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沈妙儀并不重用玉翡,甚至還懷疑玉翡想爬床,直接把玉翡趕到院外做粗活了。
豈料玉翡的娘是裴如衍的乳母,最后裴如衍把玉翡送去虞氏身邊了。
“不必,你如今是青云院的掌事,便來同我說說青云院的情況吧。”
沈桑寧一邊說,一邊將涼了的水晶湯包夾起來。
“是,少夫人�!�
玉翡站在邊上,語調(diào)平和,讓人舒心,“青云院下人共十八人,除去您的陪嫁丫鬟,還有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粗使丫鬟和仆婦共六人,小廚房三人,看院門的護(hù)衛(wèi)不算�!�
語罷,還特意補(bǔ)充一點,“原先這院里大多是小廝,是世子覺得您住進(jìn)來后不方便,于是將院內(nèi)都換成丫鬟和仆婦,世子潔身自好,從沒有通房和姨娘的�!�
沈桑寧也不知道她為何特意解釋,抬眼看看玉翡,發(fā)現(xiàn)她身上有一種氣質(zhì)——
才氣。
沈桑寧大概明白沈妙儀的危機(jī)感,是從何而來的了。
沈妙儀瓜子臉、吊梢眼,再裝一裝柔弱,簡直像極了風(fēng)塵女子。
而玉翡雖身為丫鬟,奈何看起來比沈妙儀還像正經(jīng)小姐。
“玉翡,”沈桑寧摒棄腦海中那些有的沒的,問起正事來,“世子以前會經(jīng)常住在書房嗎?用膳也在書房?”
玉翡搖頭,“世子大多時候還是回房過夜,用膳倒是在書房比較多。”
“既然不在院里用膳,造什么小廚房?”沈桑寧不解。
這小廚房倒是前世也有,滿府只有虞氏和裴如衍兩個人的院子有這殊榮。
談起這事,玉翡嘴角朝上揚(yáng)了起來,“少夫人有所不知,這小廚房是世子特意給您造的,上個月才造好�!�
這話,沈桑寧是不信一點的,估計是玉翡帶了個人揣測。
他根本不像是會寵妻的人。
那小廚房大概率是虞氏怕裴如衍餓肚子,才造的。
“少夫人,”玉翡突然小聲,“奴婢覺得,剛才世子是說氣話,您不用往心里去,明眼人都能看出,對和您成婚這件事,世子可期待了。”
沈桑寧十分合理地懷疑,玉翡是在討她開心。
饒是如此,她還是忍不住問,“何以見得?”
“成親前三日,世子飯量減少了�!庇耵溆X得,突然嚴(yán)格管理身材,必然是因為要娶心上人了。
沈桑寧眉頭輕皺,吃不下飯的理由,難道不是太憂愁了嗎?
哪兒看出開心和期待了?顯然是玉翡腦補(bǔ)太多了。
沈桑寧嘆了嘆,不再糾結(jié)于勞什子的期待了,“那你可有聽見,昨夜我和他在房中說什么了?”
剛才裴如衍的生氣,或許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不記得他說的話了?
她也想知道,但她確實是沒聽見過啊。
此時,只能祈禱玉翡聽墻根了。
玉翡搖了搖頭,“少夫人放心,世子與您的悄悄話,奴婢們絕不敢偷聽的�!�
……
前院。
裴如衍回到書房時,衣擺又沾染了細(xì)微的臟污,他低頭時有些嫌棄。
下雨天,就是麻煩。
他走到書案前坐下,手稿上擺著昨夜看過的道德經(jīng),拿起那本道德經(jīng),如往常一般翻看。
身為國公府世子,從小便被所有族人寄予厚望,懂事起,便被祖父以繼承人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
要他穩(wěn),因為他掌握了一族命運(yùn)。
要他快,因為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
要他見微知著,識得大局,御下嚴(yán)苛,不可行差踏錯一步。
每當(dāng)萌生欲念,都必須將之扼殺搖籃,這樣才不會有軟肋。
愛欲、食欲、貪欲、殺欲……他都不能有。
欲望,是用來引誘別人的,而不是挾制自己的。
從小到大,道德經(jīng)、清心咒,他看了數(shù)百遍,早已熟記于心。
平日里都能靜下心來做的事,今日卻覺得煩躁。
裴如衍深吸一口氣,根本無法專注。
這書沒用。
索性將書放下,看向案牘上的那只銀色蝴蝶耳墜。
形單影只,和他一樣。
裴如衍的目光被吸引去,將耳墜拿起,食指若有若無地摩挲著上頭的綠寶石。
良久后,他從身后木柜中取出一方帕巾,動作輕緩地將耳墜用帕巾裹起,放在精致的沉香木盒中,再放入木柜里。
“陳書�!迸崛缪芎傲寺�。
隨從陳書走進(jìn)書房時,那木柜還未闔上。
陳書不知道世子又放了什么寶貝進(jìn)去,從縫隙中又窺見了木柜底層那套陳舊的衣裳。
這套衣裳,可是世子年少時最愛。
露出的那部分,正好是用蘇繡繡的一只烏鴉。
第10章
裴如衍將木柜闔上、鎖好,才吩咐陳書:
“后日夫人回門,你同玉翡去將回門的物件準(zhǔn)備齊全。”
陳書應(yīng)聲,卻站著不動。
裴如衍瞥他一眼,“還不去?”
陳書為難道:“世子,尚書大人那頭只給您三日休沐,剛好到明天,后日您沒功夫回門,那少夫人那邊會不會生氣?”
裴如衍道:“你先去置辦�!�
新婦回門若孤身一人,恐怕流言蜚語都能將人淹死。
即便夫妻間有些矛盾,裴如衍也不能讓她一人回去。
陳書還沒摸透世子的意思,見他一副淡漠之態(tài),以為多半是不會陪少夫人回門的了。
陳書離去后,裴如衍也沒有重新坐下看書辦公,而是走向了屏風(fēng)之后。
紅瓷酒壺還放在小桌上,裴如衍執(zhí)起壺柄,猶豫再三又放下了。
他滴酒不沾,倒是浪費(fèi)了壺中美酒。
是喜酒。
他昨夜在屋外吹了一宿的風(fēng),看了一宿的月亮,這會兒,終于有了些困意。
裴如衍的視線從硬榻上劃過,看見有了褶皺痕跡的被褥,想起昨夜這里睡過的人。
他眼皮微垂,掩住了眸中涌過的異樣,默默躺了上去。
被褥上仿佛還留有梔子花的清香,他閉上眼,在這一刻,心終于靜了下來。
*
與青云院的冷淡不同,福華園可正熱鬧著呢。
臥房內(nèi),咿咿呀呀的嬌聲不斷。
隔著一扇門外的婢女們都羞臊地不敢上前,個個站的老遠(yuǎn),一邊小聲私語:
“二公子同二少夫人感情真好,這十二個時辰?jīng)]到,都多少次了�!�
“二公子就是圖新鮮,姨娘通房得寵的時候,不也是一樣嗎?”
“真是不嫌臊得慌,青天白日,我還以為大家閨秀會有何不同呢!”
“今早我還聽說青云院那邊都沒叫水,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年紀(jì)大的丫鬟仆婦參與八卦,年輕的在一旁羞羞答答地聽著,根本不敢搭腔。
忽地,正屋內(nèi)嬌喘聲斷了,本在八卦的丫鬟一臉陰晦地端水進(jìn)去。
屋內(nèi)。
沈妙儀穿上小衣,堪堪掩住了部分痕跡,無法掩住的是滿面春色。
這般嫵媚,越是讓裴徹著迷。
原以為是朵清純溫柔的解語花,卻沒想到還能放下身段讓他歡愉。
不過歡愉結(jié)束,裴徹的理智便又回來了些。
他迅速穿戴整齊,坐在床榻上,“妙妙,記得管束好院里的人,莫讓閑話傳進(jìn)父親母親的耳里�!�
白日宣淫,到底不雅。
“二郎,我明白的,”沈妙儀沒穿外衣,跪坐在他身后,一雙玉臂柔柔地從后方環(huán)住他的肩,“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你說�!迸釓厣ひ暨透著沙啞,扭頭之時,帶著幾分寵溺。
沈妙儀心中欣喜,又貼近了些,手指隔著他的衣物在他身上摩挲。
一邊嬌滴滴道:“我想,做些生意�!�
初聽,裴徹還未知其意,沒當(dāng)回事,“我名下倒有些資產(chǎn),每月都有租金,你雖主持不了府中中饋,但我的錢,可以交由你打理。”
“真的?”沈妙儀歡喜極了,“二郎,我想先在城東開一家酒樓!”
沈妙儀眼中燃起斗志,仿佛已經(jīng)看見勝利的曙光。
隱約記得,前世沈桑寧就是先做的酒樓。
正幻想著,卻感覺到身前人語氣一沉——
“你想自己做生意?不是讓下面的人打理?”
沈妙儀愣愣的,“下面的人執(zhí)行,可我要管理啊�!�
裴徹皺眉,“不行,我雖是庶出,但國公府也短不了我們什么,你萬不可拋頭露面丟了國公府顏面�!�
他板著臉時,自帶兇氣,沈妙儀望著莫名生畏。
她心虛地退后一步,“那我不出面不就行了?我絕不出現(xiàn)在酒樓里�!�
“不出面你做什么生意?”裴徹雖是紈绔,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即便是首富也要巡查產(chǎn)業(yè),加以改良。”
沈妙儀抿抿嘴,方才的歡喜早就消失了,“那你不同意我出面啊�!�
“嗯�!迸釓鼐芙^的態(tài)度堅決。
沈妙儀看著剛才還溫情癡心的男人突然變臉,委屈極了,“那若是沈�!羰俏医憬闳プ錾�,是不是就可以?”
裴徹眉頭皺得更深了,“大嫂的事,自有兄長去管,與我有何關(guān)系?”
“你……”沈妙儀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裴徹見她這欲哭無淚的模樣,到底心軟了,語氣也緩和了些:
“家中不需要你做這些,你若有什么喜歡的、想要的,我直接給你買來就是,何必折騰�!�
語罷,他起身,離去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又回來。
沈妙儀以為他改變了主意,眸中浮現(xiàn)欣喜和期盼。
卻不料,他頓了頓,交代了句——
“妙妙,你今早說錯了話,若傳進(jìn)母親和兄長耳里,我也難護(hù)你。”
“大嫂讓你抄的書,你務(wù)必及時交過去�!�
裴徹說完就走了。
沒看見沈妙儀臉上的怨恨。
沈妙儀想不明白,憑什么沈桑寧能干的事,她干不得?
既然給了她重生的機(jī)會,就絕不能坐以待斃。
不就是做生意么,有什么難的。
裴徹不讓,是因為他還沒看見以后的巨大利益,等她將產(chǎn)業(yè)做起來了,她就不信他還會阻攔。
“素云,”沈妙儀打定主意,喚來陪嫁丫頭問,“我嫁妝有多少現(xiàn)銀?”
“現(xiàn)銀五千兩。”素云如實答道。
“怎么才五千兩?”沈妙儀狐疑道,“沈桑寧也只有這些?”
素云點了點頭,“伯府嫁女,應(yīng)當(dāng)是一視同仁的,何況伯爺向來寵愛您多些�!�
說來也是,沈妙儀便也沒有追問。
可這五千兩,聽著多,真要做起大買賣來,卻不夠看。
沈妙儀平日花錢大手大腳,從不攢錢,現(xiàn)在倒是為錢財頭疼起來了。
素云見狀,出起主意來,“您若覺得不夠,可以回伯府再問伯爺要些,伯爺總不會短了您的�!�
話是這么說,因為沈妙儀的娘親為伯府生下嫡子,承安伯待她這個繼女,向來是比對親生女兒還好的。
甚至還籌謀著換親。
但沈妙儀重生后不愿換親,惹了承安伯不高興。
思及此,她眉頭皺起,“爹爹還在氣頭上,恐怕暫時是討不出錢來�!�
“你去將我名下地段差的鋪子給賣了,換些現(xiàn)銀。”沈妙儀打定主意要在東城開大酒樓。
“少夫人,”素云駭然,“那可是您的嫁妝!若叫二公子知道您變賣嫁妝,恐怕……”
哪有一嫁人,就變賣嫁妝的?
若傳出去,外頭的人還以為國公府要破產(chǎn)了!
第11章
“你悄悄地賣幾間,誰能知道?”沈妙儀睨了素云一眼,囑咐道,“辦事妥帖些,將來我得了勢,少不了你的好處�!�
素云勸不動,只能應(yīng)下。
心里卻微微嘆息,不知最近主子為何變化這么大。
從前,最是嫌棄商賈的人,卻要做起商賈的勾當(dāng)。
眼見素云得了命令要離去,沈妙儀又想起裴徹的話,真是一肚子氣,她煩悶道:“等等!”
“多找?guī)讉識字的丫鬟來,抄書去�!�
*
那廂,紫靈揣著春日飲偷偷摸摸地溜進(jìn)門,正巧被去找玉翡的陳書瞧見。
鬼鬼祟祟的樣子,很難不讓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