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想來我那隨了他親爹的好大兒,定是要巴心巴肝疼心疼肺的指天發(fā)誓,這輩子除了名分不能給,其他連人帶魂都是她洛氏女的。”
“……主子�!�
素秋干巴巴的喚了一聲,您說您把該說的都說完了,還讓奴婢說點(diǎn)啥呀?
馮氏無所謂的牽了牽嘴角,在花前月下踱步,抬頭看著天上新月如鉤繁星漫,她的聲音比那出塵的相貌還要清冷幾分。
“我早不在意了,蛇鼠一窩隨他們玩兒去吧,我就當(dāng)這輩子就生了慕風(fēng)一個�!�
她撫了撫手底下那朵無比嬌艷的牡丹。
“這世上之事,萬事萬物都需要講究個緣法。也許他沈從風(fēng)生來就不該是我的兒子,只是投胎的時候倉皇之下跑錯了地方,才從我的肚子里爬了出來�!�
素秋作為與主子一同長大之人,眼睜睜的看著自已當(dāng)初那天真爛漫的嬌小姐,一天一天變成如今這冷若冰霜的貴夫人。她主子的那些淚水呀,這一輩子大概都流干凈了。
使勁兒的吸了口氣,壓下嗓子里的酸澀。才滿臉義憤填膺的低聲抱怨。
“您莫要如此想,哪里有什么緣法不緣法?明明就是老夫人刻意為之!是人禍并非天意,怨怪不到您身上來!”
“當(dāng)然不能怨我!要怨自然該怨沈家的這些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由此可見,腦子清醒絕不內(nèi)耗這一優(yōu)良性格,沈慕風(fēng)絕對是遺傳自他親娘。馮氏在拿得起放得下這一方面,一直是個好樣的。
“沈從風(fēng)他既然愿意聽老夫人的話,愿意親近洛氏,甚至認(rèn)她為母都無所謂。
我好歹也生育過他一場,難道還能不成全他的心思嗎?哼,只不過丈夫和長子我都可以不要,但是這侯夫人的位置這輩子我都坐定了!
誰敢把我兒慕風(fēng)從嫡子的位置上踹下來,我就要他的命!”
最后這句話里的他,帶著一股殺氣騰騰的冰冷。叫坐在慈心堂里用膳的沈云川,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哆嗦。
“侯爺,可是晚風(fēng)尚有涼意,您身子感覺不適?”
坐在他身邊執(zhí)箸為其布菜的溫柔女子,正是方才侯夫人主仆口中的洛氏。這人是老夫人的外家親眷,也是沈云川的貴妾。
“無妨,莫要擔(dān)憂。”
沈云川攏了攏衣袍,笑著回了一句。
老夫人坐在上首朝這邊看了看,確定兒子的臉色確實(shí)沒有什么不妥之處以后,將手中的湯羹喝完,然后皺著眉頭放下碗勺。沈云川和洛氏也相繼停箸。
旁邊伺候的下人們極為有眼色的走過來,輕手輕腳的服侍主子們漱口凈手。
幾人離開餐桌行至花廳坐下,下人們送上來消食的茶水之后,便恭恭敬敬的全退了下去。
老夫人端起茶盞,覺得溫度適宜便掀開杯蓋呷了幾口,這才抬眼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二郎那邊不愿意松口?是打定主意要死磕到底了?”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沈云川臉上的神色,有些說不好到底是什么心思,不過好歹也還記得要替次子找補(bǔ)上幾句。
第
292章
洛氏女
“他無緣無故的險些被牽累喪命,那如今想發(fā)泄一番出口惡氣也是能夠理解的,這也都是人之常情……”
“不是已經(jīng)解釋清楚了?本來就是一場誤會。從風(fēng)也是一時氣惱之下,才會失了分寸。再說了二郎他這不是好好的嗎?
牙跟舌頭都還有打架的時候呢,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么竟心量狹窄的就是跟自家親兄弟過不去了?
你看看從風(fēng)如今被他逼成什么樣子了?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沈慕風(fēng)如此睚眥必報心狠手辣,也不怕被外人恥笑!”
就算是知道自已偏心的沈云川,聽著老母親如此不分是非黑白的話,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娘!其實(shí)一開始錯的就是從風(fēng),若不是他腦子不清楚的聽信那小洛氏說的一番鬼話,率先對親兄弟下了狠手,慕風(fēng)無論如何也不會……”
“侯爺!”
這回打斷他說話的,是一臉痛苦撫著胸口的洛氏。
即使如今年歲不小,但是依舊風(fēng)韻猶存的美婦人,未語淚先流,端是一個可憐心碎之狀。
“這都是妾身的不是,都怪我這個沒用的身子,我不該生病啊。我若是好好的,萱兒就不會過來瞧看陪伴我,就自然不會與大少爺相遇更不會情難自禁,嗚嗚嗚……
可是侯爺,萱兒她只是不想走我的老路,她不想與人為妾有什么錯?
不過就是話趕話的趕到了一處,被逼無奈之下她才會說出傾慕二少爺這種混話,可那也是為了打消大少爺?shù)男乃佳�!�?br />
洛氏這話說的吧,確實(shí)也有些道理。
這件事情最大的錯處在沈從風(fēng)本身,沈云川自已心里也很清楚�?墒侨诵陨鷣砭褪亲o(hù)短的,就算知道是自家的孩子不好,也總是會多往旁人的身上找原因。
更何況那小洛氏本就不算無辜?
所以沈云川冷哼了一聲。
“少替你那侄女喊冤了,難道本侯還栽贓了她不成?
不想為妾?
那她與從風(fēng)茍且之時,不知道我兒已是有婦之夫嗎?”
洛氏心痛垂淚,哽咽狡辯。
“侯爺說話怎能如此難聽,什么叫茍且?我洛氏女何時與人茍且了?萱兒她一個沒經(jīng)過什么事情的小姑娘,怎么能知道會弄出如今這番局面來?您把所有的錯處全歸于一個弱女子身上,是不是有些太過于不講理了?
我就知道,當(dāng)初的什么海誓山盟情比金堅都是假的!你如今分明就是在嫌棄我,你瞧不起我洛家的女郎是不是?嗚嗚嗚……”
說著說著淚水紛紛滾落,伏在桌案上痛哭不已。到底這是自已真心相愛了多年的人,沈云川即使心中再是氣惱,也仍然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哄勸道。
“你看你這說的都是什么話?我就事論事而已,怎么就扯上瞧不瞧得起你了?這當(dāng)著母親的面呢,莫要如此胡攪蠻纏。快別哭了�!�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他們,伸手使勁敲了敲桌面。
“好了!本來事情就夠叫人煩心的了,你還在這兒哭什么哭?有這份閑心的話,好好想想該怎么把事情給解決了才是!”
“老夫人,妾身也是實(shí)在沒辦法了。侯爺,要不然您下令讓大少爺放萱兒走吧!
她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好心好意來京城探望我這個姑母一番,結(jié)果轉(zhuǎn)身就成了個妾室?
到時候,我如何與父母兄嫂交代呀?”
洛氏也確實(shí)聰明,直接把問題甩到了這母子二人的手上。讓他們最好能認(rèn)清楚一個事實(shí),不是她洛家女郎硬纏著沈家大少爺,而是沈從風(fēng)在對她侄女強(qiáng)取豪奪!
沈云川卡殼了。
如果他能做到的話,不早把那小洛氏給攆走了嗎?何至于會走到如今這個局面?
唉,狼狽的轉(zhuǎn)過視線,聲音中有一絲掩不住的疲憊。
“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如今天色漸晚還是有些許寒涼的,你先回房去吧,我再陪母親說幾句話。”
洛氏見好就收。
擦了擦臉頰上的珠淚,柔柔弱弱的站起來,強(qiáng)忍著難過與老夫人行禮告退。然后在貼身侍女柳絮的攙扶下,一步三搖的出了慈心堂。
下人們挑著燈籠在前方照路,快行至扶風(fēng)院之前洛氏腳下拐了個彎。
“先去萱兒那里看看吧�!�
“是�!�
柳絮給提燈籠的小丫鬟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轉(zhuǎn)身往扶風(fēng)院旁邊的翠竹館走去。
這邊雖說算是客院所以占地并不大,但是布置的頗為雅致。洛明萱是最受侯爺寵愛的洛夫人娘家侄女,全府上下怎么可能怠慢?
不過今日許是因?yàn)轸[過了一場,翠竹館這邊倒是早早的關(guān)門落鎖不見多少燈火。洛氏讓人敲開門,邁步行至侄女的房門前,抬手揮退下人之后獨(dú)自進(jìn)去。
屋里燈火幽微,一長發(fā)女子抱膝坐在床頭,眼神呆呆的看著墻上斑駁暗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氏嘆了口氣。
關(guān)上房門蓮步輕移至侄女面前,伸出左手撫了撫她漂亮的臉蛋。
“萱兒,愿賭服輸,莫要再鬧騰了�!�
洛明萱眨了兩下眼睛,然后緩緩的抬起目光,與自已的姑母對視。
“可是我不甘心呢!明明在夢里我是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回家的鎮(zhèn)南侯夫人,如今憑什么讓我與他為妾?”
她嘴角牽起的那一抹笑容,看著有一點(diǎn)點(diǎn)古怪又癲狂。
“姑母,這個世界荒謬了你知道嗎?全都亂了套了!明明沈慕風(fēng)早都已經(jīng)死了!馮氏也跟著她兒子一起死了!還有那個早就該死了的病殃子,她怎么就會又被治活了呢?
這不對,事情不對了你知道嗎?
明明去年冬天,你就已經(jīng)被扶正了才對!你是沈云川正兒八經(jīng)的繼室夫人啊,怎么會如今還是個妾氏?
這不對,這不對��!”
她痛苦的用雙手捂著腦袋,不愿意接受現(xiàn)在這種,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現(xiàn)實(shí)的局面。
洛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侄女這張漂亮的臉,長得與她年輕之時極為相似。讓一輩子沒有親生兒女的她,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忍不住歡喜。
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多希望侄女說的這些話才是真的?她承認(rèn)自已那段時日真的是被野心給迷住了眼睛,才會腦子不清楚的聽信了這孩子的胡言亂語。
第
293章
大爺他命可真好
“日后莫要再說這種胡話了。你姑母命不好腦子也不好,當(dāng)初聽信了男人的甜言蜜語把自已弄到如此不堪的境地,我沒有臉回去了�?墒悄悴灰粯影。 �
洛氏是真的打從心底里把這個侄女當(dāng)成了自已的孩子,她怎么會愿意侄女像自已一樣一輩子低人一等,與人為妾?
擦了擦自已臉上的眼淚,貼近她的耳邊,極為小聲的勸慰著。
“萱兒,姑母送你離開好不好?咱們回慶懷府去吧,日后就在老家安安生生的尋一良人,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其實(shí)這樣也挺……”
“我離不開的�!�
洛明萱慢慢的抬起頭,眼睛里全是痛苦迷茫和不知道該如何掙扎的狼狽。
“我是沈從風(fēng)的妻子,我與他生兒育女恩恩愛愛了一輩子。我能上哪兒去呢?誰還能是我的良人?”
“你魔怔了�。可驈娘L(fēng)的原配發(fā)妻是莫氏!你醒一醒,莫要再執(zhí)迷不悟的鉆牛角尖了�!�
本來就腦子開始渾噩分不清現(xiàn)狀的洛明萱,霎時就被原配發(fā)妻這四個字給刺激到了。
“可是那個病秧子她分明就已經(jīng)死了!還有她生的那個討債鬼,今年秋天就該掉進(jìn)水塘里淹死。日后的鎮(zhèn)南侯世子是我兒,唔……”
侄女的憤怒尖叫,被洛氏一把給捂回了嘴里去,她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那是你在白日做夢,你不能總是把夢中的事情當(dāng)真了��!我的傻孩子�!�
洛明萱不愿意相信,自從在夢中窺見了未來之事以后,她就一直過的順風(fēng)順?biāo)?br />
仗著一些預(yù)知之事,在家里幫助母親重新奪回了父親的寵愛,把得寵的姨娘和那些庶孽們給全部整治了個干凈。
又依著夢中的軌跡,順順利利的來到京城入住侯府。鎮(zhèn)南侯世子果然如夢中一般豐神俊朗儒雅翩翩,所以她很順其自然的就與對方日久生情。
而且她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走向,總是能夠在最合適的時候幫助沈從風(fēng)做出最正確的判斷,這才牢牢的攥住了男人的全部心思。
按理來說,她只需要靜靜等著沈家的八抬大轎上門,日后安安心心的繼續(xù)過完她幸福的一生即可。
但是為什么?
沈慕風(fēng)竟然會沒有死在歸京之路上?
他平安回來之后對沈從風(fēng)進(jìn)行了慘烈的報復(fù),又找來神醫(yī)治好了莫氏那個病秧子。還有上輩子最平庸無能,一輩子被皇帝收拾打壓的六皇子瑄王,竟然會異軍突起逐漸成勢?事情的走向突然之間就變了一條道路!
這到底是為什么?
她真的覺得自已快要瘋了!
如果姑母說的才是真的,那她腦子里的種種過往,真的全都是自已臆想出來的夢境嗎?
到底是什么樣的夢,才會如此真實(shí)?
可如果不是夢的話,又怎么解釋現(xiàn)在與過去的截然不同?
所以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我,我的頭好痛!”
各種各樣強(qiáng)烈的情緒在腦海里不停來回攪動,終于叫這個被命運(yùn)的蝴蝶翅膀給輕輕扇過一次的幸運(yùn)兒,招架不住的倒在了床上,雙手抱著腦袋哀嚎。
“姑母,我,我好疼�。�
姑姑……姑母救我……”
“萱兒,萱兒你忍一忍,咱們不能叫大夫過來。你這滿嘴的胡話,會要了你的命的!”
“……夫君,救我……”
人體在危險的時候總是會懂得如何保護(hù)自已,所以頭痛到無法忍受的時候,洛明萱終于忍受不住的徹底栽入了黑暗之中。
洛氏倚坐在床邊,抱著被痛暈過去的侄女,哭的泣不成聲。
翠竹館的外面,清風(fēng)習(xí)習(xí)掀過佇立之人的衣袍。站在黑暗之中的年輕男子長的非常不錯,稱得上一句玉樹臨風(fēng)。尤其是眉眼之間,竟然與朝堂之上素有美名的玉面將軍,有幾分神似。
“大爺,要不然小的過去敲門吧?”
染墨有些看不得自已主子如此傷神的樣子,遂小聲的詢問道。
“想來洛姑娘這邊還沒有歇下,小的扶您進(jìn)去坐一會兒?”
“不用了,她未必想見我�!�
沈從風(fēng)的眼睛里劃過一絲嘲諷的笑,不知道是對自已還是對旁人。
“回吧�!�
緩緩的轉(zhuǎn)過身,拖著那條已經(jīng)借不上什么力的右腿,在侍從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離開。
然后沒過多久一道嬌小的人影,從遠(yuǎn)處快速鉆進(jìn)了大奶奶的院子里。
“主子,大爺已經(jīng)回去了�!�
“嗯,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小丫鬟恭恭敬敬的下去之后,大丫鬟石榴一邊替自已主子拆髻散發(fā),一邊小心翼翼的勸說了兩句。
“主子,那小洛氏想跑您就讓她跑好了,為何還要把人給帶回來呀?多給您自已添堵的慌?”
莫氏從梳妝鏡中看了眼自已的貼身侍女,瞧瞧這丫頭一臉的義憤填膺,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她哪里是真的想跑呀?不過是耍花槍拿捏人罷了。再說了我可是賢妻,怎能讓你們大爺?shù)男母稳饩瓦@么丟了呢?自然該讓他們守在一處,別出去禍害了好人才是�!�
想想前些日子自已母子二人遭的罪,她的眼睛里冷的仿佛藏了刀子。
“怎么能讓他們分開呢?絕對不可能!你們?nèi)蘸笱劬Χ冀o我放機(jī)靈些,把你們大爺和他的心肝肉都盯牢了,萬萬不能發(fā)生有情人不能守在一處的慘劇,聽明白了沒有?”
這可是當(dāng)初自已答應(yīng)了小叔子的事情,必須得做到。否則,還不知道那個心黑手狠的沈二郎,會對他們娘倆兒干出點(diǎn)什么呢?
所以,就讓那兩個在自已的病榻之前你儂我儂之人,繼續(xù)相愛相殺好了。
她愛看。
呵呵呵,反正誰給誰添堵還不一定呢!
想起今天那對賤人鬧的這一場大戲,莫氏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飯。
石榴和另一邊鋪床疊被的大丫鬟白桃對視了一眼,總覺得自已主子這是被刺激的過了頭,終于是被那對賤人給逼瘋了!
“你們都沒聽到嗎?”
“聽到了!主子您放心,日后我們必定幫大爺看好他的心肝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