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裴如衍卻沒動,從陳書手里拿過雨傘,擋在沈桑寧的頭上。
“我話還沒說完。”
他低頭,“你現(xiàn)在知道了一切,我就是當年那個乞丐,你……會不會因此不喜。”
他問的,都不是會不會喜歡,而是會不會厭惡。
此刻,陳書糾結(jié)地開口提醒,“世子,那是圣旨呀,還在等著——”
卻被裴如衍一個冷厲的眼神制止。
而望向沈桑寧時,又覆上柔光,他靜靜地等著她問答。
她搖了搖頭,“不會。”
語罷,就見裴如衍嘴角抿了抿,將傘柄塞進她手中。
他欲離去,沈桑寧扯住他的衣角,“我有句悄悄話�!�
隨即,他耐心地附耳過來,微微彎腰。
沈桑寧嘴角一勾,小聲地對著他耳朵道——
“我月事走了。”
她還拿手擋著,怕被一旁焦急等候的陳書聽見。
裴如衍喉結(jié)微動,眸光幽深,“嗯�!�
隨后,便轉(zhuǎn)身進了雨幕,與陳書淋著雨大步走了。
沈桑寧回房后,立馬沐浴,換了干凈的衣裳。
幾個時辰過去,還沒見裴如衍回來。
什么圣旨要宣那么久?
她正疑惑呢,陳書來了,并帶回了裴如衍的話。
“世子讓您先休息。”
沈桑寧多問一句,“他去做什么了?”
陳書沒有隱瞞,“世子查舞弊案時,意外查到知府貪污的證據(jù),三日前快馬加鞭將證據(jù)傳回京,圣上龍顏大怒,派了新的欽差來抄家,此事雖是新欽差負責,但圣上讓世子一同前去�!�
所以現(xiàn)在是去抄家了。
抄家這種事,跟他應(yīng)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沈桑寧不由多想,圣上是有別的意圖?
此刻,陳書又道:“少夫人您不用等世子了,世子說的。”
陳書離開后,沈桑寧還用了夜宵。
稍微等候了會兒,才慢慢睡去。
那廂。
知府貪污入獄,金陵民眾都被驚動了。
左鄰右舍都悄悄從門縫里朝外瞧,府衙被重兵包圍,從里頭搜刮出一箱箱民脂民膏。
為首的,是一位穿著便服,也難掩通身貴氣的男子,和一位緋色官服的欽差。
欽差將其中一箱打開,不由大驚,“呵,這還是官銀呢!”
知府被官兵提了出來,衣衫不整,“大膽!本官乃朝廷命官,你們怎可——”
當看見一箱箱錢財時,直接腿軟跪下,“這這這,不關(guān)下官的事��!”
欽差嗤笑,“知府還是坦白說清楚每一筆款項的來歷吧�!�
“真的不知道��!定有賊人栽贓!”知府嘴硬。
作壁上觀的裴如衍突然出聲,“我記得,知府大人曾為工部官員,前年負責督造揚州一帶,長江堤壩,這官銀,莫不是——”
知府臉色慘白,“可不興胡說��!”
欽差擺手,“世子,我將這罪臣押回京城,到了獄中保管交代清楚�!�
裴如衍不置可否,“周大人,京城路遠,只怕是夜長夢多�!�
“你是說……”周欽差被提醒到了,又有裴如衍的見證,當即硬氣地決定,直接拖進大牢拷問。
半夜,牢獄中連連慘叫。
裴如衍歸來時,錦袍一角染著血漬。
他特意先去浴房,弄干凈了準備回房。
可推門前,又頓住了,想到今天坦白的那些話,他突然有些慌亂起來。
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才進了房。
里面一片漆黑,床榻上的人兒早就睡熟了。
裴如衍靠著床,在黑夜中換上褻衣,緩緩躺下,忽聽身側(cè)嬌聲響起——
“你回來啦。”
還透著睡意朦朧,迷迷糊糊的。
他身子一僵,“嗯�!�
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她,想到她那句悄悄話,他生硬地問道:“還,做嗎。”
半晌,也沒聽她回復(fù),只聽見那均勻的呼吸。
她倒是又睡著了,就像從沒醒過一樣。
裴如衍躺下前,給她掖了掖被子。
就這一掖,沈桑寧清醒了,她悶悶道:“你為什么要給我蓋被子?”
他真的很喜歡給她蓋被子啊。
她都要生氣了,這么熱的天!
此刻,聽他正經(jīng)道:“下了雨,今夜風涼�!�
沈桑寧反駁,“風再涼,也吹不進來啊,窗子都關(guān)死了�!�
……
他沉默幾瞬,輕輕道:“我以為你會冷�!�
沈桑寧就這樣默默盯著他,黑夜里,明明看不清,但裴如衍感受到了。
“你才會冷,”她把被子全蓋他身上,沒好氣道,“都給你�!�
他沒動,任由她蓋被子,低聲道:“抱歉。”
……
她心里那點氣,隨著他的一聲抱歉,都消失了。
沈桑寧氣弱幾分,“我剛才,睡夢中,好像聽你問了我什么�!�
“你問我什么了?”
第89章
“沒什么,”裴如衍平靜道,“睡覺吧。”
沈桑寧聽這話就覺得有鬼。
他說沒什么,肯定有什么。
反正她這會兒也不想睡了,干脆將他拉了起來,“你是不是……”
他未動。
沈桑寧頓了頓,“你是不是知道我渴了?”
“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她說完,裴如衍“嗯”了聲,下床先點了一盞燈。
燭燈光線微弱,襯得他身形挺拔修長。
看著他那雙長腿,她口中愈發(fā)干燥。
完蛋了,有生之年第一次產(chǎn)生這種感覺,從前行房事都是為了生孩子,可她現(xiàn)在,竟然對他起了欲念。
裴如衍端著茶杯回來,沈桑寧唰地移開目光。
她想伸手接的,但茶杯被直接送到了嘴邊。
茶杯緩緩傾斜,她稍微低頭,咕嘟咕嘟地喝著水,然后抬頭,“喝不下了�!�
裴如衍點頭,捏著茶杯一飲而盡,將茶具放回。
再回床榻上時,他忘了熄燈,于是又要下床。
沈桑寧拉住他,“留一點光吧。”
“有光,難以入眠。”他還是想熄。
她嘴角彎起,“那就先不睡了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不熄燈,她倒是能看清他微滯的眸子。
大抵是得知了他喜歡她,她心中底氣都足了些,她主動伸手去挑開他衣襟。
她的手撫過他的胸膛,感覺到他的起伏,忽然被他攥住。
沈桑寧抬眸,對上他灼灼目光。
“夫人,我先熄燈。”他沉著的聲,有些沙啞。
她搖頭。
與下流的手不同的,是她一本正經(jīng)的嘴臉,“先前同房,都沒仔細看過你�!�
“我想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舊傷痕跡�!�
裴如衍松開了她,任由她亂動,他的呼吸逐漸沉重。
“轉(zhuǎn)過去�!彼l(fā)號施令。
裴如衍眸光幽暗,“背上沒有傷,都治好了�!�
她堅持,“就看一眼�!�
他轉(zhuǎn)身,露出脊背。
感受到觸碰,他從僵硬,到絲絲戰(zhàn)栗。
她回憶道:“好像我第一次見你被打時,你就沒有叫過疼,當時我想你定是個不屈的人,后來才知道你是啞巴,那個時候,你在想什么?”
裴如衍很少去回憶,“即便不啞,也不會喊�!�
他轉(zhuǎn)身面對她,“我要讓他們更痛�!�
沈桑寧怔怔地看著他,他的身上早就沒有傷口了,國公府珍貴的藥材,什么疤痕都能除掉。
此時,只有肩上還留著一圈小巧的牙印。
她伸手點了點,“那這個呢,這個你喊疼了�!�
“嗯,”裴如衍抬手覆上她的小手,將她的小手帶往心臟處,“這里疼。”
他以為,她厭惡他。
即便現(xiàn)在,他仍然不清楚她的內(nèi)心,不確定地問,“你現(xiàn)在,對我,是什么感情。”
這個問題,問住沈桑寧了。
她不太確定,她至少是有些喜歡的,只是她心里很糾結(jié),因為裴如衍是將死之人,她不敢更多地喜歡。
她的目光緩緩下移,停頓在某處。
裴如衍任由她胡作非為,此刻還在一忍再忍。
“我應(yīng)該……”她剛想答有些喜歡,就被他堵了回去。
裴如衍的語氣生硬,“不要回答了�!�
他似有失落,沈桑寧看著他顧自將褻衣穿上,準備躺下。
“事情還沒做完呢,”她再度將他拉起來,“我沒說不喜歡你啊�!�
語畢,她便忽地朝他湊近,她的鼻尖都快要抵到他臉上了。
在碰到前,又停下。
裴如衍竟是閉上眼了。
沈桑寧憋著笑,她鄭重地將他臉頰上的睫毛取下,然后遠離了他。
“幫你撿睫毛,你閉眼做什么,我又沒要親你�!�
調(diào)侃的言語,讓裴如衍忍不住蹙了蹙眉,他睜開眼,眼中帶著不愉。
沈桑寧假裝看不見,“好了,正事做完了,睡覺吧�!�
說著,就躺了下去。
徒留裴如衍坐在床榻上,靜靜凝視著她。
她閉著眼,唇角卻壓都壓不住,半晌后聽他沉聲道——
“你戲弄我?”
沈桑寧假裝是睡著了,別過臉去。
反正裴如衍不會拿她怎樣的,他這么正經(jīng)……
腰間覆上的大手,叫她斷了思緒。
他在干什么?!
女式褻衣的帶子兩下被他解開,沈桑寧不睜眼都不行,“我睡著了呀,你做什么?”
對上裴如衍漆黑的眸子,她后背陡然一涼。
他唇瓣帶著涼涼的笑,“輪到我看夫人了�!�
沈桑寧驚詫,“我剛才是給你看傷呢,我又沒有傷�!�
說話時,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她剝了干凈,啞著聲回復(fù),“等會兒就有了�!�
聞言,沈桑寧只覺身上一疼,忍不住嬌叫一聲,“你怎么咬我!”
“疼了?那輕些�!彼焐线@樣說。
他游離著,帶起顫栗,偏是不給她個痛快。
就仿佛,真的在描繪什么,他想看清。
那目光掃過,正經(jīng)地就像是在欣賞什么詩詞畫作,潛藏在表相之下,還有幾分掠奪性。
還不忘給這幅畫作評價,“甚美。”
沈桑寧哪有被這樣對待過呀,羞得老臉都想鉆地。
她伸手去撈被子,卻被他察覺,將她的手按住。
“夫人想要什么?”他克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