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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等到屋內(nèi)安靜下來,馮源連一個發(fā)泄對象都沒有了,就越發(fā)愁悶。

    回想從前,他每每意志消沉的時候,都有葛珠兒在旁輕聲細語地勸慰他。

    可如今,葛珠兒讓他親娘趕走了,親娘也嫌棄他脾氣大,不愿意聽他抱怨。

    “拿酒來!”馮源又是一聲怒吼。

    下人們送來酒水和小菜,馮源讓屏退了其他人,自斟自飲,很快就喝了個半醉。

    后頭下人來稟報,說正元帝那邊送了東西過來。

    雖說正元帝給每家的賞賜都差不多,但到底是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不能慢待。

    馮源親自迎了宮人,馮家的丫鬟知道他正是氣不順的時候,就提起道:“這里頭還有一瓶宮廷御酒,陛下顯然還是看重國公爺?shù)��!?br />
    君臣同樂之際,正元帝送往各家的多是皮毛和獸肉,今日這酒就成了稀罕物。

    馮源心情稍好了一些,送走正元帝身邊的宮人后,那說了話哄他高興的丫鬟沒下去,在一旁幫著斟酒布菜,他也沒說什么。

    一瓶酒喝完,馮源渾身燥熱難當,眼前已經(jīng)是模糊一片。

    模模糊糊的,那個替他斟酒布菜的丫鬟就變成了葛珠兒的模樣,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拉住了丫鬟的手。

    那丫鬟是秦氏之前安排在馮源身邊的,作用自不必說,只是好些時候了,馮源都沒對她如何。她心里也不是不焦急的。

    雖然馮源一會兒喚“阿陳”,一會兒喚“珠兒”,顯然是把她當成替代品,但丫鬟還是柔順地扶著馮源進了內(nèi)室。

    營地里各家都帶了不少家眷和下人,但要說最多的,那還得是侍衛(wèi)和宮里的人。不然若是有幾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聯(lián)合起來,仗著人多勢眾豈不是可以威脅正元帝的安危?

    因此這邊廂魯國公府剛有了動靜,轉(zhuǎn)頭小路子就得到了消息。

    時下顧野還在正元帝身邊,小路子想著既然殿下把差事交給他辦,那么收尾工作也該由他來負責。

    因此轉(zhuǎn)頭小路子就知會了兩個得用的小太監(jiān),去了陸沅琪那邊。

    陸沅琪的營帳挨著秦氏的,同屬于魯國公府,但到底她還沒成為馮家人,她的營帳也可算做單獨的一個。

    陸沅琪這兩日都在交際應酬,就為了不浪費秦氏給的這個寶貴機會。

    她出手闊綽,帶來了好些個珠寶首飾,如散財童子一般散給那些個勛貴女眷,又強壓著自己的小姐脾氣不在人前發(fā)作,算是打開了一些門路。

    交際應酬了一整天,她累著了,正準備歇下,聽到兩個小太監(jiān)在營帳外頭閑磨牙。

    一個道:“魯國公府今日可真不走運,又叫大將軍給比下去了�!�

    另一個說可不是嘛,“前頭送陛下賞賜過去的那位哥哥,回來說魯國公府意志消沉,都借酒消愁了�?吹娜斯植宦淙痰摹!�

    “輪到你心疼呢?”那前頭說話的小太監(jiān)嗤笑道:“人魯國公那確實是剛和離不久,但人家馬上可要續(xù)娶個嬌滴滴的新娘子了……”

    兩人邊說邊走,那說話聲很快就低了下去。

    陸沅琪聽著,凝眉想了半晌。

    她和馮源相差許多歲,在家時也曾擔心未來會和他感情不睦。

    陸老夫人就教她,說不用想那么多,男人都愛鮮艷漂亮的,只要她小心侍奉,感情都是慢慢培養(yǎng)和相處的。

    跟著秦氏出來兩日了,她一直在女眷堆里轉(zhuǎn)悠,還沒機會和馮源接觸,只是在狩獵出發(fā)前,遠遠的看過馮源一眼。

    馮源確實已不在年輕,但因是練武之人,也稱得上一句勇武威猛。讓陸沅琪越發(fā)對這門親事感到滿意。

    眼下機會遞到眼前,陸沅琪自然不能放過,當下就換了衣裳,收拾了一番過去。

    因馮源之前屏退了下人,所以陸沅琪毫無阻攔地進了營帳。

    半晌后,魯國公府的營帳內(nèi)爆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

    彼時和他家相鄰的英國公府這邊,一家子正在一起用飯。

    只是顧茵和武青意臉色都不大好,倒不是兩人真的惱了王氏,故意擺臉子給王氏看。而是顧茵白日里收拾妥當了武青意前一日狩獵回來的那么些東西,加上昨夜沒睡好,熬到現(xiàn)在就有些撐不住了。

    武青意沒比她好到哪里去,連著打了兩日的獵,加上沖了一整夜的涼水澡,身體已經(jīng)疲乏到一個閾值。

    兩人都是吃著飯就開始迷瞪眼發(fā)困倦。

    王氏當了一整日的鵪鶉,此時也不好意張嘴,只去看了武重一眼。她已經(jīng)和武重透了底,武重已經(jīng)知道她昨日謀劃的好事。雖說是一份好心,但弄成現(xiàn)在這樣,實在是怪讓人尷尬的。

    武重輕咳一聲,開口道:“你倆吃完都去歇著,其余的我和你們的娘收拾就成�!�

    顧茵和武青意一起點點頭,正準備從飯桌前起身,就聽到了那聲尖叫。

    兩人頓時睡意全消,立刻去外頭查看。

    兩家的營帳攏共就幾步路的工夫,等到他們站定,其他稍遠一些的人家也都循聲過來了。

    陸沅琪捂著臉從魯國公府家的營帳里頭倉皇而出,豆大的淚珠從指縫里漏出,她委屈地道:“你們怎么能,怎么能……”

    “發(fā)生啥事兒了?”不比顧茵和武青意只是冷眼旁觀,自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上前去打聽。

    陸沅琪雖然剛?cè)滩蛔◇@叫出聲,此時卻也知道這種事不能對外說,所以她只一位哭,并不說話,還想直接捂著臉從魯國公府的營帳前走開。

    看熱鬧的幾個婦人卻把她團團圍住,非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動靜實在大,很快正元帝那邊也使人來詢問了。

    宮人不問陸沅琪,只問負責看守的侍衛(wèi)。

    那侍衛(wèi)只負責營地的安危,又不是魯國公府的人,沒什么不敢稟報的,當即就說了魯國公府獨留一個丫鬟在跟前伺候,后頭兩人就去了內(nèi)室,再接著便是陸沅琪過來撞見了。

    侍衛(wèi)特地沒控制聲量,有耳朵的都給聽到了。

    陸沅琪哭的更大聲了,而那幾個看熱鬧的人家則已經(jīng)是樂不可支。

    “陸姑娘莫哭了,一點小事罷了。這男人哪個身邊沒有鶯鶯燕燕的。”

    “就是,只是寵了自家的丫鬟而已。”

    她們說的話是不假,但這憋不住的笑也是真的——馮家馬上就要和陸家結(jié)親,還把陸沅琪特地帶到了這樣的場合,卻又在這樣的場合下和丫鬟行閨房之事,還恰好讓陸沅琪給撞見了……

    這簡直是把陸家女兒的臉面往地上踩,這是結(jié)親還是結(jié)仇呢?!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喊了一句,“魯國公怎么不出來說道說道呢?這嬌滴滴的未婚妻哭成這樣了,怎么也得出來寬慰兩句。”

    旁邊的人就笑道:“你這人忒促狹,人魯國公還在里頭那什么呢……你總得讓人把衣服褲子穿好了再說。”

    其他人又是一陣笑,“怪不得魯國公府連著兩日都惜敗了,合著不止白天花力氣,晚上且有的忙呢!”

    武馮兩家附近住著的都是武將,說起話來可謂是格外的葷素不忌。

    陸沅琪又羞又惱,眼淚就一直沒斷過。

    而營帳里的馮源則更是沒臉再出來,連秦氏得到了消息替馮源臊得慌,沒敢露面。

    “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秦氏在屋里狠狠地罵了一通,也不知道是罵醉酒后亂來的馮源,還是在罵驚叫出聲,惹了無數(shù)好事者來看熱鬧的陸沅琪。

    后頭是宮人回去稟報了正元帝,正元帝又讓錢三思跑了一趟,讓大家都早點安歇,這場鬧劇才算是落下帷幕。

    顧茵和武青意不是愛看這種隱私八卦的人,聽了一耳朵就回去各自歇下了。

    這晚上還是一人睡床榻,一人睡地鋪,十分困倦的兩人別說下棋,話都沒說上兩句就各自歇下了。

    翌日一早,顧茵起身,就看到王氏和宋石榴正一人抓著一把瓜子,一邊嗑著一邊興沖沖地講著話。

    看到顧茵過來,王氏笑得眉眼彎彎,和她道:“兒睡得可好?”

    顧茵點點頭,問起她們在聊什么。

    宋石榴搶在王氏前頭回答道:“夫人睡得沉不知道,天剛亮那會兒,魯國公說是他家老夫人身體不適,和陛下求了恩典,帶著那老夫人先行回京了�!�

    說完宋石榴嘴里的瓜子皮一吐,又哼聲道:“那陸小娘子前頭那般輕狂,如今都知道了她還未過門,魯國公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腥了。就算來日她成了國公夫人,但凡提到這件事,她都不敢再抖起來!”

    不過一夜,輿論就發(fā)酵了,這一日整個營地都在把這件事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

    顧茵早就猜著陸家和馮家結(jié)親后要鬧得不可開交,只是沒想到剛定親就出了這樣的笑話,比她預想的還熱鬧不少。

    王氏笑著笑著又憂心道:“鬧了這樣的笑話,這兩家該不會悔婚吧?”

    換過去想想,王氏若自己有個女兒,剛定親就鬧出這樣的事,她肯定是不樂意的。

    這熱鬧好看歸好看,但若是壞了兩家的聯(lián)姻,那就不好了。馮源那樣的也就和陸沅琪相配了,再說旁的親事,指不定就禍害了別家姑娘。

    顧茵輕笑著搖頭說不會,“娘不能按著常理推想,陸家和馮家結(jié)親又不只是陸沅琪和魯國公自己的事。且看著吧,這兩家的婚期說的還得提前呢�!�

    后頭王氏又帶著宋石榴出去,接著和其他人閑磨牙。

    顧茵沒跟過去,和其他人詢問武青意在何處。

    下人就道:“將軍先夫人一步起了身,去了外頭打拳,還特地吩咐小的們手腳放輕一些,說等夫人起了身,再去知會他�!�

    三日春狩,如今就到最后一日了。

    顧茵便不讓下人去忙活,親自過去尋他。

    武青意已經(jīng)打完了拳,重新沐浴過換好了衣裳,此時正拿著刷子刷馬。

    他刷的還不是那匹只讓他靠近的黑馬踏雪,而是他送給顧茵的那匹棗紅色矮腳母馬。

    踏雪看了可有脾氣了,斜著眼睛一個勁兒地打著響鼻。

    無奈武青意充耳不聞,手下的動作輕柔無比,還仔細鄭重地交代馬奴道:“這馬是夫人喜歡的,你們小心照料只是一遭,還得注意這馬的表現(xiàn),若它有個反常,則該早做準備,若是夫人有個萬一……”

    顧茵聽了,就忍不住彎了彎唇,笑著問道:“這馬就這么矮,我能有什么萬一?”

    那小母馬真就比尋常人家的椅子高一些,就算是小孩子都騎得,以顧茵這樣成年女子的身量,就算是從上頭滾下來,也不會有大礙,絕對不至于他這般鄭重其事。

    不過也正是他這般鄭重,讓顧茵有了一種被呵護寶貝著的感覺,心頭不禁一陣發(fā)軟。

    武青意轉(zhuǎn)頭見了她,把刷子遞給馬奴,又去洗了手這才過了來。

    “今日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武青意說著就解開了踏雪的韁繩,先上了馬去,又對顧茵伸手。

    顧茵自然遞出了手,被他拉到上前上了馬。

    武青意抖動韁繩,很快就帶著她出了營地。

    晨間的微風拂面,一路繁花綠柳的景色飛快地在眼前倒退,武青意雖策馬飛馳,但路途并不顛簸,顧茵放軟了身子,靠在武青意的懷里,耳邊是他磅礴有力的心跳聲,竟差點又睡過去了。

    又過了快兩刻鐘,武青意在她耳邊輕聲道:“到了�!�

    顧茵睜眼,入眼處是一片花�!奖橐暗�,全是之前武青意曾經(jīng)帶過去的那種野花,小小的,粉團團的,聚集在一處,迎風招展,生氣勃勃。

    武青意先下了馬,又對她伸手。

    顧茵被他抱著下了馬,看著這一山頭的野花驚奇無比。

    一般野花都是孤零零的幾朵生長在路邊或者田間,很少會這樣聚集生長的。

    野花芬芳,花上還有不少彩蝶翩躚。她蹲下身摸摸這個,又碰碰那個,發(fā)現(xiàn)那些野花根處的泥土都是嶄新的,有些地方還能看到工具掩埋的痕跡。

    也就是說,這些野花并不是天生就長在一處,而是有人費心費力地一株一株移植過來的。

    顧茵一陣眼熱。

    第117章

    顧茵閉了閉眼,

    忍住了流淚的沖動,轉(zhuǎn)頭去看武青意,卻看他還站在踏雪邊上,

    肅著張臉,

    嚴陣以待,口中念念有詞的,

    似乎在準備著什么。

    顧茵只做不覺,問起道:“這野花長得真好,

    上次忘記問你,

    這花有名字嗎?”

    武青意便過了來,

    站到她身邊,

    唇邊泛起一點笑意,解釋道:“這野花春日時盛開,

    平時便如同茵草一般,也沒有正經(jīng)名字,附近的人都稱呼它為茵草花�!�

    “茵草花么?”顧茵在唇邊反復呢喃了這個名字。

    原這野花的名字里含有她的名字。

    也因為這個緣分,

    眼前本就討喜的野花在顧茵嚴重又可愛了三分。

    “謝謝你帶我過來,我很喜歡。”她真心實意地夸贊著。

    武青意還是一如往常地道:“你喜歡就好�!�

    顧茵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

    又對武青意招招手。

    他亦跟著坐到了她身邊。

    顧茵又看著摸摸這個看看那個的,

    又過了快半刻鐘,

    終于等到了他開口。

    “大丫,

    ”武青意喊了她一聲,

    似乎又覺得這名字有些煞風景,

    連著又改口喚了一聲,

    “茵茵�!�

    “嗯?”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喜歡你�!�

    “說過的�!鳖櫼鹑滩蛔⌒ζ饋恚岸乙膊挥谜f�!�

    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

    當然不是聽他怎么說,而是看他怎么做。

    從相識相知到現(xiàn)在,武青意為他做了很多很多事,除了在廢帝身邊救她性命那次,許多事可能都只是小事。然而就是這些小事拼湊起來,讓顧茵無比確定的知道,自己在被他喜歡著,愛護著。

    “那你對我……”

    顧茵歪過身子,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一點緋色,“這話還要問嗎?”

    若不是對他存著好感,當初在壩頭村,他回來和王氏母子相認后,顧茵的第一想法肯定也是要和離。

    當然她和王氏、武安都感情深厚,和離之后就還把王氏認作干娘,照樣能像一家人那般生活在一處。

    只是因為來人是她,顧茵也沒再提起過和離的事,愿意和他慢慢接觸。

    這一接觸,便已經(jīng)過了大半年了。

    這半年來,武青意從沒有因為兩人已經(jīng)成親,就強逼著她妥協(xié)就范。

    兩人就像更談起戀愛的小情侶一般,偶然牽牽手,抱一抱。

    即便是前頭王氏好心做了一盆鹿血旺,武青意不知就里吃下,都沒對她做任何越矩的行為。

    發(fā)乎情止乎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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