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馮鈺點頭,“我都省得的。沒事,反正還多了半日休沐。而且來日方長,不急在這一日�!�
“那一會兒我就陪著他,你自己找機(jī)會去和珠兒姨母說話。”
兩人正商量著,坐在轎攆上頭的陸煦又不干了,說他們肯定在說自己壞話。
他又從轎攆上頭下來,非要跟著兩人一道走路。
最后小路子費心安排的轎攆還是被空置了,三個人還是腿兒著出了宮。
第104章
陸煦人小腿短,
養(yǎng)尊處優(yōu)養(yǎng)大的,走到宮門口就走不動了。
所幸宮門口停著顧野的馬車,上了馬車他就躺下了。
一路躺到食為天門口,
陸煦緩過勁兒來了,
不要侍衛(wèi)抱,他自己跟在顧野和馮鈺后頭,
踩著腳蹬麻溜兒地下了來。
顧野讓侍衛(wèi)如往常一般隱匿身形,守在外頭,
而后便帶著馮鈺和陸煦進(jìn)了酒樓。
時值午市,
酒樓的生意雖不如之前,
卻還是人聲鼎沸,
門庭若市。
周掌柜正在招呼客人,見到顧野他們過來,
他讓女堂倌去三樓雅舍請了顧茵下來。
“大中午的就往家跑,這是又嘴饞了?”顧茵笑著下樓,等看到馮鈺,
她挑了挑眉,又笑道:“原是阿鈺來了,
我倒是誤會了。”
顧野故作生氣地嘟囔:“我回來就是嘴饞,
看見阿鈺來了,
娘就這般高興。這是怎么的呢?只見新人笑,
不聞舊人哭?”
顧茵抬手做勢要打他,
“這是又從哪里學(xué)來的渾話?”
顧野夸張地抱頭躲開。
后頭顧茵正要讓人正把葛珠兒喊下來,
顧野搶在她開口前道:“娘先不忙,
不止我倆,還有個小尾巴呢�!�
他朝著自己后頭努努嘴,顧茵一臉奇怪地看了看他身后,
又看了看他。
顧野再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空無一人。
他又跑出店外,去尋小尾巴陸煦。
陸煦壓根就沒跟著他進(jìn)食為天,在門口就被賣各種吃食和玩意兒的小攤子吸引了注意力。
因為距離食為天不遠(yuǎn),還在侍衛(wèi)們的保護(hù)范圍里,而且因為食為天是顧野常出入的地方,所以附近的人早就經(jīng)過仔細(xì)盤查,不用擔(dān)心攤販會對他們不利,所以沒人出來攔他。
陸煦剛讓糖人攤的攤主給他畫了條大鯉魚。
那攤主的手藝確實不錯,在附近小有名氣的,那鯉魚圓滾滾的很是討喜,每一片鱗片都勾勒的十分細(xì)致。
陸煦看到顧野在到處找人,接了鯉魚就要過去,攤主立刻把他攔住,陪著小心道:“小公子,您還沒付銀錢呢!”
“啥銀錢?”陸煦疑惑地歪了歪頭,然后又看旁邊其他人在攤子上買東西都會給銅錢作為交換,那東西是他沒見過的,他隨手拿了腰上系著的玉佩,問那攤主道:“我把這個給你行嗎?”
陸煦還穿著宮里的衣裳,那一身宮緞和金線圖案十分唬人,攤主在京城見過不少達(dá)官貴人,已經(jīng)通過衣著判斷出他身份高貴。所以他拿了糖人沒準(zhǔn)備付銀錢就準(zhǔn)備走人的時候,攤主都攔人都得陪著小心。
而現(xiàn)在陸煦解下的這玉佩更是不得了,那是一整塊羊脂玉雕成的,通體乳白,沒有一絲雜色。
這樣一個玉佩,別說一個糖人,能買下一整條街的小攤子了。
攤主連連搖手說不敢,又道:“小公子沒帶銀錢就算了,這么好的玉佩我可不敢收。這就算我請小公子吃的�!�
陸煦舔著糖人,實在有些搞不明白這人為啥不要自己的玉佩,他這玉佩可比那種銅錢看著漂亮多了!
不過對方都說請他吃了,陸煦也沒再多問,蹦跶著跑到顧野旁邊。
“你看!我的大鯉魚!”陸煦得意洋洋地當(dāng)著顧野的面舔了好幾口。
不過舔完幾口,陸煦就不想吃了,覺得這個糖人有點發(fā)苦,一點都沒有宮里的糖好吃。
他平常不要的東西都是塞給奶娘和宮女處理,現(xiàn)在身邊沒人,陸煦拿得手酸,隨手就要往地上扔。
顧野立刻把他攔住,臉上帶出了一點怒氣,“我們上午剛學(xué)的什么,你是光顧著睡覺,一點沒聽是吧?”
上午文大老爺剛給他們教了《憫農(nóng)》的其一和其二。
農(nóng)是社會的根本,身為皇子,自然是要體恤百姓的不易。
這個其實不用人教,顧野在外頭長大的,自然能深刻體會。
倒是陸煦,他生下來的時候,當(dāng)時還是義王的正元帝已經(jīng)勝券在握。
所以這一課,其實是文大老爺他們精心為他準(zhǔn)備的。
“我沒光睡,都聽著呢!”陸煦爭辯著,還把兩首詩都背了一遍。
沒想到這小子還真聽課了,顧野的怒氣消下去一些,又道:“那你自己都會背,‘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糖人就算不合你口味,也不能就這么扔了。”
陸煦更迷惑了,“這又不是啥‘盤中餐’,又不是一粒粒的�!�
顧野人也不大,讓他來教陸煦,他也說不明白。
正好顧茵出來了,聽到這話就笑道:“這個糖人,用的糖叫麥芽糖,是用米和麥芽經(jīng)過糖化熬煮而成的。米和麥芽你應(yīng)該知道,就是糧食�!�
陸煦還是不咋懂,但人家解釋了這么一堆,他再問下去會顯得傻乎乎的,就似懂非懂地道:“反正意思就是這個也是糧食,是先生說的要珍惜的東西對吧?”
到底是正元帝的孩子,這聰明勁兒還真是比一般孩子強(qiáng)不少。
顧茵連連點頭,真心實意夸贊道:“小殿下真聰明,就是這么個道理。”
在去文華殿上課之前,正元帝就叮囑過陸煦要聽文大老爺?shù)热说脑挕?br />
即便是馮貴妃,私下里也叮囑過讓他不能違逆先生。
所以陸煦又把糖人拿住了,沒再說要扔掉。
后頭顧野又問他:“你哪里來的糖人,你帶銀錢了?還是侍衛(wèi)幫你給的?”
陸煦搖頭,“是那個人說請我吃的。”
他指著不遠(yuǎn)處賣糖人的攤主。
顧野過去替他道了謝,又遞出了十幾文錢。
“少東家客氣了,五文錢就夠了�!睌傊髟谑碁樘焱忸^擺攤了好一段時間,自然是認(rèn)識顧野的,他只數(shù)出了五文錢,其余的還還給顧野。
陸煦還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頭,拿了個銅錢到眼前反復(fù)地看,“這就是銀錢啊,比我的玉佩還好?”
攤主看他天真懵懂的模樣,便和藹地解釋道:“小公子的玉佩值好多好多這樣的銀錢,夠買成千上百個糖人了,所以我不敢要。并不是說小公子的玉佩不好�!�
陸煦更不解了,“你給我一個糖人,我能給你價值成千上百個糖人的玉佩,多還不好嗎?”
“這個,這個……”攤主都被他問住了,總不能直接說我看你穿的富貴,出身一定顯赫,怕收了你的玉佩招來禍端吧?
還是顧茵過來,接著輕聲細(xì)氣地同他道:“有句話,叫‘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通俗點說,就是干多少活,出多少力,就吃多少飯。所以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攤主聽到這話笑得越發(fā)和氣了,“我可不敢稱什么‘君子’,顧娘子真是折煞我也�!�
后頭陸煦又去了旁邊捏泥人的攤子,看他那稀奇勁兒,顧茵沒攔著,只過去和附近的攤主打好了招呼,把陸煦的賬掛在自家酒樓下頭,到時候去找周掌柜結(jié)銀錢就成。
等陸煦逛攤子的工夫,顧野蹙著眉頭和他娘道:“他煩人的很,小孩子難道都這樣煩人的嗎?”
顧茵忍不住笑出了聲,“你下個月才過生辰,還不到七歲整,還一口一個喊別人小孩子?”
顧野撓著頭笑了笑,又道:“那我小時候沒這么煩人吧?又會哭,又一直問。”
顧茵回憶了一下,就笑著說:“你是不怎么哭,也不會問。但是……”
但是是個撒手沒!
以至于現(xiàn)在顧茵回想起剛收養(yǎng)顧野的那段時間,能想到的都是去外頭找他或者在家里等他回來吃飯。
母子倆說著話,陸煦一手還拿著剛才的糖人,另一只手拿著泥人,懷里還揣著幾個油紙包,滿載而歸。
顧野看著就咋舌道:“你買這么多東西,一會兒咋吃飯?”
陸煦早上吃了肉夾饃和鹵肉燒餅,剛又在買其他東西的時候,吃掉了“鯉魚”的尾巴,已經(jīng)不餓了。
他搖頭道:“我不要吃飯,我還要玩!”
顧野把他帶出的宮,等于是把這個燙手小山芋接到了手里。
這要是換成別人家的孩子,說要和他一起玩,顧野能想出幾十種辦法和他增進(jìn)感情。
偏陸煦雖是他弟弟,卻是馮貴妃生的,還是個小哭包,輕不得重不得的。
顧茵就道:“我正好要去京郊,你們要不要跟我一道去?”
顧野奇怪地看了他娘一眼,意思是咋還真帶他出去玩?
顧茵抬頭朝著食為天三樓的方向,昂了昂下巴。
顧野立刻會意,把這陸煦支開,馮鈺才好和親娘安心會面不是!
他便接口道:“那正好,我也很久沒去外頭了。今兒個天氣確實不錯,正適合騎騎馬,放放紙鳶。”
陸煦的眼睛立刻亮了,不等他們再接著說下去,就走到馬車邊上催著出發(fā)。
顧茵喊了人出來接了陸煦身上的東西,又和周掌柜交代了兩句,就帶著兩個孩子坐馬車離開。隱在暗處的侍衛(wèi)自然跟上。
太白街距離京郊有半個時辰左右的路程。
陸煦開頭還問表哥怎么不去?讓顧野說馮鈺難得休假,只想休息給糊弄過去了。
再后頭陸煦扒著車床看沿街的熱鬧景象,看啥都覺得十分新鮮,也就顧不上去想馮鈺了。
初春的日頭暖融融地照在陸煦身上,沒多會兒他又泛起春困,直接躺下睡著了。
顧野沒吃午飯,正吃顧茵帶出來的小點心,見他睡著,他壓低了聲音問:“他睡著了,我們是不是讓馬車兜幾個圈子,回頭就說已經(jīng)去過了,是他睡著給錯過了,成不?”
顧茵低聲解釋道:“我出城是真有事兒。再說了,他雖年紀(jì)小,看著沒比你小時候笨,這么糊弄他,他又哭怎么辦?”
顧野說也是,遂沒再接著出主意。
顧茵并沒有離開主城太遠(yuǎn),她去的是水云村。也就是衛(wèi)三娘和大小孫氏居住的地方。
前頭王氏置辦田產(chǎn),就買下了一些水云村的田地。
顧茵這次過去,是代表王氏去和佃戶簽契書的,順帶也看看有沒有什么新鮮東西可以收上來。
到了水云村外頭,馬車剛停下,村長連同衛(wèi)三娘和大小孫氏家的男人早就在等著相迎了。
顧茵下了馬車后見到他們,轉(zhuǎn)頭讓陸煦先在馬車上留一留,怕他被帶著傷殘的人嚇到。
不過陸煦根本沒聽她的,搶在顧野前頭就踩著腳蹬蹦了下來。
看到這么些人,陸煦一點沒怯場,反而蹦跶到衛(wèi)三娘家的男人面前,好奇地摸著他的木質(zhì)輪椅。
那男人沒了雙腿,從前在家里進(jìn)出都只能在地上匍匐。
那木質(zhì)輪椅還是顧茵想到他不方便,請人定做了送來的。
木料雖不算頂好,但這東西確實實用,而且原理也很簡單,這樣就算時間久了,輪椅損耗了,衛(wèi)三娘也能直接找人再做。
“你為啥坐這樣的椅子呢?為啥這椅子還帶兩個……馬車上那樣的東西�!�
陸煦還不知道這叫車轱轆,奶聲奶氣地和衛(wèi)三娘家的詢問。
衛(wèi)三娘家的也不見怪,先說自己的腿斷了,然后轉(zhuǎn)動輪椅的轱轆給他演示,說這樣自己就可以挪動了。
陸煦又接著問:“那你為啥沒腿了?”
“打仗打的�!鳖櫼斑^來接口回答,眉頭又蹙起了,代替陸煦和對方致歉。
衛(wèi)三娘家的連說不礙事。
后頭顧野怕陸煦再說出冒犯人的話,就把他帶到一邊去玩了。
初春的田埂上已經(jīng)不是荒蕪一片,許多農(nóng)人都在田地里忙活,秧苗種下去后,小青蛙和小田鼠也都出來了。
顧野就捉了個小青蛙給他玩。
顧茵看侍衛(wèi)都在他們身邊,也就不再管他們,接著去做自己的事。
后頭她簽好了契書,又收了一些山貨,再回到村口,就看到陸煦拉著顧野一個勁兒地問問題。
顧野人都快被他問傻了,從眼前的莊稼是啥,眼前的農(nóng)人在做啥,啥時候這些莊稼能變成平常吃的那些飯食,解釋到青蛙是啥,田鼠又是個啥。
看到顧茵過來,顧野如蒙大赦,頭疼道:“娘的事情都辦妥了是不是?咱們快走吧�!�
顧茵看著好笑,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額頭的汗,陸煦見了,就也自來熟地跟在顧野后頭,探出自己的小腦袋。
顧茵幫他一道擦了汗,衛(wèi)三娘家的男人送來了他剛回去扎的紙鳶。
這紙鳶只是用了竹漿紙和竹篾做的,最簡單的四四方方的菱形款式,一點兒花樣也無,和京城鋪子里賣的不能相提并論。
但這是他方才聽陸煦提了一嘴,問顧野說說好放紙鳶的,怎么不給放?顧野給他解釋說這里沒有賣紙鳶的,所以他特地立刻做出來的。
所以不論款式花樣,光是這份心意就讓人十分動容。
陸煦一看到紙鳶就眼睛發(fā)亮,然后扯扯顧野的袖子,說:“銀錢,銀錢!”
他還沒忘了今天新學(xué)的,拿人東西要給銀錢呢!
然后不等顧野回答,他小跑著去接紙鳶,還對衛(wèi)三娘家的男人道:“這個掛在我哥賬上!”
眾人齊齊發(fā)笑,衛(wèi)三娘家的笑著道:“這是我隨便做的,小公子拿去玩就好,不要銀錢的!”
這下子陸煦得了紙鳶,自然是更舍不得走了,點了個侍衛(wèi)和他放起來。
村長就請了顧茵和顧野去田邊的涼棚坐下。
那涼棚雖小,但也有板凳矮桌,比干站著強(qiáng)不少。
顧茵便和他們寒暄了一番,問他們?nèi)缃裆罹硾r如何。
村長回答道:“拖陛下的福,給傷兵分了田地,等于給了我們一個飯碗。如今又有夫人這樣的善人,買下田地后租子比別人要的少,只要不是懶到家的懶漢,都不會缺了一口飯吃!”
顧茵忙道村長客氣,“不過是減了二成租子,舉手之勞罷了�!�
英國公府現(xiàn)在還真不靠這點田地租子吃飯,置辦這些產(chǎn)業(yè)純粹是王氏覺得銀錢在家放著也是放著,拿出來物盡其用罷了。
“對夫人不值一提的小事,說不定就能救我們這樣農(nóng)人的命呢!”村長起身行禮。
顧茵真有些不習(xí)慣這么謝來謝去的,而且她雖減了租子,但收東西的時候,對方感念她的大方,給的足斤足兩不算,還往里加各種添頭,并且主動說下次再有好東西也都給她留著。其實是互惠互利的事,并不是她單方面的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