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菩提蘭是珍貴的草藥,世間難得幾株,但它性寒而對牧懿的病沒有任何作用。葉行玉便將它留在鋪內(nèi),等待下一位有緣人與他交易。
而就?在他準(zhǔn)備回府的路上,葉行玉卻瞧見了?那?位上次想?來殺掉他的那?名男子。
一番打聽?葉行玉知道?了?來龍去脈,他思索片刻道?:“溫梁,你去尋官府,說那?些是我的朋友,然后將她們帶回葉府吧。”
溫梁不理解葉行玉的想?法,但還是上前攔下了?領(lǐng)頭的軍官。
“大人�!睖亓赫驹谒拿媲埃瑴睾偷�?行了?一禮。
“溫郎君�!蹦�?人認(rèn)真回禮,他知道?他是葉行玉身邊的人,不敢怠慢,“可是有何要事?”
溫梁笑笑,然后將那?人帶到一旁說清。
“這……”那?人猶豫,一邊是蔣家公子,另一邊是葉家公子,兩邊都不好得罪。
“大人,我們家公子,您還不放心嗎?”
“好吧……但是溫郎君應(yīng)該明白,葉府附近會有官府人巡視,不能在水落石出之前將她們放走�!�
溫梁笑嘻嘻地?點(diǎn)頭,“大人用心良苦,了?然了?然�!�
那?人招手?,讓其他官府之人跟著他走。
溫梁笑著走到黎明昭幾人面前,“幾位,請跟我來�!�
黎明昭猶豫幾番,還是提步上前。裴朗玉見狀,也跟在黎明昭身側(cè)。
“幾位不必?fù)?dān)憂,我家公子對幾位沒有惡意?�!�
黎明昭問道?:“請問您如何稱呼,公子該如何稱呼?”
“小的叫溫梁。我家公子姓葉,他已?在府中靜候幾位,屆時公子定?能為幾位解疑�!�
“葉?”黎明昭細(xì)細(xì)想?了?一番近幾月途中相識之人,確實(shí)?沒有葉姓,“阿滿,你可是結(jié)識姓葉的朋友?”
裴朗玉也是疑惑地?搖搖頭,他伸手?輕輕捏著黎明昭,“不必?fù)?dān)憂,中原有話,‘車到山前必有路’�!�
黎明昭好笑地?瞧著裴朗玉,她還記得裴朗玉故意?刁難她時,說請她多多教予他中原知識。明明他對中原大多之事都了?然于心。,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桓邰走在黎明昭和裴朗玉身后,瑛娘和卻云清之前。他將扇子抵在臉頰,有一下沒一下輕戳著,隨后回頭瞧了?一眼瑛娘,輕聲嘆息。
最近瑛娘和卻云清走得近,連他都不怎么理了?,他十分不開?心。
但……聽?說那?個北域小娘子知道?浮生花的下落,這又讓他心中格外期許。尋得浮生花,他的瑛娘就?徹底能活過來。
“北域不適合現(xiàn)在的我。”
卻云清并?不了?解之前瑛娘身上發(fā)?生之事,“為什么?”
瑛娘眼底仍然沒有什么情緒變化,“我會融掉�!�
卻云清眼神微驚,她知道?瑛娘是人偶,但是北域寒冷,怎么就?會化掉。
瑛娘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解釋道?:“我的身體是軟木雕刻,極寒極暖環(huán)境的交替會使我的身體融化。”
“所以,你尋浮生花是為了?……”
“復(fù)活我原來的那?具身體�!逼鋵�(shí)?瑛娘本身也并?不理解,只是桓邰總在她耳邊那?般念叨,她便記在了?心上。
“浮生花其實(shí)?……”卻云清猶豫了?半天,可最后還是沒有說出。
她的確知道?浮生花的下落,甚至還能親手?交給瑛娘。但……拿出浮生花,那?就?意?味著,她必須面對曾經(jīng)那?些罪惡之事,她不想?,或者說,現(xiàn)在她做不到對以往之事釋然。
“嗯?”瑛娘等著她的下文。
卻云清不愿與瑛娘對視,她抬眼看?著眼前掛著“葉府”牌匾的府邸,驚呼道?:“到了?!”
黎明昭幾人被領(lǐng)入。葉府門外瞧著倒是樸素?zé)o華,進(jìn)去卻是別有洞天。
府內(nèi)走廊、房屋等瞧著精致幽雅,黎明昭想?,這更像是女子鐘愛的風(fēng)格,而非前方溫梁口中的公子。
又行了?一段路,幾人到達(dá)一間幽靜的院子內(nèi),只見院內(nèi)一名男子坐在輪椅上背對著幾人。
裴朗玉越瞧那?人越覺得熟悉,但偏偏又想?不起那?人是誰。
溫梁湊到那?人耳邊輕語幾句,隨后男子轉(zhuǎn)過身來。
而卻云清看?見后神色一愣,已?經(jīng)七月,那?人腿上仍然蓋著厚厚的毯子。
葉行玉眼神最先?落在裴朗玉身上,他莫名心顫。
“郎君,好久不見。”
北鞍房·敘舊
葉行玉見眾人神色各異,
又笑著解釋道:“我與郎君是舊識,所以請各位來府上小住幾日。”
裴朗玉神色平靜,沒有出聲,
就連黎明昭抬頭瞧他,他也?只是淺淺一笑。
“溫梁,帶小娘子和郎君們下去歇息吧�!�
朝葉行玉道?完謝后,
黎明昭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然而卻見裴朗玉站在原地。
“阿滿?”黎明昭輕聲道?。
“我?……與葉郎君敘敘舊�!�
黎明昭不疑他,
“好�!�
“葉郎君?”裴朗玉上次刺殺他失敗,
卻被他放過?。
如今他不計前?嫌,竟讓幾人來他府中小住,
裴朗玉難免懷疑他的用心。
“好久不見,
郎君�!比~行玉溫和地瞧著裴朗玉,
伸手替他倒了杯茶,
笑著,“來,
坐下?喝茶。”
裴朗玉在葉行玉對面坐下?,接過?遞來的茶水,
神情淡漠道?:“葉郎君對每個刺客都這般友善?”
葉行玉理了理毯子邊角,
笑道?:“那也?沒有如此。只是……裴郎君很像我?的故人�!�
裴朗玉抬眼瞧他,
他對葉行玉本?來含有一點(diǎn)愧疚之意,可現(xiàn)在愧疚全被懷疑遮掩。
“是嗎?”裴朗玉音調(diào)上揚(yáng),心中懷疑又多添幾分。
葉行玉笑笑,
他知道?自己做法太突兀,被懷疑也?是常態(tài)。
“聊了這般久,
還不知郎君如何稱呼�!�
“姓裴,單名玉�!迸崂视癫粶�(zhǔn)備告訴葉行玉他的真實(shí)名字。
葉行玉微怔,
在他昏迷前?,攔住他們的白衣男子便是喚得“阿玉”。只不過?他一直不確定,喚得是他,還是救他的那個男孩。
“我?與裴郎君真是有緣,名中都含一個‘玉’�!�
裴朗玉輕笑著,“或許是�!�
“裴郎君應(yīng)該知道?我?喚什么。我?姓葉,名行玉。出自中原詩‘朗如行玉山’。”
裴朗玉輕輕挑眉,心想還真是巧合。,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嗯,我?知道?葉郎葉行玉吐息,他想現(xiàn)在就問,眼前?之人是否記得曾經(jīng)在蛇窟救過?一個男孩。
但話都到了嘴邊,他又生生咽了下?去,裴郎君不信任自己,也?不見得會說出真話。
“葉郎君若是沒有其他事了,我?便先回屋�!�
“裴郎君不如等溫梁回來讓他帶路,這樣……”
“不必了,”裴朗玉打?斷道?,“麻煩溫郎君跑這么幾回,我?能尋見。”
畢竟他體內(nèi)還與黎明昭植有連心蠱,倒是沒想到這個時候也?能用上。
葉行玉緊攥著毛毯的手指松開,抬眼溫和笑道?:“好。裴郎君和你的幾位朋友有任何需要,告訴我?和溫梁都可�!�
“嗯�!迸崂视駵\淺地點(diǎn)頭,“多謝葉郎君,再見�!�
“客氣……”
葉行玉注視著裴朗玉離開的背影,越瞧他越覺得像小時候救他的那個男孩。或許,他已?經(jīng)忘了呢……
今日如此一番突兀的行為?,倒是讓裴朗玉對自己的信任一低再低,真是……關(guān)心則亂。
葉行玉嘆氣,推著輪椅回到屋內(nèi)。
黎明昭幾人跟在溫梁身后,卻云清這次湊到黎明昭身邊,她悄聲道?:“那位郎君,是腿腳不便?”
黎明昭卻搖搖頭,“是也?不是�!�
方才她也?瞧見了,七月炎熱,就算苗疆溫度比中原略低,但是厚毯蓋腿那也?不應(yīng)該。
除非,那位葉公子腿沒有知覺。
而她那時粗略一掃,怕冒犯沒有細(xì)瞧,卻仍見那位葉公子右邊毯子較左邊垂下?貼近輪椅。
黎明昭想,他或許,右腿已?棄……
“是也?不是何意?”然卻云清還不等黎明昭回答,又接著道?,“不對不對,這打?探人隱私實(shí)在不好。明昭姐姐不必告知我?了!”
黎明昭笑笑,卻云清有些時候過?分單純天真,但其實(shí)也?懂得人情世故。
單純天真……黎明昭想,能在這世上保留一份卻也?不是易事,云清很好,她很喜歡云清的性子。
“各位的院子離得近,小的想彼此也?好照應(yīng)�!睖亓恨D(zhuǎn)身朝著幾人道?,又補(bǔ)充道?:“有任何需要,請盡管找小的和府上其他侍女侍從�!�
黎明昭道?謝后,便和其他幾人一樣走入了院子里。
葉府不愧是大家,府內(nèi)獨(dú)立的院子不知有多少。而黎明昭幾人住的院子不僅都緊緊挨著,還都種有一棵大樹。這似乎是苗疆的習(xí)俗,幾乎每個地方的每間院里都會植一棵樹,或者種幾簇花。
黎明昭抬頭往樹上瞧,枝干粗壯樹葉茂密,陽光透過?縫隙在地上映出光圈,黎明昭甚至能看見光線中的小小塵埃在浮動。
“在瞧什么?”
黎明昭聞言轉(zhuǎn)身,便見裴朗玉站在不遠(yuǎn)處。
她沒有回答,問道?:“溫梁剛離開,好幾個院子,你怎么尋見我??”
裴朗玉走上前?,瞧著她,挑眉問道?:“明昭方才這般專注,都沒感到心跳加快?”
黎明昭笑道?:“好啦,我?知道?是連心蠱。”
“還沒回答我?呢,在看什么?”
黎明昭轉(zhuǎn)身繼續(xù)瞧那棵平平無奇沒什么特?色的樹,裴朗玉走上前?與她并肩。
“我?小時候,經(jīng)常會爬上外翁院里那棵很高的樹。我?想,要是小時候我?們就遇見,爬樹和下?水捉魚誰比誰厲害?”
裴朗玉抱臂,一番思索道?:“你。”
“為?什么?”
“我?會讓你�!�
黎明昭卻沒有他想象中的開心,她輕輕撇嘴,“誰要你讓,我?本?身也?厲害�!�
裴朗玉立馬也?意識到,他放下?手臂圈住黎明昭的肩膀,“對對對,瞧我?都忘了明昭小時候也?是能手�!�
黎明昭抬眼乜他,“現(xiàn)在也?能�!�
裴朗玉討好著,圈著黎明昭往屋內(nèi)走去。
*
葉行玉有午睡的習(xí)慣,時間不長,通常是不會進(jìn)入夢境。然而今天卻不一樣,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入了夢,甚至還是上次夢境的延續(xù)。
“葉行玉——”他抬眼,藍(lán)衣少年斜躺在樹丫之上,手撐著腦袋瞧他,“小呆子,來樹上瞧瞧,有不一樣的風(fēng)景�!�
夢中的他有些氣惱地將書收好,“別叫我?小呆子!哥,你若是再這般惡劣,我?便告訴娘親。”
“誒,”少年連忙坐直身,“什么�。∵@你就要給娘親說。小呆子,少煩點(diǎn)娘親。”
葉行玉冷哼,他們的娘親十分溫柔,但他知道?自家哥哥最怕娘親念叨。若是娘親憂心被父親知道?,兩人更是少不得一頓鞭子。
“快點(diǎn)上來!”
葉行玉費(fèi)力地往上爬,馬上要到頂,他伸手,“哥,快拉我?一把!”
少年牽過?他,嘴上卻不留情,“讓你不習(xí)武,實(shí)在是弱�!�
葉行玉終于坐下?,他與少年肩并著肩,瞧著遠(yuǎn)處的好風(fēng)光。
“我?在書里也?學(xué)?到許多�!�
少年斜眼瞧他,“比如?”
葉行玉正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少年氣笑,“好�!�
說著他提起葉行玉的后衣領(lǐng)就要將他丟下?樹。
“哥!哥!我?錯了!”
“少爺,少爺!”
葉行玉被溫梁喚醒時,他還沉浸在方才的夢中。夢里他的哥哥尚在,他也?雙腿健全,兩人雖然經(jīng)常斗嘴,但也?互相?愛護(hù),是極好的一對兄弟。
溫梁神色擔(dān)憂,“我?瞧今日少爺睡得太遲,藥都要涼了,便進(jìn)來喚�!�
葉行玉搖搖頭道?:“無事,你將藥端過?來吧。我?喝完,正好也?去瞧瞧娘親。”
葉行玉還未進(jìn)屋,便聽見牧懿壓抑的咳嗽聲,他端著藥碗的手一緊,隨后又在門外等了片刻才入內(nèi)。
“娘親�!比~行玉臉上掛著溫柔的笑,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牧懿也?笑著,雖然瞧著虛弱。
若是此刻有人在,便能知道?葉行玉笑起來的模樣與牧懿多么的相?似。都說葉行玉像母。
“行玉,”牧懿從來沒喚過?他“阿玉”,她一直記得家中有兩玉,若是喚行玉“阿玉”,會分不清的,“聽說家里來了客人�!�
葉行玉將藥勺遞在牧懿嘴邊,“是的娘親,來了五人,府上要熱鬧幾日了�!�
牧懿咽下?,有些期待地問道?:“是你的朋友還是……”
“朋友�!�
葉行玉看見娘親眼神中的光彩立馬黯然,“那你記得好生招待人家,盡到地主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