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又見奚昭還在澆水,
根本沒出去搭理人的意思,便仰起腦袋撞她。
“嗷——!”
誰啊?大清早的!
好?煩。
喊得它耳朵都要掉了!
“是府里的管家,
別急,
讓他?再等會兒�!鞭烧衙税衙兹椎哪X袋,
沒有動身的意思。
靈虎瞇起眼睛由著她順毛。
又嫌不夠,
仰著腦袋就往她掌心里拱,
一條尾巴抖得跟過了電似的。
奚昭正好?澆完水,
把它按在地上一陣亂揉。掌心陷在蓬松毛發(fā)里,
溫暖軟和。
太陰城冬天冷,
雪風刮得人骨頭疼,就沒幾個好?晴天。
去年她待在房里鮮少出去,夜里也冷得難以安眠。
但今年不一樣。
到時候讓這大貓變得身形大些?,
估計比小暖爐還有用。
靈虎被她挼得嗷嗷嗚嗚地亂喊,虎尾甩在木板地上,
拍得直響。
和它玩了陣,等到外面的月管家沒了耐心,
似在往里走了,
她才?松手起身。
靈虎還維持著四肢朝上的姿勢,
一愣。
它剛才?還煩得不行,但真等奚昭打算出去時,
又有點兒舍不得了。
“嗷!”它一下翻過身,躍跳著去咬她的裙角。
“別咬,我?就出去一會兒�!鞭烧淹庾吡藘刹�,還沒出門,便又折回。
她側(cè)過身,目光移至花房角落的窗臺子?上——
那兒亮堂得很,放著塊漆亮的黑石。
她想了想,走過去把黑石重新?裝回了芥子?囊里,又一把拎起圍著她亂跑的虎崽兒。
“我?帶你出去,你要安靜些?。”
靈虎甩了下尾巴,點點頭。
-
她出去時,老管家已走到前廳的石階上了。
一見她,面容間陡現(xiàn)出怒火,但轉(zhuǎn)眼又壓下。
“能見奚姑娘一面,真是比登天還難。我?在外頭嗓子?都快喊啞了,也不見姑娘露一面�!彼�?語氣生硬泛酸,顯然是氣到極點。
奚昭只當沒瞧出來?,眉眼還見笑:“管家真是好?耐心。要是我?,左喊右叫都不出來?,肯定?早早識趣兒地走了�!�
“你!”管家方才?就已被耗盡耐心,這會兒更是連面上功夫都不愿做,臉色分外難看。
趕在他?發(fā)難之前,奚昭又問:“管家找我?何事?”
白須胡子?一抖,月管家直沖沖道?:“昨日有太崖道?君在旁邊,有些?話還沒問完——姑娘可知?蓬昀去了何處?”
“怎又來?問我??”奚昭說,“我?昨天也說了,不清楚。而且這事歸薛家管,薛家人都還沒來?,管家為何先?揪著我?不放?”
月管家瞇起眼睛,深嵌在眼窩里的眼珠子?折出精光。
“我?以前只當姑娘是人族女子?,眼下才?知?是小瞧了你——那蓬昀失蹤后,我?在府里找著了些?許散魂蹤跡,分明是從姑娘的院子?里出去的,眼下姑娘怎又說不清楚?”
“是么?”奚昭語氣平靜,“那管家為何不跟大哥說呢,或是直接告訴薛家人?”
月管家被噎得說不出話。
他?怎沒告訴過鬼域。
尋出散魂蹤跡后,他?就給薛知?蘊送了信,說是找著了一些?證據(jù)。誰知?她問也不問,轉(zhuǎn)眼就讓人回了信。
信上只說,事情都已查清,蓬昀為解決惡鬼魂飛魄散,難入往生道?,王上下旨追封太女太師。
寥寥幾字,便將他?的怒火全給堵了回來?。他?總不可能再去寫信,說是鬼域弄錯了吧。
更何況他?也沒氣昏了頭。
薛知?蘊沒派人來?月府,直接將蓬昀的死歸于那鬼廟惡鬼,不是查不到此處來?,而是根本不想查。
追封一事,不過是還早些?年的春蠶恩情。
至于月楚臨那處……
月管家斟酌不定?。
其實打從一開始,他?就摸不透大公子?對奚昭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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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好?,確然是處處周到。
從她進府到現(xiàn)在,吃穿用度比兩位公子?差不到哪里去,甚而多數(shù)時候還要好?上許多。
可似乎又不算太好?。
他?在月府待了數(shù)百年,清楚大公子?的待人之道?。自小如?有什么欣賞的名士,便是跋山涉水也要去見一面。對于放在心上的貴客,更會時常拜訪,或送請?zhí)?br />
而對奚昭,她剛進府那一月,他?還會帶著醫(yī)師來?這院子?。那之后就沒見他?再來?過,將近一年,找她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
他?琢磨過此事,最后勉強找著了緣由——
留她在月府,多半是小公子?所為。
畢竟當時就是月郤帶她回了府。
大公子?只不過是顧及著小公子?的意愿,并不喜她。
想到這點,他?總算豁然開朗。
既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下此人了。
因著大公子?常年縱容,小公子?一直是個跋扈性子?,做何事都毫無顧忌。
小公子?想留著奚昭,卻從未考慮過會對月家?guī)?什么影響。
好?些?世家子?弟都在私下里議論此事,光他?知?道?的就不少。
再喜歡又如?何。
小公子?往后免不了要和他?們打交道?,絕不能落人話柄。
而下大公子?離了府,少說三日才?會回來?,小公子?又遠在嶺山派。
再沒比這更好?的時機。
粗略想了一遭,月管家看向奚昭,有意騙她:“我?早前就和薛家遞過信,他?們正要追查此事�,F(xiàn)下我?也是受他?們所托,先?把散魂蹤跡的事問個清楚!”
奚昭早前就收到過薛知?蘊的信,自不信他?。
那信上說得明明白白,薛家認定?蓬昀的死和鬼廟惡鬼有關(guān)。
她佯作不知?,直接問:“那管家想怎么查?”
管家稍一抬手。
下一瞬,四五個侍衛(wèi)出現(xiàn)在他?身后。
他?道?:“若姑娘現(xiàn)下說清楚,是如?何害得蓬昀魂飛魄散,那便少吃些?苦頭。念在這一年多的情分,還可放姑娘一條生路。但要不愿說,就只能請姑娘隨我?去地牢走一趟了�!�
奚昭思忖片刻,有意問道?:“可地牢的鑰匙在兄長手中。”
管家只當自己是在為月府行事,說:“我?自然是拿著了鑰匙,才?說出此話�!�
“我?知?曉了�!鞭烧岩龑е�?開口,“你是奉了兄長的令旨來?的,是他?覺得我?和此事有關(guān),才?讓你來?問我??”
管家有片刻猶疑,但最終還是定?定?道?:“正是——請問姑娘,說,還是不說?”
“我?已說過了。”奚昭道?,“我?不知?道?蓬昀去了哪兒。”
管家神情一變。
他?本只是想借這個幌子?驅(qū)她出府,現(xiàn)在卻火氣大漲,恨不得立馬讓她吃些?苦頭。
“不想說,自有讓姑娘開口的法子?�!惫芗依溲劭粗稗晒媚�,那就請吧�!�
*
來?月家這么久,奚昭還不知?道?府里竟有地牢。
而這地牢看起來?已經(jīng)?很久沒用過了。
說是牢獄,更像是陰暗潮濕的洞穴。每行一段,石壁上便嵌著一盞昏暗燈火。
能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偶爾爬過些?不知?名的蟲子?。
過道?太窄,又陡。月管家正往前走,忽被身后打了個踉蹌的奚昭撞了下。
“嘶……”背上襲來?陣鈍痛,他?疼得直抽氣,回頭瞪她一眼。
“抱歉。”奚昭站穩(wěn),“路太難走了�!�
等到了內(nèi)里,又是另一副光景。
丈長丈寬的幾間窄房挨在一起,濕冷陰暗。窄房前擺放著不少刑具,最滲人的約莫就是掛在墻上的幾條長鞭,倒刺足有指粗,尖鉤上凝固著干涸血跡。
這地牢原來?應(yīng)是拿來?關(guān)惡妖的——好?幾間牢房的地上都能看見黑血和皺巴巴的皮毛,墻壁被刨出手臂粗細的爪痕,還有些?亂七八糟的符文。
見她的視線落在那些?刑具上,月管家又問一遍:“姑娘現(xiàn)下可記起來?了?”
奚昭掃他?一眼:“我?若不說,你還要逼供?我?只當月府是什么高?門大族,原也會耍些?嚇人的手段�!�
月管家被她這態(tài)度激得惱羞成怒。
他?早看她不順眼,現(xiàn)下更是得了發(fā)泄的好?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姑娘在月府待得太久,怕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朝旁一瞥,“——取鞭來?。”
他?身旁的侍衛(wèi)心生猶豫。
“管家,是不是等公子?回來?再……”
“我?是奉了公子?的令旨行事!”月管家斥道?,“再不將鞭子?拿來?,連你一起懲治!”
那侍衛(wèi)這才?上前,取下墻上的鞭子?。
鞭子?常年沒用,外皮已有些?破損。唯獨那凝著血斑的倒刺,駭目滲人。
管家眼神一動,另兩個侍衛(wèi)便快步上前,一人擒住奚昭的一條胳膊,生生制著她。
“奚姑娘,”管家冷笑一聲,捋著白須,“你可還要嘴硬?”
他?以為將這重鞭拿出來?,定?會使她求饒。屆時裝模作樣地打上兩鞭,再轟她出府。
不想,奚昭看著他?,往常就蒼白的臉,這會兒更是不見丁點血色。
“我?說了不知?道?�!彼�?,“兄長留我?多時,若是因此事猜忌我?,我?無話可說。要打便打,只當還了兄長恩情�!�
月管家氣得橫眉倒豎。
“你有何資格喚大公子?一聲兄長!”他?視線一斜,“打,朝背上狠狠地打�。 �
侍衛(wèi)悄聲瞥了眼奚昭。
管家本就在氣頭上,她還專挑他?不愛聽的話來?說,豈不是火上澆油。
想歸想,他?還是手持重鞭,高?舉。
再緊閉起眼,狠狠落下——
“啊——�。。 �
昏暗的地牢陡然響起聲凄厲慘叫。
卻并非是奚昭。
見到那侍衛(wèi)落鞭時,月管家原還覺得一陣暢快。
不想陡然天旋地轉(zhuǎn),還未回神,背上就傳來?入骨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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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人舉刀,朝他?背上劈砍而來?。
他?疼得目眥欲裂,一時頭腦昏昏,不知?自己身處何境。
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衫,他?恍惚好?一陣,才?勉強清醒——
身前,奚昭毫發(fā)無傷地站在那兒,神情錯愕地看著他?。
而他?則成了那個被擒住的人,背上挨了一記重鞭。打得鮮血淋漓,連心臟都在抽痛。
持鞭的隨侍也被嚇著了。
他?要打的明明是奚昭,可鞭子?剛落下,就見兩人互換了位置。
“管……管家,我?……”看著面前血淋淋的傷痕,他?腦中一片空白。
其他?兩個隨侍也連忙松開手,不知?所措。
月管家疼得快要昏厥過去,指著奚昭就罵了聲:“混賬!”
“這就怪了,你朝我?發(fā)什么脾氣�!鞭烧褦Q眉,“月管家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么,我?只是個沒什么修為的人族,如?何能害到你?”
哪怕被打得意識不清,管家也還沒昏了頭。
他?清楚奚昭連靈力都沒有,不可能做出這移花接木的事。
便轉(zhuǎn)而怒視著那三個侍衛(wèi):“方才?是誰!”
三人皆連連搖頭。
“管家,”持鞭人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讓我?打,我?就打了,我?也不知?為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