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僅一眼,太崖就移開了眼神,唯恐按捺不住,說出?些刺人的酸話?。
但逐漸平和的心緒終歸在離開時?顯出?端倪——
沒待多久,兩人就前后出?了書房。
站在門外階上,太崖系著玄氅系帶,望向飄飄揚揚的飛雪,笑作打趣:“這冷風(fēng)奇特,無論何處縫隙,什么時?辰,都能找著空子鉆一鉆�!�
“天冷,還望道?君慢行�!痹I洲垂下?手,任由傘上雪水滴落,“若將?心思全放在風(fēng)雪上,仔細(xì)路滑,傷了自己�!�
“有勞醫(yī)師掛念�!碧聭袘刑羝鹧�,乜他,“不過某見醫(yī)師常覺疲累,還是憂心自己為好�!�
元闕洲執(zhí)傘,輕笑:“多謝。”
兩人一并出?了院子,卻是分了兩路。
元闕洲折向右邊,走?了沒多遠(yuǎn),忽打路中間跳出?個小女娃。
“大人!”石緒用?傘擋住大半身子,鬼鬼祟祟地?往他身后看?了眼,“那蛇妖走?了嗎?”
“適才離開。”
“那就好�!�
石緒將?傘往肩上一抗,另一手從懷里抓了顆靈石丟進(jìn)嘴里,嘎嘣兩下?嚼了,卻還是副愁相。
“那道?人老?是笑瞇瞇的,可又不像好人。總覺得陰森森的,跟大蛇一般�!�
元闕洲笑意稍斂,仿若自語般道?:“確難對付了些�!�
石緒抬眸看?他:“什么?”
“無事。”元闕洲又恢復(fù)了神情?,道?,“難為你特意跑來?送信。”
“這有什么�!笔w又抓了把靈石往嘴里塞,一把嗓子含含糊糊,“我是看?您總溫溫吞吞的,老?是這樣怎么能行?心底藏的那些事我都看?得出?,卻不愿與昭昭姐姐說�!�
元闕洲輕笑:“唯恐說出?,會驚嚇著她�!�
石緒:“……您又沒說,怎知道?會嚇到她?”
“若不說,還能借契靈伴在身邊�!痹I洲垂下?眼簾,聲音也輕,“可若說了,只?擔(dān)憂往后反會生疏�!�
石緒將?靈石囫圇咽了,一本正?經(jīng)道?:“再生疏能生疏到哪兒去?老?是壓在心底反會悶出?事兒,況且總猶猶豫豫的,萬一哪天昭昭姐姐有更喜歡的靈物了呢?”
執(zhí)傘的手微顫,元闕洲輕抿了下?唇。
他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道?:“過兩天我要出?去一趟,神宮勞你照看?�!�
和小元的旅行日記(3)
星霧崖。
奚昭站在崖邊,
往山谷望去。
連綿起伏的兩側(cè)山崖中,涌動著白凈凈的?云霧,難以看清崖底有多深。
她望了陣,
忽發(fā)現(xiàn)云霧之間閃動著星星點?點?的?白光。
那些白光像是蒲公英,一簇簇?fù)溟W著漂浮在云霧之中,
柔和輕緩。
“那些應(yīng)該就?是星霧草了�!鞭烧芽聪蛏砼缘�?元闕洲。
元闕洲微一點?頭:“與書上無異�!�
奚昭便又望向幽深的?山谷。
他?倆已經(jīng)出來好幾天了,邊走邊玩,總算到?了星霧崖。
這?山崖坐落在伏辰境的?邊界,越過山谷再走十幾里?地,
就?能?到?妖子廟的?地界。
而他?們停留在這?兒,正是為了摘星霧草。
依《古靈秘錄》上所說,太陰幽熒形似中空的?銀白圓環(huán),
環(huán)外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銀暉。若想與其攀談,必須穿過那層銀暉。,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青龍能?幫她在銀暉中游走,
但在出入銀暉的?瞬間,不論是誰,
法力都會消失。太陰幽熒又身居高處,闖入者極易因為失去法力而墜亡。
唯有摘下?星霧草的?草籽含在口中,才能?確保出入銀暉時,
不會因為法力盡失而從高空墜落。
奚昭盯著那跟螢火蟲差不多的?星霧草籽,又問:“咱們要摘幾株?”
“兩?株足矣�!痹I洲稍頓,
“若摘得多了,
會有危險。那些草籽樣似星點?,
實則下?面還連接著百米長的?草身。若摘得太多,會引得它們攻擊�!�
奚昭點?點?頭。
她往前挪了步,
踩在厚實的?雪上,聲響沉悶。
盯著那緩慢漂浮的?星霧草,
她說:“得想個法子摘草才行�!�
說著,她馭使出契靈,又將契靈化作靈索,嘗試著去勾那些浮動在云霧中的?光點?。
但原本慢慢吞吞四處亂飄的?白光,在靈力靠近前就?會快速避讓,根本沒法捕捉到?。哪怕碰著了,也會跟挨著水般,從中穿透。
試過十多回,奚昭索性收回靈索。
她道:“果真跟書上說的?一樣,星霧草狡猾難捉,且懼怕靈力——除非用?手。”
說到?這?兒,她突然陷入沉默。
半晌,她側(cè)過臉看向元闕洲。
元闕洲被她盯得心緊,但還是溫和問道:“怎么了?”
奚昭:“我記得小寨主是風(fēng)妖吧?”
元闕洲微怔,隨即意識到?她想做什么。
他?搖頭:“不可。”,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為什么不可以?”奚昭抬手一指,“就?御風(fēng),帶著咱倆一起下?去。摘著了草,咱一塊兒回來�!�
元闕洲順著她所指的?路線移著視線,最后落至她身前的?雪地上。
他?目露猶疑:“可我從未試過,倘若出了意外……”
“怎么可能??要是出了意外,我就?馭使契靈,再將咱倆送上來便好了——只不過可能?引起星霧草攻擊而已,盡數(shù)擋回去便是�!鞭烧颜f著,突然拉住他?的?手,踩過厚雪,“不然一直等?下?去,咱倆得等?到?天黑再天亮。”
“昭昭,等?……等?等?……”元闕洲被她拉拽著往前走,那素來溫和的?神情中劃過絲慌亂。
自從有意識以來,他?便住在伏辰山上。
最常去的?地方寥寥無幾,每日不是臥于病榻,就?是徘徊林間。
這?數(shù)百年里?,從未涉足過半分險境。如不經(jīng)風(fēng)的?湖面,平淡,一眼便望得到?底。
唯一次波瀾,還是因她來了伏辰寨,使他?見?著那些變動。除此之外,再無堪稱驚險的?時候。
可與他?不同,她似乎總是停不住。比他?更?像一縷莽生的?野風(fēng),不顧去處地追逐新?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正如眼下?,她拉著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踩過他?向來緩慢慎行的?雪,迎著冷簌簌的?風(fēng),朝那瞧不著底端的?高崖奔去。
眼見?逼近崖邊,元闕洲忽感?覺心跳愈重。如澎湃的?海潮,將他?的?意識撲下?。
“昭昭,我——”聲音戛然而止,他?一步踩了空,身子直直墜入那白茫茫的?云霧。
一剎那,周身的?聲響盡數(shù)消失,高提而起的?心也隨身軀種種墜了下?去。
聲響回攏的?瞬間,是奚昭在耳畔道:“小寨主,風(fēng)!”
元闕洲側(cè)眸看她,卻見?她眼中帶著些許笑,一如那些星霧草籽般,明亮清透。
僅愣了這?么一小會兒,兩?人就?已徹底墜入云霧。他?恍然回神,指間漸有氣?流纏繞。
下?一瞬,兩?人忽然被風(fēng)托著往上飛去。
一沉一起間,發(fā)絲、衣袍皆被風(fēng)吹得翻飛散亂。奚昭一時沒忍住笑:“小寨主,這?不是做得挺好?”
元闕洲尚未定下?心神,還有些無所適從。
良久,他?才應(yīng)道:“嗯�!�
待適應(yīng)了被風(fēng)托舉的?感?受,奚昭又嘗試著朝星霧草伸出手去。
沒有靈力附著在手,那泛著柔和光亮的?草再不避著她。沒怎么費勁兒,她便握著了那簇草。再輕輕一掐,白光就?到?了她手中。
“捉著了�!鞭烧芽聪蛟I洲,“這?法子果真能?行�!�
元闕洲也抬起了手。
周圍漂浮著零零散散的?白光,他?正要挨上一簇時,卻陡然借著余光看見?了她。
因有云霧作擋,她的?臉也被遮掩得影影綽綽,瞧不分明。
他?的?手頓了瞬,越過那近在咫尺的?星霧草,轉(zhuǎn)而握住離她最近的?那簇。
他?掐下?那團(tuán)白光時,奚昭清楚感?覺到?耳畔似有縷風(fēng)劃過。
不過一瞬,便又歸于靜止,那簇白光也落在了元闕洲的?掌心。
“可否交換?”他?忽問。
奚昭轉(zhuǎn)了下?手里?的?草莖子:“不都一樣么,怎的?還要換?”
“不同人摘下?,自然有異。”元闕洲的?眼中帶著溫柔笑意,輕聲問,“就?當(dāng)作躍崖的?嘉賞,好么?”
奚昭沒作多想,將手中草團(tuán)給?了他?,又取過他?那簇。
待拿著了星霧草,元闕洲又帶著她御風(fēng)而上,索性落在了另一側(cè)崖邊。
此時天還早,這?處的?風(fēng)雪也小了許多。他?倆到?妖子廟時,天還沒徹底黑下?去。
那妖子廟稱作廟,實則是一處偏遠(yuǎn)小城。不過剛修建時城中有一處荒廟,傳聞是千年前妖王子嗣蘊生的?地方,故此得了這?名。
小城偏遠(yuǎn),與伏辰城的?風(fēng)俗也大不相同。光是找客棧的?路上,奚昭就?碰著不少毒物傍身的?妖類。城中妖族似乎極愛銀飾,耳頸胳膊,都綴了不少銀圈。
兩?人在城中客棧住下?時,天徹底黑沉下?去,關(guān)著窗都能?聽見?呼啦啦的?雪風(fēng)。
奚昭點?了蠟燭,在燈下?觀察著星霧草。
剛摘下?時,那星霧草還僅是一小團(tuán)白光。許是受了靈力蘊養(yǎng),不過大半天,就?又長出了白色草身,瞧著跟蒲公英差不多。
她用?靈刃割下?草團(tuán),棄了那截草身,隨后馭使出龍靈,打算修習(xí)馭靈。
不過剛召出來,外面就?有人叩門。
開門一瞧,原是元闕洲。
他?手中端了碗清亮亮的?水,道:“這?是城中暖樹果實熬出來的?水,有驅(qū)寒之用?。我嘗過,寒癥確有好轉(zhuǎn)。今天奔波一日,可要嘗一碗?”
奚昭接過:“是有這?回事兒。前些年此處城主來過伏辰山一趟,送來了好些。驅(qū)寒不說,還挺好喝�!�
元闕洲輕笑:“喜歡便好�!�
奚昭喝了口,只覺清甜,身體也回暖許多。
“對了,”她忽想起另一事,“也不知道小道長和緋潛還在不在這?兒,說不定還能?剛好碰著�!�
元闕洲垂下?眼簾:“昭昭想見?他?們?”
奚昭三兩?口喝了水,說:“若是碰著了,不剛好順路一起回去么?”
元闕洲抿了下?唇,半晌沒說話。
恰在這?時,那小龍突然飛過來了,扒在碗口邊沿,作勢要去喝里?頭的?水。
奚昭特意給?它留了點?兒,趁它喝水時,順手摸了兩?下?它的?腦袋。
發(fā)頂忽落來若有若無的?觸覺,元闕洲面上不顯,卻道:“如何將它喚出來了,是在修習(xí)馭靈么?”
奚昭點?點?頭。
“不若陪你?一起?”元闕洲道,“恰好無事�!�
和小元的旅行日記(4)
好啊�!鞭烧颜f,
“正好有一事想問你�!�
元闕洲隨她進(jìn)了房,關(guān)門后問道:“什么事?”
奚昭把碗舉高了些,以讓他看清楚扒在碗邊喝水的小龍。
“先前它不是每十年就要換一次鱗么?我都是按你?說的,
趁它換鱗的時候把它泡進(jìn)靈水里。但最近快到換鱗的時間?了,卻沒見它有蛻鱗的意思。不光沒有?,
鱗片反倒變軟了許多�!�
“變軟?”
“對?,你?看�!鞭烧褜⑹持复钤邶埍成�,往下輕按,再順著龍脊滑下。
經(jīng)她觸碰,
那些黑中?透青的鱗片就像是綢緞一樣陷了下去。輕一撥,鱗片便會輕易變形。
她只為?著讓他看清楚,但打?從她撫摸那龍脊開始,
元闕洲就感覺后背傳來隱隱約約的觸感。像是有?何物游移在脊骨上,帶著些許溫?zé)幔?br />
不輕不重地劃過。
這已不是第?一回。
她喜歡那靈物,平時與它也頗為?親近。只是那龍雖為?靈物,
可到底是他的元魂所化。倘若跟她離得遠(yuǎn)些還好,但只要?距離一近,她對?那小龍的親昵,
便會經(jīng)由?龍身被?他感知到。
先前他提醒過她兩回,她也記得。但每次只要?召出靈龍,
那龍再甩兩下尾巴,
纏著她的胳膊撒兩回嬌,
她就又會忘得一干二凈。
他又不好表露異樣,久而久之,
她便徹底拋在腦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