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就是遠舟的續(xù)弦楚氏是吧？我是林氏族長。你先把我爹放下來，有什么事情咱們慢慢商量可好？”
明明眼中的怒火隨時都要噴射出來一般，他還是壓低了聲音的安撫著對方，無論如何都要先把親爹給救下來再說。
硬搶肯定是行不通的，昨天晚上大孫子就回來說過了。這楚氏力大如牛，一個弱女子居然能跑山里頭去獵熊殺豬，當時聽著的時候，他心里還覺得扯淡。
但是現(xiàn)在看著他那已經(jīng)害怕到快要昏厥過去的親爹，林有田恨恨的
tui
了一口。
呸，鬼來的弱女子！
族長？
楚遲眨了眨眼睛，想想昨天晚上安安跟自已再三交代過的事情。好像這個族長，還是挺重要的一個人。雖然對方看著也跟個弱雞一樣，但是安安說族長的權(quán)力很大，就是因為有了他的同意，自已才能留下來。
不懂沒關(guān)系，主要她聽勸。
“是他要搶我的食物，他攆我走，要賣掉我們。”
原因要先說清楚，不是她隨便要動手收拾人的。林有田壓根也沒聽明白她說啥，就忙不迭的點頭附和。
“不搶不搶，誰能攆你走�。磕闶沁h舟的媳婦兒，昨天下午回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把名字給添在族譜上了。
賣人更是無稽之談，我們林氏一族從來沒有過販賣人口的事情發(fā)生，這里頭肯定是有誤會。楚氏，你先把老爺子給放下來，聽我慢慢跟你解釋�。 �
“是啊是啊二嬸，族長說的對，這都是誤會��！”
一聽族長憋屈的語氣，處處透著認慫的意思。瞬間覺得自已又活過來了的張萱娘，攥著手里的衣袖，那叫一個可勁兒搖哇。
“雖然三老太爺進門就罵了你，張口就攆你走，還說要把你扭送官府定個欺詐之罪啥啥啥的。但是就像族長說的，這里頭肯定都是誤會！”
她活了快十八年了，從來沒有哪一刻，腦子像現(xiàn)在這么好使過，瘋狂給自家開脫責任。
“二嬸，侄媳婦知道你傷了腦袋，造成了腦子時不時就不太靈光，才會對現(xiàn)在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你指定是沒聽明白三老太爺?shù)囊馑�，才會弄出誤會來了……”
張萱娘這些話扯的明明白白的，族長你聽聽清楚，我家二嬸她腦子有問題。該怎么辦，您自已心里掂量著來。
林有田牙疼的嘶了一下，林遠山這只小兔崽子，怎么沒跟老子說這楚氏是個傻子？媽的，跟個腦子不正常的人，他能講出個什么大道理？
“誤會？”
楚遲疑惑的皺眉。
“對對對！可不都是誤會嗎？遠舟媳婦兒你先把我爹給放下來，聽二大爺跟你細解釋一下，到底這些誤會都是咋回事兒！”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聽勸的把手里舉著的人給放回地上。可憐的林老頭子，來的時候好好的，差點兒回不去了。
兩腿哆嗦的使不上勁，腳一挨地身子便歪倒向了一邊，慌的林有田快步?jīng)_上去將人扶住。
“爹！”
“太爺爺！”
“三老太爺，您還，還好吧？”
瞧老爺子那臉色慘白的可憐樣子，張萱娘勉強把還活著吧，這幾個字給換了個說詞。
不過也壓根不用問，就看看這七分出氣三分進氣的樣子也知道，怎么可能好呢？八十多歲的老棺材瓤子了，一輩子也沒遭過這種恐嚇呀！
“……兒，兒��！”
林老爺子聲音驚懼到險些失聲，狠狠的喘了好幾次，才勉強調(diào)整好呼吸。自覺兒子過來有底氣了，顫抖著手指頭指著楚遲，哆哆嗦嗦的作死道。
“捆了，喊人過來把她捆起來！反了天了的婦人，竟敢不敬尊長！把她捆起來上家法，然后休了！”
剛才他兒子說的話，這老東西也聽到了。既然已經(jīng)添在了族譜上，那就是他林氏的媳婦兒。自已作為族里唯一健在的老太爺，豈能在一婦人手中受此奇恥大辱？！
林有田嘴里發(fā)苦，看看自已攙扶著的親爹，再瞅瞅?qū)γ婺堑芍鴤z大眼珠子的活爹，他覺得人生，挺他媽艱難的。
“爹，楚氏未犯七出之條，就算我是族長，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就隨意代族中兒郎休妻�。 �
他爹真的越老越糊涂。
就笨眼看楚氏這輕輕松松能把人給舉起來的力氣，也知道人家那獵熊殺豬的本事不是吹出來的。
就問族中哪個兒郎能有本事捆得住她？萬一惹怒了發(fā)起瘋來，他們老林家是不是多少得出點血掛點白？
而且最關(guān)鍵的一點是，這楚氏的腦子她就不是個正常人�。恳蝗荒膫�新媳婦兒，敢把族中老太爺給舉腦袋上嚇唬？
一個瘋傻之人，一個手上功夫高力氣特別大的瘋傻之人，真要是跟她扯破了臉。鬼知道下回她還能干出點什么來？
“不能？”
林老頭子非常不滿的冷聲呵斥道。
“你是族長，全族兒郎都該聽你的！區(qū)區(qū)一個寡婦休了便休了，她能如何？”
林有田被親爹這話，給吼的渾身一激靈。小心的瞅了瞅楚氏，好在對方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并沒有要動怒發(fā)瘋的樣子，還好還好。
苦逼的抹了把臉，在心里再次狠狠咒罵著林遠山這個小癟犢子不當人。
他還是只能艱難的扯出一抹笑來。
第36
章
憑什么不同意
“楚氏你放心，既然族中已經(jīng)認下了你這林家婦，那么只要你日后安守本分，我一定不會為難于你�！�
林老頭子張嘴想說啥，被林有田大聲打斷。
“當然了，你也不能仗著力氣大就隨意為難族人。女德這一塊子，張氏你轉(zhuǎn)告你婆母，叫劉氏以后定要多多教導楚氏。長嫂如母，她有這個責任！”
“……是�！�
張萱娘偷偷看了看目前的情況，似乎，族長對二嬸頗有些忌憚的樣子？
族長來去匆匆，順便捎走了自已找事兒的老爹和貪嘴的孫子。
等人家都走沒影兒了以后，楚遲才擰著眉頭嘀咕出聲。
“那老頭子剛才說要給我什么？為什么他們跑了？侄媳婦，什么叫休了？”
“………”
張萱娘失聲，然后長長的吐了口氣。
怪不得剛才你這么老實呢，合著是腦子沒轉(zhuǎn)過來圈呀？突然之間就覺得無比慶幸，三老太爺命可真好，真正的命不該絕啊！
而命好的三老太爺，此刻正氣的坐在椅子上罵兒子。家里所有的兒孫們?nèi)h遠的躲了出去，沒誰敢不識趣的蹲在這兒湊熱鬧。
“林有田，你這個逆子！”
老東西重重的用拐杖拄了一下地面，臉上氣急敗壞，語氣痛心疾首。
“那楚氏行事如此乖張不守規(guī)矩，為何不將她拿下處治？
你親爹都差點折在她手里了，你居然就能這么心安理得的回來了？
不替受辱老父報仇，你簡直不孝至極！”
一字字一句句，接帶著壓制不住的怒火和惡意，全沖著坐在對面的林有田而去�？蓪Ψ竭B神色都沒變一下，依舊是一副平和淡然的樣子。
也或許，他已經(jīng)習慣了。
直到林老頭子用嫌惡的語氣，說了一句讓他永遠也不可能釋懷的話。
“簡直和你那親娘一個樣，除了給人心里添堵還能做甚？還不如早死早了的好！”
砰！
桌面上的茶碗被狠狠地掃落于地面，發(fā)出的刺耳之音，震懾住了林老頭子口中的那些惡言惡語。
林有田的神色還是平靜的，不平靜的是他眼眸深處的那些過往。
“我娘怎么了？”
他嘴角牽起的那抹笑，也是冰涼的。
“你既然一輩子都瞧不上她，瞧不上那個全心全意生死全都是為了你的女人，當初為何要聽命娶她呢？9631
又為何要讓她不停的懷孕生子？
不是為了給你生兒育女，我娘她怎么可能不到30歲就難產(chǎn)而亡？她都死了多少年了，耽誤了你再娶生子嗎？你竟然還不愿意在嘴里放過她？”
“你放肆！老子是你爹，你居然敢這么跟我說話？莫逼得我去衙門，告你一個忤逆不孝之罪！”
被震住了一瞬之后反應過來的林老頭，惱羞成怒的破口大罵。
“我說你娘又怎么了？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我一個為人父為人夫的，還說不得你們了？
她一個婦人嫁進我林家門來，唯一的用處就是開枝散葉，不能懷孕生子的婦人，要她何用？
我還沒怪她不中用，浪費了我的錢財不算，還在肚子里悶死了我的子嗣。你倒是先替她討伐到親爹的臉上來了？誰給你的膽子？！”
“呵，你要實在想去告就去告好了，左右我今年也六十有二，活的夠本了�！�
他的嘴巴明明在笑，可是眼睛里沒有絲毫情緒。想來也是，都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了，孫子都有好幾個了，誰還能為以前的那些破事兒要死要活不成？
“其實本來我都已經(jīng)把自已給勸通了的，畢竟當初我娘臨死之前自已都說她不怨你，那我一個當兒子的還能說什么呢？
只是爹呀，你現(xiàn)在既然年紀大了，就好好的在家里頤養(yǎng)天年便是，為什么非要出來找事兒呢？”
他這話，林老頭子絕不認同。
“誰找事了？分明就是你這事情干的糊涂！那楚氏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你為何會同意將她配給林遠舟？簡直是荒謬至極！”
林有田不能理解親爹這份氣憤，語氣不大熱絡的回道。
“怎么能是我給配的呢？那是四弟生前的時候，給遠舟訂下的指腹為婚，明明白白的就是父母之命。
人家現(xiàn)在又愿意給遠舟守寡，撫養(yǎng)安哥兒兄妹，連遠山兩口子都愿意認下這個弟媳婦了，那我也沒有理由不同意��？”
“信口胡言！”
林老頭子冷哼。
“林有義給訂下的？呵，若是真有其事的話，當初為何族里從未聽到過一點風聲？”
“那不是四弟在贏州府當差嗎？離安豐府好幾百里路呢，這種小事情，何必還得回來跟族里稟報？”
“那后來他們兩口子亡故，林遠山和林遠舟也并未提及過此事，當初我給他定下周家這門親的時候，他們?yōu)楹尾徽f？”
對于老父的咄咄相逼，林有田嘆了口氣。有些事情知道就好了，為何非得說的清楚明白？
“爹，你也承認周家的那門親，是你硬給遠舟安排的。當初他明明能有更好的選擇，就是被族里給壓著，才捏著鼻子的娶了周氏女。
結(jié)果現(xiàn)在如何？
你還非要問我為何同意把楚氏配給遠舟？那咱們父子倆就不如把話給攤開了的講。”
如果這不是他親爹，林有田也挺想破口大罵的。
“我這是在為了給你擦屁股！
不論是當初你給定下的這門親，還是前段時間你硬是當家作主，讓周家人帶走了宥安，并且接手了遠舟留下來的家業(yè)，都是錯的！
現(xiàn)在的這結(jié)果，都明明白白的表示出了一件事情。那周家養(yǎng)出來的女兒，就不堪為人婦更不配為人母！”
林老頭心虛了一下，老眼之中眸光閃爍不定，但是林有田的控訴還在繼續(xù)。
“不說宥安在等著，遠山在看著，就是全族上下的老少爺們，哪個不在盯著？
我?guī)е鴥豪蓚冇H自跑到周家去，都沒能幫孩子把家業(yè)給討回來。你讓我這個族長以后在族人中，還有什么威信可言？
宥安就提出了這唯一的一個要求，他要把后娘和親爹的緣分給續(xù)上，要光明正大的把這份婚約給過了明路，我有什么立場不同意？我憑什么不同意？”
第
37章
原由
“憑他親娘還活著！這里頭也許就是個誤會，光兒這孩子打小就仁義，他怎么可能干出侵吞外甥財產(chǎn)的事情？”
林老頭臉上的表情明明不夠理直氣壯，偏偏語氣卻格外的篤定，叫林有田都忍不住嗤笑出聲。
“呵呵，他親娘還活著又怎么樣？不是照樣拋兒棄女了嗎？哦，還有你嘴里那個最是仁義的孫兒周成光。說真的爹，你別說出這種笑話來逗我成嗎？”
林有田的聲音，非常冷。
“到底是因為那是你表弟的親孫子，你才多番關(guān)照，還是因為那是你表弟妹的親孫子？
心上人死了以后，你就關(guān)心人家兒子。人家兒子死了以后，你又處處看顧她孫子。這份感天動地的真心實意喲，我這當親兒子的，都不得不為您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就是有一點我沒琢磨明白，你說你表弟就我那表叔，人家活著的時候知道你惦記上表弟妹了嗎？”
轟！
林老頭整個人腦子一懵。
“你，你在胡說八道個什么東西？！”
“我胡說？你當誰是個傻子？”
林有田指了指祖墳的方向。
“我娘還有二娘，是不是多少都長的有點像那個女人？你以為老二老三為什么跑的遠遠的，經(jīng)年累月都不回來？
你娶不到想娶的算是你倒霉，可你娶了我娘和二娘，卻不愿意善待她們，讓我和二弟三弟早早的就喪母，那是你沒有良心！
所以爹，差不多就得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不過是為了給兒孫們留點臉面，這么多年我們才都沒有說啥。
如今都這把歲數(shù)了，也就別瞎折騰。好好的安度晚年比什么不強？
你要是非折騰要去告官，索性我也就不要臉了。把那女人活著的時候，是怎么勾引有婦之夫的事兒，給好好說道說道。叫鄉(xiāng)親父老們都給評評理�！�
說完站起身來就往外走，不理會一臉震驚呆坐在那兒的林老頭兒。
出的上房門來，他抬頭看了看院墻外面紋絲不動的樹梢，眼底閃過一絲疲憊。方氏從西邊屋里走出來，把沉默的丈夫拉回房內(nèi)按在桌前坐下。
然后熟練的替他揉捏著脹痛的太陽穴。
“媳婦兒，你說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腦子開始犯糊涂了？”
“怎么這么說？”
方氏一輩子以夫為天，溫順柔和。
“唉，當初他讓遠舟娶周家女的時候，我就應該堅決反對到底的！”
林有田再一次忍不住的后悔嘆息。
“可偏偏我目光短淺吶，貪周懷進那個昔日案首的名聲，貪他身上那舉人的功名，指望著他能教導遠舟成才。
他確實心性好，像他親爹。也確實把遠舟給教出來了�？伤麤]教好自已的兒女��！
你說那短命的老東西，明明要學識有學識要品性有品性，怎么就能討兩個賴媳婦兒，生出那么一對孽障來呢？
這兩人眼皮子淺的，簡直都不像個讀書人家出來的。比我們這種耕讀人家都不如！”
氣的狠狠拍了一把桌子。
“安哥兒才多大一個孩子？自已還帶了不少的家財過去，在他手底下教養(yǎng)幾年，日后真的出息了，還能忘了他這嫡親的舅父不成？周成光怎么就能起了吃絕戶的心呢？他是腦子里面裝漿糊了嗎？
還有那個周氏，竟然拋兒賣女的改嫁？她怎么敢的你說？當初要不是怕她們孤兒寡母，被族里那些眼皮子淺的給針對了，我至于頂著閑言碎語，干出那種糊涂事嗎？
唉，也是我這么個老東西不中用了，居然臨了臨了還能看走眼。一個當親娘的，能伙同兄長坑自已親生的兒子，真他媽世間少見！”
方氏的手頓了一頓，也嘆了口氣軟言輕語的規(guī)勸。
“夫君莫要動怒，氣大傷身吶！”
“怎么可能不生氣？我的脾氣媳婦兒你最清楚，從宥安那孩子回來到現(xiàn)在，我一直都是在硬忍著。我腰桿子挺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