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晚,不會有任何人阻止他,包括她自己。
他在她身后抱住她,呼吸噴到她的耳邊,兩人的距離近得讓她發(fā)燙。
江升似乎對自己的欲望無動于衷,只是虛抱著就不再動,反而輕嗅著她衣領里的味道,和她聊著細碎的家常:
“你用的什么香?”
搞不清楚他的意圖,林月鳴也不敢亂動,僵臥在他懷里,答道:
“是雪中春信�!�
江升又湊近了些聞,臉頰幾乎埋進了她衣服里。
雪中春信,取的是踏雪尋梅時,大雪中突遇梅花綻放的味道。
好的雪中春信,要輕,要雅,要淡,要冷,要若隱若現,要若有若無。
這才合它名字的意味。
江升細細分辨,又問道:
“你自己合的?和店里賣的倒是有些不一樣。”
雪中春信,要取大雪后,梅花花蕊上的積雪來合香。
每一株梅花香味都不同,每個人合的雪中春信自然也不同。
去年冬月,陸辰離京,林月鳴被休。
她被送回林家老宅的莊子,窗外正有一棵梅樹。
在莊子里苦苦掙扎時,唯有這棵不開花的梅樹相伴。
臘月,皇上賜婚,江家上門提親。
林月鳴離開莊子那日,下著大雪,窗外那棵久不開花的梅樹在大雪中突然開了花。
香氣鋪天蓋地,濃烈得簡直不似清雅的梅花。
林月鳴取的正是那時的花蕊上的積雪。
林月鳴合的雪中春信,有雅,也足夠冷,但不輕,不淡,反而悠遠綿長,生機勃勃。
是經過了最嚴酷的天氣后,梅花恣意的味道。
江升說了不一樣,林月鳴便有些擔心他不喜歡。
他若不喜歡,他來找她的時候,她便換一種就是了。
林月鳴試探問道:
“夫君可是不喜歡?若不喜歡,我現在去換一套衣裳�!�
江升沒有說喜歡也沒有說不喜歡,隨意地聊著:
“你以前,一直用這個香?”
林月鳴反應過來,江升是介意她余情未了,睹物思人,把在陸家用香的習慣帶過來了。
這樣的誤會可不能有。
她沒有睹物思人,她與那人,早已恩斷義絕,絕無半分情意。
林月鳴在陸家時,常合的香是二蘇舊局,木香中帶著茉莉香,清雅中帶著甜暖香,是陸辰喜歡的味道。
以前,她和陸辰同用一種香,離開陸家后,她卻再也沒有用過二蘇舊局。
江升雖問得隨意,林月鳴卻后知后覺,江升今晚,明里暗里提起陸家的次數也太多了些。
所以,武安侯果然還是很介意吧。
介意自己新婚的妻子,在心里是否對自己獻上了忠貞。
若有的選,林月鳴是不想再和旁人提起陸家的。
那是她心中痛處,埋葬著她已逝去的年少愛戀與天真,碰不得,一碰,骨血都疼。
她更不想回答諸如“吾何如司馬家兒?”那樣的送命題,但江升若真要問,她沒得選,不得不答。
她答得謹慎,撇的干凈:
“以前倒未曾用過,我也是最近剛學著合雪中春信,可是合得不好?夫君若不喜歡,明日我再合些旁的,看看可有合夫君心意的,夫君喜歡什么香,我便用什么香,可好?”
果然,她這么答,江升語氣中帶了幾分輕快之意:
“不必換,這個雪中春信就很好。”
林月鳴嗯了一聲:
“夫君若喜歡,不如也試一試?”
江升衣服上似乎并沒有用熏香,但京城人人用香,官宦功勛之家用香,是一種禮儀。
連從北疆來的新皇進了京城,也入鄉(xiāng)隨俗,用起了香。
皇家用的是貴重的龍涎香,非皇家不得用,旁人用了,便是違禁,便要殺頭。
繁文縟節(jié),將人分成三六九等,保護的是天子的權威。
江升作為天子近臣,最好緊跟天子的腳步,畢竟打天下靠的是打打殺殺,治天下靠的是三綱五常。
當然君臣之道,自有幕僚來講,還輪不到林月鳴來講給武安侯聽。
因而林月鳴問一句喜不喜歡,看他愿不愿意試一試,便不再僭越多說。
夜已深,林月鳴實在是困,卻不敢讓江升察覺出她的倦意。
一個新婚的妻子,在她的夫君的懷中,自該小鹿亂撞,春心萌動,為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如何能又困又倦呢?
未免顯得對夫君也太不上心了。
林月鳴將手附在嘴邊,幾乎不出聲地淺淺打了個哈欠,又強打著精神準備迎接他下一輪的排查。
好在江升似乎也不準備繼續(xù)翻舊賬,抓住她打哈欠的手壓在枕邊,說道:
“那就明日試一試,今日,先睡覺�!�
第5章
作息
江升說的睡覺,就真的是睡覺。
他就這樣無視那久久未消的欲念,抱著林月鳴,兩人衣衫不整地,蓋著被子,純睡覺地胡亂過了一夜。
林月鳴睡得并不踏實,時睡時醒,到了寅時便醒了。
被子里很暖和,林月鳴又想起了陸家。
陸辰以前要去國子監(jiān)讀書,是寅時起,去年中了狀元進了翰林院后,要去翰林院點卯坐班,也是寅時就要起床,卯時就要趕到宮里。
陸辰什么時候起,林月鳴就要什么時候起,給他打點早膳和出門的行裝,這么多年,都習慣了,到點就自動醒。
林月鳴的婆母陸夫人倒是不用坐班,但她每日卯時就要起來禮佛,送走陸辰后,林月鳴就要去給陸夫人請安,侍奉她禮佛。
辰時,陸夫人禮佛完,就帶林月鳴去給陸家老太太請安,林月鳴作為長房嫡長媳,得侍奉陸夫人和老太太用早膳。
巳時,回到自家房中,林月鳴只有一刻鐘的時間能吃早飯,然后各房的管事媳婦就要來了。
陸家是清流世家,家大業(yè)大,大大小小的主子有好幾十號人,人多事情就多,老太太還在,陸家不分家,內宅各房各事,都從公賬走,也都是林月鳴在管。
一忙忙到午時,又該侍奉老太太和陸夫人用午膳了,到了未時,林月鳴才能吃上午飯,然后接著見人,一直忙到申時陸辰回府,又開始忙一家子的晚膳。
一年到頭,幾無閑暇。
像這樣醒了在被子里發(fā)呆的時候,更是沒有。
林月鳴思緒放空,享受這難得的閑暇時刻,卻不敢亂動。
男人早上哪怕還沒醒,也會有些特別的情況,江升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江升抱得太緊,林月鳴怕刺激他,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身上的手拿下去,往里隔開些距離,摸索著在被子里找自己昨日脫下來的褲子。
剛穿上,江升也醒了,迷迷糊糊地問道:
“醒了?要出去?想喝水?”
見林月鳴搖頭,江升手臂一伸,又把她撈進懷里,說道:
“那便再睡會兒�!�
到了江家,以前在陸家的作息自然就用不上了,都要跟著江家的需求來改。
皇上賜婚后,林家特意找人打探了江家的情況。
江家人口簡單,連江升在內,明面上的主子就四個。
江升的母親江夫人不愛出門,京城的各種紅白喜事,她都不愛參加,輕易不和旁人往來,江家進京這一年,林月鳴就在宴席上見過她一次。
江升的弟弟江遠,十六歲,未曾娶妻,在國子監(jiān)讀書,也很低調,京中紈绔跑馬游街,縱情風月,從無江遠的身影,林月鳴還未見過真人。
江升的妹妹,不知閨名,十四歲,還未及荊,也是那次宴席上,打過一次交道。
作為新貴,江家的行事風格,非常低調。
也正因為江家太過低調,雖明面上的主子有四個,但私下里,江升的通房妾室有哪些,都是什么來路,江升有哪些喜好,卻是打探不出來。
后宅之事,本該林月鳴的繼母來過問,但來江家前,林大人不放心,親自叫了林月鳴過去提點,免得她不懂事,惹惱了貴婿,連累了林家。
林大人對這個女兒是及其不滿意的,叫了她去,對她道:
“若你妹妹晚嫁半個月,這樣好的婚事也到不了你身上,既你有這福氣,就要惜福,好好侍奉武安侯。再有下次,盼你知廉恥,自行了斷,我林家的名聲,可由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沒,你可曉得?”
父親的涼薄,林月鳴自小便曉得,但被他親自說出來,依舊覺得寒心。
林月鳴拜別林家,四個陪嫁丫鬟里,有兩個是繼母特意挑選的美人。
林月鳴對那兩個美人并不在意,她在意陸辰的表妹,是因曾對陸辰有愛戀,她對武安侯,只有敬沒有愛。
敬他,自然他要什么便給他什么,何必在意。
比起那兩個美人,她更在意江夫人的作息習慣。
她既嫁入江家,以后大部分時間,都是和江夫人一起生活,江夫人才是她的頂頭上官,了解江夫人的喜好,比搞清楚武安侯的喜好還要重要。
江夫人不愛出門,那她每日都在府里做什么呢?
江升說再睡會兒,兩人又從寅時睡到卯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