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孕婦容易倦，但宋清途感覺自己就像部漏電的手機(jī)，再怎么充滿電，電量都以飛快的速度在下降，下巴擱在前座的皮椅上：“給我三分鐘時間，如果沒想再吐就去。”
許從周的車后座上還放著兩本雜志，是她讀大學(xué)時候就每期不落下都會買的那本。宋清途隨手翻了兩頁，段弋這個外人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好開口。許從周咬著指節(jié)，半分鐘還沒到，她還是沒想明白。
干等著也是等著，許從周問她之后什么打算，她們都是一類人，從不做走一步看一步的事情：“三分鐘都夠百米賽場破二十次記錄，裴岷能用三分鐘的時間吃了一份早飯，你能背完了一篇文言文�！�
她們開蒙的年紀(jì)也沒拿著芭比娃娃做著公主夢。小時候?qū)憫械睦硐腩}材作文，從不說‘我想要成為某種職業(yè)’，而是‘我要做’。
同年齡的孩子熟練的運(yùn)用父母爺爺奶奶或是擬造的‘小紅小明’寫作文，她們寫醉酒與李白夜游盛唐，輕哼李清照的詞。
宋清途剛開口，反胃的感覺再次襲來，開了車門朝著垃圾桶小跑過去。
許從周盯著彎曲的背脊，咋舌。段弋窩在駕駛位上，調(diào)整著座椅。雖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能猜出肯定那個男人是個和自己大學(xué)室友小韓國差不多的人。
怕被連坐，段弋乖乖閉著嘴坐在車?yán)锬笾壴诎踩珟系姆凵拿q玩偶的腳。
宋清途吃不下了，她不知道是太久沒回國有些水土不服還是懷孕導(dǎo)致的。
來之前她已經(jīng)訂好了酒店，裴岷說好晚上順路幫她把行李送去酒店。
送完宋清途剛過飯點，他起得晚，連早飯都沒吃。許從周胃口不佳，扶著額，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還在擔(dān)心你朋友？”
許從周依舊想不通：“我在想她這波沒有十年腦梗做不出來的選擇，懷孕跑回來干嘛？不管打不打掉都應(yīng)該找那個男人好好說清楚。平時看模板化的倒是吐槽的頭頭是道。騎士文學(xué)難道還不如有熏陶力度？”
段弋：“至少我是看了九品芝麻官才知道砒霜的，在某種意義上，教科書的普及度是有那么一點弱�！�
許從周意外的認(rèn)同他這句話：“的確。”
沒兩秒她又說：“九年制義務(wù)教育還不夠，強(qiáng)制學(xué)習(xí)應(yīng)該執(zhí)行到大學(xué)，這年頭作業(yè)太少成為多少罪惡的源頭因素。”
“喂。”段弋有種無言以對的微怒：“許從周你是怎么能說出這種話的？”
她那副學(xué)習(xí)很有趣的樣子，能把段弋氣個半死。
段弋呵了一聲：“有趣個錘子，你試過沒完成作業(yè)然后提心吊膽去睡覺的那種感覺嗎？世界末日就是一大早鬧鐘還沒響，而你一覺睡到快遲到。只有我的枕頭知道我為此滴過多少眼藥水用來騙過我媽�！�
他說‘久病成良醫(yī)’，他裝病裝久了，都快了解各種胃部毛病按什么地方應(yīng)該疼什么地方不應(yīng)該疼。久病成良醫(yī)這話的翻譯應(yīng)該是裝久了毛病，自己都能成為個醫(yī)生了。
他不愛讀書，這點遺傳自他老爸。不愛到現(xiàn)在都不想提，總不是個能有好回憶的東西。
從停車場慢慢駛?cè)耄柟鈴纳掀率降娜肟谛闭者M(jìn)來，車輛行駛出來，由昏暗進(jìn)入暖意陽光，那種肉眼可見身體可感的儀式感夾雜在生活瑣碎里。
黑色的吸熱，她解開風(fēng)衣扣子，拿著手機(jī)在搜附近的美食。
段弋不著痕跡的提了一嘴：“看看有沒有魚。”
“外面的魚不好吃，我總覺得鱗片掛不干凈，或是燒出來的肉太腥了�！彼搽S口一說，手指劃著屏幕還在看別人發(fā)的美食博客。
“是啊，家里燒的好吃�！倍芜l(fā)音咬重家里這兩個字，余光看著刷手機(jī)的許從周：“所以什么時候能吃好吃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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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倒是一直沒吃到。
但燒魚的人倒是由他接送了一回。
那天許從周正好去本院給她老師送東西，周蔚去城南的菜場和人訂好了一只鄉(xiāng)下的草雞和一些草雞蛋，因為是熟人幫忙把雞處理好了，拿回家洗一遍就能下鍋。
半只是給童知千的，另外半只是給宋清途的。
那許從周時間上對不上周蔚和人約好的時間。等她送完東西回淮煦街的時候，段弋拿著她的茶杯坐在客廳里聽電視，手里拿著手機(jī)剛給她發(fā)了條短信。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約上的，反正這趟城南是段弋送的。
聽周蔚的語氣，晚上童知千和盛揚(yáng)也要回來吃飯。許從周走到沙發(fā)旁，踢了踢他的腳踝：“今天是工作日，有為青年。”
“就算是上班我推掉了來接你媽，阿姨都開心的，證明我這個人以后結(jié)婚肯定也顧家�！倍芜缇土系搅耍骸拔液桶⒁陶f我這段時間不在本部上班，在培訓(xùn)，所以有空�！�
不愧是上學(xué)總編理由請假的人，這時候編起借口也是一套一套，還是個好借口，長輩這個年紀(jì)一聽培訓(xùn)就覺得是職位要升遷或是工作方面要被重用的骨干。
許從周：“到時候我媽問起來培訓(xùn)什么？你怎么說？說琴棋書畫？”
“文職都要搞野營訓(xùn)練，上回黑狗培訓(xùn)寫了一萬字大作文，我偷瞄了一眼，記得一點，到時候不管是默寫還是背誦隨便阿姨抽查。”段弋伸手把她拉到自己旁邊坐下。
許從周伸手去夠茶幾上的水果，丟了一個柑橘給他：“還隨便默寫還是背誦，你這點心思花讀書上面，就不會談學(xué)習(xí)色變了。”
段弋三兩下就剝掉了皮，從中間分了一半給許從周。
她耐心的把上面的白絲撕下來，等段弋抬手把半瓤送進(jìn)口中都咽下去了，她還沒吃。等她剝完，他把許從周手上的柑橘拿走了：“別吃，酸。”
等他把半瓤吃了，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許從周才知道自己上當(dāng)了。
他還自以為演技卓越的說：“心思就那么點兒，讀書的時候省著點兒用，等現(xiàn)在不就全花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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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接岳母的時候，岳母支了什么招兒~~
chap.66
“她從小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一件事沒有觸及到她的底線都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她跳級念的書，除了裴岷宋清途再沒什么朋友了�！�
“最吃人家細(xì)心體貼那一套�！�
“又是個不肯主動的人，一件事你不問，她能憋到死�？赡阋鲃狱c，她就沒辦法了。”
“她啊，很好哄�！�
……
段弋重新剝了個柑橘，幫她去了上面的白絲，遞給她后，的確，轉(zhuǎn)眼她就氣消了。
廚房的門半開著，雞湯的味道從悶罐里飄出來，洵川的天溫度跳的很快，入清明雨季前冷的像是要下雪過回冬天，這兩天黃梅天一過，天太陽一照，溫度噌噌噌的就往上跳。
晚上童知千和盛揚(yáng)回來吃飯，周蔚忙著準(zhǔn)備食材。
折菜打下手這些事情許從周從不愛做，段弋也是，但拿著個菜籃子還是很積極的學(xué)著周蔚的樣子。
他們在聊天，許從周聽著沒勁，準(zhǔn)備趁著春困午睡的時候，裴岷來給宋清途拿雞湯，看她在游覽的網(wǎng)站，她又問起了之前西藏行，裴岷聯(lián)系過的那位藏民的聯(lián)系方式。
許從周的西藏行往前提了時間，她得在西藏的雨季之前去。
這樣很多景色就不會錯過。
周蔚盛湯，沒聽見許從周和裴岷的話，倒是折菜的段弋聽得一清二楚。
比如裴岷和她聊起之前一次西藏行，他和許從周還有宋清途一起去的藏北草原、問她這些預(yù)設(shè)的行程和路線。對話里是他不了解的藏北草原、岡仁波齊、羊卓雍措……
一句接著一句，像過年時候段弋去接她，他們兩個在車?yán)锪乃囆g(shù)。
好像每次裴岷都能讓他顯得自己和許從周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雞湯盛在保溫壺了，周蔚用廚房用紙又擦了遍瓶身，問起裴岷關(guān)于宋清途的身體。
“她說原本來要拜訪你的，但這兩天吐的死去活來，床都下不來�！�
周蔚又拿了盒水果放進(jìn)袋子里：“沒事，等她身體好了再說，還想吃什么就和許從周說，讓她告訴我，我給她做�！�
許從周趁著春困回房間午睡，段弋想跟著一塊兒上樓，但手里的菜還有大半，只好把屁股黏在椅子上。
和周蔚聊天，也好。
許從周從小到大各種事情都被她親媽泄了底。
能打的下手都打完了，他這會兒想去許從周房間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親媽眼皮子下，結(jié)婚證還沒似乎得客氣些。
周蔚從廚房出來，看他還坐在客廳里，笑了笑：“要不要上樓睡個午覺？”
他如同拿到了免死令牌，揣了個柑橘上了樓。
許從周還沒睡，趴在床上在訂票。
聽到段弋進(jìn)房間的聲音也沒有多大的反應(yīng)，直到他開口說要和她一起去的時候。
許從周扭頭看著床邊剝橘子的段弋：“你？”
“我怎么了？”
許從周大概能想象到他真去了的樣子，替他著想的話聽著像是不愿帶他去的激將法：“你吃不消的，很累的�！�
“我不愛上班不是我不吃苦耐勞，是我不樂意去上班。”他把橘子分給許從周一半：“裴岷都能和你一塊兒去，我怎么就不行了？”
“裴岷那會兒是想在藝術(shù)里融入西藏文化，所以……”許從周說一半，停了：“你該不會是誤會我和他了吧？”
“沒有，我知道你們只是好朋友，從小打到你都對他沒意思，你們之間隔著阿里山和阿爾卑斯山�！倍芜炖锶税肴�，酸澀的感覺漫在口中，刺激著胰腺。他沒感細(xì)嚼就咽下去了，伸手去拿給許從周的那半：“別吃了，酸。”
臺詞耳熟，許從周不信。一半直接塞嘴里，一瞬間，眉頭蹙了起來，嘴巴張著，想找垃圾桶。
垃圾桶里沒套垃圾袋，段弋從床頭柜上抽了張紙墊在手掌心里，叫她吐上面：“都跟你說酸了。”
等垃圾袋套完，他從廁所洗完手出來，許從周靠在床頭，還在看購票網(wǎng)站的信息和西藏的天氣。
段弋坐在她床沿邊，剛坐下，一只腳軟綿綿的踢在他后腰上。
阿爾卑斯山，阿里山……
這些話，許從周只和周蔚說過，沒想到被自己親媽泄了底：“我媽怎么什么都告訴你了？”
段弋笑：“也沒說多少啊，魚崽�！�
許從周蹭得一下坐起來：“怎么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這是她的乳名，周蔚生了她之后，醫(yī)院里的寶寶也要登記個名字，但父母兩個都忘了想名字，連小名都沒有。因為襁褓上有卡通小魚的圖案，于是臨時給她取了一個小名，叫魚崽。
因為許從周這個名字，許是爸爸，周是媽媽，后來叫到小學(xué)之后，許從周不喜歡這個乳名，家里人也就不再這么叫她，偶爾叫她從從，但當(dāng)時許從周大了，只覺得肉麻，從從這個名字也沒沿用。
這回兒再聽‘魚崽’這個名字，有種黑歷史被人翻出來一般的公開處刑，床單被她平地扣出三室一廳。原本就踩在他腰間的腳，一用力，想把他踹下去。
他抓著腳踝把她往自己的腰間一拽，床單被子亂了，他順勢要上床來。
‘咔噠——’門鎖開了。
任憑兩個人再快調(diào)整姿勢，還是被周蔚看見了，她哎喲了一聲，再要關(guān)門也來不及了，望著危襟而坐的兩人：“我說叫他上樓睡個午覺，想到床沒鋪，結(jié)果上樓也沒看見人影……你們有事你們聊，你們聊……”
門又被關(guān)上了。
許從周跟打了一架般的卸了力，翻了個身挪了半個床位給他。
段弋也沒再鬧，脫了外衣，躺在另半側(cè)，伸手抱她：“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鬧到了不結(jié)婚不好和爸媽交代的地步了？”
許從周沒掙扎：“也還好，但你的始亂終棄，厚顏無恥誆騙女生的英勇事跡就會被我媽添油加醋編寫成為一個與我無關(guān)的，以某位親戚家女兒為主角的故事，而你就是該故事男主角。”
斗嘴也告一段落，這會兒春困真的來了。
臨午睡前，許從周還聽他說：“我和你一塊兒去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