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而每次推出新品,顧茵都會請大家品嘗。如果她們按著自己的口味給出意見,那么下次再點單的時候,顧茵就會細心地按著個人的口味來調(diào)整。
相處的這般好,沒得因為一點事而瞞著她,生了嫌隙。
所以陸夫人和幾個手帕交對視一眼,就招手讓她過去。
“這兩天有個流言,已經(jīng)傳的街知巷聞�!标懛蛉碎_口道,“是說關于魯國公府和你家的�!�
顧茵在外行走時并不端著自己的身份,但雅舍的女客非富即貴,時常在這里聚會,肯定會打聽一下東家的具體身份,而顧茵也沒有刻意隱瞞,所以大家自然都知道的。
顧茵正色道:“夫人請講�!�
陸夫人就接著道:“外頭在傳,說魯國公夫人當年參軍當廚娘之前,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還被買入雜耍班子里,靠愉人討生活。還傳說,這消息是……是你家放出去的�!�
顧茵愕然,陸夫人小心打量著她的臉色,見她確實是一副才知曉的模樣,呼出一口氣道:“我們自然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平時大家喝了酒,興頭上來言行無狀。你要真是這樣的人,外頭早不知道該怎么說咱們了�!�
顧茵蹙眉道:“我家和魯國公府確實有些不合,但并不會做這種下作的事兒。且這種事兒外人如何得知?怎么好端端的說是我家放出去的消息?”
陸夫人又給她解釋:“說是魯國公夫人兩日前去的半月庵祈福,而你家老夫人,那日也去了庵堂。”
話說到這里,顧茵就明白了。
這段過去在顧茵看來不算什么,知道了至多感嘆一聲陳氏命途多舛。但陳氏現(xiàn)在成了魯國公夫人,在高門大戶的眼中,這些就是不光彩的事兒了。陳氏便是為了兒子,也不會對人提起那些。但人在神佛面前自然是不會掩掩藏藏,肯定是什么都會交代的。
自家婆婆和她同一天去祈福,后頭立刻流言滿天飛,確實是太巧合了。
“我娘的為人我了解,她就算聽到什么也不會往外說。那日去祈福遇到魯國公夫人的事兒,她回家后都沒特地提起,更別說去聽來的話散布全京城。謝謝諸位提醒,我這就去仔細查查這件事�!�
這事兒確實麻煩,若不查個水落石出,一來自然是和魯國公府結(jié)的仇怨更深——倒也不是說他們怕了魯國公府,只是沒必要背這個黑鍋,二來,陸夫人這樣和她相交甚好的,自然是愿意信任她,可其他人呢?
真要讓人覺得自家是那種亂嚼舌根的人家,誰敢放心在食為天說話聊天?
道過謝后,顧茵還下樓去把那甜品做出來。
下午晌,顧茵為了這事兒提前收工回了家。
她先把來龍去脈說給王氏聽,王氏知道了直呼冤枉。
“我真要有那份心,我也是沖著那老虔婆去,我為難她兒媳婦做什么?她兒媳婦溫溫柔柔我還挺有好感的,那天認出她來,看她幾步開外還站著丫鬟和仆婦,我怕那老虔婆知道我同她搭話又磋磨她,啥都沒說就立刻走了。”
顧茵把茶盞往她手邊一遞,“娘先別急,我自然是知道您的為人的,不是怪罪您,只是詢問您當時的狀況。當時除了您之外,魯國公夫人祈福時可還有旁人聽到她說話?”
王氏喝了口茶順了氣,仔細回憶道:“那天天不好,要不是咱家前頭虧欠著沈姑娘,我也不會在那種天氣出城。庵堂那日人很少,當時在里頭的除了我,就是半月庵的小尼姑,還有魯國公府的下人,但她們都離得不近。”
王氏越說聲音越小,要不是她確實沒做過,自己都要覺得自己有嫌疑了。
她懊悔道:“早知道會惹出這樣的事兒,一認出她我就立刻走了。再不該聽下去的。唉,當時雖然離得近,但是祈告神佛的話,她本就說的十分小聲,和囈語差不多,而且都是人家最私密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認真去聽,去打探?只聽了一耳朵什么被拐賣,碼頭,雜耍班什么的,后頭我都自覺沒聽了,只在心里感嘆她可憐。早知道如此,我當時就該……”
“娘等等!”顧茵突然打斷了王氏道:“什么拐賣,什么碼頭?”
王氏被他喝的有些懵,訥訥的問:“咋了這是?就是她自己說的話,我只聽到這幾個字眼�!�
顧茵在屋里繞了好幾圈,平復了心情后才開口道:“娘還記得葛大叔和葛大嬸嗎?”
“咋不記得呢?咱們才離開鎮(zhèn)子半年,不就是早前咱們在碼頭上擺攤的時候……”說到這里,王氏嚯的站起身,“你是說……”
顧茵點頭,“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也有句話叫無巧不成書,咱家小野還是青意前頭費心尋找的孩子,這樣的巧合都實實在在發(fā)生過。所以我覺得,這事兒也有可能!”
葛家老夫妻遠在寒山鎮(zhèn),無從查證,而且若是在只猜想階段,就問起這件事。就怕最后給老人假希望,尤其是葛大叔身體在碼頭辛苦了這些年,身體已經(jīng)不大好,三五不時就發(fā)一些小病小痛。
最快也最便捷的方法,當然是直接問陳氏,看她對小時候的事兒還記得多少,能不能和葛家對上號。
但這傳言已出,兩家關系現(xiàn)在說是勢如水火也不為過,也不知道陳氏是不是也誤會了。而且就算她沒誤會,這個檔口肯定是被秦氏關起來了,不會放她出府來的。
要怎么和陳氏聯(lián)系上呢?
婆媳倆正發(fā)愁著,顧野從外頭跑進府中,邊跑還邊喊:“馮鈺,你不要欺人太甚!”
眨眼間,馮鈺氣勢洶洶追在后頭,“你家敢編排出那樣的流言,我不教訓你不配為人子�!�
兩人在門口就弄出了不小的動靜,門房趕緊來通傳了。
顧茵和王氏連忙趕出去,顧野已經(jīng)跑進來,而馮鈺就在后頭追。
府里下人都圍上去了,但馮鈺年紀雖小,武藝卻不低,且看穿著就知道家世顯赫,所以下人也不敢動手,只敢把他攔著。
“誤會誤會!”王氏連忙撲過去,擋在顧野身前。
本就是她惹出來的事兒,這要是讓大孫子挨了打,那比直接打她還教她難受。
然而王氏預想中馮鈺大打出手的事兒沒發(fā)生,馮鈺沒再動,顧野還催著下人道:“都傻站著干啥?快去把咱家大門關上!”
下人們和王氏一樣茫然,還是照著他說的辦了。
顧野這才拉了王氏一下,在她耳邊輕聲說:“奶別急,假的假的,我們沒要打架。”
兩刻多鐘前,顧野提早從宮里出來,想到放到食為天的戲本,也不知道馮鈺過來取了沒有。
途徑太白街,他就讓車夫停了停,他下車過去。
詢問周掌柜后,顧野得知馮鈺沒再來過,他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
然后他再出酒樓,迎面就遇上了馮鈺。
馮鈺站在太白街街口左右為難。
外頭的流言已經(jīng)傳到了魯國公府,他祖母秦氏氣的咬牙切齒,一開始還要發(fā)落府里下人。
但后頭秦氏冷靜下來,一想陳氏的身世只她和馮源知道,連馮鈺都沒說,更別提其他下人了。
后頭外頭的流言越發(fā)有鼻子有眼了,還據(jù)說是英國公府的人放出來的。
秦氏再一盤問那天跟著陳氏去祈福的下人,得知陳氏當時祈福的時候,身邊確實有個穿著打扮不似普通百姓的中年婦人。
秦氏把王氏的模樣一描述,丫鬟仆婦自然說就是他。
秦氏恨得牙癢,指著陳氏罵了好一通,然后就把她關在小院子里,讓她面壁思過。
馮鈺雖沒受到牽連,但親娘挨罰,比罰他還難受。
若他和英國公府的人素不相識,此時自然是記恨上了,但是他和顧野算是有些交情的,尤其是顧野那交朋友不論出身門第的言論,讓他頗為吃驚和喜歡的。
能教養(yǎng)出這樣孩子的人家,真的會做出那種下做的事情嗎?
馮鈺很是懷疑,所以他才來到這里。
他正猶豫著,顧野小跑著上前打招呼了,說你來的正好,“我寫新戲呢,我娘說可以搞個預售,正準備給你家送兩張預售票�!�
馮鈺看著他沒心沒肺的笑臉,神色凝重。
顧野止住了笑,試探著問怎么了?
馮鈺這才道:“這兩日外頭的流言……”
顧野更懵了,“我最近開始讀書了,天天都在苦讀呢。都好幾天沒在外頭亂轉(zhuǎn)了�!�
馮鈺說算了,轉(zhuǎn)身要走,顧野把他拉住了,“話說一半怎么就走?是啥流言,關于咱們兩家的?”
“你知道我身份?”馮鈺先是吃驚,轉(zhuǎn)念一想,顧野既知道,卻也愿意和自己相交,這般的不拘小節(jié),通情豁達。對那流言的真實性就更懷疑了。
那流言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所以馮鈺三言兩語說給他聽了。
顧野和他娘的反應一樣,當即就說不可能,“我奶就不是那樣的人。”
說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奶就不是有玲瓏心思的人,神佛前祝告的時候也不會大聲嚷嚷吧?可能她當時根本沒聽清楚。不過這件事我說了也不算,你隨我回去,咱們當面對質(zhì)�!�
別看顧野戲文里愛寫誤會糾葛,其實他被顧茵影響著,性子里也有直來直去的一面,覺得有誤會當面說開就好。
“這不好吧。”馮鈺還是猶豫,上門討要說法什么的,那就是撕破臉皮了。
顧野說沒啥不好,“肯定不是我家做的,只是誤會。沒做虧心事,我家都不怕對質(zhì),你怕什么?”
馮鈺又道:“這流言一出,我祖母已經(jīng)記恨上你家了,肯定派了人在你家附近監(jiān)視。我冒然上門,還是不好�!�
他也不是怕自己受到責罰,而是擔心他母親。
他在軍營里長大,陳氏在那里人緣頗好,給他尋了文武先生,他也確實聰明,學什么都進步神速。但自從魯國公府開府后,秦氏卻還嫌陳氏把他教養(yǎng)的不好,不再讓陳氏插手馮鈺的教育。
而馮鈺但凡敢違逆秦氏,就會招來秦氏對陳氏更多的不滿和磋磨。
馮鈺便變得謹小慎微起來,遇事都先想自己母親。
顧野想了想,想出個主意。然后馮鈺就裝作為母親抱不平,追著他過來了。
王氏聽他說完事情經(jīng)過,總算松了口氣。
顧野又去看他娘,挨到顧茵身邊,幽怨地道:“奶還知道擋我前頭呢,娘就這么看著哦�!�
顧茵好笑道:“前頭我聽門房說有人追打你,我是有幾分擔心的,可看到你們都跑著進府來了,追著你的又是馮小公子,你對馮小公子那么贊不絕口的,他真要是非不分就動手的人,你能那么喜歡他?”
說著顧茵又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身邊肯定有侍衛(wèi),只是平時不露面罷了。”
顧野又笑起來,“還是娘懂我�!�
顧茵笑著點了他一下,請馮鈺進正廳說話。
他們走后,跟出來的宋石榴沒動,她叉腰看著一眾下人,板著臉道:“都知道今兒個的事兒,該怎么說吧?”
府里的下人雖都是原王府的,但經(jīng)歷過一次次換血,現(xiàn)在留下的都是老實的。
宋石榴跟著王氏管家,都知道她是王氏身邊最得用的那個,她的話就等于是主子的話。
所以立刻有人道:“知道知道,馮小公子追打咱家小少爺,追到咱們府里,讓咱家老太太和太太給扣下了!”
宋石榴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放眾人各自去做其他活計。
正廳里,顧茵讓丫鬟給馮鈺上了茶水,又屏退了其他人,這才解釋道:“令堂去庵堂那日,我娘確實也在場。但是她當時也只聽到幾個字眼,回來后連家里人都提,更別說出去散布流言了。但這先按下不表,我有更要緊的和你說�!�
當即顧茵就說起葛家老夫妻。
馮鈺聽到她說葛家老夫妻就想著哪一日被拐走的女兒可能會回來找他們,所以這些年風雨無阻地在碼頭出攤,都到了滿頭霜白、渾身病痛的年紀,卻還在一直等著、盼著……
他到底年紀小,雖還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外祖,他還是紅了眼睛。
顧野坐在他旁邊,見狀也沒勸什么,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馮小公子可聽令堂提過從前的事?她可還有印象?”
馮鈺背過身擦了擦眼睛,這才道:“母親沒提過,只說在戰(zhàn)亂時和雙親失散,所以我沒有外家。”
說著他不由蹙了蹙眉,換以前他當然是可以直接回去問陳氏的,但是眼下陳氏被禁足,除了秦氏身邊的人送吃喝進去,旁人再不能和她相見的。
顧茵看他的臉色,也猜到了一些。
正好宋石榴進了來,走到顧茵和王氏身邊,小聲邀功道:“老太太和太太放心,奴婢已經(jīng)訓完其他人了,他們不會出去亂說的,只會說馮小公子是追打咱家小少爺,然后讓咱家扣下了�!�
王氏贊賞地看了宋石榴一眼,顧茵眼睛一亮,笑道:“好石榴,還得麻煩你跑一趟。”
宋石榴拍著胸脯道:“太太盡管吩咐�!�
屋里其他人還不明所以,又聽顧茵接著道:“馮小公子欺人太甚,把我兒打成這樣,難道還想當成小孩玩鬧,善罷甘休?去請他家大人來,分辨分辨!”
宋石榴想了想,問:“魯國公應當和咱家將軍一樣,還在上值吧?奴婢晚點過去?”
顧茵給她個“你傻不傻”的眼神,“可就得在他回家之前,你趁早去,趁早回。記得氣憤一些,讓他們務必立刻來人,晚了馮小公子可要在咱家吃苦頭!”
宋石榴還是不大明白,但不明白也不要緊,反正聽太太的肯定沒錯,她連忙“哎”,立刻讓人套車,眨眼就出府去了。
“謝過夫人了。”馮鈺起身作揖。
馮源和武青意都不在家,魯國公府能主事兒的只剩下秦氏,她還在稱病,又極好面子。這種沒面子的活計,她自然也是讓不受她待見的兒媳婦來。
沒多會兒,武安下學回來了,他今日也下學的早,回到家正準備歇歇,讓顧茵捉了壯丁,讓他按著記憶里葛家老夫妻的模樣,繪出了畫像。
武安學畫的時間短,還沒受到當下追求意像神似,而不追求寫實的畫風影響,他不用毛筆,只用炭筆,畫出來的畫像更接近現(xiàn)代的素描像。
畫像畫完,陳氏也到了英國公府。
她實在赧然,流言傳出來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像是英國公府會做出來的事——她們母子和顧茵母子都打過交道,對他們印象都挺好。
后頭秦氏雖然說她那日在庵堂的時候,旁邊的中年婦人就是王氏。
可她祝告的時候,王氏也在虔誠閉目,口中念念有詞。
兩人同時進行的,王氏就算真有那本事,一心二用,把她的輕聲囈語一字不落地聽到耳朵里,也不像是那種人——她臨走時看自己的眼神,溫柔疼惜,像長輩看自家晚輩一樣。起碼秦氏從未這樣看過她。
聽說馮鈺把人家孩子打了,讓人扣下,陳氏越發(fā)無地自容,來了之后就先幫著馮鈺致歉,說自己管教不嚴。
但后頭他看著馮鈺在旁邊和顧野頭碰頭說話的模樣,又不像壞了的交情的,一時間也迷惑了。
顧茵讓人把門關上,道:“事出突然,權(quán)宜之計請了夫人過來。您先看看這畫像�!�
素描像遞到陳氏面前,畫像上的夫妻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滿臉風霜溝壑,慈眉善目的很。
這并不是陳氏印象中認識的人,但就是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囡囡?”顧茵試探著喊了她一聲。
第92章
陳氏正在定定地看著畫像出神,
聞言第一反應就應聲道:“嗯?怎么了?”
應完她和顧茵都微微愣住。
顧茵立刻道:“你小名叫這個對不對?”
陳氏閉了閉眼,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是,
又好像不是。抱歉,
我實在有些記不住�!�
囡囡是方言中普遍存在的對女孩的愛稱。
光這還不能證明什么,顧茵就接著道:“葛家叔嬸在碼頭最好的位置,
賣油餅面條那些……唔,他家還有個混不吝的侄子,
名叫葛大龍……”
恍然間,
陳氏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片段。
熙攘喧鬧的碼頭上,
年幼的她幫著父母做事。
一個和她年紀相當?shù)哪泻⒆恿镞^來翻她家的錢匣子。
父母在旁邊忙著,
小小的她拉住了小男孩的手,氣呼呼地罵他:“你不許拿我家的銀錢!”
那男孩神氣活現(xiàn)地把她推倒在地,
“什么你家我家的?阿奶說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所有東西都是我的!”
她坐在地上哭了起來,男孩心虛地溜走。
她娘趕緊過來把她抱起來,
溫聲說:“娘的好囡囡,這是怎么了?”
她抽抽噎噎地把之前的事情說了。
她娘把她好一通哄,
還連帶著埋怨她爹,
“大龍好歹是男孩子,
欺負咱們囡囡算怎么回事?”
她爹也是一臉心疼,
又無奈道:“大龍被他奶養(yǎng)的驕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