世子昨晚定是沒有碰你的,那貞潔帕用血就能蒙混過關(guān)。”
“可姐姐可有想過,將來若一直沒有子嗣,會有何等下場嗎?騙得了一次,騙不了一世的�!�
這話,仿佛當(dāng)真是在為沈桑寧考慮一般。
但沈桑寧只會再一次感嘆沈妙儀的蠢,她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重生的嗎?
說這么多,只為了找些優(yōu)越感?
炫耀她的丈夫一夜三次?
沈桑寧愈發(fā)想不通,沈妙儀這般蠢笨的腦子,又不是父親親生的,究竟為何能得到父親的偏愛。
第5章
沈桑寧懶得維持笑容,“妹妹為何如此篤定?”
沈妙儀一噎,一臉高深莫測,“我自有法子知曉,我甚至知道,我夫君將來會有大造化�!�
大造化?
裴徹從紈绔庶子到后來戰(zhàn)功赫赫的大將軍,又繼承了寧國公爵位,的確是大造化。
沈桑寧承認(rèn)裴徹武功不錯,領(lǐng)兵打仗還算有些腦子,可若沒有她在背后砸錢砸關(guān)系,他根本沒辦法在十年內(nèi)坐到大將軍的位置。
要知道,自從裴如衍的祖父逝世,寧國公府就在走下坡路,這幾年是靠連中三元的裴如衍,方能勉強維持京圈地位。
作為全府的希望——裴如衍一死,寧國公夫婦身體衰竭,族中又接連出亂,私庫沒兩年就耗光了。
衰敗之快,難以想象。
另一頭,裴徹要做武官,奈何寧國公府隸屬于文人派,與武將很少來往,若想讓裴徹有出頭之日,上下打點都需要很多錢。
而恰好,沈桑寧私下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進項不錯,能填補窟窿。
否則裴徹一個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紈绔,前期被放在步兵營里,怎么從戰(zhàn)場上活下來?
他不懂怎么和同僚斡旋,更不懂討好上司。
但凡他沖動一次,就得她在后面擺平一次。
沈桑寧在背后操碎了心,才換來裴徹的成長、虞氏的信賴,結(jié)果在沈妙儀眼里,卻只能看見光鮮亮麗的一面?
“大造化?”沈桑寧意味深長地重復(fù)一遍,眼中仿佛透著疑惑。
這“一無所知”的模樣,讓沈妙儀愈發(fā)得意。
“是啊,”沈妙儀對未來滿是憧憬,“只是更具體的,我不能說了,天機不可泄露�!�
沈桑寧失笑,“既然不能說,妹妹為何還同我說?”
聞言,沈妙儀眼中的精光更甚,鄭重其事道:“姐姐生了副商人頭腦,若是能幫我經(jīng)營生意,將來我定不會虧待姐姐的,即便姐姐被世子厭棄,我也不會棄姐姐于不顧。”
什么玩意?
算盤珠子都蹦到沈桑寧臉上了!
前世日進斗金的生意,被沈妙儀眼紅去效仿,也很正常。
可她竟不要臉地要求沈桑寧替她經(jīng)營賺錢?
這世上哪有這么不要臉的人呀!
沈桑寧倒想聽聽她能說出什么理由,“你為何不自己去做?”
沈妙儀挽著沈桑寧的手,語氣為難,帶著掩不住的鄙夷:
“自古商人位卑,哪有世家千金、夫人親自出面做生意的?”
“可姐姐不同啊,”沈妙儀頓了頓又道,“姐姐的母親本就出身商賈,你身上流著商人血液,做這些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這高高在上的言語,讓沈桑寧實在無法忍耐。
母親出身商賈又如何,沈桑寧從未看不起商人,也沒有看不起自己,更輪不到沈妙儀來貶低。
“妙儀,”沈桑寧眉峰微垂,沒了平日的溫婉,透著世家明珠的清冷威嚴(yán)——
“不論商賈還是官宦,都是自食其力,相比之下,那些站著就想乞討的人,更值得被人唾棄吧?”
沈妙儀臉色驟變,聲量拔高,“你說我乞討?”
沈桑寧沉默,余光瞥見不遠(yuǎn)處裴徹的身影,語氣淡然,“未出閣時,我稱你聲妹妹,是看在我爹的顏面上,爹對你視如己出,可你好像自己都忘了,你的生父是誰�!�
“不論我娘出身巨富還是小販,她都是我爹原配正妻,今日你試圖與我論尊卑,是件很可笑的事�!�
一語畢,沈妙儀的小臉慘白,她緊抿著唇瓣,顫抖著肩膀的樣子,顯然是被戳到了痛處。
沈妙儀的生父,是一個八品小吏,姓周。
所以沈妙儀本姓周,后來隨母二嫁進了承安伯爵府,迫不及待地改姓為沈,巴不得自己才是伯府親生的女兒。
此時,自覺被羞辱的沈妙儀滿眼不甘。
這一世換了親,她已是未來的國公夫人,今天她本想給沈桑寧一個效力的機會,卻不想沈桑寧還端著架子!
“姐姐,你將來會明白,今天錯過了什么!”
沈妙儀的前世記憶里,裴如衍到死都沒碰過自己,這必然是他自己不行,否則還有什么理由?
沈桑寧,這一世,你就該守完活寡守死寡!
想到這,沈妙儀心情好了許多,“罷了,我說這些,姐姐也聽不懂,但我可以告訴你,世子是不會有子嗣的�!�
下一刻,身后突然傳來一道不悅的聲音——
“你胡言亂語什么?!”
好巧不巧的,讓裴徹聽到了最后一句。
沈桑寧冷眼看著沈妙儀驚慌失措地轉(zhuǎn)身,急切地想同裴徹解釋,卻無從說起的模樣。
雖說裴徹是個紈绔,但在家中他還是挺敬重嫡母和長兄的,不僅從未有過取代之心,甚至很規(guī)矩。
哪怕前世換了親,裴徹面對心愛的大嫂,也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沈妙儀眼見著早晨還對自己柔情萬分的丈夫,瞬息間就變了個人一般,嚇得無措極了,“二郎……你別這樣看我,我好害怕。”
沈妙儀別的頭腦不行,但撒起嬌來讓男人頭腦發(fā)昏的本事還是不錯。
果然,裴徹見狀也不忍多斥責(zé),轉(zhuǎn)頭便將心愛的妻子護在身后,
而后朝沈桑寧歉疚地頷首,“請嫂嫂原諒,妙妙口無遮攔,我回去定會好好管教,還請嫂嫂莫要告訴兄長�!�
沈桑寧雖矮一頭,可這長嫂氣勢不容小覷。
她冷臉看著前世丈夫低頭敬重的樣子,心里爽的不行,“二弟,我看你也不像是會管教人的樣子�!�
“詛咒子嗣、不敬長嫂可都不是小事,但誰讓妙儀是我異父異母的妹妹呢,這樣吧,回去罰抄道德經(jīng)一百遍,應(yīng)該能清靜清靜了!”
裴徹本想說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得抄到猴年馬月,結(jié)果聽身后的妻子又要大言不慚,他扯了把妻子,連忙答應(yīng)下。
沈妙儀被裴徹拉走時,不甘心得很!
明知今后沈桑寧會成為棄婦,會是她的手下敗將,可此時此刻,卻無人能真正懂她、信她。
但總有一天,她會證明,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頭,沈桑寧看著兩人遠(yuǎn)去的身影,忍不住輕笑。
“呵�!�
一個神經(jīng)病。
另一個,也差不了多少。
不過話說回來,從前也沒人說,當(dāng)長嫂這么爽呀!
“夫人在想什么?”
裴如衍低沉的聲音逐漸靠近。
沈桑寧沒有轉(zhuǎn)頭,非常誠實地道:“我在想,嫁給你很好�!�
第6章
畢竟前世給裴徹做媳婦,就有一個嫡婆婆,一個庶婆婆要尊敬,另外也不能給長媳難堪。
而現(xiàn)在嫁給裴如衍,府中女眷,除了虞氏,屬她最大!
想著,沈桑寧的笑容加深。
許久未聽見身后回應(yīng),沈桑寧轉(zhuǎn)身,正巧裴如衍移開目光,沈桑寧也未能窺見他的神色。
沈桑寧突然想起裴如衍的傷,揣著幾分愧疚關(guān)切地問:“對了,肩膀的傷口還疼嗎?”
清風(fēng)拂過,吹動了裴如衍暗藍(lán)色云紋錦袍,一經(jīng)提醒想到昨夜的事,方才心中的動容又逐漸消散。
他低聲道:“你先回青云院吧�!倍舐氏忍Р剑瘉頃r方向走去。
青云院,是裴如衍與沈桑寧的住所,但顯然,裴如衍又要去書房。
沈桑寧望著那頎長的背影,忽然臉頰一涼,好像有雨水吹在了她臉上。
她快步追上裴如衍,“都休沐了,為何不回院子里休息?你昨晚休息了嗎?而且你還沒用早膳呢!”
說真的,什么身體也沒法這么抗造啊。
她語重心長地問了好幾句,只換來裴如衍一句“無妨”。
“不行,”沈桑寧一把拉住裴如衍的衣袖,滿臉認(rèn)真堅定,“你必須吃早膳,然后休息。”
被沈桑寧拉住,裴如衍心下不悅,府中甚少有人能用強硬的口氣約束他。
他面色微沉,語氣也隨之加重,“不必管我。”
饒是被拒絕,沈桑寧也不愿意松開手。
不管是不可能的,因為她希望他能多活幾年。
畢竟生孩子是一回事,可要靠孩子為官做宰得等幾十年!
這期間,讓誰來撐起國公府門楣�。侩y不成還要指望裴徹嗎?
沈桑寧嚴(yán)重懷疑,前世就是因為替裴徹操碎了心,所以她才只活到了四十歲!
不像嫁給裴如衍,做他的妻子可省心多了,她心底希望他多活幾年。
僵持之際,一滴細(xì)碎的雨珠飄進沈桑寧眼中,她難受地眨了眨眼。
敏感的眼睛霎時紅了。
“你……”裴如衍低頭,見少女眼角滑落小淚珠,他眼底不悅之色似被無措取代,袖子抬起些弧度,發(fā)現(xiàn)被她扯住后又放了下去。
方才還冷冽嚴(yán)肅的聲音,再次出口刻意放輕了些,“你哭什么?”
沈桑寧感受到眼中異物,她松開他,兀自抬袖擦擦眼睛,卻是越擦越紅。
“我并未兇你,”裴如衍眉宇間隆起溝壑,語氣慢慢的,仿佛在斟酌用詞,“書房能用膳。”
想了想還是妥協(xié):“罷了,我隨你回去就是。”
語罷,卻見沈桑寧搖了搖頭,那只流淚的眸子愈發(fā)紅腫了。
可疑的是,一只眼紅腫,另一只安然無恙。
裴如衍這才意識到些許不對勁來,心中暗怪自己剛才多嘴。
沈桑寧用手將眼睛撐開,“有東西進去了,你可以幫我吹一下嗎?”
而后,沈桑寧聽他又恢復(fù)了冷漠的回應(yīng),“嗯。”
他面色淡然,緩緩彎下身子,停在她眼前半寸距離。
一陣風(fēng)輕輕地吹拂著她的眼瞼,沈桑寧只覺得他連呼吸都輕柔了。
“好了嗎?”他低聲詢問,近在咫尺。
沈桑寧點頭,目光悄悄上瞟,窺見他透著淡紅的耳骨。
昨夜都洞過房了,現(xiàn)在只是湊近了些,便讓他害羞了?
如此這般,婚前大抵是沒怎么碰過女人。
裴如衍哪知她心中所想,直起身,與她拉開距離,“既然好了,就走吧。”
說著,他又要往書房而去,沈桑寧急忙道:“你方才還說同我回青云院,是想說話不算數(shù)嗎?”
裴如衍并未回答。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雨絲交織,傾瀉而下。
沈桑寧不愿淋雨,抬起袖子替自己擋雨,兩截雪白的手腕闖入裴如衍的眼底。
他伸手,將那半截袖子提了提,把手臂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隨后握住她的臂腕,將她往廊下帶去。
有了屋檐的遮蔽,沈桑寧才垂下雙手,方才還觸碰著自己的男人突然松了手,顧自朝青云院的方向而去。
只冷漠地留給她一個背影。
沈桑寧默默跟在后頭,一路上,她都在猜測裴如衍不愉快的原因。
難不成他是以為她哭了才妥協(xié)的嗎?
他看起來這么正經(jīng)的人,竟然喜歡吃這套?
不應(yīng)該啊,前世沈妙儀被冷待,應(yīng)該也哭不少次了,可沒見裴如衍憐香惜玉啊。
沈桑寧心頭癢癢的,昨夜裴徹滿懷歡喜地去見沈妙儀,她并未吃醋,可她到底還是希望,這世上也能有一人,在新婚夜因為娶了她,而心生歡喜。
只是可惜,沈桑寧沒能重生在裴如衍掀開她的蓋頭之前,瞧一眼他的神情,究竟是悲是喜還是淡漠。
“裴如衍。”
沈桑寧規(guī)規(guī)矩矩地喊著他的名字,在他疑惑的注視下,懷揣著說不出的異樣情緒,直白地問——
“昨日你進婚房前,或是娶我之前,是否有心存期待和歡喜?”
第7章
一席話,沒有拐彎,直白得讓人驚嘆。
連走來送傘的丫鬟玉翡都聽見了,屏聲靜息地站在廊道邊,等待著世子的回答。
裴如衍的眼底閃過詫異和復(fù)雜,藏于袖中的手掌緊握成拳,面上卻是一片洶涌后的平靜,“昨夜,我同你說的話,你不記得了?”
昨夜?
沈桑寧滿眼疑惑,“你……說了什么?”
難不成是她重生之前,他說了什么?
“呵,”裴如衍忍不住冷笑一聲,“沒有�!�
語畢,不再看沈桑寧一眼,只身步入雨簾。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沈桑寧高聲喊道。
她實在不明白,裴如衍一天哪來那么多脾氣?
不記得就不記得,他再說一遍不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