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洗著洗著,顧野快睡著了,隨意問起道:“今日營地里沒發(fā)生什么事兒吧?”
下午晌顧野雖然出去了,但小路子這樣不會武的宮人卻沒跟著一道去。
他們這些人消息最是靈通,尤其小路子那是錢三思唯一的徒弟,顧野跟前的第一太監(jiān),就算不知道他是誰,也得賣他師父和顧野這烈王的面子。
所以都不同小路子費心主動去探聽,自有人上趕著把事兒往他耳邊遞。
小路子稟報道:“殿下前頭和小殿下玩了好一會兒,小殿下吃過午飯就歇下了。皇后娘娘沒有其他相熟的人,就去尋了將軍夫人一道騎馬……”
顧野聽著,小臉上不自覺地帶出了笑。
他前頭被顧茵勸過,已經(jīng)不再糾結(jié)于她們會不會為自己吃醋這個問題了,打心眼里期盼著兩個娘能相處好。
然而小路子話頭一轉(zhuǎn),又道:“娘娘和夫人在小樹林里遇到了那陸家的小娘子,就是和魯國公定親的那位。將軍夫人本是沒上去打招呼的,那位陸小娘子卻主動過了來……”
小路子把當(dāng)時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轉(zhuǎn)述給了顧野。
顧野睜開了眼,臉上的笑也退了去。
他雖年紀(jì)不大,但儀態(tài)氣度學(xué)的極好,沉下臉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股威嚴(yán)氣勢。
小路子見了就道:“那陸家小娘子委實輕狂過了頭,沒有眼力見兒,不把將軍夫人放在眼里,和不把殿下放在眼里無甚區(qū)別。眼下她還沒當(dāng)上國公夫人呢。”
小路子最后那句意有所指,顧野聽了也就明白過來。
陸家和馮家雖然定了親,但只要一天沒成婚,陸家就還只是商戶人家。
皇家對功勛之家可能還要忌憚一些,怕冒然出手寒了開國功臣們的心。
但對著陸家那樣的,自然不用顧忌。
甚至都不用想什么法子,只要顧野去王太后或者周皇后那邊念叨兩句,由她們開口說那陸沅琪幾句不好,那秦氏慣是個拜高踩低的,就得在銀錢和名聲之間反復(fù)掂量掂量。指不定就會反悔結(jié)下這門親事。
沒了魯國公府的庇護,那陸沅琪只是個商戶女,自然就沒了輕狂的本錢。
顧野卻搖了搖頭,說不成。
“我娘說他們兩家接親是‘好事’,這樁親事不能壞�!鳖櫼俺烈鞯�,“得想個別的法子�!�
既不能壞了陸家和馮家的親事,又得讓那陸小娘子沒臉再輕狂,小路子實在幫不上什么忙,便立刻止住了話頭。
很快顧野沐浴完了,陸照的奶娘尋過來了,說他哭鬧起來了。
顧野一邊心里奇怪怎么不讓周皇后哄他,一邊還是過去了。
他下午晌確實累壞了,和陸照玩了一會兒后就一起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顧野醒了,輕手輕腳地從陸照屋里出來,想著時辰還早,就拐回了英國公府那邊。
此時王氏和顧茵都起了,正坐在一處說話。
顧茵自顧自地喝著花茶,王氏卻不像往常那樣熱絡(luò)親切地和她說話,而是低著頭在小聲地認(rèn)著錯,“我也是好心嘛,想著那鹿血大補,就白扔了實在可惜,所以做成了那什么血旺。沒想著勁道那么大�!�
武青意沖了一整夜的涼水澡,沒回屋子,顧茵則因為躁熱失眠了一整晚。
兩人一夜過得無比煎熬,尤其是顧茵,最近生活條件好了,身子也養(yǎng)的比從前嬌貴,一夜沒睡,她眼底下一片青影,看著憔悴壞了。
王氏見了就知道自己的盤算落了空,要壞菜,連忙道歉告饒。
顧茵涼涼地道:“昨兒個那鹿血旺,可不止我和青意吃了,我還送了一些給皇后娘娘�!�
王氏尷尬地笑了兩聲,“那……那想來吃著應(yīng)該挺好�!�
屋里氣氛有些不對勁,顧野就沒再往里去,只和門口的下人比劃了一下,說自己先回去了。
等回到自己營帳,小路子伺候他換衣裳,顧野便問起鹿血的作用。
小路子早就看出自己主子不同凡人,所以并沒有因為她年紀(jì)小就糊弄他,就解釋說鹿血可以壯陽益精,對成年男子是大補之物,對子嗣很有幫助。
吃點鹿血就能有娃娃了,也確實新鮮。不過聽方才他奶和他娘的對話,該是沒得逞了。
顧野忍不住笑了笑,一通話問完,衣裳也換好了,他又去正元帝跟前伺候。
小路子還留在營帳里,因昨兒個沒能幫顧野想到好主意,小路子自覺沒辦好差事,正自責(zé)又懊悔,絞盡腦汁。
聯(lián)系到方才顧野問的話,小路子腦內(nèi)靈光一閃,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還是他們殿下有招��!
就是說的太隱晦了些,他差點都沒回過味兒來。
當(dāng)天小路子在營地里沒閑著,摸到正元帝的膳房里,和御廚要了些好酒和鹿血,還和廚子請教了一番最能發(fā)揮鹿血效用的做法,將這兩樣?xùn)|西攙在一起釀了一瓶鹿血酒。
等到當(dāng)日的狩獵結(jié)束,那瓶酒就和其他賞賜一起,送到了魯國公馮源的營帳里。
第116章
要說魯國公馮源也是倒霉。
之前和葛珠兒和離后,
馮源私下幾次打聽,只知道她去了食為天做工,過得風(fēng)生水起,
十分滋潤,
更多的卻是打聽不到了。
對比之下,他借酒消愁,
頗為消沉,倒成了放不下的那個。
為了這場春狩,
他憋著一口氣,
就是想好好表現(xiàn),
出出風(fēng)頭,
讓葛珠兒和背地里嘲笑的他的人知道,他還是從前那個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猛將!
然而第一天武青意大獲全勝,
他白忙活了一整日。
不過狩獵這活動運動量十分的大,第一日參加過的人家,大多不會連著參加第二日。
而且他和武青意不對付了多年,
對彼此都有些了解。
武青意性子還算內(nèi)斂,出過一日風(fēng)頭后,
自然就會收斂。
所以第一日的惜敗過后,
修整了一夜,
馮源又帶著人整裝出發(fā)。
馮鈺雖已對他這親爹冷了心,
但見他這般,
還是忍不住勸道:“父親年歲不輕了,
昨兒個奔忙了一下午,
十分辛苦,今日不若好好歇一歇,左右明日且還有一天�!�
馮源聽不進去他的勸,
蹙眉道:“歇什么歇?你爹我還沒老到那份上呢!要歇你自個兒歇著�!�
馮鈺的騎射工夫在同齡人中不差,但和成年會武之人比,還是比不過的。
少他一個不算什么,馮源就沒帶著他去。
馮鈺也懶得跟,自去顧野身邊。
正元帝還是帶著顧野和陸煦出巡狩獵,當(dāng)然皇帝肯定是不會為了一點獵物奔忙了,只是帶著他們出去散散,玩耍玩耍而已。
后頭到了傍晚時分,正元帝這邊鳴金收兵,回營地開始清點獵物,結(jié)算第二日的勝者。
要不說馮源倒霉呢?今天武青意又下場了。
其實馮源估算的沒錯,武青意這日本準(zhǔn)備歇著,好好陪伴顧茵的。
但壞就壞在昨兒個兩人分吃了好大一份鹿血旺,身上的燥熱只通過沖冷水澡緩解,沒有得到真正的紓解。
他一身力氣無從發(fā)泄,于是便又帶著人下場狩獵。
平常時候的武青意就能壓馮源一頭,這種時候就更別說了。
馮源又叫他比了下去。
武青意連勝兩場,在武將中的威望更上一層樓。
馮源回營帳的時候,還聽到有人在旁邊熱切地討論著,說:“都閑散一整年了,人都疏懶了不少,也只有大將軍不減當(dāng)年勇,真不愧是本朝第一猛將!”
旁邊的人聽了就涼涼笑道:“勤加操練只是一遭,這也得看天賦。不然你看魯國公,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卻連著輸了兩場……所以啊,大將軍那樣天賦異稟的,不是咱們這樣的凡人勤奮就能趕上的。”
其他人紛紛附和,說確實如此,然后一行人勾肩搭背,繼續(xù)心安理得地去偷懶了。
只留下聽了一耳朵的馮源,差點把鼻子氣歪了!
到底是在御前,即便是氣惱到了這個地步,馮源也只能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回到了自家營帳。
然而魯國公府的營帳內(nèi)氣氛也很不好。
秦氏這次也來了,按說她這個年紀(jì)的人一般是不會來參加這種活動的,而且她又不像王太后和王氏那樣身子康健,喜歡熱鬧。
所以她為的當(dāng)然不是打獵騎馬,而是和馮貴妃相聚,互通有無。
過去馮貴妃雖然很少能出宮,但往宮外消息遞得頻繁。
后頭也不知道怎么了,她自己宮里的人還好,其他宮人卻是越發(fā)使喚不動。
想傳一份家書出來,那得上下打點,少說得花費百兩銀子。
正元帝前頭給了永和宮不少賞賜,但也都是珠寶首飾那些,很少給現(xiàn)銀。
宮中的賞賜都帶著特有的徽記,馮貴妃再蠢笨也知道不能讓這些東西流出去,便只好一面和秦氏要現(xiàn)銀,一面減少往宮外遞消息的次數(shù)。
上次母女倆通信,還是馮家和陸家定親那會兒。
秦氏這段時間過得可算是十分如意,礙眼的兒媳婦被清掃出門,后頭也沒再給馮家惹什么事兒,就好像憑空蒸發(fā)了一般。讓她又愛又恨的大孫子如今在宮里的時間多,回家的時間少,祖孫倆互相不礙著對方的眼。
馮家的財政危機也在和陸家定親后解決了——陸家已經(jīng)先送了五萬兩過來任秦氏隨意支配,而剩下的十五萬兩,則會在兩個月后,陸沅琪嫁進馮家的時候,和她其他嫁妝一道帶過來。
因為陸家這樣會來事,所以這次春狩,秦氏也很大方地給陸沅琪下了帖子,帶她過來長長見識,算是給她和整個陸家做臉。
陸家雖是商戶,但在京城也算是享負(fù)盛名。
和馮家交往甚密的那些人家知道兩家要結(jié)親,見了那恨不得把她夸出一朵花來,又說秦氏高瞻遠(yuǎn)矚,摒棄了門戶之見,很了不得!
捧得秦氏像活在云端里一般逍遙自在。
春狩第一日馮貴妃隨侍正元帝左右,母女倆沒見面。
第二日馮貴妃沒再跟出去,自然過來和秦氏說話。
母女倆碰了頭,馮貴妃見了秦氏就哭訴道:“母親只顧著自己高興,卻不想想女兒的處境。女兒如今空得一個貴妃的名頭,既無寵又無權(quán),怕是再過不久,宮里就再沒有女兒站腳地方了……”
上次母女倆面對面說話,還是正元帝認(rèn)回顧野之前,放了馮貴妃出宮歸寧。
彼時的馮貴妃何其風(fēng)光,侃侃而談,還謀劃著將來當(dāng)皇后,甚至當(dāng)太后。
沒想到不過短短兩月,她就像變了個人一般,不止臉上再不見那志得意滿的風(fēng)光姿態(tài),更是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不如從前美艷不算,還平添了好幾歲。
秦氏忙勸道:“我的兒莫哭,有什么委屈快和娘說說。”
馮貴妃就一邊流淚一邊娓娓道來。
不同于秦氏最近的逍遙自在,馮貴妃近日過得很是不好。
驅(qū)使不動宮人已經(jīng)不值得一提了,她現(xiàn)在和親兒子陸煦聚少離多。
雖說前頭她花了好些個銀錢打點,還把陸煦身邊的奶娘和宮人都一并送去了擷芳殿。
可即便如此,她對擷芳殿發(fā)生的事兒還是知之甚少,只能從奶娘嘴里知道一些。
那會子顧野把親弟弟陸照也一起帶到擷芳殿上課,馮貴妃自以為得到了機會,讓奶媽多吹吹耳邊風(fēng),好讓陸煦知道親疏有別。
沒想到陸煦前頭確實有些吃味,轉(zhuǎn)頭讓顧野三言兩語一哄,再弄了些宮外的新鮮玩意兒,又只知道跟在顧野屁股后頭轉(zhuǎn)了。
后來陸煦還回去說:“大哥和表哥他們都不帶什么奶娘,只陸照還需要奶娘跟著。我比陸照強,我不需要奶娘了�!�
這番話他后頭又對正元帝說了一通,正元帝就讓那奶娘還回永和宮伺候。如今只要陸煦不愿意和馮貴妃說的事兒,馮貴妃是再不能探聽到半個字!
還有昨兒個第一日狩獵結(jié)束,她這親娘還在正元帝旁邊站著呢,陸煦居然跟在顧野后頭,對著顧茵親熱地喊著“姨姨”,就著顧茵的手讓她擦汗。
而且這還只是一遭,更糟心的是,帝后感情越發(fā)和睦了。
從前馮貴妃沒覺得周皇后比自己高貴多少,雖說周皇后是皇后,她是貴妃,但周皇后無寵,反倒是她,多得是陪伴圣駕的機會,生下的皇子也比陸照那病秧子頂用。
眼下周皇后多了個厲害的嫡長子不算,還和正元帝越走越近。
那養(yǎng)心殿她想進一次比登天還難,更別說留宿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當(dāng)夜,馮貴妃氣得砸了一屋子的擺設(shè)。
動靜鬧得很大,正元帝知道了讓錢三思過來詢問,馮貴妃自然不敢說自己是拈酸吃醋,只說是宮人不小心,讓宮人頂了包。
這就形成了個惡性循環(huán),如今連帶著她宮里的宮人都不如從前那般忠心可靠了。
前一日狩獵,馮貴妃做低伏小,不辭辛苦,不知道在外頭吃了多少塵土,跟著隨侍了正元帝一整日,本以為會換回一些恩寵,馮貴妃當(dāng)夜都盛裝打扮起來了。
沒想到,正元帝和周皇后用過晚膳后又宿到了一處。
說到這里,馮貴妃的眼淚又和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哭道:“母親快給女兒出出主意,女兒是真不知道怎么辦了�!�
秦氏訥訥地道:“陛下怎么就不寵愛你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馮貴妃恨聲道:“女兒能做什么?女兒還和從前一樣,從未變過。是陛下變了,一切自打烈王回宮后都就變了!”
“那黃口小兒。”秦氏跟著咬牙切齒。
然而任憑他們咬碎牙齒,卻也想不出其他招數(shù)來對付顧野。
一來是她們是女子,接觸顧野的次數(shù)本就有限,二來,馮貴妃在宮里使喚人跑腿都使喚不動,讓她在宮里出招對付顧野,獨木難支,和自尋死路沒有差別。
當(dāng)然最主要的,還是顧野和陸煦相處的極好,這不止為他博得了一個好名聲——現(xiàn)在朝中大臣對他這照顧幼弟的仁義之心贊不絕口。而且這還是對馮家的一招釜底抽薪。
畢竟馮家最指望的,還是長大后的陸煦。
照著現(xiàn)在這個趨勢發(fā)展,怕是陸煦長大后會成為顧野最堅實的擁躉,按頭整個魯國公府給顧野賣命!
沉吟半晌,秦氏出聲道:“娘娘別急,今日你兄弟又出去狩獵了,今遭一定風(fēng)風(fēng)光光拔得頭籌,陛下看著你兄弟的面子,晚上自然會在你那里。你今晚好好侍奉,至于旁的,為娘再好好幫你想想�!�
到底不是孤身作戰(zhàn),馮貴妃呼出一口長氣,看時辰不早,她就說先回去梳妝打扮。
后來沒多會兒,秦氏就聽到了外頭的喧鬧,知道這日的勝者又是武青意,馮源再次落敗。
她的臉色自然又沉重了三分。
馮源回來后,秦氏少不得抱怨道:“別人都是娘家人給出嫁的女子撐腰,咱家倒好,光沾娘娘的光,卻半點忙幫不上。一個馮鈺是如此,你也是如此!”
馮源越發(fā)苦悶,大聲反駁道:“娘怪我做什么,難不成是我不想為咱家、為娘娘爭光?”
再沒人比他想壓武青意一頭,出口惡氣的了!
馮源氣惱地一拳砸在桌上,“而且娘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咱家沾了娘娘的光,娘莫不是忘了,咱家的榮光是我用血和命拼著換來的!”
馮源在秦氏這親娘面前素來沒脾氣,今遭卻是把滿腔的怒氣都直接發(fā)作了出來,秦氏被他吼的一愣,聲音頓時低了下去,囁喏道:“你要是累了你就歇著,和我吼什么?又不是我讓你落敗的。”
然后秦氏就捂著心口,又說自己不舒服,讓鄭媽媽扶著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