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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裴朗玉看著黎明昭微紅的耳尖，一時起了逗弄的心思，“怎得現(xiàn)在這般安靜，剛剛的氣勢洶洶呢？”

    “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險�！崩杳髡褜⑿睦镌捳f出，低頭不愿和裴朗玉對視。

    裴朗玉扎辮的手一頓，一瞬后又靈活地將頭發(fā)辮在一起，不一會兒，漂亮的三股辮便出現(xiàn)了。

    他又垂眸看向鏡中青澀的少女，輕聲道：

    “可是在我這，你的安危是第一位�！�

    黎明昭心跳亂了幾瞬，始終不敢抬頭看裴朗玉，直到裴朗玉讓她抬頭易容。

    她看向裴朗玉手中的蠱蟲，“用它？”

    裴朗玉點頭，伸手輕輕捏住黎明昭下巴，讓她的臉正對自己。

    黎明昭眉頭微皺，有些許抗拒。

    “不疼�！笨膳崂视襁�是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黎明昭干脆緊緊閉上雙眼，任由裴朗玉在她臉上折騰。

    見黎明昭這副模樣，裴朗玉不由地輕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行刑呢。”

    黎明昭含糊地吐出幾個字，“它長得有些嚇人�！�

    裴朗玉：“……”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黎明昭試探地睜開雙眼，鏡中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年，稚氣未除，白白凈凈，看著只有十二三歲。

    她又伸手摸了摸臉頰，面具就像是長在自己臉上，沒有任何破綻。

    黎明昭抬頭驚訝地看向裴朗玉，“這就是當(dāng)初孫意年用得方法，真的很神奇。”

    裴朗玉抱臂，略微揚頭，語氣中盡顯驕傲，“可是我做得比他好。”

    黎明昭還在欣賞鏡中的少年，敷衍道：“好好好，你最好�！�

    *

    第二日一早，黎明昭三人便向徐娘子和阿婆道別。

    “多謝幾位，希望幾位路上小心，多加保重�！�

    不出裴朗玉所料，剛出林中不久，他便感應(yīng)到后面有幾人跟蹤。

    他和黎明昭裹好身上的斗篷，隨后加快速度離開他們的視線。而烏稷則留下來善后，之后便趕往官府上報落洞花女一事。

    臨近中午，黎明昭兩人才到達(dá)城竹坡。和想象中人人自危，街上清冷無人的場景不同，城竹坡分外熱鬧，大家趕集買菜討價還價，和尋常村莊沒有任何不同，除了村長親自出來接待裴朗玉之外。

    “女郎是來城竹坡探親還是如何？”

    裴朗玉微微垂頭，優(yōu)雅地行了一禮，音色空靈如黃鶯，“我與丈夫來此歇一晚腳�！�

    “丈夫？”

    裴朗玉輕輕一笑，伸手牽過比他矮了一個頭的黎明昭，“這是我的童養(yǎng)夫，年紀(jì)還小�！�

    在苗疆，也有許多人家有童養(yǎng)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村長只是了然一笑，可黎明昭卻垂頭瞪大了雙眼。

    “既然來歇腳，女郎和這位……小郎君便隨我來吧�！�

    村長將兩人帶到一間房前，開門之后又派人送了兩杯花茶進(jìn)來。

    “女郎，小郎君�！贝彘L將花茶各置于兩人面前，和藹地笑著，“這是城竹坡最新的花茶，香氣淡雅清新，口感甚好�！�

    “城竹坡許久未來新客了，看見兩位我實在開心啊，所以拿出花茶招待兩位。真是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黎明昭垂頭看茶，神情微愣，里面每一種花與茶葉單看都沒有問題，可是放在便成了催生情·欲的利器。

    見裴朗玉端起要喝，黎明昭下意識攔住。

    落洞花女·祭司

    村長疑惑地看向黎明昭，“小郎君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黎明昭扯著嘴角僵硬地笑，聲音越發(fā)小聲，“女郎她正處身體不便之時，不可喝茶；我有體寒，也不能喝茶�！�

    村長也是個明白人，黎明昭一說，他就瞬間明白過來。

    “怪我，怪我�！贝彘L笑著，“是我沒有問清楚女郎和小郎君的身體情況�！�

    裴朗玉笑起來溫溫柔柔，“村長親自出來迎我們就是我們莫大的榮幸了，又怎么會怪您�！�

    村長伸手將兩杯花茶放回托盤，“趕了半日的路，女郎和小郎君也疲憊了吧。待會兒我遣人送來午飯，兩位吃完便歇息�！�

    “那就麻煩村長了。”

    村長端著托盤準(zhǔn)備出去，又突然轉(zhuǎn)身回來，“女郎，今晚村里有祭祀晚會，不妨和小郎君一起去看看？”

    裴朗玉眼波流轉(zhuǎn)，隨后微微笑道：“村長盛情邀請，又怎會拒絕�！�

    村長離開房間后，裴朗玉的笑容立馬消失，眼底一片警惕。他轉(zhuǎn)頭對黎明昭道：“今晚祭祀，一定要緊緊跟在我身邊�！�

    黎明昭點頭，又輕聲解釋道：“剛剛的茶水會催生情·欲。”

    裴朗玉抬眼，“他在打什么主意？”

    *

    夜晚的城竹坡燈火通明，祭臺附近圍滿了人，可仔仔細(xì)細(xì)看去，其中竟然沒有幾位女子。

    大祭司穿著寬大的祭祀服走上臺，他面上帶著鬼神的面具，胸前的衣服敞開，胸膛上畫著紅色詭秘的花紋。

    鈴鐺叮叮作響，大祭司口中念念有詞，將糯米灑在祭祀的豬羊。隨后將手掌劃破，把血滴在桌上一個神像頭頂。

    “名不副實�！�

    裴朗玉聲音不大，這句話只有附近的黎明昭聽見。

    祭祀完成，人們要讓出一條路讓大祭司端著神像前去村長家中。

    人潮涌動，裴朗玉牢牢牽住黎明昭。

    黎明昭也一點一點地后退進(jìn)裴朗玉懷中，可是下一秒她感覺到大祭司的視線鎖住了她。

    他的眼神讓黎明昭聯(lián)想到躲藏在潮濕暗處的毒蛇，滑膩可怖。

    裴朗玉自然也感受到了大祭司對黎明昭的注意，他雙眼微瞇，伸手?jǐn)r住黎明昭的腰，將她圈入懷中。

    從外人看來，就是一名女郎將小郎君抱在懷中。明明略顯怪異的一幕，很多人卻把視線全放在女郎身上。

    眼神炙熱而又直接，卻不是男子對女子的貪婪，而是瀕死之人看見救星的希望。

    裴朗玉感受著這一切，神情一曬。

    裴朗玉和黎明昭沒有著急回屋，而是在村內(nèi)隨意逛了起來，因為兩人知道今晚的事一定不會這么簡單。

    “剛剛那名大祭司，他總不會發(fā)現(xiàn)了我？”

    裴朗玉搖頭，“不清楚，但他應(yīng)該不懂蠱蟲易容�！�

    苗疆并不是人人都懂蠱術(shù)，只有蠱師才了解。況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當(dāng)上蠱師。

    “方才你說名不副實又是何意？”

    裴朗玉曬笑，“村長說此次祭祀是驅(qū)鬼送神，保佑他們風(fēng)調(diào)雨順，事事平安�！�

    “祭祀用得糯米是驅(qū)鬼不假，但大祭司身上的花紋卻是在請神。”

    “所謂的祭祀，全是假的�！�

    兩人走到河邊，今晚祭祀過后，河中放了不少祈愿的花燈。

    黎明昭眼神好，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盞。并不是花燈多么的出彩，是它上面的名字讓黎明昭為之一震。

    “阿縈。”

    黎明昭與裴朗玉對視一眼，兩人順著河岸往上游走去。

    可是達(dá)到上流，兩人卻沒有看見任何女子，只有村長和大祭司。

    “村長好巧啊�！迸崂视窨纯此闹埽�笑��，“城竹坡女子是不愛出門嗎？今日都沒見著幾位少女。”

    “現(xiàn)在我們身邊不就有少女嗎�！�

    還不等村長開口，大祭司已經(jīng)先開口。

    大祭司臉上還帶著方才臺上的鬼神面具，眼神直直地落在黎明昭身上。

    裴朗玉側(cè)跨一步，恰好擋住大祭司探究黎明昭的視線，他掩唇輕笑，“大祭司說笑了，我已許配人家，或許稱婦女更加合適�！�

    “是嗎？”大祭祀的眼神似笑非笑。

    村長似乎沒有感受到氣氛的劍拔弩張，還笑著說遣人在裴朗玉兩人房中放置了安神的熏香，讓兩人早點回去休息。

    裴朗玉收回視線，告辭后便牽著黎明昭離開了。

    “今晚就動手吧�！�

    目送著裴朗玉和黎明昭兩人消失后，大祭司對著一旁的村長道。

    *

    是夜，月光從窗口灑下，照在桌上還在飄著裊裊薄煙的香爐，床上兩人在熏香的作用之下睡得很沉，甚至沒有感覺到有人開門進(jìn)來。

    “確定都睡著了？”

    “怎么不確定，上次不也這樣帶走阿縈的嗎�！�

    “這次不一樣，那女郎看著便不是好相與的�！�

    “管那么多干嘛，想活命聽村長安排就行�！�

    兩人走到床邊，正彎腰察看床上睡著之人的情況時，他們同時都感覺到了肩膀被人輕拍。

    回頭，卻見本應(yīng)睡在床上的女郎和郎君此時竟站在他們身后。

    “這……這，你們竟然……”

    “竟然什么？”裴朗玉抱臂歪頭，“竟然還沒睡?”

    那兩人更加震驚，面前的女郎發(fā)出來的聲音竟然是男音。

    裴朗玉沒有再跟兩人廢話，抬手定住他們。

    黎明昭從裴朗玉身后走出來，看著他將兩人捆在椅子上。

    “他們會說阿縈的下落嗎？”

    裴朗玉勾唇曬笑，“惜命之人，不用逼問就會開口�！�

    裴朗玉倚在兩人面前的桌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轉(zhuǎn)著手中玉笛，“你們口中的那個阿縈，在哪？”

    兩人被綁在椅子上，整個人一動不動，只有兩只眼珠能圓溜溜地轉(zhuǎn)。

    見狀，裴朗玉輕笑一聲，“知道就再轉(zhuǎn)一圈眼珠子�！�

    兩人照做了。

    “她還活著嗎？”

    兩人瞪著眼睛，不敢再轉(zhuǎn)。

    “死了？”

    兩人還是不敢轉(zhuǎn)眼珠。

    裴朗玉沒了逗樂的心思，也對兩人逐漸沒有耐心。

    他抬手解定兩人，“說�！�

    其中偏瘦的一名連忙開口：“女俠饒命！我們真的不知道阿縈的死活，我們只負(fù)責(zé)把她抓回來！”

    稍胖的那位也急著點頭同意。

    “是啊是啊，村長說他今晚就準(zhǔn)備帶阿縈去洞里，所以我們真不知道她的死活！”

    “洞里？”裴朗玉挑眉，“它在哪？”

    兩人瘋狂搖頭，“不知道不知道，我們沒去過。一般都是辦喜喪之人將新娘送到洞邊，活人怎么進(jìn)去只有村長知道�！�

    “但……但據(jù)說在村長或者大祭司房內(nèi)�！�

    裴朗玉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便將兩人打暈扔在床上蓋好被子。

    “現(xiàn)在要去找洞口？”

    “不，”裴朗玉搖頭，“先去瞧瞧大祭司�！�

    今日一事明眼人也能看出村長聽大祭司安排，畢竟村長看大祭司的眼神，滿懷敬畏。

    所以大祭司對村長一定提前設(shè)有安排，去瞧瞧大祭司說不準(zhǔn)還能收集到一些線索。

    *

    黎明昭和裴朗玉身著黑衣隱在大祭司的房門外，大祭司的窗未關(guān)完，留出一點縫隙，透著暖黃色的光。

    裴朗玉拿出蠱盒，蠱蛇從里面探出頭。

    “讓小黑纏在你手腕。”

    黎明昭瞪大雙眼看著眼前通體雪白的小蛇，它一張一合著嘴巴，卻又不是攻擊狀態(tài)，似乎在笑，看著滑稽又可愛。

    “小黑，它？”

    聽見黎明昭喚它名字，小黑躍躍欲試，大半個身子已經(jīng)探出蠱盒，想下一秒就纏在黎明昭身上。

    看出黎明昭的驚訝與害怕，裴朗玉輕輕撫摸著小黑腦袋，讓它不要再躁動。

    “別怕，它很乖，它還很喜歡你�！�

    黎明昭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小黑迅速纏上她的手腕。感覺到手腕傳來冰冷滑膩的觸感，黎明昭甚至一瞬間停止呼吸。

    見此，裴朗玉抬手輕輕捏了捏小黑的蛇頭，“別勒疼她了�！�

    “將小黑給我作甚？”黎明昭沒記錯的話，蠱盒里的蠱蟲都是裴朗玉精心培養(yǎng)多年的寶貝。

    “洞中環(huán)境你我都不知曉，我怕到時候出現(xiàn)意外你遇險�！�

    “不是還有連心蠱嗎？”小黑一動不動，乖巧得像是一枚手鐲，黎明昭學(xué)著裴朗玉的動作輕輕扶著它的腦袋。

    “它只能感應(yīng)你的方向，卻不能護(hù)你。小黑不一樣，咬一口輕則昏迷；重則……”裴朗玉勾唇笑著，后面的話卻沒有說出來。

    兩人走到大祭司的窗邊，卻見他抬手伏在桌上寫著什么，黎明昭看不清，遂將視線轉(zhuǎn)向其他地方。

    桌案上擺著兩只茶杯，一杯半滿，一杯已見底。擺在門附近的燈盞比起其他幾盞有些不對稱，顯得凌亂。

    大祭司放筆，起身走向床榻準(zhǔn)備入睡，卻見地上有些水漬，一直延綿到門附近，于是他又尋了干布將水漬清理干凈。

    黎明昭見此眸光微動，她扯了扯裴朗玉袖子，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入洞口不在這�！�

    裴朗玉聞言轉(zhuǎn)頭看她。

    “或許可以去村長房中瞧瞧�！�

    裴朗玉從不懷疑她的仔細(xì)與敏銳，隨即和黎明昭起身前去村長房中。

    所以兩人自然沒有看見大祭司在他們離開后轉(zhuǎn)身看向方才他們所在的窗邊，面具之下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落洞花女·溫泉

    村長的房間一片漆黑，裴朗玉和黎明昭悄悄潛進(jìn)去。

    “怎么突然就反應(yīng)過來洞口不在大祭司房中？”裴朗玉突然開口道。

    黎明昭跟在裴朗玉身后，手上同樣拿著火折，火焰忽高忽低，照得黎明昭臉上也忽明忽暗。

    “桌案上原本應(yīng)該有三盞茶杯。因為摔碎了一只，所以地上有水漬和沒有清理干凈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