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要走,你們自個兒往前走!”
待擁擠妖群讓出路了,后面?的妖才得以?看清眼前的光景——
主街街口竟被一頭龐然巨獸占滿。
那靈獸看著像虎,面?容卻又比老虎可怖許多?,一聲虎嘯就足以?震倒數(shù)妖。
而老虎身前還站著一面?冷青年,正是這些?時日住在寨中的藺岐。
一人一獸徹底擋死了路,根本沒法逃走。
有妖意欲打探,不過還沒開口,就聽?得身后有人道:“兩位寨主皆已死了�!�
眾妖轉(zhuǎn)身望去。
卻見不遠處的寨主樓上?,站著個年輕女子。那人傷得不輕,手里卻緊攥著件衣袍不放。
有離得近的妖一眼認出那是大寨主的衣服,眼中登時壓進慌懼。
奚昭丟下那衣袍,抬了右手。
手掌一松,便?有枚玉牌從她?手中掉落,浮在半空。
“如今山外有赤烏、天顯兩境的人守著,往外走過的人都應知道�!彼�?稍頓,“不過,要走要留皆在你們自己。”
眾妖看著她?,皆面?露懼色。只因那些?足以?將整個妖寨掃平的妖鬼死氣,現(xiàn)下竟緩慢在她?身后聚攏成龐然黑霧。
霧中隱見兩點漆黑瞳孔,顯然是她?的契靈。
若猜得沒錯,那一人一獸也皆是受她?令守在寨外。
寨中陷入一片死寂。不多?時就有妖站出,將妖氣送入那玉牌之中,以?表奉她?為主之意。漸漸地?,其他妖群也相繼送出妖氣。
隔著那交織纏繞的妖息,奚昭看見飄飄揚揚的亂雪。
雪后是連綿無際高山群峰,而伏辰山不過是這萬千無主妖山中的一座。
恍惚間,她?記起剛來惡妖林的那天。
是個暑氣高漲的夏日,她?不知要往何?處去,在命懸一線的境地?中徘徊游離。,盡在晉江文學城
奚昭緩抬起手,伸向那浮在半空的玉牌。
碎雪落在掌側(cè),須臾便?與手上?的血跡相融。
握緊玉牌的瞬間,她?望見樓外妖群接連跪地?俯首。
山川浩渺,如今她?已尋著歸處,而這不過是個開始。
—完—
第
206
章
-后記-
百年后。
伏辰山腳,
客棧。
,盡在晉江文學城
眼下正值深冬,昨日?里又剛下過一場大雪,店里沒?多少客人。小二斜靠在柜臺上,
兩手捂著暖爐,跟賬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小二說:“聽說那妖子廟有魔物現(xiàn)身,
我認識的一個符師前不久才?去伏辰城,說是境主讓幾位符師去處理妖子廟的魔物。這一行還是赤烏那位大符師帶的頭,恐怕這會兒?早已解決了?�!�
“這不是好事?依我說妖子廟那地方邪乎得?很�!辟~房撥弄著算盤,頭也沒?抬。
“哪有這么簡單?”小二說,
“那妖子廟緊挨著太陰境的邊界,就消滅幾只魔物,也得?三天兩頭地跟他們交涉。我看么,
境主就該拿出前些年的氣派,干脆將那太陰境一塊兒?吞了?得?了?,
省得?整天爭來搶去�!�
賬房這時才?抬眼,好笑?道:“境主縱使妖匪出身,
又何曾做過這樣蠻不講理的勾當?要真像你?說的,恐怕當年城門都沒?立起來,就被四處樹的仇家給堵在那伏辰寨里了?。”
小二也覺好笑?,
剛笑?過這陣,余光就瞥見有人進門。
他忙放下暖爐,
近身時眼尖地瞥見那青年腰間佩的三階馭靈牌,
抬眼便道:“仙師,
打尖兒?還是住店?”
青年搖頭:“我問個路�!�
“問路?”小二忽想到什么,“您要是想找合心?意的靈物,
只管順著山路往那最?高?處走?。有一處喚作柿子湖,那兒?可都是些難找的寶貝靈物�!�
“不,
我并非要找靈物�!鼻嗄晁尖庖魂嚕牧�?說法,“算了?,還是先打聽個人——不知?這伏辰境內(nèi),可有個叫林小樹的馭靈師?”
那小二登時笑?了?:“仙師,您這就是為難小的了?。伏辰境大大小小成千上百座城池,馭靈師數(shù)不勝數(shù),咱上哪兒?去替您找個叫什么小樹的仙師?您要找人,不妨攜了?那人的畫像,去百扇閣�!�
青年抿緊唇,面露難色。
“我這還是頭回——也不算頭回,我許久沒?來伏辰境,對此地的情況不甚了?解。多年前就聽說伏辰城原是一妖寨,也不知?那寨子里的人都去哪兒?了??”
小二又笑?:“您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這誰還弄得?清?”
“這樣么……”青年眼神黯了?瞬,“那我先在此處住一晚吧�!�
小二連聲應好,拿出店簿后問:“不知?仙師名姓?”
青年手指稍動,那店簿上就落下二字——
溫琛。
*
第二天一早,溫琛就離開了?客棧。
外頭正在落雪,他打了?把傘遙遙看向掩在云霧間的伏辰山尖。
上回來這兒?還是一百多年前。
那時他剛?cè)肓旯鈲u不久,連如何馭使靈物都不懂。莽撞闖進這惡妖林,偏在林中迷了?路。
所幸得?一位同門師姐的幫助,這才?平安無事。
那師姐的名姓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林小樹。
但回陵光島后,他幾乎將島上弟子找了?個遍,都沒?找著那位小樹師姐。
后來他實在忍不住了?,也不管會不會被查到私自離隊的事,找去了?師父那兒?打聽。
誰想師父卻說,島上根本沒?這號人物。
他自是不信。
明明帶著他走?出惡妖林了?,怎可能沒?這人?
但師父只當他是修煉太過勞累,出現(xiàn)了?幻癥。
這之后,太陰、赤烏、天顯和惡妖林間爭斗不斷,陵光島為保護弟子,封島避世。
足足百年,他才?終于拿到了?三階馭靈牌,順利離開陵光島。
他本打算去惡妖林撞撞運氣,看能否再找著那位小樹師姐。不想,剛離島就聽說惡妖林早已不復存在。
如今整個惡妖林都成了?伏辰境的地盤,以?伏辰城為主城,往外延伸千百座小城。
不過百年,這地方就已大變模樣。
而這地方的境主,正是當年伏辰寨的寨主,且鮮少有人知?道那境主的底細,只聽說也是個馭靈師。
但又有怪聞,說那位境主雖會馭靈,至今卻連塊最?基本的五階馭靈牌都沒?有。
溫琛望向那山尖,失落垂下眼簾。
早知?道這樣,當年他就該多問兩句,也好能有個地方找她。
還是說,真如師父說的那般,是他勞累所致產(chǎn)生的幻覺不成?
但怎么可能呢?
他稍蹙起眉,心?緒越發(fā)復雜。
恰在這時,他聽見了?兩道踩雪聲。
沉悶、不慌不忙,從身后傳來。
這處路窄,他正好擋在路中間,便下意識往旁避了?步,以?讓人過道。
讓出路后,他耳畔落來謝言:“多謝�!�
這聲音分外熟悉——光是在夢里,他就聽見過無數(shù)回。
溫琛怔愕,慌急抬眸。
卻見兩個面生的女子恰從身前經(jīng)過。
靠他最?近的那個身著赤紅裙袍,在這漫天白?雪中格外打眼。她抿著笑?,唇角下方見著點淺淺的渦兒?,鮮活又明快。
另一個個子更高?些,面容冷淡,扎著兩條辮子,腰后背著雙刀。這人頗為奇怪,辮尾上系著兩枚鈴鐺,卻沒?聲響。眼下雪下得?不小,也沒?見她打傘。
但溫琛對這怪異渾不在意,而是直直盯著那紅袍女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那女子停下,眼神一移。
“你?看我做什么?”她問,“有什么事嗎?”
那聲音實在太像了?。
與小樹師姐別無二致。
可又并非是她的臉。
“不……我……我……”溫琛一時語塞,也不知?該說什么,“我就是,我……”
他這般吞吞吐吐,那雙辮女子忽將手壓至背后刀柄上,似意欲拔刀。
溫琛知?道遭其誤解,忙說:“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你?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
“原是這樣�!奔t袍女子微一點頭,也不欲與他多言,轉(zhuǎn)身提步便走?。
她走?時,溫琛還聽見她與身旁人道:“白?樹,你?真不打傘?頭上不冷嗎?”
施白?樹搖頭,擠出幾字:“要抗寒。”
奚昭:“……便是要學著抗寒,雪積太多了?也不行啊�!�
她抬起手,施白?樹便沉默地稍低了?頭,由著她拂去頭頂積雪。
待掃凈雪,施白?樹才?說:“太陰來人,明日?到�!�
奚昭點點頭:“月郤提前跟我說過了?�!�
之前妖子廟附近的小城遞來信,說是那兒?有魔物出沒?,難以?應付,藺岐和緋潛就帶著幾個符師去處理了?。魔物是除干凈了?,符師卻沒?回來。
等收著藺岐的信,她才?知?道是太陰境的人也過去了?。依太陰所言,妖子廟之前也有魔物出現(xiàn),是被他們所除。此番找上門,更有將妖子廟劃入太陰的意思。
月郤遠在嶺山派,這幾日?正忙于宗門大比的事,抽空給她送了?封信,說是太陰不日?便會來人商談妖子廟的事,其中便有月楚臨。
不過月楚臨至今不知?道她在這兒?,多半是打聽到了?月問星的下落,借此機會來找他。
施白?樹問:“可要見?”
奚昭想了?想,問:“月問星這幾天怎么樣?”
這多年間,月問星一直在孟章神宮住著,便于元闕洲幫他驅(qū)散妖鬼煞氣。剛開始的二三十年里,他仍和以?前一樣,僅有雨夜或是月圓夜才?能出來。后來煞氣漸除,出來的時間也多了?些。
到現(xiàn)在,只會偶爾被封入影海幾天。
“與平常無異�!眱H吐出這幾字,施白?樹便住了?口,自不想告訴她,那妖鬼日?日?吵著想見她。
奚昭便道:“既然是來找他的,就讓他自個兒?應付去。薛家那兩人最?近好像察覺到了?什么,總想著法兒?地往神宮跑。要不是知?蘊忙著繼承神荼之位,鬼域事多絆著他倆了?,恐怕早就被他倆發(fā)現(xiàn)了?。讓月問星與那人見一面,也能有個幫他擋麻煩的人。”
“那你??”
“不想見。”奚昭忽想到什么,“不若趁這機會,出去玩兒?幾天�!�
施白?樹沉默一陣,忽道:“妖道。”
奚昭步子一頓:“差點兒?忘了?這事。”
前不久太崖遞信,說執(zhí)明山莊收徒在即,問她有無空閑去一趟,也好幫他過過眼。若有空,便來接她。
不過她忙著處理妖子廟的事,還沒?回信。
她琢磨著道:“執(zhí)明那兒?還跟暑天差不多,熱得?很�!�
思索間,雪勢漸大,棉花團似的往下砸。
不遠處有一馬車緩行而來,是來接她倆的。
待馬車停穩(wěn),奚昭收了?傘,正欲上去。
側(cè)過身的瞬間,她忽借余光瞥見了?不遠處的那青年。
彌天大雪里,他的傘不知?何時掉了?。
傘里已積了?一小捧雪,人還傻站在那兒?,動也不動。
奚昭本沒?當回事,卻陡然瞧見他腰間掛著的馭靈牌。
她一頓,朦朧又久遠的記憶漸漸浮上。
原是那小弟子。
她收回那一步,遠遠朝他招了?兩下手。
溫琛瞧見,還沒?回過神,就已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
隔著風雪,他問:“姑娘喚我何事?”
,盡在晉江文學城
奚昭:“既已來了?此處,何不去柿子湖看看?說不定又能找到合眼緣的靈物。”
溫琛愣住,心?重重跳了?兩陣。
雪片子簌簌落下,他卻連眼睫都不曾眨動。
恍惚間,奚昭已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溫琛急往前趕了?兩步。,盡在晉江文學城
只不過那聲“小樹師姐”還沒?喊出來,就見她拂開車簾探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