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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等老太爺開口,顧茵就很體貼地開口道:“京城里應(yīng)該也有銅爐羊肉那些,這應(yīng)該也不算是獨(dú)創(chuàng)。只是口味不同、又多了些別的配菜罷了。我明天再想別的�!�

    老太爺立刻笑起來,“哎,好。吃得一身味道,我回去換身衣裳歇一歇。這鍋底應(yīng)當(dāng)還有吧,我晚上還吃這個(gè)骨湯火鍋,你也不用再忙活了,早些回家洗個(gè)澡換身衣裳,明天再過來吧�!�

    等于這是又提前放工了。

    文老太爺一站起來,嘴腫了的文大老爺也隨后跟上。

    等到兩位主子走了,徐廚子端著自己的碗、帶著兩個(gè)小徒弟就上桌了。

    他們?nèi)齻(gè)當(dāng)然就沒有文老太爺那么講究了,也不用公筷,把盤子里剩下的沒動(dòng)過的肉和菜一夾,往鍋里一燙一涮,再往自己手里的醬料碗里一蘸,呼著熱氣就往嘴里送,吃起來更有氛圍。

    “小師傅也太謙虛了,”徐廚子囫圇咽著菜,含糊不清道:“這么好吃的東西怎么不算獨(dú)創(chuàng)?嘶嘶,好辣!”

    顧茵被他一邊吃,一邊還不忘打抱不平的模樣逗笑,“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徐廚子放了碗把她送出廚房,然后趕緊小跑著回去——

    “兔崽子給老子留點(diǎn)�。 �

    …………

    就在這種干半天活兒,歇小半天的狀態(tài)下,顧茵后頭又給老太爺做出了家庭版的可樂、鐵板燒、披薩等一系列新鮮的東西,老太爺每天都樂呵呵的,不止精神好了,人也豐腴了一圈。

    一直到了年二十五,年味越來越濃重,徐廚子和兩個(gè)小徒弟也開始繁忙地準(zhǔn)備年節(jié)上招待客人的食物。

    這天下午文老太爺沒放顧茵的假,特地讓她留了一留。

    顧茵跟著老太爺去了書房,路上還在想應(yīng)當(dāng)是馬上要過年了,徐廚子那么快的手都忙成那樣,老太爺應(yīng)該也要指派別的任務(wù)給自己了——她一個(gè)月拿著十兩銀子的月錢,每天只做半天活兒,確實(shí)有些過于輕松了。

    沒想到到了書房,老太爺并沒有拿出什么食物單子讓她提前準(zhǔn)備。

    而是提前拿出了幾個(gè)銀錠子放到桌上。

    “這是你這個(gè)月的工錢,另外五兩是給你的過年錢�!�

    顧茵:??�。�!

    她這就失業(yè)了?

    雖然一開始就是為了武安的束脩來打的短工,但是當(dāng)時(shí)她上工的時(shí)候說的是做兩個(gè)月,眼下雖然束脩錢夠了,但是干一個(gè)月就讓人辭了這種事總是讓人心里不怎么好受。

    “我明天想別的,好好想!”顧茵認(rèn)真道,“肯定能達(dá)到您的要求�!�

    她承認(rèn)之前是猜著老太爺只是想和有人陪他一起玩,所以并沒有做那種特別新奇的東西。

    文老太爺被她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逗笑了,說:“你想什么呢?馬上就是年節(jié),我只是讓你提前回家歇年,等過了初五再回來,那自然把這個(gè)月的工錢先結(jié)給你�!�

    “歇年?年頭上不是正忙嗎?到時(shí)候您招待客人……”

    “我沒客人!”老太爺撇嘴道,“我都這把年紀(jì)了,族里誰還能比我輩分高?我說沒有就沒有。小丫頭咋操心這么多,讓你歇你就歇�!�

    看老太爺已有決定,顧茵就道:“那月錢我就拿著了,只是這過年的銀子我真不能收�!�

    老太爺也不逼她,只是把那五兩銀子左手倒右手,裝到手邊一個(gè)紅紙封里,“那既然是過年,到時(shí)候你不在我跟前,我提前把壓歲錢給你總行了吧?長者賜,不可辭。長輩給的壓歲錢你也不肯收?”

    顧茵醞釀著婉拒的說辭,結(jié)果老太爺根本沒給她這個(gè)機(jī)會(huì),把銀錢往她手里一塞,又拿出兩本油紙包好的書,讓顧茵幫著轉(zhuǎn)交給許家,然后就開始趕人。

    顧茵被趕到書房外頭,老太爺?shù)穆曇魪睦镱^傳來:“可不許把壓歲錢都存起來,弄點(diǎn)好吃的好喝的,再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些,開年我要是還看你瘦瘦小小的、穿著那個(gè)大黑袍子,我可是要罵人的!”

    顧茵隔著門板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她先是道了謝,又給老爺子提前拜了年,這才回廚房去取自己的外袍。

    徐廚子正在熱說朝天地灌香腸,看到顧茵回來他手下不停,見怪不怪地問:“小師傅今天這是要回了?”

    顧茵說沒有,又解釋了老太爺讓她提前歇年。

    徐廚子的兩個(gè)小徒弟羨慕得眼睛都發(fā)紅了——都知道逢年過節(jié)是廚子最忙的時(shí)候,這時(shí)候能休息,簡直是每個(gè)廚子的終極夢想!

    “去去,一邊待著去兒。”徐廚子趕蒼蠅似的把兩個(gè)小徒弟趕到一邊,“你們有那能耐嗎?光看賊吃肉,不看賊挨打!”說完他自己也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我粗人不會(huì)說話,小師傅別和我一般計(jì)較。反正我的意思就是,您這些天勞心勞力的,整出那么些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吃食,是該歇一歇�!�

    顧茵笑著搖搖頭,和徐廚子告了別便離開了文家。

    到了大街上,平時(shí)本就熱鬧的小鎮(zhèn)越發(fā)人頭攢動(dòng)。

    街上賣各色年貨的店面和小攤子一眼望不到頭。

    顧茵把工錢那十兩貼身放起,只揣著那五兩壓歲錢,也加入了置辦年貨的大軍。

    她先去了成衣鋪?zhàn)樱o家里人一人買了一身新衣裳——雖然前頭入冬的時(shí)候王氏給每人都做了新的,但是都是灰沉沉耐臟的顏色,樣子也不是很美觀,尤其是小孩那身,碎布頭拼的,她前一天還聽武安說他倆出去玩的時(shí)候,緇衣巷其他孩子笑話小孩穿的像乞丐。

    小孩是什么都不懂,自顧自玩,武安回來氣的不行,回來偷偷講給了顧茵聽。

    四身體體面面的成衣就花去了快二兩,顧茵又買去了一些平時(shí)家里不舍得吃的干果點(diǎn)心,切了一些肉,又花掉了快一兩。

    還剩下二兩多,她思索了一番,去了首飾鋪?zhàn)印?br />
    還記得剛穿來的時(shí)候,王氏頭上是有一根小銀簪子的,上頭依稀還刻著她的名字。只是后頭顧茵的藥一日一日地吃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她頭上的簪子就沒有了,換成了戴到現(xiàn)在的木簪子。

    黃昏時(shí)分,顧茵提著大包小包回了緇衣巷。

    王氏和兩個(gè)連成串串的孩子都在巷子口等著。

    看到顧茵,一大兩小都迎了上去。

    “我還奇怪怎么今天你回來的這么晚,敢情是去買東西了?”王氏接了她手里的東西,一樣都沒給她留,“我咋記得你之前把錢柜子的鑰匙給我之后就沒再要回去呢?你哪里來的銀錢?”

    顧茵蹲下身把兩個(gè)孩子手上的繩子解開,一手牽一個(gè),跟上了王氏的腳步。

    “是老太爺放了我歇年,還給了我當(dāng)月的月錢和一些過年的銀兩,我就去買了新衣服和吃的�!�

    到了家,王氏把東西都拆開來。

    看到那四身衣裳,她皺眉道:“你只給自己買就好了……給兩個(gè)孩子買也成,咋還給我買?”

    顧茵給自己和王氏選的都是碧色的襖裙,只是王氏那身顏色深一些,她自己的顏色淺一些。

    “娘鎮(zhèn)日里穿的都是灰撲撲的,這不是過年,咱們也鮮亮一些�!�

    王氏說:“哎,我不喜歡這個(gè)顏色,你在哪家買的,我去換換成不?”

    顧茵就報(bào)出了那家成衣鋪?zhàn)拥牡刂�,之后讓兩個(gè)小家伙試穿新衣服。

    給小武安的是一身湖青色的棉襖棉褲。

    顏色不僅鮮亮,剪裁得也十分得體。

    武安穿著略有些大,但比他娘做的那種一套可以穿三年的大小還是合適很多,手腕和褲腿卷起一個(gè)邊,就正正好。

    他皮膚是天然的黝黑,這衣服上身雖沒有顯得白凈,卻是神氣了不少。

    武安喜歡得不行,試穿完就立刻換下來,又方方正正地折起來,說等過年的時(shí)候再穿。

    后頭輪到小孩,他的衣服褲子比武安的小一圈,顧茵本來想讓兩個(gè)孩子穿同色同款的,但是后頭想了想,還是給他買了身靛藍(lán)的——這孩子忒能造,上房爬樹、鉆狗洞……就沒有他不會(huì)的。

    還是略深一些的顏色好,起碼可以保證能穿一整天再換洗。

    他皮膚的黑是后天曬得,在家里養(yǎng)了大半個(gè)月,已經(jīng)白回去不少。

    那靛青色的小衣服小褲子在他身上一穿,活脫脫像個(gè)小富之家的少爺。

    他也有樣學(xué)樣,試穿完就要換下來。

    兩個(gè)孩子捧著珍寶似的捧著衣裳回了屋,顧茵也準(zhǔn)備試穿自己的。

    結(jié)果找來找去,她衣裳不見了!

    她又翻檢過一遍,想著莫不是當(dāng)時(shí)成衣鋪的活計(jì)給她漏裝了,或者是自己粗心大意,買別的東西的時(shí)候掉了也沒發(fā)現(xiàn),王氏挎著小包袱回來了。

    包袱抖落開,是一件鵝黃色素面小襖和一條湘色馬面裙。

    “娘這是……”

    王氏笑瞇瞇地道:“哎,我去看了看也沒啥喜歡的。一不留神把你給自己買的那身也帶去了,干脆就兩身換了這么一身出來。你快試試。”

    說著她就推顧茵回屋試穿衣裳。

    要不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呢,小襖和裙子上身,顧茵本就白皙的肌膚被襯得越發(fā)瑩潤,那襖子立領(lǐng)處還鑲了一圈兔毛,圍繞著她尖尖的下巴,更顯得那巴掌大的臉蛋越發(fā)小巧。

    “真好看!”王氏真心實(shí)意地夸贊道,“你這年紀(jì)才該好好打扮,過年就穿這個(gè),我看著都高興!”

    “那您的衣裳……”

    “哈那些我都看不上,穿著還不方便干活,我這身自己做的咋了?你覺得不好看?”

    顧茵自然不能說王氏的手藝不好,只囁喏道:“就是想看您穿年輕一些。”

    王氏擺擺手,接著去理別的東西,“你沒再給我買什么了吧?”

    顧茵連忙上去拿起最小的那個(gè)、一直貼身放的小包袱,“沒了,這是老太爺給許家的書,說是謝謝許嬸子上回幫著請大夫的謝禮,我這就送到隔壁去�!�

    …………

    當(dāng)天晚上,王氏洗漱完正準(zhǔn)備歇息。

    武安突然跑進(jìn)了屋,開心地笑道:“娘!快看我撿到了啥!”

    王氏定睛一瞧,小兒子手里拿著一根細(xì)細(xì)的銀簪子,那簪子雖細(xì),但簪頭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精致小巧,很是討人喜歡。

    “你哪里撿的?”王氏驚喜地接過,拿出帕子擦了簪子上的土。

    武安頓了一下,而后才說:“其實(shí)也不是我撿的啦,是咱家那小孩撿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具體是哪里�!�

    “咋我這輩子活這么大,最多只撿過一個(gè)銅板?他還能撿到簪子,還是個(gè)銀的?”

    母子說著話,顧茵推了門進(jìn)來,“唉,我在外頭聽到武安的話了,真是出門見財(cái),好事兒�。∧锟觳宕骺纯春喜缓线m。”

    王氏卻沒動(dòng),還狐疑道:“這別是賊贓吧?我聽說好些毛賊偷了東西不敢直接拿出來賣,故意埋到荒僻的地方。別是讓咱家孩子撿了,這不得惹大禍!”

    顧茵立刻道:“肯定不會(huì)!武安他們今天沒跑遠(yuǎn),是吧?”

    武安立刻小雞啄米似的狂點(diǎn)頭。

    顧茵便接著道:“所以這應(yīng)該是咱家附近撿的,關(guān)捕頭就在旁邊住著,哪里有毛賊敢把賊贓埋到咱家附近?”

    “那更不成了,要是咱家附近那不就是你許嬸子的東西?她這人好像就喜歡這種梅花樣式的首飾,我給她送去!”王氏一拍大腿,“要不是她的,我就送給關(guān)捕頭去,這么好的簪子,丟了得心疼死,還是讓衙門的人放到失物招領(lǐng)的地方去�!�

    她說走就走,眼看著就要出屋門。

    “娘,別!”顧茵和武安異口同聲,然后一左一右把王氏拉住。

    兩人喊完都不知道怎么說,一個(gè)勁兒地打眉眼官司——

    “嫂嫂,你快說啊!”

    “我就編了這么多,我不會(huì)撒謊啊!”

    一大一小你看我我看你,誰都憋不出一個(gè)屁來。

    后頭背對(duì)著他們的王氏身體開始抖動(dòng),然后幅度越來越大,最后終于哈哈大笑起來。

    “大傻子帶小傻子撒謊騙人呢!還家附近撿的,還知道往上撒土……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娘都知道啊。”顧茵臉上一臊,松開了拉著王氏的手。

    “都說你不會(huì)撒謊了,武安前腳說撿了東西,你后腳就來賀喜,傻子也知道你倆串通好的!”

    “那不是怕您又不要嘛。”

    王氏伸手?jǐn)Q了一把她的臉蛋,“要,為啥不要?我們倆輪流插戴,你長這么大也沒個(gè)好首飾,等過完年就戴著去文家上工去。我聽說那些大戶人家的下人最會(huì)看人下菜碟,可不能讓人把你低看了去。”

    鬧完這一場,顧茵和武安拉著手回了屋,出門的時(shí)候武安還在道:“嫂嫂,你好像真的不會(huì)編瞎話,不然下回還是我來編,你照著我說的做吧�!�

    顧茵的臉越發(fā)通紅,“沒有下回啦,扯謊終歸是不好的事。”

    這一夜,王氏摩挲著那根小銀簪子睡得格外香甜。

    就這樣笑著鬧著,顧茵迎來了穿越后的第一個(gè)年節(jié)。

    第33章

    年二十六王氏和顧茵最后一趟置辦年貨

    ,

    趕上現(xiàn)殺的豬又割了一些年肉。

    年二十七王氏宰了買來的雞,顧茵下廚,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頓雞肉。

    年二十八,

    打糕蒸饃貼窗花,

    王氏拿著紅紙去隔壁請了許青川寫了一副春聯(lián)和幾個(gè)“�!弊郑N在家里大門口。

    到了年二十九,

    王氏反而有些懨懨的。

    她這天一大早祭拜了父母回來,顧茵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卻不肯多說。

    武安就悄悄告訴顧茵說:“娘昨晚上沒睡,

    屋子里的燈亮了好久好久�!�

    顧茵先是看王氏,

    隨后又覺得不對(duì),

    “你昨晚和我睡的,你怎么知道娘晚上睡得晚?”

    武安被她說的噎住,

    囁喏道:“是……是咱家小孩嘛!半夜聽到別家放鞭炮,非要出去看看。”

    小孩被點(diǎn)了名,一臉茫然,

    還攤了攤手,表示他沒有!

    “好呀,

    你才是咱家最會(huì)說瞎話的,

    明明就是你�!蔽浒矚夂艉舻丶t著臉去追他。

    小孩笑嘻嘻地在屋子里溜圈跑。

    顧茵沒再管他們,

    坐到王氏身邊道:“娘昨晚上怎么沒睡好,

    要不要請老大夫來瞧瞧?”

    王氏立刻搖頭道:“不用不用,

    我身上沒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唉……”

    她長長地一嘆。

    其實(shí)哪里是身體不舒服呢?

    就是之前一直忙著,

    忙著家里的生意,忙著料理年前的事務(wù),讓她全然沒想到丈夫和大兒子已經(jīng)走了六年了。

    加上又是過年,

    闔家團(tuán)圓的日子,家里缺的這兩個(gè)人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連她這當(dāng)妻子、當(dāng)娘的都沒快把他們忘了,是不是再過幾年,他們就好似沒存在過了?

    這種催淚的話王氏沒說,只道:“過年祭拜先人,咱們出來的匆忙,我只帶了你爹和青意一人一身衣服,連個(gè)墳冢都沒立。也不知道上哪兒祭拜去�!�

    顧茵握上王氏的手,“等世道太平了,咱們肯定要回壩頭村去,給他們立個(gè)衣冠冢,也是一份念想�!�

    年前聽說外頭又打起仗了,義王座下有一員猛將,面上一道紅疤,渾似修羅惡鬼,能生撕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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