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陶苒苒無心吃飯,鼓起勇氣問:“黃老師,我可以跟你拍張照嗎?”
西棠說:“當然,你還是叫我西棠吧。”
陶苒苒立刻說:“好的,西棠姐,現(xiàn)在可以嗎?”
西棠只好站了起來。
陶苒苒拉了高積毅給他們拍照,小姑娘換了好幾個姿勢,等到拍完再坐下來,西棠的湯都涼了。
趙平津正跟方朗佲聊天,根本不看她,手上卻重新遞了一碗熱的湯過來。
西棠繼續(xù)低頭吃飯。
陶苒苒好奇地看了他們倆一眼。
陶苒苒一邊吃飯一邊聽著大家聊天兒,突然咬著耳朵悄悄跟高積毅說了幾句話。
高積毅附在她耳邊答了。
陶苒苒笑著跟西棠說:“西棠姐,高哥說,你是舟舟哥哥的女朋友?”
西棠遲疑了幾秒,謹慎地搖了搖頭。
趙平津抬頭,目光森森,望了高積毅一眼。
高積毅自然收到了他的警告,不緊不慢地開口,卻說了一句不著重點的:“沒點規(guī)矩,舟舟哥哥也是你叫的?”
陶苒苒吐了吐舌頭,天真無辜的笑臉:“我不能叫嗎,對不起噢,趙哥哥,你為什么叫舟舟?”
趙平津冷著臉沒有理會她。
西棠向著青青那邊悄悄挪了挪位置,離他十寸遠。
小姑娘轉(zhuǎn)頭問西棠:“西棠姐,你知不知道他為什么叫舟舟?”
西棠又想了一下,繼續(xù)謹慎地搖搖頭。
趙平津望了她一眼,目光幽怨。
飯局吃到一半,陶苒苒去上洗手間,趙平津忍無可忍地對著高積毅說了一句:“叫她走人�!�
高積毅看了他一眼:“不過是個小姑娘,你跟她計較那么多干什么?”
趙平津不滿地道:“我們自已人吃飯,你拉個外人進來干什么?”
這話高積毅不樂意聽了,他斜斜地掃視了一眼桌面,語氣中有明顯的不屑:“怎么了,就許你玩兒,我還不能帶個蜜兒吃飯嗎?再說了,這里除了青青,誰是外人,這還說不準呢!”
席間突然一片沉默。
方朗佲都暗自倒抽了一口氣。
趙平津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怒意壓在眉間,話語中已帶了十分的不滿:“老高,你這話什么意思?”
青青悄悄伸手,握住了西棠的手,她的手倒是很穩(wěn)的,只是有點涼。
方朗佲眼看情況不對,趕緊給高積毅使眼色:“好了,老高,別說了。”
高積毅卻沒當回事兒:“朗佲,你別沖我,你言語言語,你說我說這話是不是這個理兒?”
趙平津也不再說話,手壓在桌面上,啪的一聲擱下了筷子。
方朗佲趕緊伸手拽住他:“舟舟,你冷靜點!”
這時青青噓了一聲:“好了�!�
陶苒苒重新化了妝出來了。
趙平津黑著臉沒有再說話,直接起身出去抽了支煙,冷靜了半天回來了,包廂里終于恢復了寧靜,西棠在跟青青聊天,方朗佲在問陸曉江投資的事情。
趙平津站到了西棠身后,看了一眼屋里,不見了高積毅,他說:“走了?”
方朗佲說:“老高送走了�!�
趙平津取過桌面碟子上的熱毛巾擦手,慢條斯理地擦,擦著擦著,突然伸手,將手上的毛巾狠狠一摜,一張厚厚的濕毛巾砰的一聲砸在桌面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帶翻了幾個高腳杯,紅酒潑了一桌子,杯子連著碗筷碎了,嘩啦啦地砸在桌面上,把正在沙發(fā)上聊著天的幾個人嚇了一跳。
方朗佲掃了一眼過去,對著陸曉江笑了笑:“得,我就知道他得發(fā)一發(fā)這邪火�!�
趙平津俯下身拉起西棠的手:“走,回家�!�
那邊方朗佲趕緊上來拉著青青:“我們也走了。哎,曉江,你叫人來簽個單啊�!�
陸曉江答了一句:“好�!�
高積毅將陶苒苒送走了,正好回到包廂來,看到眾人在穿大衣:“這就散了?我還不如跟小姑娘玩兒去呢�!�
電梯往下走。
方朗佲忽然想起來,試圖緩和下氣氛:“哎,舟子,你車上是不是備著球桿?”
趙平津臉色依然難看,但還是應了一聲:“嗯,怎么了?”
方朗佲說:“趕緊兒的,借我,明兒青青她爺爺奶奶過來看她,老爺子就愛好打兩桿,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待,就陪他去練練手。你知道,我不愛這玩意兒,我的那球袋都丟車庫里蒙了好幾層灰了�!�
趙平津點了點頭:“那你一會兒自已拿吧�!�
高積毅絲毫不在意剛才的事兒,插嘴調(diào)侃道:“老二,舟舟那桿好,美國原版的,招待親家倍有面子啊。”
一行人下到地下停車場,高積毅擺擺手自已上了車先走了,趙平津在北京自已開的那臺黑色奧迪就停在旁邊,他打開車子的后備廂,拎出了球袋。
方朗佲接過:“謝了啊。”
他跟青青上車走了。
趙平津直接按下遙控鍵。
西棠一直站在他們的旁邊,她定定地看著趙平津的汽車尾廂,一直看到了最深處,那里有一個白色儲物箱,箱子是透明的,里面塞滿了各種雜物,最上面有一個棕色的小玩具熊,被蓋子嚴實地封閉了起來,露出一張被壓扁了的臉。
車子尾廂正緩緩地下落。
西棠忽然大叫了一聲:“等一下!”
她直接就往上撲過去。
“黃西棠!”趙平津嚇出了一身汗,沖過去抬手死死將尾廂往上壓住了,迅速按住了遙控器,他氣得聲音都變了,“你瘋了嗎!”
西棠完全沒聽見,她已經(jīng)爬進了里面。
她個子嬌小,趙平津這車大,后面空間也大,她跪在里面,拉住了那個白色盒子,著急地掰了半天,怎么也打不開。
趙平津一言不發(fā),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又仔細地瞧瞧她的神色,嘴角慢慢翹了起來,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
西棠著急地問:“這是不是我的那只小熊?”
趙平津站在車外,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是又怎么樣?”
西棠急切地說:“你打開來好不好?”
她使勁地掰,卻怎么也掰不開,著急得要哭了。
趙平津走近了兩步,伸手輕輕一掀旁邊的扣子,嗒的一聲開了。
西棠翻開了蓋子,拉出那只玩具熊,放在眼前仔細地看了半晌,然后緊緊地抱住了它。
西棠抱著它要往外鉆出來。
趙平津說:“站住�!�
西棠臉上還掛著重逢的喜悅,有些迷惘地望了他一眼。
趙平津一張嚴肅的臉:“放回去。”
西棠緊緊地抱住了:“這是我的小熊�!�
趙平津冷靜地陳述:“這破玩意兒是我的,你是從我車里拿出來的,黃小姐�!�
西棠倔強地搖頭:“這是我的�!�
趙平津說:“你有什么證據(jù)?”
西棠張了張嘴,想了半天,只憋出了兩個字:“我的�!�
“放回去�!壁w平津命令。
“我不。”死抗到底。
“你想要它?”趙平津引誘的語氣。
“嗯�!逼疵c頭。
“叫聲舟舟哥。”
“舟舟哥�!�
“說點兒好聽的。”
“我……”西棠一時被為難住了,眼眶微紅,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趙平津嘆了口氣:“從小到大都是那么笨�!�
西棠跪在箱子前面,扒拉開里面的東西,找到她大學的課本,自已寫的人物小傳,畢業(yè)大戲的道具,她的戲服,一整沓的照片,各種票根票據(jù)……里面全是她的東西,這些東西擱在嘉園他們的那個家里,后來是倪凱倫給她收拾的房子,她當時人根本沒法清醒,心知這輩子也不能夠再回北京城了,在麻醉上手術(shù)臺前她跟倪凱倫說了一句“一切交給你處理”……按照倪凱倫后來跟她交代的,屋子里值錢的東西全部清出來賣掉了,不值錢的直接扔了,房子在房屋中介公司掛牌,一個星期后就賣掉了,她一直以為,這些東西,已經(jīng)永遠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受到震驚,一直喃喃地說:“你怎么保留著這些……”
趙平津站在車門旁,冷冷清清一張臉,白皙瘦削,冷漠無情:“你以為世上誰都像你這般狼心狗肺,出來吧,回家�!�03l
Chapter
7
宿命難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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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難違
臥房里很溫暖。
西棠穿著襪子,趴在地毯上,喜滋滋地一樣一樣從箱子里掏出她的破爛寶貝。
方才回到家時,在地下的車庫里,西棠要把箱子搬上樓來,趙平津不想理她:“改天�!�
西棠不依:“我自已搬�!�
趙平津想拖她走。
西棠就是不肯挪步,站在車屁股后,不肯走。
趙平津無奈地打開了尾箱,給她搬上了樓。
進了屋子,他脫了西裝外套就躺進了床上,咬著唇不再說話。
西棠才發(fā)現(xiàn)他是胃不舒服。
給他換了舒適的衣服,喝了溫水吃了藥,將胃捂暖了,趙平津親了親她額頭,舒服地躺在了床上。
西棠坐在床前的地毯上,回頭殷殷地望他,她給他在黑色的襯衣外穿了件深灰的粗線毛衣開衫,襯得他眉眼沉靜,臉色白皙,他要是身體不舒服,就顯得特別乖。
西棠問:“沒事兒了吧?”
趙平津靠在床上:“嗯,難受了一會兒,沒事了�!�
他看著她把箱子里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掏出來,仿佛看到了一地的灰,忍不住皺起眉頭:“你別把我房間弄臟�!�
西棠說:“那我去隔壁玩?”72|
趙平津想了想說:“別,還是在這兒吧�!�
西棠翻出一大沓的票據(jù),都是五六年前的,有些紙張都有些泛黃了,她收集了所有跟趙平津一起外出過的車票、登機牌和景點門票,他給她買東西的發(fā)票。西棠匆匆地翻了一遍,感覺眼眶有點濕潤,趕緊放到一邊,箱子里的書本里還夾著幾袋照片,她翻了出來,是他們表演本科班的演出合影,照片上她跟鐘巧兒緊緊地抱在一起大笑,兩個人的妝化得一塌糊涂。
記憶鮮活,而人已不在。
她看得笑了,卻又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淚。
趙平津躺在床上遠遠地看著她,又哭又笑,跟個瘋子似的,笑肯定不是為了他,那她哭,又是為了誰呢。
這個箱子他也沒有打開過。
當時他人在國外,之前沈敏跟他簡短報告過一聲,說黃西棠已經(jīng)出院了,醫(yī)藥費也已經(jīng)結(jié)清,人現(xiàn)在在家里休養(yǎng)。突然有一天嘉園的保安給他打電話,他們住了快一年,保安跟他也很熟悉了,問說他們家是不是遭賊了,門口一大堆的垃圾,他讓沈敏開車過去,只說工人正往外清東西。
沈敏用一個儲物箱裝下了這些東西,回來后轉(zhuǎn)交給了他,他看到就想直接扔了,轉(zhuǎn)頭的那一剎那,卻看到箱子的最上面,放著一個被壓扁了的棕色小熊。
那是黃西棠最喜歡的一個玩偶,睡覺必須得放在枕頭邊上,她說她母親在她小時候回過一次上海,回來時給她帶了這個,告訴她小熊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母親后來一心一意撫養(yǎng)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小縣城。
他皺著眉頭將這個箱子丟進了車子尾廂的最深處。
后來就那么多年過去了,他主要的座駕,幾乎一年換一次,那個箱子始終在他后車廂里,沒有打開過,也沒有扔掉。
黃西棠問他:“我能不能把我的小熊帶回劇組?”
趙平津靠在床上,閑閑地答:“不能。”
黃西棠委屈地撇撇嘴,也不敢反抗。
趙平津問:“當年那屋子,是你自已收拾的東西?”
西棠愣了一下:“是�!�
趙平津定定地望著她,沉著臉冷酷地說了一句:“撒謊�!�
西棠沒敢再嘴硬,他們住的那套房子,是倪凱倫給收拾的東西,時間緊急,倪凱倫就給她收了點隨身衣物,其余的東西,值錢的全拿出去賣了,不值錢的全扔了。
一樣沒留。
是她扔掉了她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她內(nèi)疚,并且無話可說。
趙平津看著她忽然的沉默,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好了,收起來我讓人消毒過你再玩兒,那么多年的東西了,別摸了,臟死了�!�
西棠將自已洗刷干凈了,爬上床躺在他懷里,兩個人卻只是安安靜靜的,她讀劇本,趙平津看書。
不一會兒,西棠窩在他懷里睡著了。
趙平津也知道她工作不容易,進組拍戲是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長篇的電視連續(xù)劇,基本都是趕工趕到?jīng)]日沒夜的,天寒地凍的還需要常常出外景,更何況她偶爾有休息的時間,都是在他這耗完了。
他輕輕抱起了她,讓她躺在了他的身邊,替她蓋好了被子。
早上趙平津醒來,胳膊輕輕動了動,西棠也跟著醒了。
西棠躺在他的枕邊,看了一眼時間,才七點多,她輕輕問了句:“醒了嗎?”
趙平津點點頭。
西棠爬了起來,她睡飽了,清清爽爽的,精氣神兒十足。
反倒是趙平津,這段時間一直覺得累,他醒了就覺得頭暈,只肯慵懶地歪在床上。
西棠輕輕打開了一盞夜燈。
昏暗的燈光襯得臥房里暖融融的。
趙平津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看著她赤著腳爬起來,枕頭都被她在睡夢中踢掉了一個,她撿了起來放在一旁的織錦扶手椅上,然后坐在床邊穿上一件粉色睡袍,低著頭系帶子,黑色的發(fā)絲有些凌亂,卻非常的俏皮可愛。她輕輕地將他的毛衣外套放在了床邊,又進了衣帽間,給他掛好了今天上班要穿的襯衣西裝,她踩在地毯上,柔軟得沒有一絲聲息,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享受著塵世之中一個平凡而靜謐的早晨。
西棠走到床邊,親了親他的臉頰。
趙平津眼睫低垂,嘴角露出了一點點笑意。
西棠出去做早餐了。
趙平津眼前有些暈眩,重新閉上了眼,聽到她在廚房走動,哼哼唧唧地唱著一首兒歌,“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
人生竟然會有這樣恬淡幸福的時刻,趙平津躺了一會兒,感覺到自已鼻腔發(fā)酸,眼角刺痛,只好抬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已的太陽穴,忍住了隱隱要涌出的淚水。
西棠做好了早餐進來,趙平津洗漱完了,繼續(xù)躺在床上,床頭的移動書桌展開,他的筆記本電腦開著,他戴著眼鏡在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