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蓬昀也跟在身邊。
奚昭一見著這兩人就煩。
蓬昀就不用說了?。
看見她和薛知蘊往來,
便會借著斥責薛知蘊來貶損她,無非說些人、鬼兩族不當來往的古板話。還有過兩回,他更是當著她的面罵她不懂規(guī)矩。
至于月府的老管家,
簡直比蓬昀更惹人厭。
從?她進府開始,老管家就對她意見不小——
嫌她事多,
又覺她不懂禮節(jié),影響月府臉面。
覺得她和秋木等府里下人來往太密切,
不利于他安排府中事宜。
……
諸如此類,
數(shù)不勝數(shù)。
一開始,
他還會當著月郤或者月楚臨的面指摘她。
后來發(fā)覺這樣說反會引來月郤叱罵,便學?著“忍氣?吞聲”了?。只?有在月郤看不見的地方,
才陰陽怪氣?地嘲她幾句。
又因她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他罵她一句,她便要還十句回去,還說得更難聽,日子久了?,他干脆見都?不愿見她了?。
只?偶爾得了?月楚臨的安排,往她這兒跑一趟。
而那?蓬昀應是中途遇見老管家,和他有什么話要說,才一路跟了?過來。
到院門口之前,還在摸著胡子低聲說著什么。
遠遠瞧見她,老管家眉毛一抖,緊繃起臉。
而蓬昀就站在幾丈之外,不肯過來。
“奚姑娘,”老管家像模像樣地拱手禮道,“薛姑娘有信要給你,還望姑娘快些看了?,早早回她�!�
他從?袖中取出封信,遞出。
奚昭接過:“她不在府里嗎?”
平時蓬昀總喜歡跟在薛知蘊身后,充條尾巴。這會兒他在府里,薛知蘊不也應在么?
“薛姑娘有大事要處理,哪來這多空閑?”老管家語氣?生?硬,話里多有貶她的意思。
奚昭只?當沒?聽出,拆開信。
讀了?信才知道,原是鬼王出巡的事已辦完,馬上就要離開,故此想?在走前和她見一面,問?她何時有空。
而她現(xiàn)下正忙著處理些事,無暇找她,只?能先遞封信。
奚昭正讀著,忽聽見老管家問?:“薛姑娘說了?什么?”
她抬頭,面露錯愕:“你還沒?走?”
老管家被這話噎得半晌沒?出聲兒。
他皺眉道:“奚姑娘當知些禮節(jié)�!�
“你最懂禮節(jié),別人分明是給我寫的信,卻?還逮著我問?信上寫了?什么�!鞭烧颜酆眯牛杖胄渲�。
“你!”
老管家嗓門兒拔得高,一旁的蓬昀注意到,快步上前。
“吵什么?”他語氣?不快,“老先生?,送個東西?而已,到底要多久?我那?兒還等著處理鬼廟的事,就等著招魂幡了?,有什么話就快些說,也省得耽誤大事�!�
奚昭訝然。
他竟然還沒?放棄那?柄招魂幡?
也怪執(zhí)著的。
她下意識看向蓬昀,后者也正打量著她。
那?張灰白的臉像極一張曬干的樹皮,緊繃著,藏在褶皺皮下的眼睛渾濁而尖銳。
忽地,他緊蹙起眉,眼中多了?些兇光。
他道:“老先生?,勞煩你去幫著找那?招魂幡,我有幾句話要問?奚姑娘�!�
月管家問?:“蓬夫子有何話要說?”
蓬昀生?硬道:“事關(guān)知蘊,老先生?無需打聽。”
等月管家走后,他神情中的兇意更加明顯。
“奚姑娘,不知你昨晚在何處?”
奚昭眼皮一跳,想?到他方才提起的鬼廟,瞬間反應過來。
“蓬夫子有話不妨直說�!�
蓬昀重哼:“你非老夫?qū)W?生?,喚得什么夫子!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去了?那?鬼廟?”
奚昭神情如常:“什么鬼廟?我沒?聽懂�!�
“無需裝模作樣!”蓬昀道,“今早鬼廟煞氣?四溢,險些沖撞王上。現(xiàn)下正嚴查此事,你若如實交代,還能免受重罰!”
奚昭好笑道:“那?什么廟煞氣?四溢,你不該去找弄出煞氣?的人么,問?我做什么?”
“去搜廟的人四處找過,見著了?惡鬼殘骸,卻?沒?發(fā)現(xiàn)他的鬼核——分明是被人偷走了?�!迸铌啦[了?瞇眼,“奚姑娘為?人族,恐怕嗅不見自己身上沾了?多重的煞氣?!”
原來那?塊石頭是鬼核么?
奚昭面色不改:“惡鬼都?已死了?,為?何還要追查那?鬼核的去向?”
“百年惡鬼,豈能容得鬼核落在外人手中�!�
蓬夫子的袖中飛出道赤黑鬼氣?,纏在了?奚昭頸上。
“若從?實招來,不過受些懲罰,還能留你條性命。要是不說,現(xiàn)下便隨我去鬼域走一趟!”
脖頸被勒得生?疼,奚昭越發(fā)呼吸不暢。
她強忍著那?股窒息感,開口:“原是那?東西?,我一時沒?想?起來——我放在里面了?,蓬夫子若要,隨我去取便是�!�
蓬夫子知曉奚昭是人族,自然以為?她不敢頂撞。
便一揮袖,散盡鬼氣?。
“算你還知曉些分寸。”
奚昭捂著脖子咳嗽一陣,帶著他往后院走。
路上,蓬夫子還在不斷念叨,多是些罵她為?人不正,敢與惡鬼勾結(jié)的話。
奚昭一句都?沒?搭理他。
蓬夫子說得口干舌燥,忽覺越走越偏。
直到看見一株高大玉蘭,他停下,不耐煩問?:“到底在哪兒?”
“就到了?,在那?房里�!鞭烧阎噶�?下不遠處緊閉的木門。
她上前打開了?門,卻?遲遲沒?進去。
而是站在走廊上,對著里面道:“先前不知道你是要吃這些,亂喂了?些東西?,難怪你不吃�!�
蓬夫子蹙眉:“你說什么怪話?”
什么吃不吃喂不喂的。
奚昭頭也沒?回,往旁讓了?步,說:“吃了?吧�!�
蓬夫子正想?罵她莫名?其妙,就見門后沖來一道黑影。
跟小狗兒差不多大小。
但又在沖出房門的瞬間,開始急速膨脹變形。
最后化為?一頭龐然兇獸。
那?兇獸大張開嘴,震天怒吼下,朝他撲跳而來。
蓬昀驚懼萬分,朝旁躲去。
卻?沒?能避開,被那?兇虎生?生?咬掉條胳膊。
蓬昀駭然大叫,沖著奚昭說:“殿下若知道,定要了?你的性命!定要殺了?你——啊�。�!”
“你是說知蘊?”
奚昭摸了?下脖子。那?鬼氣?勒得倒不疼,但是磨著太崖咬出的傷了?,一時刺痛難忍。
“可蓬夫子心氣?太高,怕是沒?看出,她早對你起了?殺心。如今也不過幫她一把而已�!�
蓬昀僵怔。
就在他愣神的空當,那?兇虎忽一轉(zhuǎn)身,一爪拍在了?他背上,震得他魂魄瞬間散去幾分。
*
,盡在晉江文學城
月楚臨放下一本簿冊,遙遙望了?眼天。
“公子!”小童子從?外面匆匆跑進,連氣?都?沒?喘勻便急道,“小公子來了?信,說是嶺山派又有魔物侵擾,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月楚臨移過視線,垂眸看他。
他問?:“可有求助之意?”
小童子搖頭:“小公子說讓大公子別擔心,不算麻煩�!�
月楚臨還想?說什么,門上懸掛的鈴鐺突然作響。
他轉(zhuǎn)而道:“我知曉了?,去吧。”
小童子連連點頭,忙不迭就往外跑。
小公子寄了?東西?來,他還得抓緊時間給奚姑娘送去呢!
等那?身影跑遠,月楚臨不疾不徐地斟了?杯茶,再?才道:“尋我何事?”
不多時,半空中浮現(xiàn)出一道近乎透明的人影。
正是蓬昀。
他不敵那?兇虎,險些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哪怕竭盡全力,也只?保下一口氣?兒,勉強逃出奚昭的院子。
一出院子,他就徑直找到了?月楚臨。
這月府中,唯有他還能保下他的魂魄。
“月公子!”蓬昀被緋潛嚇得膽戰(zhàn)心驚,伏地便作痛哭,“求月公子救我性命!”
雖察覺到有鬼氣?靠近,月楚臨卻?沒?想?到會是蓬昀。
且還只?剩下些許魂氣?。
“蓬夫子,究竟發(fā)生?何事?”他起身,意欲扶起蓬昀,同時朝他體內(nèi)注入妖氣?,幫他維持著魂體的穩(wěn)定。
感覺到魂體趨于平穩(wěn),蓬昀終于從?大驚大懼之中勉強穩(wěn)下心神。
這一月在月府里住著,他看得清清楚楚。
月楚臨和那?奚昭根本沒?多少往來。
一邊是感情并不深厚的客人,一邊是鬼域。
孰輕孰重,他理應明白。
思及此,蓬昀再?無顧忌道:“全是那?奚昭所為?!月公子,那?奚昭便是偷走惡鬼鬼核的賊人,亦是她將我——”
“蓬夫子,”月楚臨突然打斷他,面上仍是那?副親和神情,“您說的話,楚臨如何一個字都?未聽懂�!�
蓬昀一怔,又嘶叫著將話重復一遍。
從?他在奚昭身上感受到的鬼氣?,再?到奚昭有意殺他,且挑撥他和薛知蘊的事,都?說了?出來。
只?不過太過駭懼,一時忘了?提起緋潛。
月楚臨耐心聽到最后,先是問?他:“夫子,今日這些話,可曾向旁人提起過?”
等蓬昀搖頭,他便又問?:“依蓬夫子所言,是想?捉昭昭去鬼域問?罪?”
聽他這般親昵稱呼奚昭,蓬昀已覺不對,但尚未反應過來,話就已脫口:“自然!不過一人族女子,竟妄想?干涉鬼域事宜!”
“蓬夫子,”月楚臨溫聲道,“您眼下何嘗不是在干涉月府私事�!�
蓬昀一怔,隨即瞪大了?眼。
一股劇痛陡然襲身。
他低下腦袋,卻?見一絲銀白色的氣?流附在身軀上,如旺火般燒灼著他僅剩不多的魂氣?。
“月楚臨,你——!”
“昭昭有一話說得不錯,知蘊確然對您起了?殺心�!痹鲁R站起身,垂下眼睫俯視著他,“夫子好走�!�
最后一絲魂氣?悄無聲息地消失。
月楚臨卻?靜立不動。
他緩緩摩挲著指節(jié),若有所思。
去了?鬼廟么?
她應出不去。
薛知蘊一直伴在鬼王身邊。
阿郤遠在嶺山派。
昨日并非月圓夜,也沒?下雨,問?星不當出來。
皆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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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楚臨抬了?眼簾,腦中忽浮現(xiàn)一人。
*,盡在晉江文學城
寧遠小筑。
藺岐看著將脖子纏得死緊的太崖,不著痕跡地蹙起眉。
“道君,眼下還未入冬�!�
“知道,不過前些日子吹多了?涼風,這兩天總冷得很。”太崖懶懶躺在藤椅上,有氣?無力道。
藺岐:“當真?不是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