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于是,他硬氣了一回,說要單干。
老爹欣慰的和老娘抱在一塊,說兒子出息了。
好友們好奇他在美國紙醉金迷的生活,段弋沒說話,放任他們想象自己再美國是怎么泡吧放蕩的。
然而事實是他那幾年只忙著賺錢了,別說和洋妞瞎搞了,他身上連根長發(fā)頭都沒沾到過。
二十多歲之后一個浪子總比個處男有面子,他沒解釋。
老徐欣慰,不經(jīng)意的開口:“能從李知予走出來是件好事�!�
再聽見這個名字,段弋一愣,記憶是個神奇的東西,你可以從一些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開始慢慢回憶起別的。從一個名字,到一張臉,從一張臉再到一個能在你回憶里動起來的人。
腦海里出現(xiàn)一張臉,干干凈凈,那個人的鼻尖有一顆很淺的小痣,一樣的小痣還有一顆長在耳廓上。以前他一逗她,她臉和耳朵害羞泛紅的時候那顆小痣格外的顯眼。她頭發(fā)很長,不染也不燙。衣服總買些棉麻娃娃袖,蕾絲加刺繡。
四周的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老徐意識到這依舊是段弋的禁忌,想要挽回,卻看他率先笑了笑。
段弋拿起桌上的酒吧悶了一口螺絲起子,半倚在椅子里,扯出一抹干干的笑:“廢話,金發(fā)碧眼的洋妞哪個不比她好看�!�
老徐訕訕的笑了兩聲,他知道,段弋還沒釋懷。
李知予這個名字一出現(xiàn),段弋沒了喝酒鬧騰的心思。整個人陷在沙發(fā)里,拿著手機點開瀏覽器。
他想到了同行一起來的那個女生。
用手機搜索了一下‘xugzhou’,因為不確定名字怎么寫,他只好搜索拼音,出來的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又在末尾加了攝影和大學兩個關(guān)鍵詞。
排在最前面的是全國攝影大賽的新聞。
標題寫的很浮夸,內(nèi)容簡單概括就是全國攝影大賽中一名洵川大學傳媒學院的女大學生展露鋒芒。附在新聞了的有她的攝影作品,一個脫衣舞娘站在舞池之中,她的衣服散落在舞池上,高跟鞋踩在一堆英國女王的頭像上。
評論褒貶不一,極端的很。
——脫衣舞娘這種題材有點傷風敗俗吧。
——藝術(shù)要全面性創(chuàng)造性,要不斷突破,嘗試新鮮事物,想看文明的你可以看兒童寫真。
——又是反差對比,這種構(gòu)圖和設(shè)計說實話一點不新穎,早就被用爛了。
——我入行十多年了,一個女大學生能把舞池光線處理到這種程度,至少沒見過幾個大學生有這種本事。
新聞最下面有一張她的照片,和現(xiàn)在像又不太像,像是那雙眼睛的眼神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不像是那時候的她不像現(xiàn)在是濃妝,那會兒是清淡掛,看上去是盛揚會喜歡的那種女生。
卡座里他們玩得瘋,段弋剛從飛機上下來實在是沒有什么精神,任由他們借著為自己接風的光來敲竹杠。收回手機,他起身去廁所。
不熟悉酒吧結(jié)構(gòu),他找了好一會兒,等他出來。許從周正在外面的洗手池洗手,紅色的指甲油在白色的洗手液里若隱若現(xiàn),四周的環(huán)境和燈光形成紅黃藍色調(diào),氛圍很好,她也很漂亮,明明二十出頭的年紀,漫不經(jīng)心卻有萬種風情,這源于她身上的性感在肆無忌憚地外散。手機被她擱在旁邊,電話一進來,屏幕一亮的瞬間,段弋的目光被帶過去了。
屏幕上大大的‘盛揚’兩個字很奪目,她不急不忙的沖著手上的洗手液,抽紙擦手,期間電話掛了,然后又打了過來,她連按了兩下鎖屏鍵將電話掛斷。她一抬頭,和段弋在面前的鏡子里對視。
他對她掛盛揚電話這一行為很有興趣。
“我大二的時候成為他妹妹的。”許從周開口。
段弋對她說的話頗感意外,意外她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她又開口:“所以,你們以前的恩怨和我沒有關(guān)系�!�
他懂了,用姆指撓了撓眉尾,笑了笑:“你以為我要打你��?”
許從周驚訝于他聲音很有質(zhì)感,說不出來的有些慵懶,帶著十三個小時飛行的疲倦,像個飽經(jīng)滄桑的滿是故事的人,這種聲音適合配上一把吉他一瓶啤酒,在某個有風的夜里盤腿坐在河邊唱民謠。
“如果不是,最好�!痹S從周將第三個來電掛了。
他坦然,說:“接一下他的電話吧,他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人�!�
許從周借著走廊昏暗的燈光看著他,她一直覺得盛揚很好看,但段弋更甚,他身上沒有盛揚的恐怖的陰抑,反而帶著股裝出來的平易近人和煙火氣。
學攝影最重要的除了設(shè)備和技術(shù),區(qū)別于攝影師之間最重要的是眼光和審美。她在這方面向來不錯,讓面前這個人在她判斷之下走一遭,是個能拿高分的人。
他有一張讓她喜歡的臉。
攝影師總需要在最快的時間里找到模特的優(yōu)勢。眼前這個人面部三角區(qū)很優(yōu)越,眼窩深邃,山根高挺,眉骨高聳能造就無比好看且出眾的側(cè)顏。骨相結(jié)構(gòu)決定氣質(zhì),他像是許從周那個小學妹時常會看的日劇里的男明星。
電話接通,盛揚問她在哪里。
她依靠著洗手池,握著手機:“在哪兒都是我的自由,我說了今天不回去,掛了�!�
段弋一直沒走,安靜的聽她打完了整個電話,打趣:“他盯你倒是盯得很緊�!�
許從周轉(zhuǎn)頭看向他,眼底像是盛著一湖死水,唇角卻揚起,神情里藏著對盛揚的嘲笑。她有幾縷頭發(fā)在胸前,白色的胸口和黑色的頭發(fā),色彩極致的對比。她轉(zhuǎn)頭看他的時候,頭發(fā)滑倒胸前,又遮又不遮:“他不能睡我,所以就怕別人睡了我。”
當一個漂亮的人說出粗鄙的話是多么有反差的一件事。
她的手因為她側(cè)身過來,撐在他們之間:“我聽說他睡了你初戀?”
“所以,你是在邀請我報復他?比如睡了他前女友,還是睡他妹妹?”段弋學著她側(cè)身過去,他的手挨著她的手,小拇指相互碰到了。
前女友是她,妹妹也是她。
許從周笑了笑:“哪個身份能讓你更爽一點?”
段弋湊近,鼻息打在她的臉上。
和許從周那下三白顯得冷傲無神眼睛比起來,他眼睛很亮,像是寒星照耀,他說:“爽不爽得看你本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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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開頭,怎么樣?�。。『椭暗谋绕饋恚。�!
chap.3
許從周來酒吧是和人有約。
她在酒吧高臺附近看見了裴岷,他手里拿著個光盤,光盤的一角抵在桌面上,一角抵著他的指腹,他正在和調(diào)酒師聊天,看見了許從周的身影后,朝她舉了舉手。
“這是什么?”許從周爬上高腳座。
裴岷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說:“我拍了部色情片,這是先行版�!�
裴岷是個搞行為藝術(shù)的非正常人。前一段時間他告訴許從周他準備拍了一部色情片,因為他的創(chuàng)作陷入了瓶頸,他需要一些刺激,生理心理都可以。
當時告訴許從周的時候他一臉平靜,就像是在說我要去外面抽根煙一樣平常。他還舉例:“前有在巴黎街頭全裸同游客合照‘支持女權(quán)’的米洛·莫蕾。公開自己的肉體和靈魂,是我早就做好的覺悟�!�
許從周當時倚著他工作室的辦公臺:“那你是以什么思想為核心要對普羅大眾展示你的屁股,還是不可宜的那方面�!�
裴岷一時間語塞,轉(zhuǎn)而一時間就想到米洛·莫蕾的另一場行為藝術(shù):“她還在倫敦讓人觀察她的隱私部位。就像你在看大衛(wèi)的時候,你不會覺得是性,只是美。在藝術(shù)面前性是卑微的�!�
許從周表情依舊:“但她被倫敦警察拘留了,還被罰款了。”
至此裴岷無話可說。
看著那盤CD,上面只有用馬克筆寫了一串數(shù)字。許從周沒收,朝著他拉了拉唇角:“我沒有看好友生理器官的嗜好�!�
裴岷扁嘴:“真不看?我覺得這個導演拍的蠻不錯的,我還稍微指導了一下鏡頭拍攝�!�
許從周抿著唇,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不表現(xiàn)出反胃的痕跡:“真的不看。”
她和裴岷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裴岷給她的備注是‘老Baby’,她給裴岷的備注是‘老閨蜜’。兩個人曾經(jīng)一起研究過比利時畫家魯賓斯對于大屁股的執(zhí)著,他們兩個面對著世界名畫里裸露的男女心情很平淡。
在藝術(shù)和普通人面前,性是兩回事情。
“最近在忙什么?”裴岷問。
許從周:“攝影展,忙完之后想出去走走�!�
一直生活在一個環(huán)境里是創(chuàng)作不出新作品的,所以許從周隔三岔五也到處跑,和盛揚分手后的那個暑假,她一個人在美國從明尼蘇達州出發(fā)自駕到路易斯安那州,沿著密西西比河,她開了三千英里,開開停停,在路上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那時候她才二十出頭。
一路上,翱翔在天際的雄鷹,古印第安人以及十九世紀富麗堂皇的維多利亞式建筑全在她的鏡頭之下。
距離上次出遠門,是兩三個月前的事情了。
裴岷看著她的側(cè)顏,說了今天喊她出來的另一個原因:“我要回清海一次�!�
許從周哦了一聲,攝影師的老毛病讓她下意識的打量著四周,嘴里回答的有些敷衍:“一路順風。”
裴岷其實是等她說‘那就一起回去吧’,但她似乎沒有回清海的想法。他喝了口酒,嗯了一聲:“我公寓鑰匙還放在老地方,你如果有事可以住我那里�!�
許從周的目光還在四周,抬手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他最近還在找你麻煩嘛?”裴岷問。
裴岷說沒有說名字,但許從周知道他說的是盛揚。
許從周轉(zhuǎn)頭看向裴岷,伸手撩起自己的頭發(fā),酒吧的燈光不好,看不出脖子上面殘余的淡粉色指痕:“如果上回醉酒掐我脖子不算找麻煩的話,那就沒有�!�
聽完,裴岷瞬間臉色變暗:“你和周阿姨說過這件事嘛?”
許從周搖頭,反過來安慰起他:“他現(xiàn)在喝了酒發(fā)病才會反常,一般情況下挺正常的。也就平時我和他唱反調(diào)的時候他會限制我自由而已�!�
裴岷:“限制自由嚴重了就是非法囚禁�!�
“那你要我和我媽怎么說?”她說罷,她眼眸暗了幾分,望著四周觥籌交錯:“他是我前男友,現(xiàn)在還成了我哥。我媽把他爸當作第二春愛的死去活來。我現(xiàn)在聽我自己的名字都覺得諷刺�!�
許從周。
她爸爸叫許嘉茂,她媽媽叫周蔚,許嘉茂從于周蔚,從一而終的從。
可爸媽離婚了,她媽還妄圖把她變成盛從周。
要她怎么說?對她老媽說你再婚對象的兒子一直企圖侵犯你女兒?還是說你繼子是我前男友?
她有時候都覺得很搞笑,他們那棟房子里的關(guān)系,不過是布景在淮煦街的《雷雨》話劇。
裴岷用指腹摩挲著玻璃杯口,不語。
許從周起身去廁所,然后就碰見了段弋。
跟著段弋出酒吧的時候,許從周給裴岷發(fā)了條信息,說自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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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市最不缺的存在有三種。
一種是藥店。
一種是理發(fā)店。
還有一種是層次規(guī)格不同可分為小旅館酒店等的,他們允許婚外情、旅人、一夜情甚至其他能言和不能言的原因入住。
他們都沒開車,所以酒店是就近找了一家。
酒店樓下有一家便利店,感應(yīng)門自動開了,店員在聽見門鈴的一瞬間便把‘歡迎光臨’放在了嘴邊。時代變化,文明在光速發(fā)展下帶來了性文化的開放。
在爹娘的哀怨聲下,酒店行業(yè)看見金錢的顏色,無痛人流和避孕套在互相兜底。
他是來買煙的,在收銀臺旁看見避孕套,問許從周:“你對套子有要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