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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謝歡?”晴娘沒料到,看來眼前這人不是晉歡公子的家人,連名字都說不對,“不認識,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

    刺青男子正考慮要不要直接把這“嫌疑人”打暈帶回去,面前鐵門忽然關(guān)上了。

    他還是覺得這女子有古怪,不過不著急,他轉(zhuǎn)身拿著畫像鄰里打聽一番,鄰里倒真的不記得畫像上人,唯獨晴娘在看見畫像的時候,反應很值得深究。

    刺青男去而復返,將鐵門踹開,嚇了晴娘一跳,連鄰居都嚇到了。

    刺青男一手抓著晴娘往外拖,鄰居紛紛出來圍觀想要報官,奈何刺青男來了句,“這是我家中逃妾,跟著方才畫像上的男子跑了,找了多年沒想到在這里,諸位就當看個戲。”

    左鄰右舍聞言,面面相覷,想到晴娘每次蒙著臉還不愛出門,古怪得很,皆相信了刺青男子的話,任由男子將晴娘拖走。

    晴娘力氣不敵,絕望喊道:“放開我,我不認識你!”

    喊也無用,晴娘被塞上了馬車。

    接應的人問了句,“讓你尋太子,你怎么找了個女人回來?這不會是太子妃吧?”

    “應該不是,太子沒在這里,但是這女子很可疑�!贝糖嗄姓f著一同上了馬車。

    馬車在街道上疾馳而去,晴娘被布條塞住了嘴,坐在車里聽見他們的對話,瞪大了眼睛“唔唔唔”。

    “別唔了,等到了京城,自有法子叫你開口。”刺青男說完。

    “唔唔唔�!鼻缒锊煌u頭。

    刺青男子喲了一聲,“難不成現(xiàn)在愿意說了?”轉(zhuǎn)而對接應的人道,“我現(xiàn)在十分確定這娘們知道不少�!�

    說著,一把扯掉晴娘的封口布。

    晴娘發(fā)髻凌亂,發(fā)黃的眼睛盯著刺青男子,慌張的聲音掩飾不住心緒之亂,“你方才說什么,什么太子?太子妃?我沒聽明白,你們究竟是來找誰的,為什么抓我?”

    刺青男子見她裝傻,嗤笑一聲,“你不是認識謝歡么,裝什么傻?”

    晴娘連忙搖頭,“我真的不認識,你們說的謝歡是畫像上的人嗎?他究竟是誰?我沒有見過他,你們?yōu)槭裁磿疑衔�?�?br />
    “他啊,”刺青男子再次將畫像攤開,心想反正這女人也逃不掉,“他是本朝太子,失蹤多年,根據(jù)朝廷里的消息,太子就住在你方才住的小屋,你行為可疑,還敢說你不認識他,我勸你早些說出他的行蹤,否則等入了京……”

    刺青男子后面的警告,落在晴娘耳中,就像是兩只蒼蠅不停地嗡嗡嗡,她滿腦子都只圍繞著一件事——

    謝歡是太子。

    那晉歡是誰?

    謝歡,晉歡……大晉謝歡!

    晴娘雙眸閃過不可思議的光芒,久久失神,再聽不見刺青男子的話,也忘了呼救。

    如果眼前這伙人不是騙子,晉歡公子是大晉太子,那么……他為什么要用假身份騙人?當年為什么不以太子的身份提親?被微生家禍害后,他發(fā)生了什么,導致他沒能回去當太子,而今又為何蟄伏在小主子身邊?

    她有太多太多疑問。

    刺青男子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更加確定她認識太子,同時也對自己的判斷有了懷疑,“難道你不知道他是太子?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xiàn)在在哪兒,你若能告知,后半生的榮華富貴取之不盡�!�

    晴娘靈光一閃,既然謝歡是太子,那小主子豈不是……

    思及此,她在刺青男子的眼皮下,驀然苦笑一聲,除了苦澀還極盡諷刺,恐怕老爺與老夫人怎么也料不到,當初棒打鴛鴦,不僅害了親閨女,還將大晉最具權(quán)勢的人給打跑了,愚蠢地選擇了一個落魄伯爵,奉獻無數(shù)金銀也沒換來任何實質(zhì)性的進步。

    毆打太子致其流落在外,失蹤數(shù)年定然吃盡苦楚,這罪名一旦落下,微生家一輩子謀劃奢望的權(quán)利便再無希望,不僅如此,恐怕連當下的富貴都難保。

    重,則九族誅滅。

    輕,則生不如死。

    晴娘因此生笑,越想越好笑,她不覺得微生家可憐,老爺與老夫人是咎由自取,可憐的一直都是主子與小主子,主子賠上一生,早就報答完了養(yǎng)育之恩!

    刺青男子看她魔怔般一直發(fā)笑,笑中應有深意,再配上她那雙空洞的眼睛干癟的臉蛋,直讓人毛骨悚然。

    “你別笑了!”

    刺青男子皺眉,“你究竟在笑些什么?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晴娘戛然止笑,望向刺青男子,思忖著他的字里行間對謝歡并無敬意,晴娘雖不了解朝廷事,但也不傻,就算是普通人家都要爭家產(chǎn),何況皇室?

    太子多年未歸,必然有人不想他回去,此刻若暴露了謝歡行蹤或與小主子的關(guān)系,一定會給他們招禍。

    晴娘言語盡顯隨意,“我就是覺得命運真奇妙,我明明不認識你所說之人,卻還平白被你擄來,你方才說要去京城?我本就是將死之人,換個地兒死也新鮮�!�

    “你!”刺青男子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氣得抬腳一踹。

    將晴娘踹倒后,另一伙伴上前再次用布條塞了晴娘的口。

    晴娘倒在地上,也不掙扎,既是皇族要抓她,她掙扎也無用,她本就沒有后半生了,有何好害怕的。

    第456章

    馬車緩緩駛出金陵城,買了糕點和糖果的謝歡才進了小巷,因為是以曾經(jīng)晉歡的身份來見故人,謝歡將面具掛在了腰間。

    走到六十號房門外,卻見鐵門大開,里頭空無一人。

    鐵門有被破壞的痕跡,不像是忘了關(guān)門。

    謝歡皺眉,提著糕點糖果走到隔壁去問情況,“你好,請問隔壁的女子去了哪兒?”

    鄰居看見謝歡的臉,不由想起方才刺青男子手上的畫像,這起碼有七成像啊。

    再加上此刻謝歡是在問隔壁的女子,鄰居愈發(fā)相信刺青男的話,遂眼神變得古怪鄙夷,“你可算回來了,但你來晚了一步,人家正頭丈夫把人搶回去嘍!”

    謝歡聽得云里霧里,“搶妾?”

    鄰居點頭,“我瞧那正頭丈夫不是個好欺負的,還是京城口音,兄弟你也是厲害,給人從京城搶到金陵來,你這個居住條件,人還愿意跟你,可你呢,把人往這一放,自己數(shù)年不現(xiàn)身,現(xiàn)在不該現(xiàn)身的時候出來了,也就是我好心告訴你,你最好去躲一陣子,人家手里有你的畫像,到處找你呢,若讓他瞧見你,你倆壞鴛鴦一起玩完�!�

    什么玩意。

    謝歡眉頭越皺越緊,拼湊出幾條有用信息。

    京城人士,拿著畫像到處找他,還把晴娘抓走了。

    答案顯而易見,是朝廷里有人來尋他了,謝歡只與父親在紙條中說過此處地址,最多多了個平陽侯知曉。

    但不論是父親還是平陽侯,都知道他不住在這里啊。

    那么只有……紙條讓別人看見了。

    老家伙做事可真是不嚴謹!

    如今他身在金陵的消息已經(jīng)暴露,那些尋他的人恐怕還會一波一波地來。

    晴娘是無妄之災,今日來的這批人,不是好的就是壞的。

    要么是他自己部下那些人,若是,晴娘便無礙。

    若是老二或李相的人,晴娘只怕是有去無回了。

    謝歡擰著眉,快步離開小巷,戴上面具朝微生家而去。

    至微生家門外就被門房擋在外面,說是微生家不歡迎他,他沒有多做爭執(zhí),調(diào)轉(zhuǎn)腳步往邊上走了些,路上不讓走就往墻上走。

    謝歡再進陶園,主屋的門仍是關(guān)著,里面?zhèn)鱽砼崛缪芘c沈桑寧的聲音。

    謝歡站在門外,正好聽見他們倆取好了孩子的乳名。

    年年和阿魚。

    里面沒有齊行舟的聲音,看來是夫妻二人與孩子單獨相處。

    謝歡面具下的眉目未曾舒展,不合時宜地敲了敲門,打斷這份溫馨。

    里面聲音一斷,來開門的是裴如衍。

    謝歡想進去,將晴娘的事說一說,總不能站在門外傳話,腳還沒跨進,就被一堵人墻擋住。

    “云叔,當晚之事我已聽阿舟闡述,多謝你及時趕來,這份恩情,我寧國公府謹記�!迸崛缪苷驹陂T檻內(nèi),與他道謝。

    謝歡現(xiàn)在沒工夫提這個,囫圇地嗯了聲,往旁邊站了站右腳就要跨進去,奈何又被擋住。

    “云叔,這糕點交由我吧,”裴如衍溫和的語氣說著不容置疑的話,“夫人的臥房,還是要注意些�!�

    謝歡頓在原地,好像真的在思考分寸。

    沈桑寧將年年和阿魚放在被褥上,兩個孩子一個眼神向左,一個眼神向右,像是對視上了一般,看著就喜人。

    她扭頭道:“云叔,你進來吧,沒事�!�

    再見裴如衍似還有反駁之意,她立馬道:“總不能讓我起身出去與云叔說話吧?”

    見她如此,裴如衍便沒話說了,側(cè)身讓云叔走進來,他將房門帶上。

    謝歡坐在了剛才阿舟的位置上,親自將糕點與糖果擺在床頭,隨后沉聲道:“我去晚了一步�!�

    本想說晴娘讓京中的人給帶走了,可是看見她剛生完孩子虛弱的模樣,他的話到口邊又止住了。

    此時若叫她知曉晴娘遇到危險,恐怕她難以控制情緒,當下才剛生產(chǎn)完不到三天,若月子做不好,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他思考之際,沈桑寧疑惑地催促,“什么叫去晚了一步?”

    謝歡看著她迷茫的樣子,決定先瞞著,“她走了,好像是回了京城,我準備先去尋她,你在這兒養(yǎng)好身體,阿昭和小宋都留在這里。”

    沈桑寧覺得一切都莫名其妙的,“哎,我——”還沒來得及阻止,云叔就起身出去了。

    她都沒想明白,晴娘怎么會突然回京?

    難道是想在生命的盡頭,回去祭奠娘親?

    沈桑寧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都還沒出想問的答案,難道晴娘真的打定主意不想說,所以躲著她?

    床榻邊,裴如衍坐了下來,“你若不想他走,我讓人將他攔下�!�

    聞言,她抬眸,果斷道:“云叔想去哪兒,無人能攔得住,我只是覺得不對勁,方才云叔話語也有停頓,我擔心其中還有隱情。

    “我讓人去查。”裴如衍傾身,將她身上蓋著的被褥提了提,提的時候,被褥上的兩個襁褓也跟著往前挪動。

    沈桑寧忽然抬手放在他的手臂上,“阿衍,我想早些回京�!�

    雖然還在月子中,可是近來這些困擾著她的事,一日沒有結(jié)果,她連睡覺的時候都一直夢著。

    何況,阿衍不能一直待在金陵,若要等她月子坐完了,只怕朝中都要有人彈劾他。

    看著裴如衍不贊同的神態(tài),她再一次道:“可以不是今日,我再休息一兩日,我?guī)е⒆踊鼐�,你呢,就回揚州辦差,你總不能一直在金陵待著�!�

    裴如衍搖頭,“差辦完了,我只需要陪著你�!�

    一聽,沈桑寧的神色慎重起來,“什么叫辦完了?那姜璃和謝霖呢?辦完了,我怎么沒見他們出現(xiàn)?”她頓了頓,接著問道,“莫不是他們回京了,你單獨來的金陵?”

    第457章

    她情緒一波動,蓋上去的被子又往下滑。

    裴如衍低著頭,沒與她對視,伸手將被子再往上提,“不用擔心,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你,把身子養(yǎng)好再走。”

    “我如何能不擔心?”她語氣加重,滿臉都寫著憂慮,“辦完了差,你就該回京了,若是皇上怪罪怎么辦,阿衍,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行,天寒地凍,還未開春�!�

    “你還想等開春啊,開春黃花菜都涼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沈桑寧強行抓住他一直拎被子的手,“走水路少些顛簸,攏共就幾天路程,我不出去受風,不會有事的,你真不怕惹了陛下不喜,將來仕途困難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政敵巴不得你出錯�!�

    裴如衍將床頭的糕點袋子拿起來,在這事上不退讓,“大不了官降一級,明年重新攢政績,你生孩子就一次,往后又不生了,這次得養(yǎng)好。”

    夫妻倆各有各的倔,各有各的執(zhí)著。

    沈桑寧見他這般,重重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糕點袋子上,“我不想待在這里,我要去找晴娘,我要去找我爹。”

    “你要去沈家嗎?”裴如衍只是詢問,或許剛生產(chǎn)完的女子是會想回娘家的,他沒有質(zhì)疑。

    沈桑寧一把接過袋子,揚揚手里袋子,眼中有忐忑也有堅決,“我那日激動到早產(chǎn)的原因,就是——”

    忽然停住,她壓低些聲音,“晴娘知道我的身世,卻不愿告訴我,阿衍,我有可能不是沈家的孩子。”

    此事非同小可,語罷,裴如衍果然眉心緊鎖,表情沉重。

    連他都覺得難以置信。

    在他還沒消化的時候,沈桑寧輕聲繼續(xù)道:“云叔有可能是我爹�!�

    還補充,“很有可能�!�

    裴如衍的瞳孔微微放大,對上她一雙毫不躲閃的眼睛,“你……那他知道嗎?”

    沈桑寧搖頭,“他不知道,所以我讓他去找晴娘問�!�

    說話時,她注視著裴如衍的表情,直言過后,也擔心他會有所顧慮。

    畢竟她若是母親與云叔的女兒,這層身份注定要世俗所不容,她自己不在意,但沒辦法讓所有人接受。

    “阿衍,你會不會覺得……”她這會兒倒是欲言又止了。

    裴如衍看透了她的猶豫,直接問道:“你希望他是你爹嗎?”

    沈桑寧想了不到三瞬,點點頭。

    他又問,“為何?”

    “云叔對我好,”沈桑寧又揚了揚手里油紙包,腦海中閃過些畫面,眼眶發(fā)紅,“他會給我買糕點,還會給我打鐵花,還會在危難的時候救我,還會把雞腿給我吃,那晚若是沈益在這里,肯定也是要保小的�!�

    裴如衍抬手,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的眼角,聲音低沉溫柔,“嗯,那我也希望他是岳父�!�

    見她眼睛一亮,他抿嘴笑了笑,取出一顆糖果,拆了糖紙遞到她嘴邊。

    她張嘴含入口中。

    溫馨不足片刻,裴如衍忽然回想起什么,面上閃過一絲懊惱之色,隨即幽幽道:“早知方才,就不將云叔攔住了�!�

    也不知云叔將來會不會記仇。

    想著,裴如衍止不住低嘆一聲。

    被褥上的年年和阿魚在襁褓中翻不了身,兩雙大眼睛在床頂掃來掃去,視線中也瞧不見爹娘。

    裴如衍最終還是奈不住沈桑寧的勸說,種種理由之下,他只好答應早些回京。

    走水路,少些顛簸。

    遂,命人收拾衣物,準備于次日出發(fā)。

    微生槐這兩日故意沒出來見人,也是因為當晚保小的原因刻意躲著,想等沈桑寧稍微養(yǎng)好些身體,時間撫平了所有人的情緒,他再出來解釋。

    豈料,這才幾天功夫,就要回京。

    次日,陶園內(nèi)還在收拾東西,沈桑寧衣裳整齊靠在貴妃榻上等待著。

    彼時微生家一家子急匆匆趕來,一家子都去看裴如衍了,唯樊氏與單氏往她這邊跑,一進門就喊——

    “寧寧啊,這還沒養(yǎng)好身子怎么就要走呢,萬一落了病根可不好。”

    沈桑寧面上淡淡的,“這半年來多謝舅母關(guān)照了,離京太久,我們該回去了�!�

    樊氏臉上的笑有幾分尷尬,公公不愿舍了臉出面道歉,就要她來,“那晚的事,其實你外祖父也是無心的,他怎么能不心疼你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如今為人母,也當明白,你外祖父都是為了這個家好�!�

    單氏附和,“是啊是啊�!�

    沈桑寧看她們難得統(tǒng)一戰(zhàn)線,就知道這是外祖父交給她們的任務(wù)了。

    只是外祖父的選擇,已經(jīng)讓她徹底看淡了與微生家的情分,“舅母,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人只能握得了手心,握不了手背,絡(luò)絡(luò)表弟是大舅母的手心肉,蓓蓓表妹是二舅母的手心肉,我也曾是我娘的手心肉,阿舟也是姨母的手心肉,我與阿舟喪了母,如今互為手心肉,我們沒想做別人的手背�!�

    樊氏聽她話語冷淡至極,卻又難掩心酸,一時無言以對。

    眼看單氏要接話茬,沈桑寧望向單氏,“二舅母,若未來有一日蓓蓓嫁了人,生產(chǎn)時被人選了保小,你當如何呢?你是不是會找上門去討要說法,決不能善罷甘休?而我如今沒有發(fā)任何脾氣,你們還要我如何呢?不過是欺負我娘無法開口說話罷了�!�

    一席話說得單氏也無言以對。

    單氏與樊氏對視一眼,皆從中看出無奈。

    “阿姐�!饼R行舟迅速跑進來。

    與之一同進來的還有裴如衍,他面上化不開的冷意,唯有在見到她安穩(wěn)坐著時,才稍微緩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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