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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它甩了下毛茸茸的尾巴,正要纏上她的手腕,就又聽見她道:“等修煉好了,你就乖乖聽我話,我指哪兒你打哪兒,我指誰你咬誰�!�

    ?

    奚昭的腦中浮現(xiàn)出月府管家被老虎尾巴拍飛的場景,她忍不住拍了下虎崽兒的腦袋,笑得兩眼彎彎:“咱倆可真厲害!”

    ……

    老虎將尾巴一盤,眼睛闔上了。

    它還是睡覺吧。

    第二天藺岐果真來了。

    不僅人來了,還帶了不少治療傷口的草藥,以方便她照顧那幼虎。

    太崖說得不錯(cuò),藺岐的確喜歡靈獸。往后幾天他也時(shí)常過來,又不知從哪兒弄了些照料靈獸的書給她。

    時(shí)不時(shí)還要叮囑她喝藥,說是先把身體養(yǎng)好了,才方便日后修煉。

    兩人熟稔些了,奚昭也會抱著老虎崽兒找他,每天樂得自在。

    一晃幾天就過去了。

    六月天變得快,早上太陽剛出,不久就又開始落雨。

    但仍舊悶熱,走在路上連呼吸都不大順暢。

    正午,月郤打了把傘疾行在路上。被他護(hù)在懷里的漆木食盒沒灑著一滴雨,反倒是他的肩頭打濕一片。

    不遠(yuǎn)處,一小廝舉著傘匆匆跑過,踩得泥水四濺。

    月郤認(rèn)出那人是奚昭院兒里的,隔著雨簾喚他:“秋木!”

    秋木停住。

    “小少爺好�!彼�,“您是要去看小姐?”

    這條道往里走,僅能通向奚昭的小院。

    月郤點(diǎn)頭,視線落在秋木手里的藥上。

    “綏綏這兩天喝藥怎么樣,她要是嫌苦,就多熬些糖水給她喝�!彼冻鰬牙锸澈校幸庾屗匆�,“今天就算了,我買了些糕點(diǎn),比糖水好吃。”

    “勞小少爺費(fèi)心。”秋木笑道,“不過小姐這兩天都好好喝藥了,每回一到時(shí)候還催著咱們熬藥。這不,今天這藥還是提前去拿的,待會兒回去就煨上�!�

    聽了這話,月郤也笑:“當(dāng)真?往常總說喝那藥起不了什么用,現(xiàn)在怎么愿意喝了?”

    “算是�!鼻锬菊f,“最近這幾天藺道長常來看小姐,不知說了什么話,小姐不僅愿喝藥,心情也好上不少,我——”

    話說了一半,就生生噎在喉嚨里。

    他看著面前臉色漸沉的小郎君,一時(shí)不作聲了。

    “哪個(gè)藺道長?”月郤道,“前些天來府里修繕禁制的道人?”

    “是�!�

    月郤遠(yuǎn)遠(yuǎn)望了眼奚昭的院子。

    這些天他忙著在外面處理妖亂,一直沒回來,對那“藺道長”也沒什么印象。

    只記得是個(gè)不說話的悶罐子。

    “他現(xiàn)在還在那兒?”他問。

    明明之前還總說那藥沒用,喝了只壞心情,現(xiàn)下跑來個(gè)陌生道人,三言兩語就哄得她態(tài)度大變。

    秋木答了聲“是”,聲音漸弱。

    “從幾時(shí)起的��?這兩天綏綏寄來的信里也沒提起這茬�!痹锣S盡量將語氣放得平常,不過銳利的目光始終緊鎖在遠(yuǎn)處的院子上。

    他經(jīng)常在外面處理妖亂,時(shí)日久了不免想她,就變著法兒求她寫信。也不用寫上許多,就說說近些日子做了什么,可否開心之類的話,他便已心滿意足。

    可近些天他收到的信無不敷衍。

    字跡潦草不說,信里也只寥寥幾字。

    ——尚可。

    ——近日無事。

    ——平安。

    ——無甚趣事。

    ……

    無甚趣事。

    月郤攥緊那漆木盒子。

    好啊。

    好!

    原來不是沒時(shí)間寫,而是心思全在旁人身上。

    也并非無甚趣事,只不過沒有能與他說的事!

    秋木斟酌著答道:“應(yīng)是從入府后第二天開始�!�

    月郤忽地冷笑出聲。

    他忍住心底那股無名火,大步往前。

    “走罷。”他道,每個(gè)字兒都跟磨出來的一樣,“剛好沒與那藺道長打過招呼,讓我也去瞧一眼這藺道長生得如何一張金口�!�

    他走得急,等趕至小院時(shí)半邊身子都已經(jīng)打濕了,濕漉漉黏在身上。

    但他恍若未覺,穿過梅樹林就朝里走。

    樹林里的涼亭底下,沒人。

    前廳沒人。

    書房里也不見人影。

    轉(zhuǎn)了一大圈,落在后面的秋木才匆匆趕上。

    “小少爺,”他喘著氣道,“小姐應(yīng)是在玉蘭花廳里�!�

    玉蘭花廳處在小院后面,位置隱蔽,因廳前生了兩株玉蘭得名,廳屋里頭還養(yǎng)了不少花。

    月郤臉色陡變。

    “花廳?”他不敢相信似的,又問一遍,“真在花廳?那藺岐也在里頭?”

    “是,小姐不想外人攪擾,這些天都是在花廳�!�

    月郤急促呼吸一陣,腦中有如蜂群轟鳴。

    這回沖腦而上的不僅是怒火,還有委屈。

    那花廳是他讓人修的。

    原先是個(gè)舊廳屋,但她很喜歡屋前生的兩株玉蘭,他便讓人重新修繕一番,改讓她養(yǎng)花。

    花廳的樣式、擺件,就連檐下的幾串響玉都是他倆一起定下的,并無旁人插手。

    掛上響玉的那天,她還開玩笑說這里像是他二人的秘密,不能叫別人知道。

    秘密。

    當(dāng)日聽見這話時(shí),他只覺心頭都被撞得松軟。

    而現(xiàn)在她卻帶了別人,還是個(gè)陌生人進(jìn)去。

    憑什么!

    那人有什么資格?!

    他收起傘,忍著怒意趕去花廳。

    走到花廳門口,他一眼就望見了奚昭。

    她正在擺弄一盆繡球,身旁便是那藺岐。

    繡球花色多,許是看見一朵顏色奇特的,她伸手拽了下藺岐的衣袖,另一手指給他看,還在低語著什么。

    見狀,月郤清楚感覺到腦中似有一根弦被猛地拉緊,再倏然繃斷。

    “綏綏!”他不受控地出聲叫她。

    奚昭被驚了一怔,再才回身。

    “阿兄?”她站在原地沒動(dòng),“找我有事嗎?”

    月郤一步跨上長廊,帶進(jìn)滿身潮濕氣息。

    他忍住心底躁怒,把糕點(diǎn)盒放在了矮桌上。

    “今早去買了些糕點(diǎn),若是覺得藥苦,可以吃些�!�

    奚昭笑意漸斂,明顯沒方才那般高興了。

    “嚼多了牙疼,這會兒不想吃,阿兄你拿回去吧�!�

    “不想便先放著,何時(shí)想吃了再拿�!闭f完這話,月郤才把視線投向藺岐,“這位是藺道長?聽大哥說了修繕禁制的事,這段時(shí)間還要?jiǎng)跓┑篱L了。”

    藺岐神情如常:“無礙,是岐職責(zé)所在�!�

    月郤點(diǎn)頭,又說:“不過依著大哥安排,兩位道長都是住在寧遠(yuǎn)小筑,是遇著什么麻煩了嗎,如何找到我小妹這兒來了。若有什么事要安排,盡可找我�!�

    藺岐本來是為了那虎崽兒來的。

    奚昭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將小崽兒養(yǎng)在了花房里,這兩天那幼虎的傷情好轉(zhuǎn)許多,方才剛睡下。

    但他還記得她說此事不能讓人知曉,便有所隱瞞道:“并無麻煩,不過與奚姑娘聊得投機(jī)�!�

    “投機(jī)?”

    月郤扯開笑,但眉眼間仍見戾氣。

    “那都聊的什么啊,讓我也聽聽,說不定我也感興趣呢?”

    話音剛落,一直沒出聲的奚昭忽然來了句:“感興趣,然后再說與大哥聽嗎?”

    月郤臉上的笑意頓時(shí)消失不見。

    第

    8

    章

    藺岐的視線在兩人間游移兩番。

    不消細(xì)看,他便瞧出奚昭在和這人置氣,而這位月家二公子對他又有著莫名的敵意。

    他不愿摻和進(jìn)這等復(fù)雜的關(guān)系中,又恰好收到太崖的紙鶴傳書,索性起身道別。

    月郤沒多說話,只盼著他立馬就走。

    最好是消失不見,再別回來!

    奚昭知曉太崖找他定是有事,也沒留他。她拿起把油紙傘,遞給他:“小道長,拿把傘走罷,免得淋著雨�!�

    月郤看見,整顆心就像浸進(jìn)了初夏的橘子水里,酸得他渾身在抖。

    他死盯著那把傘,恨不得將其盯出個(gè)大洞,最終也沒忍住道:“藺道長那般厲害,連個(gè)避雨術(shù)都不會嗎?”

    這話簡直酸得人牙疼。

    藺岐的手已經(jīng)搭至傘上,聞言身形一頓。

    他和奚昭同時(shí)看向月郤。

    見他那半身濕漉漉的模樣,奚昭笑得不算客氣:“你的避雨術(shù)最厲害,直接把自個(gè)兒變成了傘是吧,淋得滿頭是水�!�

    “好啊,我是傘。”月郤睨向藺岐,“藺道長你也別拿那把傘了,直接舉著我走罷,省得我在這兒惹人心煩!”

    藺岐早就聽師父說過月家二子的脾性,知曉月郤貫是個(gè)囂張跋扈的。

    如今一看,果真不講理。

    他不欲與這人多作糾纏,接過傘道:“師父催促,岐先行一步�!�

    等他走遠(yuǎn)了,月郤才又看向奚昭,話里的不滿意味十分明顯:“剛來府里時(shí)防我和大哥跟防什么似的,這人才來幾天,就已經(jīng)一起賞花聽雨了。怎的,個(gè)悶罐子更合你心意?”

    奚昭睨他一眼:“若說是,你是不是就能少說兩句話了?”

    月郤啞口,又被冷風(fēng)吹了兩陣,總算恢復(fù)冷靜。

    “綏綏,”他軟下態(tài)度,“你在為貼符的事氣我?”

    他竟還要聊這事兒?

    奚昭抿唇,坐在椅子上不快道:“不敢氣,轉(zhuǎn)頭你又要告訴大哥�!�

    月郤被這句堵得半晌沒出聲。

    “好綏綏,怎會與他說?”他將椅子拎到她身邊,“上回是因?yàn)槟阕惨娏斯�,這事兒弄不好還要折損陽壽,所以我才會告訴大哥。遇上這種事,大哥總要更靠譜�!�

    奚昭將眼一挑,不看他。

    撞見鬼?

    那明明是他親妹妹。

    月郤又俯過身,語氣中帶了些撒嬌意味:“綏綏,別氣阿兄,好不好��?若是尋常小事,我怎會與大哥說?你看咱倆在花房玩了這么久,他連門前的玉蘭樹長何模樣都不知道——?jiǎng)e氣我了,好不好?”

    “那是他沒問你。他若問了你,只怕你連樹上長了幾片葉子都要數(shù)清了告訴他。”奚昭曲起手肘推他一把,“離我遠(yuǎn)些,月郤你好煩!”

    月郤卻笑:“我還是更喜歡你喚我名字�!�

    奚昭煩躁擰眉。

    是了,她本來就不是他妹妹。要是哪天離開月家,連兄長都不會再叫一聲。

    “心底有火就該撒出來——你把夜魄弓拿去玩兩把,如何?”月郤掌心朝上,手中化出一把銀白色的長弓。

    奚昭視線一移,落在那恰如寒冰雕成的重弓上。

    夜魄弓是月郤的本命武器,他平日里寶貝得不行。

    她使過幾回。

    弓箭離弦時(shí)涌起的強(qiáng)大力量著實(shí)令人著迷,一點(diǎn)一點(diǎn)喚醒著她更渴望的某種東西。

    “好啊。”她忽然拿起果籃里的果子,丟給他,“你放頭上,咱倆一起玩�!�

    月郤會意。

    他走至另一邊,將果子放在了頭上。

    素日囂張的小少爺站在那兒,心甘情愿當(dāng)起了靶子。

    奚昭舉弓拉弦。

    一支銀色箭矢逐漸凝聚成形,箭尖晃晃悠悠,最后對準(zhǔn)了他的頸子。

    “嗖——”一聲,箭矢破空而過,恰好擦過他的脖頸。

    頸邊擦過一線灼痛,月郤一動(dòng)不動(dòng),目光跟隨那支箭往左瞥去。

    箭尾震顫,箭身深深扎進(jìn)墻里,竟沒進(jìn)數(shù)寸有余。

    若是刺進(jìn)喉嚨,只怕要將他扎個(gè)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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