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入了祠堂又怎么樣,誰會真心供奉祭拜?
“二公子,二少夫人在里面�!蓖忸^,下人聲音響起。
沈妙儀聽見,突然挺直了身子,等身后響起男人的腳步聲,她故作姿態(tài)地對牌位道——
“母親,女兒從未給您上過香,是為不孝,我雖從未見過您,但素聞您賢淑溫婉,大度良善。”
“今后,我會和姐姐一起供奉您,視微生氏的族人為親人,望您泉下有知,原諒我從前的不敬�!�
說話時,臉上象征性地墜下淚,抽泣時聳動肩膀。
她俯首三拜,完成一系列動作后轉身,看見裴徹時佯裝驚訝,擦拭眼淚,“二郎……”
裴徹也沒了昨日的生氣,此刻目光深沉地看著妻子——
“你喊我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上香?”
沈妙儀委屈地搖搖頭,“不是的!”
她似極力要證明自己,走到裴徹面前,“我知道自己不對,可我從前身在伯府,伯府子嗣中,唯有我不是爹爹親生,我不敢忤逆他的,他不喜歡母親,我怎么敢與他唱反調呢?”
“我已經給母親上香了,二郎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嬌妻垂淚,好不可憐。
裴徹僅剩的不滿也化為一道嘆息,心中也憐惜幾分。
于是伸手為她拭淚,“哭花了妝,可不好看了。”
“二郎……”沈妙儀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撲進裴徹懷里,“我就知道,二郎是心悅我的。”
裴徹感受到懷中嬌軟,嬌妻欲求不滿地用頭頂在他胸膛上磨蹭,似有討好之意。
霎時間,他心軟得一塌糊涂。
可當目光觸及滿堂的牌位,裴徹驀然清醒,他雙手撫上沈妙儀的雙臂,將她輕輕推開——
“祖宗面前,莫要如此。”
他說得義正言辭,沈妙儀輕咬紅唇,柔柔弱弱地應下。
裴徹又道:“今夜,我去你房中�!�
祠堂外。
沈桑寧到時,就見這倆人在祠堂里談情說愛。
正無語時,里頭的沈妙儀余光瞥了過來。
正好看見她。
沈桑寧毫無躲閃,沒有分毫心虛地迎上沈妙儀的目光,只見沈妙儀的手慢慢搭上裴徹的手掌,原本柔弱的眸子露出得意之色。
明明沈妙儀如今是裴徹的原配妻子,可眸光流轉時,莫名透著外室上位后,朝原配宣誓主權的高傲。
沈桑寧不懂這是沈妙儀對裴徹的占有欲,還是針對她的搶奪欲,沈妙儀向來眼紅她。
但她無所謂,她又不喜歡裴徹。
可她無法忍受的,是沈妙儀在她娘牌位前,虛假惡心地做戲。
“妹妹怎么突然想到給母親上香了?”沈桑寧徑直走進祠堂,高聲道。
裴徹這時才轉過身,看見沈桑寧有些詫異,“大嫂怎么也來了?”
沈桑寧眼底無笑,嘴角扯了扯,“自然是來看母親的。”
裴徹點頭,沈妙儀默默靠近裴徹,看起來就像貼在他懷里,嬌滴滴開口——
“姐姐方才這話何意?我難道不能給母親上香嗎?”
沈桑寧深深地盯了沈妙儀一瞬,后者驀地心虛幾分,眼神閃了閃。
“自然能,”沈桑寧收斂肅色,忽而一笑,“只是想告誡妹妹,祭拜長輩,需心誠才好�!�
沈妙儀皺了皺眉,“姐姐說我心不誠?”
“大嫂,”裴徹沉聲道,“妙妙性本善,只因寄人籬下、小心謹慎,這才不敢忤逆岳父,她對嫡母,是有敬重之心的。”
“寄人籬下?”沈桑寧心中冷笑,虧她說得出口。
沈妙儀深怕被戳穿,拉著裴徹的手,忙道:“姐姐不喜歡我,二郎,我們走吧�!�
裴徹拍拍她的手,“妙妙,你先出去。”
“二郎,你……”沈妙儀有些慌。
卻拗不過裴徹,沈妙儀一步三回頭地走到祠堂門口。
沈桑寧淡然地問,“二弟想同我說什么?”
裴徹能感覺到沈桑寧若有若無的敵意,不自覺蹙眉,“大嫂,我們是一家人,妙妙本性純良,我希望你能放下對妙妙的偏見。”
“偏見?”沈桑寧嘴角勾起嘲弄弧度,“二弟好眼力,能心儀這般做得好看的女子�!�
裴徹聽出諷刺,眉頭皺得更深,“我以為大嫂至少是個善良的女子。”
沒想到,卻這般刻薄嘴毒。
但他到底不欲與她爭口舌之快,“妙妙是我的妻子,倘若大嫂刻意欺負她,我也絕不容忍。”
沈桑寧毫無畏懼,淡淡道:“哦,你當如何?”
裴徹以為她這是默認了,怒道,“自然告訴大哥,他一向嚴厲,絕不會姑息惡行!”
還什么都沒做,在他眼中就已經行了惡事。
沈桑寧實在覺得好笑,見他轉身離去,她只有一詞相送——
“好自為之�!�
漠然的語氣讓裴徹腳步微頓,一抹異樣的情緒侵襲全身。
不知為何,他心臟處酸澀難耐。
就好像在失去什么,令人有些不安。
直到踏出門,看見沈妙儀擔憂的神色,他才忽略了那莫名情緒。
第34章
沈桑寧回青云院時,正好碰見虞氏身側的丫鬟送來藥品。
“夫人說,這些藥給少夫人備著,提倡節(jié)儉是美德,但不能吃過期的藥�!�
丫鬟說的,是虞氏原話。
沈桑寧聽得尷尬,收下藥,忙讓紫靈去替換了“過期的藥”。
傳話丫鬟一走,紫靈附過來小聲確認,“春日飲真的不要了嗎?”
“嗯�!鄙蛏幉幌朐贆M生事端了。
紫靈頗為遺憾地去放藥。
說來也巧,這新的清熱解毒的藥瓶子,竟和原先裝春日飲的瓶子一模一樣。
沈桑寧特意囑咐:“別弄混了。”
紫靈手一抖,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的,奴婢靠譜�!�
*
天色漸暗,今夜裴如衍果然是沒來。
沈桑寧也不急,想著明天就要見到云昭了,特意讓人將后頭幽靜偏僻的小屋收拾出來。
紫靈很難不吃味,“奴婢覺得,您該少和那種人有牽扯�!�
“哪種人?”沈桑寧忽問。
“盜賊呀!”紫靈都聽見了。
紫靈口中的盜賊,是前世在沈桑寧出京做生意時,為她抵擋匪患的人。
無論何時,都能令她心安的人。
沈桑寧柔和道:“她只是竭盡所能,讓更多人能吃飽飯�!�
紫靈悶悶不再說話。
窗外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沈桑寧起得很早,直接去刑部提人。
馬車停在刑部外,沈桑寧探出頭,看著獄卒將一身穿囚服的高挑女子走出。
女子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疤,甚是丑陋。
不是云昭。
難道云昭還沒落網嗎?
直到女子走到她面前,自稱為“蕓沼”,桀驁的神色中帶著不解,“小姐為何救我?小姐既救了我,我可以幫小姐做件事,以作報答�!�
沈桑寧有些納悶,勾勾手,“你過來�!�
沈桑寧湊過去,芊芊細指撫上對方的下巴。
感覺到對方身子驀然僵硬,她輕聲試探道:“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
蕓沼皺眉,“我不賣身�!�
沈桑寧思索一二,“你若愿意,今后你的家人,衣食無憂,也不用再擔心你時常蹲大獄�!�
“你若不愿意……那就等愿意了,再來找我。”
也不說去哪兒找。
語罷,沈桑寧遞了套干凈衣物出去,便讓車夫駕車離開,徒留女人在原地。
紫靈迅速將窗戶闔上,好像深怕人家追上來似的,“少夫人,她都不是您要找的人,您還招攬她?您想找的那個人,還要繼續(xù)找嗎?”
沈桑寧靠著車壁,長舒一口氣,“誰說她不是?”
她就是。
云昭行走江湖,是會易容術的。
刑部外。
云昭望著寧國公府旗幟的馬車離去,轉身隱入街巷中,兜轉了幾條街,進到一處偏僻院子停下腳步。
換上干凈的衣裙,意外的合身。
她伸手覆上剛才被陌生女子撫摸的下巴,那處面皮竟起了褶皺。
她干脆將面皮撕下,露出狹長的眼,英氣的臉。
隨后從井口爬下去,進入陰暗潮濕的貧民窟。
“云昭姐姐,你終于回來啦!”幾個布衣孩童朝她跑來,路面不平,差點摔倒。
孩童看見她兩手空空,眼巴巴地望著。
云昭坐牢幾天,這幾個孩子都餓瘦了。
她眸光微暗,想到了剛才那位陌生女子允諾的話,心中有了新的思量。
“你不在的這幾天,糧食吃完了,”瘦弱少年坐在角落,“我接了個單,雇主出了一百兩,買一條命�!�
云昭不滿,“我們不殺人的。”
“我知道,我去殺,”瘦弱少年臉色晦暗,看著云昭松了口氣,“我以為你回不來了,我是見不得光的人,做不了正經營生,養(yǎng)不活這些孩子�!�
云昭臉色黑下來,氣氛詭異,少年解釋道:“我問了,要殺的是勛爵貴胄,不是什么好人�!�
云昭聽聞,臉色沉重,“勛爵貴胄一百兩?我看下單的人才是壞種,你去把單退了!”
瘦弱少年心虛道:“不能退,他們把你的傻爹抓去了,我不知道在哪兒,等我殺了人才放�!�
“林裘!”云昭火冒三丈,“你怎么敢?!”
林裘站起來,后退幾步,“我不會讓你爹有事的,相信我�!�
“究竟殺誰?”云昭有些疲憊。
林裘見她似有退讓,回憶好一會兒,才道:“寧國公府……一個女眷�!�
“未必要弄死,殘了也行�!�
*
寧國公府。
沈桑寧暫時放下了招攬云昭的事,每日除了鍛煉身體,還籌備著要做點生意了。
既然沈妙儀想開酒樓,那她這次就先不開酒樓了。
先做成衣鋪吧。
正好,她的箱子中,還放了好幾張曾經畫出來的成衣樣式。
想著,沈桑寧便喚來紫蘇,“我名下城東沒出租的那個鋪子,你去雇些工人來,我要開成衣鋪�!�
紫蘇眼睛一亮,“真的?自打從金陵回來這些年,奴婢都手癢很久了�!�
終于,又可以和小姐一起發(fā)財了。
這邊計劃著成衣鋪的事,那廂沈妙儀也成功以三萬兩千兩的高價租下酒樓三年。
沈妙儀追求雅致貴重的裝潢,缺少銀子就賣陪嫁鋪子。
直到賣了七成的嫁妝,銀子才堪堪夠用。
素云望著每天如水般流出去的銀子,一直嘆氣。
紫靈打聽到福華園的事兒,就專門給沈桑寧匯報,“實在不是奴婢想八卦,是她們太高調啦,那個城東酒樓裝修,用了十倍的工人,每天天不亮就開始敲敲打打,到宵禁才結束!”
“路人去看一眼,發(fā)現(xiàn)里頭全是古董翡翠擺件,二少夫人是真有錢��!”
沈桑寧還在親自畫成衣鋪的裝修圖,聽了紫靈的話,也就一笑而過。
比起速度,她更求穩(wěn)。
“呀,世子來了,”紫靈一驚一乍叫喊道,“今日是二十!”
沈桑寧抬頭,果然看見了裴如衍的身影。
第35章
是夜。
又是兩床被褥。
黑燈瞎火,裴如衍睡覺時安靜得很,沈桑寧規(guī)矩地躺在里側裝睡。
待時機成熟,她假裝翻身,閉著眼鉆進了他的被窩。
今晚勢必拿下!
“沈桑寧�!彼沒睡著。
她佯裝未聞,挪動著身體,心一狠一頭拱進他懷里。
撤退是不可能撤退的。
感受到對方要將自己推開,沈桑寧伸手環(huán)住對方的腰,臉頰緊緊抵著他的胸膛。
體溫透過薄薄的褻衣傳來,她聽著對方微微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