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里面長相陰柔的年輕公子披散著頭發(fā),香肩半露,正從一華服男子肩上抬頭,不耐地咒罵一句,卻在不經意間瞥見紫靈,眸光一亮,“這是哪來的小美人,臉生得很�!�
老婆婆在看見馬車里的人時,瘋狂地沖上前去,仿佛要爬到馬車上,護院都差點沒攔住。
“老東西,找死吧你!”護院氣急,一棒子打在乞丐婆身上,然后一把將她甩開。
“你們太過分了!還有沒有王法!”紫靈欲上前查看。
陰柔公子聽得這話,忽地笑了,“看來還是個外鄉(xiāng)來的,這么勇敢,定然美味。”
幾個護院聽見車內低語,當即領悟,相視一眼,朝著紫靈走去,“姑娘,抱歉,驚擾到你了�!�
這突然溫柔的嗓音,讓紫靈不知所措。
下一瞬,繞到身后的護院便伸手用帕巾捂住她口鼻,將紫靈迷暈后,雙手抱起,動作輕柔地將人放進馬車里。
沈桑寧帶著護衛(wèi)長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紫靈被放進車里,“渾蛋!把人放下!”
陰柔公子從縫隙中窺見她的容顏,眼眸又亮了亮,低嘆道:“可惜本公子不愛人妻�!�
靠近的沈桑寧聽了這遺憾的語氣,氣得指節(jié)泛白。
大晉之內,竟還有此等狂徒!光天化日就敢強搶民女?!
即便是宣王謝玄,都不敢如此!
可氣,可笑,可憎!
護衛(wèi)長拔劍而起,與護院們廝打,雖輸不了卻被拖住了腳。
馬車內一聲低笑,馬夫趁著他們打斗之機,駕馬車揚長而去。
第326章
沈桑寧還想奪馬去追。
“這位夫人,那可是總兵之子呀!”先前的店小二害怕道。
總兵之子?總兵之子就敢如此行事?
此時小宋與阿舟跑了出來,還不知發(fā)生何事。
沈桑寧捏緊拳頭,遞了銀子給店小二,“麻煩你帶那婆婆去醫(yī)治,”而后轉向小宋與阿舟,“去將五十護衛(wèi)召集�!�
勞什子的總兵之子,就算是總兵,也斷沒有這樣的道理,必須付出代價!
打斗中的護院們敵不過護衛(wèi)長,最終被活綁起來。
總兵之子能拋下護院,想必是對護院能力極為自信,結果卻敵不過護衛(wèi)長一人。
“你們公子姓甚名誰?”護衛(wèi)長以刀劍威脅,“將人抓去了哪里?是不是總兵府?”
“夫人,是否要報官?”
那邊,被店小二扶起來的老婆婆拼命搖頭擺手。
沈桑寧皺眉,“怎么,本地官員還敢縱容總兵之子的行為?”
不過眼下,可沒時間揣測,“你先隨我去尋云叔和云昭。”
云昭找了兩條街也沒找到老婆婆,沒想到年邁的老婆婆腳程這么快,最后無功而返回了客棧,卻沒看見人。
店小二急忙將來龍去脈講述清楚,云昭臉色越來越黑,“欺人太甚!”提起劍就要沖出去。
“姑娘冷靜,人家是總兵之子��!”
世上惡徒,人人得而誅之。
總兵之子,又如何。
“他們朝哪里去了?”
云昭問,店小二看見她出鞘的劍,伸手指了方向。
通州總兵馬府處在東街德襄坊,坊中有家食肆,專做通州特色美食。
食肆老板正搟餛飩皮,將剁好的肉包成一個個餛飩,餛飩皮小餡肉大。
“老板,糖炒栗子�!�
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老板扭頭,始料未及地看見戴著恐怖面具的男人,嚇了一跳,殘留面粉的手拍了拍胸口,“哎喲,你還怪嚇人的�!�
見狀,云叔干脆將面具摘了下來。
老板松口氣,“這么英俊,你遮著臉做什么?”
不知道的還以為通緝犯呢,正經人誰戴個那么恐怖的全遮臉面具��!
云叔不理會,重復道:“一份糖炒栗子�!�
老板擦擦滿是面粉的手,“你來得巧,最后一份了,賣掉我就打烊了�!�
老板將栗子稍微翻炒加熱,就準備裝袋。
云叔的視線望向砧板上的肉和餛飩,這餡肉給的也太良心了,他都有些想吃了,“再來份餛飩。”
老板頭也不抬,“這不賣,要打烊了�!�
竟然不賣,還有這樣做生意的?
不賣就不賣。
肉這么多,還不知道能不能煮熟!
云叔等待一會兒,也不與老板理論為何不賣,拿上糖炒栗子、付了錢就準備走。
轉身之際,對面馬府開門,一個小廝從里跑出,跑到食肆前,“阿伯,公子和老爺要吃的宵夜,準備好了嗎?”
“快了快了,已經在包了�!�
聽聞,云叔停下腳步,知道自己被區(qū)別對待了,“不是說打烊了嗎?”
“是打烊了呀,但我是馬家廚子,總兵與公子就好這一口,肉都是特意備好的,不賣外人�!崩习謇碇睔鈮训�。
此時,小廝特別交代道:“一碗五分熟,一碗全熟�!�
餛飩還吃五分熟的?那不就是愛吃生肉嗎?
云叔朝那特意備好的肉瞥了眼,只覺得怪異,但人家的愛好,也與他無關。
他提著糖炒栗子,轉身離去,在通州的夜市上逛了起來。
而后找到通州府衙,飛身上房梁,仰頭望著星河,低頭看著人家的燈籠,撥開一顆栗子,塞入嘴里。
府衙內還亮著燈,可見知府勤政。
不遠處有人走來,習武之人耳力非比尋常,不輕不響的聲量傳入云叔耳中。
“大人,馬家近來越發(fā)囂張了�!�
知府走在道上,聽著師爺的話,一臉憂愁,“沒鬧出人命吧?”
“除了流產難產死的,其他倒沒有,經您的吩咐,下頭都盯著呢,”師爺猶豫道,“只是近年來,馬家妾室流產死的不少,這其中定有蹊蹺�!�
可再有蹊蹺,流產而亡也沒有觸犯律法。
知府默了默,憤慨中透著無奈,“這馬家背后有李家撐腰,行事作風向來囂張,但每次都是一些不足以讓馬家落馬的小事,我若上奏彈劾,非但無法讓馬家落馬,還會與丞相結仇。”
語畢,兩人皆是一嘆,進了亮著燈的書房。
兩人剛進屋,天上突然掉落下一顆顆栗子,砸在地上滾了幾圈。
云叔剝栗子時沒能顧上,栗子全滾了下去。
他躍下房梁,落在庭院里,去撿栗子。
身后書房的門忽然打開,“誰?!”知府警惕詫異的聲音響起。
云叔還彎著腰,伸著手,只撿了一顆栗子,只差一點便能觸及第二顆落灰的小栗子。
聽聞動靜,微微僵硬地收回手,直起身,朝身后望了眼。
書房的兩扇門半開著,房中的燭光,與庭院屋檐下燈籠散發(fā)的光亮交匯,一腳踏出門檻的知府微愣。
師爺沖出房門,將知府擋在身后,“哪來的小賊!來人!”
師爺這一吼,府衙值夜巡邏的官差從四方匆匆趕來。
云叔扭過頭,摸了摸腰間的面具,才想起自己忘了戴上,他掃了眼灑落一地的栗子,飛上房梁離去。
官差們趕到時,庭院內已經無人,只有這一地的栗子。
“追!”師爺大吼,“竟然連府衙都敢亂闖!務必將此賊抓��!”
知府還未回過神,抬手揉了揉昏花老眼,迷茫道:“我方才好像看見庭院里有一人�!�
師爺聽得云里霧里,“大人,不是好像,就是�!�
正此時,外頭趕來一官差,“大人!馬公子當街擄走一女子!”
“什么!”知府皺眉,怒道,“豈有此理,當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即刻派人去馬府將人救出來�!�
師爺問,“大人,要不再等等,按照馬家的行事風格,說不準是買了人了,萬一咱派人過去,最后是搞錯了,多尷尬啊�!�
知府反駁,“一等兩等,萬一鬧出人命當如何?”
“鬧出人命正好啊,”師爺壓低聲,“您不是正愁沒有足夠的理由和證據彈劾馬家,讓馬家下馬嗎?若是一條人命就能換得這個結果,那簡直——”
“嘭!”不知從哪個方向飛來一顆栗子,砸在師爺額頭上,當即紅腫出包。
“哎喲,”師爺叫疼,“狗賊子還沒走,快去追��!”
知府的視線落在砸?guī)煚數哪穷w栗子上,手緩緩握緊,朝后進來的官差望去,“你,帶著本官的令牌去馬府要人,今日不管如何,都得將人要出來!”
“是!”官差攜令而去。
師爺捂著額頭,“大人,您沖動了��!往日被馬府強納的女子還少嗎,可哪一個敢站出來指證馬家?到最后,只需要馬家出些銀子給女子家眷,就順理成章成了納妾,連家屬都一口咬死是自愿,這次,您就算前腳將人救出來,后腳馬家照樣能將人買回去,大人,您這做法非但不能救人,還會提前與馬家交惡啊,與馬家交惡,就是與丞相交惡�!�
若不能做到一擊制勝,此事就做不得�。�
師爺的想法,知府自然明白,可是等待出人命的過程,讓他無法心安。
更何況……知府低頭,一語不發(fā)地朝著書房走去,“將朝廷下發(fā)的畫卷拿出來。”
第327章
師爺不明所以,知府自己動手去拿。
那是十八年前京城送來的,在府衙放了整整十八年,比知府在通州任職的時間還長。
十八年來,知府換了好幾個,畫卷一直在,每到任一位,第一件事便是認畫。
畫像上,是二十三歲的太子殿下。
知府看著畫卷上的人,激動到雙手發(fā)顫,“你覺不覺得,方才庭院中那人,與太子殿下有九成像。”
若說還有一成,那或許是歷經二十載,變得比畫像上略微滄桑些了。
師爺回想一下,再看看畫像,“好像還真是像,但是,這不能吧,二十年了,太子不能還這么年輕吧?肯定是認錯了�!�
知府卻道:“按照朝廷的意思,哪怕只有一絲相似,也要上報京機衛(wèi)�!�
大晉各地,都收到了這命令。
所有的官員,都希望是自己找到太子,然后就此平步青云。
故而,京機衛(wèi)這些年挺忙的,幾乎一半的人都在天南地北地跑。
七分以上相似的,出動的便是千戶以上職級的京機衛(wèi),或者直接由晉元帝指派欽差來。
幾個月前,就有個地方說有九分相似的,晉元帝嫌普通大臣腿腳慢,專門讓平陽侯親自跑一趟,結果當然是無功而返。
但即便如此,朝廷也沒有懲罰過任何上報或急功近利的官員。
因為皇帝害怕,怕懲罰一次,各地官員便不敢再找謝歡了。
“我今夜就寫密信,報給京機衛(wèi)�!敝疀Q定,
師爺還一愣一愣的,很難接受突然看見了太子,總覺得不太可能。
莫名其妙的,誰能讓餡餅給砸了呀。
再說了,這二十年過去了,太子沒老沒死甚至有手有腳,干嘛自己不回京�。空H说乃季S根本想不通這件事。
不過,師爺還是抱著希望問了一嘴,“大人,要不封鎖城門?”
“不行,傳聞太子武功高強,城門非但鎖不住他,還會引起百姓恐慌�!�
“那……加派人手搜尋?”
知府略一思忖,“不行,太子的下落不可讓馬家得知�!�
馬家知道,代表李丞相知道。
誰知道李家是否包藏什么禍心呢!
“大人,既不封鎖城門,也不加派人手搜尋,即便那人真是太子,也早跑了�!睅煚斝膰@,這餡餅會跑!
知府也想不好,究竟該去哪里尋太子呢?
“對了,糖炒栗子!”他靈光一閃,絲毫沒有平日的穩(wěn)重,朝著庭院跑去,在庭院下數栗子,“這里大概就是一袋的量,他的栗子幾乎都撒了。”
“所以——”
“他一定還要再去買一包!”
這個結論,讓師爺沒法附和,“這……賣糖炒栗子的那么多家,一家一家找嗎?”
“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他,不管是迷暈他也好,或者別的辦法,定要讓他等到朝廷的人來確認!”
知府豁然開朗,若這次可以讓太子順利歸朝,必定能壓制李家,甚至自己也能再往升一升,再投靠太子陣營,將來就有底氣與李家作對,他一定可以將馬氏父子繩之以法!
殊不知,光是今天一天,他已經是第二個想掘地三尺的人了。
說話的時候,還在撿栗子。
“大人,您撿這些做什么?”
“哎,若實在抓不到人,把這栗子也捎去京機衛(wèi),講不定他們能看出什么�!�
師爺:“……”大人您真是魔怔了!
那廂。
離開的云叔沒聽見后面這些對話,但聽到了官差稟報的內容。
馬家當街搶民女?
他要去看看。
豈料在半道上,看見騎著馬的沈桑寧。
沈桑寧也正好抬頭,看見在房梁上跑的云叔,“叔,你快下來!”
云叔落在她馬前,她急道:“叔,紫靈被馬總兵的兒子搶走了,你幫我去救救她好不好?”
聽她一說,云叔才知是紫靈被劫走了。
他點點頭,轉身時忽然想到什么,對沈桑寧道:“你回客棧等我,莫要跟來了�!�
沈桑寧搖頭,“紫靈是我的人,我不能不去�!�
“那你去吧,我不去了。”云叔冷漠道。
沈桑寧:……
“叔,你是在擔心我的安危嗎?”
他搖頭,“太累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