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惜翠一個人默默地走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她這樣好像挺二的,自己走來走去沒人搭理,看上去反倒更可憐了。
于是,她停了下來,故作深沉地盯著棵杏花樹看了一會兒。
樂心碰巧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畫面。
高挑俊俏的少女站在杏樹下,杏花零落,堆了一地的香雪。
少女目光沉靜,烏發(fā)微揚,清清冷冷得如同一把破開飛花的利劍。
又像極了話本中那些英氣逼人的紅衣俠女。
看著這和高騫極其相似的樣貌,想到之前那些傳言,褚樂心猶豫了一瞬,走上前去。
“高娘子”
第37章
遷怒
這一聲將惜翠從神游天外中,拉回了現(xiàn)實。
她回頭一看,之前那個舞劍的少年正站在她身后,猶猶豫豫地望著她。
惜翠有些吃驚,沒想到褚樂心突然主動叫她是為了什么事。
這褚樂心是高騫迷弟,不去找高騫,跑到這兒來干什么
惜翠目光詫異,褚樂心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
她還沒開口,自己已出聲解釋道,“我方才只是看高娘子你站在這兒,才想過來打個招呼�!�
他覺得這高家三娘雖然確實木了點兒,但遠(yuǎn)遠(yuǎn)還沒到那種傳言中那種地步。
看她一人孤孤單單地站在這兒,褚樂心莫名覺得她有點兒可憐。
她是二郎的妹子,二郎不在,自己也要照拂她一二。
“娘子是不是在找高郎君”怕惜翠尷尬,褚樂心很體貼地給她找了個理由,“我剛剛看到二郎他回到帳子里去了,娘子若找不到帳子,我?guī)镒右黄鹑チT。”
惜翠看了他一眼。
少年好看的眼中略含緊張,但更多的是天真與清澈。
“那便麻煩你了�!彼芙o面子地順坡下驢。
回到帳中,高騫果然已經(jīng)回來了。
瞧見是褚樂心帶著她回來的,他可能也猜到了些什么,當(dāng)著褚樂心的面,沒有多言。
“可累了”將茶盞和果盤推到她面前,高騫問。
惜翠搖搖頭,“沒走幾步路呢,哪里累�!�
高遺玉的身子骨不像大多數(shù)的士族少女們那樣弱不禁風(fēng)。
她從小就幫著田家干活,有一把力氣,身體也特別健康,沒病沒痛。
高騫想想確實如此,至少在健康方面,遺玉從沒讓他操心。
回到高家后,高家不單單是找人教高遺玉學(xué)了詩書翰墨,還教她學(xué)了些捶丸、馬球和投壺一類時下正流行的游戲,好讓她能盡快融入京城的社交圈中。
高遺玉詩書學(xué)得不怎么樣,卻很喜歡騎馬,有事沒事常去馬場轉(zhuǎn)轉(zhuǎn)。
樂心一屁股坐下后,就不肯走了。
他似乎格外珍惜這次的機會,一直逮著高騫問東問西。問的內(nèi)容大多與兵營有關(guān),末了,再一臉艷羨向往,“倘若我也能跟二郎你一樣便好了”
高騫:“為何要這么說”
樂心蔫吧吧的,“家父一直想讓我走科試這一條路�!�
他們褚家以文傳家,褚樂心倒像是生錯了。他自小就喜歡唐傳奇里那些劍客游俠,夢想著有朝一日能仗劍走天涯,再不然就是投身兵營,劍斬夷狄。
正因為如此,他一直就特別崇拜這大名鼎鼎的高家二郎。
聽說,前些日子有賊子摸入皇城想要行刺官家,還是高家二郎反應(yīng)迅猛,當(dāng)機立斷,將賊人斬殺于御前呢。
這等威風(fēng),每每想起都讓他熱血沸騰,好像自己也跟著親身經(jīng)歷了一遍。
帷帳被拉開,帳外能看得一清二楚。
惜翠坐在案幾前,捧著茶杯,看著帳外的春景,漫不經(jīng)心地聽褚樂心在和高騫說話,倒算愜意。
中途突然有人入帳來尋高騫,似乎又有什么要緊事。
高騫要走,褚樂心不方便繼續(xù)多待,也跟著他一塊兒離去。
臨近午時,高瑩總算回到了帳中,但高騫卻一直沒再回來。
侯夫人吩咐下人們在柳樹下擺上了酒席,叫大家一起來吃酒。
大梁民風(fēng)較為開放,男女同席不算稀奇。
惜翠坐下來的時候,衛(wèi)檀生正巧坐在她對面,而吳懷翡卻坐在她身側(cè),惜翠與吳懷翡問了聲好,又看向了衛(wèi)檀生。
瞧見惜翠正看著他,他溫潤端方地笑了笑。
她對這場酒席的劇情有印象,待會兒席上要行酒令,而吳懷翡正是在此間脫穎而出,獲得京中貴族們另眼看待。
畢竟是女主,吳懷翡從小跟著學(xué)醫(yī)的恩師,其實是游歷至鄉(xiāng)間的當(dāng)世圣手,同時也是個博學(xué)的耆儒。
她天資聰穎,跟著恩師一起既學(xué)醫(yī)又學(xué)文。直到今日,才在這場酒席上大放異彩。
看著坐在不遠(yuǎn)處的吳懷翡,惜翠靜靜地想。這段劇情吳懷翡的主場,她只要做個捧場的觀眾就沒問題了。
席間果然有人提議要行酒令。
行的是“春”字令,“春”字在句首,依次論吟。
這沒什么難處。
樂心吟了一句,“春江潮水連海平”。
吳懷翡看了眼桌前的酒盞,吟了一句,“春風(fēng)送暖入屠蘇”。
眾人依次吟了下來,輪到惜翠的時候,席上的目光不由得都看向了她。
===分節(jié)
21===
畢竟都聽說這個高家三娘性子蠢笨,高家雖派人教了,卻還是大字不識幾個。
坐在她對面的青年僧人,眼珠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安靜地看著她。
惜翠:“春春眠不覺曉”
她確實沒文化,躍入腦中的卻是只有孟浩然這首詩。
雖然沒見識了一點,但確實是過了。
一輪一輪下來,大多數(shù)詩句都讓人念過了,能吟詠的已經(jīng)很少。眾人紛紛敗下陣來。
衛(wèi)檀生想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也棄了權(quán),以茶代酒自罰了一杯。
此時,席間只剩下吳懷翡與另一個妙齡少女在對壘。
這是詹士府賀詹士家的女兒賀妙,是京中鼎鼎有名的才女,也是這段劇情中襯托吳懷翡女主光環(huán)的小炮灰。
就連飽讀詩書的賀妙,此時也不免要思索一番,才能對上。而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醫(yī)女卻能脫口念出一些生僻的詩詞,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就要被吳懷翡比下去,賀妙神色已有些難看。
眼見著如此下去不好收場,趕緊有人替賀妙打圓場,換了規(guī)則,重頭再來。
這次規(guī)則是要求第一人所吟詩句,“春”字居首位,第二人所吟詩句,“春”字處第二位,依次而降。
輪到衛(wèi)檀生時,他未有思索,吟了一句,“柳色春山映”。
頓時贏得了一片叫好聲。
這一句貼合時景,酒席設(shè)在柳樹下,遠(yuǎn)處正是綿延青山。
而“柳色春山映”出自于王摩詰的春日上方即事,正是一首禪詩。
此句一出,有人喟嘆道:“不愧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衛(wèi)家三郎,果真是天資不凡�!�
先被吳懷翡比下去,現(xiàn)在風(fēng)頭又被這和尚搶去了。賀妙心中不平,面上卻笑道,“背前人的詩實在無趣,不如我等一塊兒行酒聯(lián)詩好了。”
背詩惜翠還能蒙混過關(guān),但作詩,她還是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的。
賀妙她自己起令,先作了一句,其余人稍加思索,也隨其后。
等到惜翠的時候,又不免好奇起來,這高家三娘要如何作詩。
樂心望向她的目光隱含擔(dān)憂。
惜翠搖搖頭,端起了酒盞,“我愚笨,不會作詩,自罰一杯。這場酒令我還是不參與了。”
賀妙突然攔住了她,笑道,“娘子無須自謙,隨便作一句即可,這都算數(shù)�!�
惜翠抬眼看著這個京中久負(fù)盛名的才女。
她不慌不忙,好像確實不知道她不會作詩,只以為她在自謙。
惜翠心里很清楚,賀妙她性格自負(fù),心眼極小。不過是看她與吳懷翡相識,而且關(guān)系不錯,這才遷怒于她,將氣撒在了她身上,順便襯托自己。
在場眾人都在等她會作何反應(yīng)。
樂心聞之不由得一愣,忍不住開口道,“高娘子不愿你又何必逼她�!�
賀妙還沒回答,衛(wèi)檀生卻替她回答了。
他望著褚樂心微笑道,“六郎你此言差矣,賀娘子這如何算得上在逼”
第38章
曖昧三合一
惜翠:甘霖娘
就算脾氣再好,眼下惜翠也要按捺不住罵人的欲望了。
賀妙的反應(yīng)也十分迅速,
“六郎你誤會我了,
我確實沒有要逼高三娘的意思,
”她面露歉疚,
“不過確實是我太過唐突了,
我給三娘賠”
她本來還覺著這和尚實在討厭,現(xiàn)在看起來倒順眼許多。她門前向來不缺仰慕她才學(xué)與美貌前來提親的,賀妙有些自滿地想,
沒想到這和尚還頗有些眼光
“承蒙賀娘子高看一眼,”惜翠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我確實是不會作詩�!�
“一杯不夠的話,
那我自罰三杯不知夠不夠”
說完也沒等賀妙反應(yīng),端起面前的白玉細(xì)嘴酒壺,在衛(wèi)檀生的目光中,連倒了三杯飲下,
“噸噸噸”全喝了進去。
三杯下肚,
賀妙臉色一黑。
她生得美,
個性清高,向來不缺跟在屁股后面追捧著的士族子弟們。
眼見賀妙她面色不好,在座中已有人心生不滿,覺得這高三娘子未免太不給人面子,
賀娘子也是不知者無罪,
她這樣認(rèn)真倒弄得人下不了臺來。
有人看不下去了,
出聲道,
“賀娘子也是好意,高娘子你未免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正是如此,大家玩得開心便是,凡事何必如此較真”
樂心忽然也站了起來,“這席上雖有像賀娘子你這般高才,但也有像我這種不通文墨的,要是如此聯(lián)詩,卻是叫我接不下去了�!�
平日里看多了那些話本,見眾人紛紛議論著一個姑娘。褚樂心看不過眼,熱血上頭,那股俠氣蠢蠢欲動,氣鼓鼓地端起酒杯,也連飲了三杯,“我也跟著自罰三杯如何”
惜翠:
被褚樂心這么一打岔,氣氛非但沒有緩和,倒是更加緊張。
眾人一時啞口無言。
就在此時,高瑩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杏眸圓睜,怒目而視道,“你們這話是什么意思三娘不會就是不會,你們?yōu)榇耸逻要爭到何時”
她早看不慣這賀妙的德行了,自恃甚高,眼高于頂。她不喜歡高遺玉,更看不慣賀妙在那兒裝傻充愣,扮相可憐。
高瑩開口,周圍替賀妙說話的,氣焰頓時一弱。
他們敢這么說,也不過是看到這高三娘在高家并不受寵,而高瑩對她容色冷淡。如今一看高瑩替她說話,掂量掂量其中利弊,自是不敢再多言。
樂心雖常常沖動行事,但人并不傻,意識到自己如此貿(mào)然出頭反會遭人誤解,在高瑩開口后,他頓了頓,接著說,“不如這樣,都聽我一句,這聯(lián)詩就算了,接下來還是掣簽行酒如何”
在一片沉默中,還是吳懷翡率先附和,“好,便聽褚郎君的�!�
眼看氣氛已有些尷尬,吳懷翡起了頭,其余人哪有不愿意的,自是同意了。
賀妙臉色微僵,下意識地看向衛(wèi)檀生。
卻沒想到,他正看著褚樂心與那高三娘,竟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她臉色有些掛不住,悻悻地坐下。
裝著象牙簽的竹簽桶端上了桌。
共一百二十支,正面刻唐人七言詩句,背面刻令約。
樂心先掣簽,搖落一支,拿起來一看,頓時便笑開了,“這支簽,理當(dāng)是高二郎來飲,不過二郎不在席上,便由我來飲罷�!�
正面刻“騎弓任臂箭橫腰”,背面刻“習(xí)武者飲一杯。”
樂心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痛痛快快又飲下一杯,將簽筒交由了身邊坐著的下一位。
席間的氣氛終于漸漸復(fù)歸熱絡(luò)。
吳懷翡搖出一支“拈來細(xì)想無人贈”,背面刻“自飲一杯”,當(dāng)下便倒了杯酒飲盡。
簽筒轉(zhuǎn)到惜翠手上,惜翠也有些好奇自己能搖出些什么。
撿起象牙簽,只見正面書著“與君雙棲共一身”,再轉(zhuǎn)過來一看,不由得一愣,背面上刻著“與對坐者飲一杯�!�
坐在她對面的,除了衛(wèi)檀生之外還能有誰
她看著象牙簽不說話的模樣,惹得人好奇地催促起來。
“搖出了什么,快說來給大家聽聽�!�
惜翠看了一眼衛(wèi)檀生,“上面刻有與君雙棲共一身,要與對坐者共飲一杯�!�
對坐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