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繁星不禁想起星際那個和她并肩的人，也不知道他一個人能否扛下這人與怪物的星際戰(zhàn)爭。不過這一切現(xiàn)在離她太過遙遠，遙遠到隔著萬年的時間長河。
容敘開著車，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有一瞬間，他甚至荒謬的感覺身邊的人像是化作了一片虛無。明明離的那么近，卻又仿佛隔著千萬年時空，看得見摸不著。
他的心不由滯澀了一瞬。胸腔的窒息感讓他忍不住蹙眉，溫聲開口打破這一切讓他感到不適的氛圍“馬上就到了。你有想好買什么嗎？”
繁星回頭，怔怔的看著他，這熟悉的面孔，讓她有片刻恍惚。陌生的靈魂氣息讓她清楚的知道這是兩個人。
心中罕見的浮現(xiàn)出一抹不知名的晦澀。
容敘清楚的感覺到了她眼神中的思念。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這種突如其來的念頭橫亙在心頭，讓他有些不舒服的擰了擰眉。
繁星卻突然笑了，整個人忽然變得如同剛初生的朝陽一般燦爛“怎么辦，我沒有錢哦�！�
容敘：……
所有想問想說的話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斂眸，將所有的情緒藏入眼底，嗓音低低的，帶著一絲笑意“放心！不用你花錢�！�
“那就好�！狈毙桥牧伺男乜冢桓苯K于放心了的模樣。
車子停在縣城的一處空地上。
容敘下車，為她打開車門。
繁星看著伸到面前的大手，挑眉，將自己的手放上去，任由他攙扶著下車。
腳剛落地，繁星就忍不住蹙眉。
容敘悶笑“說了讓你換鞋的�！�
繁星看著腳下太陽曬裂的土路上厚厚的一層浮塵。整個人都不好了。
兩個世界的發(fā)展水平不止是千差萬別，更是差了上萬年的光陰。這已經(jīng)不是由奢入儉難的問題了。這簡直就是渡劫好嘛。
看著自己漂亮的高跟鞋上蒙塵的鉆石。
是個小仙女都不能忍。
繁星深吸一口氣，她再次感受到了來自世界之間的參差。那不能叫差距，只能叫鴻溝！
她站在容敘身邊垂眸，情緒低落，表情有些委屈，她想回星際了。哪怕天天泡在星河里殺蟲族都行！
這里的生活條件，她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她這不是仙女下凡，她這是仙女渡劫吶！
容敘瞧著她一臉生無可戀的小模樣。整個人蔫兒噠噠的。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那頭晶瑩剔透如冰雪般的漂亮頭發(fā)。感覺還不錯。
手指在身側摩挲了一下，容敘寬慰道“不喜歡以后就不出來了。有需要告訴我，我?guī)湍阗I。好不好？”
容敘從沒哄過小姑娘，只能耐著性子溫聲細語的勸說。
繁星撇撇嘴。支棱起自己的白色蕾絲小洋傘，嬌哼一聲“那倒也不必，我才沒那么矯情呢！”
說完一昂下巴，率先朝著縣城的街道走去。
容敘深邃黝黑的眸自她那在陽光下氤氳月華的裙擺上劃過。旋即輕笑。步伐不緊不慢的跟上。走在她身側落后一步的位置。
“部隊申請的小院兒沒有家具。需要置辦。你要不看看？”容敘指著不遠處的國營商場道。
繁星挑眉，她在湛藍星史里有看到過，古藍星時代湛藍星土著居民的家具都是木頭制作，結實耐用。其上雕刻的花紋圖案繁復大氣華美。她還沒有見過呢。
于是點點頭。任由容敘帶著她走。
一路上，周圍打量的視線，或好奇，或嫉妒，或嫌惡。指指點點閑言碎語不絕于耳。
“這女人怎么長的這么奇怪。該不是個妖精吧。忒勾人了。像個狐媚子。身上那衣服，看著就不檢點。哪有把那地方繃的那么緊的，看那小腰細的，是要勾死誰呀。”
“小聲點說話，現(xiàn)在可不興說這些話，當心被舉報宣傳封建迷信拉去教育。不過這姑娘是長得真漂亮，跟個天仙兒似的�！�
“哼，長了一張狐媚子臉，看那條順的，這些大老爺們兒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庇心贻p的婦女一臉嫉妒的低罵道。
“可不是。不過這裙子倒是好看，跟把星星穿在身上似的。忒好看了。也不知道這裙子在哪兒買的。”
“別想了。那裙子上一看就是鑲嵌滿了鉆石水晶。咱們連人家裙子上指甲蓋兒大點布料都買不起�！庇腥怂嵫运嵴Z的道。
“我的天！這也忒腐敗了。這么明目張膽的腐敗，必須得舉報啊。她身邊那軍人和她一伙的吧。部隊里怎么能出這樣奢靡的腐敗分子呢？！不行！必須得給領導反映！絕對不能讓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了咱們軍人的革命精神�！�
繁星走在容敘身旁，將這些閑言碎語聽入耳里。忍不住打趣起身邊這個在外不茍言笑，淡漠矜貴的男人“喂，我腐蝕你革命精神了呢�！�
容敘無奈，斜睨她一眼，警告“別胡說！”
對于她的衣著打扮，出門時他就知道在外邊會遇到怎樣的情形。
但就現(xiàn)在而言，她的國籍還是歐洲籍華裔。所以并不影響他的形象。
國營百貨商場里。兩人停在一家服裝店門口。
繁星探頭看了眼，的確良的衣服，雪紡的長衫長褲，還有一些碎花連衣裙。大部分都是純色的，白色，灰色，藏藍，黑色，紅色，綠色……總之……她欣賞不來。
只看了一眼，她就錯開眼去看旁邊店里的編織物了。
容敘繃著那張線條流暢，帥氣逼人的臉站在店門口亦是一陣沉默。
往日里從未覺得這些女裝有什么不好的�？山袢湛粗趺炊加X得配不上她。有種讓公主穿乞丐裝的感覺。平白拉低了她的格調。
深吸一口氣，容敘在心里將他置頂在采購單的第一條劃掉。心道，下次有機會還是去外貿商店里給她買吧。
第012章
被圍觀
容敘見她好奇盯著隔壁店里的編織物看，解釋道“這是華國傳統(tǒng)手工藝竹編藝術。通過把竹子劈絲編織，做成各種小的家用物件�！�
簡單介紹了一下后，他看著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輕笑“有喜歡的嗎？”
“我要那個！”繁星小手一指，容敘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個花樣精巧的竹編掐腰抱月瓶樣式的花瓶。
他微微頷首“喜歡就買�！�
“同志，把那個抱月瓶竹編花瓶拿給我�！比輸㈠X遞了過去。
繁星好奇的看了眼他手里的錢票“你給的那個紙片是什么？”
容敘：……
有些頭痛的按了按眉心，他發(fā)現(xiàn)她好像對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容敘將自己口袋里的一疊紙票拿出來給她看，并解釋道“因為國家建國初期，資源緊張，物資匱乏，為了保證老百姓都能夠平均分配到相應的稀缺物資，就有了這些糧票，油票，肉票，等各類稀缺物資的票證。人們按勞分配。每月基本上每人都能有1-2斤的肉票，和十來斤的精品糧票。這樣就會少了很多囤積奇貨哄抬物價的黑商販。保證大部分老百姓有肉吃，有生活保障�！�
繁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像是明白了一些。
就像他們星際，大部分人都是以營養(yǎng)劑代餐。真正的食物資源因為常年戰(zhàn)爭而顯得稀缺。為了保證大家都能吃到，星際聯(lián)合政府也出臺了許多政策，限購限量供應。一個道理。
容敘見她明白了，便帶著她繼續(xù)逛，兩人一起訂購了衣柜，床等物品，又去買了被褥，還有一些廚具。
看到有賣雪花膏的，容敘下意識看了眼她白嫩纖細的小手，抿唇，他見過其他軍嫂會用這玩意兒擦手擦臉，便給她也買了幾盒。又給她買了臉盆毛巾香皂等生活用品……
買完，他又下意識看了一眼繁星披散的頭發(fā)，想了想，買了一把梳子和幾個精致的頭繩。
容敘話不多，但他一身軍裝看起來高大威嚴，比較唬人，所以盡管周圍有不少人圍觀著他們兩人，也沒人敢真湊上來把繁星當西洋鏡瞅。
看他買的東西很多。繁星伸手要幫他拿，被他瞪眼拒絕。“我來就好，你乖乖跟著別走丟就行！”
繁星：……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看著他結賬時，售貨員笑的跟開了花兒似的。
繁星站在一旁不得不贊一句長得好，走哪兒都受歡迎。
看著他將一疊錢和票證交出去，她還是忍不住咋舌。她這是背了多少債？
買完，容敘帶著她出了國貿百貨商場，指了指門口的大槐樹“天熱，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把東西放車里就來找你。”
繁星看了看他掛滿兩個胳膊的行李。乖巧點頭“嗯�！�
容敘有些不放心，又叮囑強調了一遍“一步也不許挪開，就站在那里別動！”
“哦�！狈毙菍λ藗�白眼兒“我不是小孩兒！”
看她氣鼓鼓的，容敘眼底劃過一抹淺淺的笑意。拎著東西大步離開。
繁星看到他寬闊的后背被汗水浸濕了一塊，這才意識到，這天是真的熱。
而她呢……？
默默瞅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這材質，冬暖夏涼，完全感覺不到溫度變化。想著自己空間紐里好像還有幾套原本是準備給那個狗男人的衣服。呃……要不……送給容敘？
不過想了想還是算了，這東西拿出來不好解釋。畢竟這種材料放在星際也是稀缺的。古藍星還是21世紀的時候才研制出了納米恒溫服，但是恒溫可控溫度閾值不大。到22世紀時才因為撿到一塊天外隕石，提煉出了一些特殊元素金屬，打造出了可控恒溫材料。
為了不給自己惹麻煩，還是不要太冒進了。
正走神之際，幾個婦女湊了過來。稀奇的跟看動物園里的國寶似的，稀罕的繞著她轉圈圈“你這小姑娘長得真俊。這頭發(fā)哪兒染的呀？”
繁星：……
察覺到這幾個嬸子都沒什么惡意，她甜甜一笑，溫柔又乖巧“阿姨，我這發(fā)色天生的呦�！�
“真稀罕。你這眼睛是怎么回事？怎么還是銀色的，跟星星似的�！绷硪粋�婦女笑瞇瞇的湊上來道“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這么稀罕又漂亮的眼睛。在華夏，我們都只見過黑色和棕色的眼睛。不過有傳說華夏有血瞳，很稀罕少見，說是那眼睛就跟紅寶石似的。你這眼睛是不是就跟那血瞳一樣稀罕呀？”
繁星：……
瞧著幾個嬸子八卦的湊在她跟前等她回答。
繁星忍不住往車子的方向瞟，容敘怎么還不回來呀……救命！
“小姑娘怎么不說話呀？”有嬸子催促道。
繁星忍了忍，扯出一抹尷尬又無奈的笑容“這位嬸子，在外國，還有綠眼睛，藍眼睛，紫眼睛。我這眼睛在外國一點兒也不稀奇。”
“這么說你這個小姑娘還是個歪果仁了？”幾個嬸子驚呼。
繁星：……我丫還是個外星人呢！
隨著幾個嬸子咋咋乎乎的，她的周圍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
有人甚至伸手扯住她的裙擺稀罕的摸著“小姑娘，你這裙子好漂亮，是外國貨嗎？”
“小姑娘，這裙子上是鉆石和水晶嗎？這玩意兒這么貴重就這么隨便鑲裙子上，也忒奢侈咯。咱們華國可不興這資本奢靡之風的呦�！�
還有些人甚至悄咪咪的想渾水摸魚從她裙擺上扯下一粒寶石。可惜費了老大勁都沒拽下來。反而是把繁星扯得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
直接讓繁星黑了臉，銀色的眸冷幽幽的看向那個扯自己裙擺的嬸子，笑意不達眼底“這位嬸兒，我的裙子在歐洲蘇黎世拍賣行售價100萬美刀，折合華國幣760萬。如果你付得起這個價，那你就隨便扯�！�
話落，刷的一下。
她周身三尺之內直接清空。
這些個婦女們一臉驚恐的看著她身上的衣服。忍不住輕啐一口“呸，什么衣服這么矜貴。張口就要760萬。這不是訛人嘛。”
繁星輕笑，歪頭，眼底寒意彌漫，唇角的笑容卻溫柔的能把人溺死“是不是訛人，你弄壞了咱們報警報大使館看看？”
……
這些個大嬸兒立馬退避三舍，這裙子矜貴的，把他們祖宗十八代拉出來賣了打工一輩子都賠不起。
一個個的立刻就散開各忙各的去了。完全不敢往她跟前兒湊。
直到周圍都清靜了。繁星才擰眉，不悅的看了眼裙擺，被人碰過的裙子，讓她渾身不適。
看著正急匆匆朝自己跑來的男人，一瞬間就委屈上頭，漂亮的美眸氤氳霧氣。
容敘一看她這幅表情，整個人臉色都變了，冷漠疏離的俊臉上寒氣遍布“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他冷厲的目光逡巡四周，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虛的錯開視線不敢看他們。
繁星撇嘴，不開心的晃了晃裙擺“有人碰我裙子了，不舒服�！�
容敘心下了然，這是潔癖的毛病犯了。
無奈“要不我給你重新買套衣服你先將就穿？”
繁星：……
想起國貿百貨商場那審美平庸的衣服，她連忙搖頭，抗拒直接寫在臉上“還是算了，早點兒回去換掉就好�！�
第013章
從前車馬慢
容敘好笑的看她鼓著小臉擺弄裙角。
小姑娘白白嫩嫩嬌嬌軟軟的，一襲華麗長裙踩著水晶鞋，撐著小洋傘，和這灰撲撲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想，她應該住在城堡里，踩著柔軟的地毯，和一群千金小姐喝下午茶，而不是陪他站在這塵土飛揚的街道購物。
莫名的，看著這一幕，容敘竟覺得刺眼。
小姑娘別看笑吟吟的，嬌軟嬌氣好脾氣的樣子�？伤亲永锏母哔F驕矜，那都是實力，財富，底蘊堆砌出來的自信。不染塵埃，高高在上。
此時卻陪著他干著這么接地氣的事情。容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了想，帶她去了街頭一處巷子里。
敲了敲門。
很快，里邊傳來腳步聲，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打開門，見到容敘，眼里漾起慈祥和藹的笑容“容小子來啦�！�
她打了招呼，目光便挪到繁星身上，笑意愈發(fā)深邃溫暖“這小姑娘長得真俊，是不是你對象？”
容敘含笑，對老婆婆道“宋奶奶，這是我未婚妻。繁星。帶她來您這兒休息會兒�！�
“行！你要是有事去辦就去吧，我保管給你把人照顧好咯�！彼文棠绦χ姓惺帧斑M來吧。”
容敘搖搖頭，將還在狀況外的繁星推進去“你在這兒待會兒。我買完東西后來接你�！�
說完，又對宋奶奶叮囑道“繁星她剛回國，對這里的生活習慣很陌生，您多擔待些�！�
宋奶奶笑罵道“放心，委屈不了你媳婦兒！”
容敘輕笑，也不多說。只揉揉繁星的腦袋輕聲道“乖乖等我回來接你�！�
直到人跑遠，繁星才回過神來，有些無奈。
宋奶奶牽著她的手將她安置在院子梧桐樹下的石桌前“小姑娘快坐，奶奶我呀，剛切了西瓜，在井水里冰鎮(zhèn)了一上午，可涼可甜嘞，快嘗嘗。”
“謝謝宋奶奶。”繁星沒有華國人謙讓的習慣，落落大方的接過西瓜，咬了一口。
樹蔭下很涼快，青磚碧瓦的院子，花花草草不少。格外陰涼。
繁星看了看，好奇“奶奶，您家就您一人在家嗎？”
宋奶奶坐在躺椅里，搖著蒲扇，眼神和藹溫柔，那是歲月洗禮后的安然從容。她像是回憶起什么，笑著講道“我啊……一個人好些年了。當年啊，戰(zhàn)爭打響，我家老頭子呀，就上了戰(zhàn)場。一年也寄不回兩封信。后來呀……就音信全無咯。我就想，再等等，他總會回來的……這一等啊……就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啊……也老嘍。不知道還能等多少年�！�
老人說著悲傷的故事，臉上的笑容卻透著無比溫柔的暖意。
繁星默了一瞬，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那您遺憾嗎？”繁星不是很理解她臉上淡然從容的笑。
宋奶奶搖著蒲扇，笑意直達眼底“沒什么遺憾。他守疆，我守他。心都被填滿了，沒有空余的地方來留著遺憾�！�
繁星不懂，但是她沒有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或堅持。不懂可以，不理解也可以。不要去評判，尊重就好。
宋奶奶卻突然開口，看向一臉迷茫的繁星“小姑娘，愛一個人吶，它不是自私的占有，而是成全。以后你長大了，就會明白。容小子是個好的。你們以后要好好的�！�
繁星怔愣了一下，看著宋奶奶眼眸里的通透豁達。她倏地笑了。甜美嬌軟的笑容一瞬間讓這個小院兒都亮堂起來了。
“小姑娘笑起來跟花兒一樣漂亮�！彼文棠檀蛉に�
繁星也不害羞，眨眨眼，笑道“宋奶奶，你也很美�！�
“我呀，都老咯……”
“才不是呢。您骨子里的美，那是歲月沉淀下來的優(yōu)雅�！狈毙菑乃文棠痰臍赓|就看得出，她曾經(jīng)定然也是大家閨秀書香門第出來的美人兒。那股子優(yōu)雅從容的嫻靜，是歲月都磨滅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