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蕭大勇這才問道:“三嬸,你來我們屋有啥事?”
賀氏嚇破了魂兒喃喃的說:“今兒家里包餑餑,你奶說讓你們過去幫忙�!�
徐慧一聽皺了皺眉頭,這個蕭李氏,昨晚才因為米面的事情被蕭老爹罵,今兒居然又作妖?以前都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他們這房不做活,昨天的白米白面也是蕭老爹給的,也不是他們主動要的,居然今兒還想讓她們去幫忙做餑餑。
蕭大勇眉頭也皺成一疙瘩,要是賀氏來了好好說話,讓他們過去幫忙,都在一個家里住著,蕭大勇也不好意思說不去,可賀氏剛才居然當著他的面罵了徐慧,這讓蕭大勇怎么能忍,他甚至想到可能在他不在家的時候,徐慧也不知道會被賀氏欺負成什么樣,三嬸那么壯實,自已媳婦卻這般柔弱,力量對比這么懸殊,看著就不是對手啊。
他就算再顧忌家人,也沒有上趕著把媳婦送去讓人糟踐的理兒,蕭大勇想了想沉著臉說:“一會兒吃了飯,我過去幫忙,媳婦和妞妞就不過去了!”
“可你奶說——”
“我們房的事情我說了算,三嬸你還有別的事兒沒?”
賀氏看著蕭大勇又瞪眼,忙不迭的說:“沒,沒了!”便一溜煙的走了,蕭大勇可是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平日不顯,可一旦發(fā)火那身上可真是有一股駭人的煞氣呢。
徐慧看著蕭大勇在賀氏離開后,漸漸收了身上的煞氣,又變回在自已面前那個憨傻呆萌的樣子,不由笑了。
蕭大勇呆呆的看著徐慧的笑臉,徐慧勾了勾唇角,沖灶火那努了下嘴對蕭大勇說:“快去燒火,準備炒菜了!”
“哎!”
油鍋燒熱,放入腌制過的肉絲,翻炒至變色。肉絲撥到一邊,倒入蔥和姜末炒香,加入酸菜翻炒均勻,調味再翻炒一小會兒,酸菜肉絲便炒好了。
另一個鍋里水燒開,放入手搟面,今天徐慧全用的白面,天天都是三合面,好容易吃頓白面大家也算改善生活了。面條煮的斷生,便從鍋里撈出,把豆芽放入鍋里稍微過下水,也撈出放在面條上,其實用青菜更好,可惜現(xiàn)在沒有青菜,徐慧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了豆芽。
澆上酸菜肉絲,一碗香噴噴的酸菜肉絲面就做好了,徐慧挑開門簾,沖二房那塊喊了聲:“妞妞,回來吃飯了!”
“哎!”妞妞立刻應到,很快,便從蕭花兒她們住那屋跑過來,徐慧舀了熱水兌好,妞妞就很自覺的挽起袖子去洗手,蕭大勇看到后,忙跟著也洗了洗手,他回來后發(fā)現(xiàn)媳婦和妹妹都極愛干凈,覺得自已以后也得多加注意,要不哪好意思往她們跟前湊啊。
一家人,坐在廚房,一人端著一碗面呼嚕嚕吃起來,勁道的手搟面條,配著爽口的酸菜肉絲,十分美味,一家人也吃的格外滿足。
正吃著,妞妞忽然放下筷子,走到門口往外看了一眼,扭頭對徐慧嚷道:“嫂嫂,快,壞人來了!”
在蕭大勇的目瞪口呆中,徐慧和妞妞都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一個舉著碗,一個拿起鏟子,快速的將菜鍋里剩下的酸菜肉絲都鏟起來,然后放到櫥柜里,鎖好,徐慧還把炒鍋洗了洗,這才又端起碗筷開始吃飯。
這跟唱戲一樣突然來的這出,把蕭大勇看懵了,不知道媳婦和妹妹這是要干嘛?
蕭大勇正琢磨著,就聽見門口腳步聲傳來,簾子一挑,蕭學武的腦袋伸了進來。
蕭學武進了廚房,也不喊人,就伸著頭聳著鼻子四下聞來聞去,片刻十分肯定的嚷道::“你們吃肉了!”
徐慧和妞妞無語的對視一眼,蕭學武這家伙別的不行,就這鼻子堪比狗鼻子,吃點什么東西都瞞不過他!
蕭學武四下看了看,甚至還把鍋蓋都掀起來看,沒發(fā)現(xiàn)肉,不死心的湊到妞妞的碗邊,驚呼:“啊,啊,你們不光吃肉,還吃白面條,我也要吃!”
蕭大勇臉黑了,敢情剛才媳婦和妞妞弄那出是因為蕭學武��!
蕭學武沒有注意到蕭大勇臉已經(jīng)黑了,看徐慧和妞妞不吭氣,嚷道:“你們要不給我吃,我就回去告訴我娘,不,跟奶說,你們關起門自已吃白面還吃肉,哼!”說著,又往徐慧身邊湊,流著口水就往上蹭。
徐慧強忍著想踢開蕭學武的沖動,咬著牙硬堅持著,她相信蕭大勇不會任由蕭學武這么折騰的。
蕭大勇已經(jīng)忍無可忍,這三嬸一家是干啥呢?一會兒一個,還有完沒完了?
氣的直接抓住蕭學武的后襟,一把將他提了起來,蕭學武腳突然離地,不由嚇的哇哇直叫。蕭大勇黑著臉說:“我家吃啥喝啥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以后進門之前必須喊報告,讓你進你才能進,不讓你進,你敢再進來,信不信我把你扔到豬圈里?”
“你敢把我扔到豬圈,看奶不打斷你的腿!”蕭學武最近嘴饞的厲害,平日里他也不敢這么惹徐慧她們,可今兒早他娘說了,大哥回來了,徐慧她們就不敢像之前那么對他了,要是蕭大勇知道徐慧打他,一定會休了徐慧的!
可沒想到大哥居然這么大脾氣,二話不說就把自已拎起來,還要把自已扔豬圈,蕭學武委屈憋悶啊,死撐著不服輸。
“哼!”蕭大勇下唇一抿,拎著蕭學武轉身就出了灶房,直直的往豬圈走去!
蕭學武的叫喊聲越發(fā)劇烈,賀氏和蕭李氏都從上房跑了出來,蕭老爹和蕭湖等人也忙跟著出來。
蕭李氏一看蕭大勇居然敢拎著蕭學武,蕭學武臉紅脖子粗,跟要被宰了的豬一樣,不由急聲罵道:“大勇你個混球,你這是干啥呢?還不趕緊放開學武!”
蕭大勇卻跟沒聽見一樣,反倒加快腳步往豬圈走去,眼看離豬圈只有一步之遙,似乎蕭大勇只要用力一甩,自已就會掉入那又臟又臭的豬圈,蕭學武再不敢嘴硬了,忙大聲求饒:“大哥,哥,我不敢了,再不敢了,都聽你的,我保證都聽你的!”
賀氏尖叫著:“快放開他,快放開我兒子,蕭大勇你這個忤逆不孝的,你瘋了!”
“三嬸說什么?相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來,我不過做了頓白面條讓他補補身子,學武就沖進來,四六不分的叫嚷,要去跟爺奶告我們的狀,怎么?相公他為了一家人當軍戶,血雨腥風里好不容易保住命,連頓白面條都吃不得嗎?是誰忤逆,是誰不孝?三嬸可是要叫來鄉(xiāng)親們評評理?”
徐慧說完,扭頭對蕭老爹一福身說:“爺最明白,也請給我們評評理,一頓飯的功夫,先是三嬸進來劈頭蓋臉罵我是賤婦,接著又是學武闖進來鬧騰,這一個兩個的都看不得我們,可見這個家我們住不得的,那干脆把我們直接攆出去得了,哪怕是住在草棚破廟,也比這惹人厭的好!”
第三十九章
治病
“啥?你想分家?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大勇一回來你就攛掇著他分家,我們蕭家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孽啊,娶了你這么個黑心腸的女人進門?”蕭李氏根本不仔細聽徐慧說了什么,只聽見徐慧說要出去,頓時大罵起來。
聽到奶奶不分青紅皂白罵媳婦,蕭大勇氣炸了,手猛地一甩,直接把蕭學武扔到了豬圈里,蕭學武尖叫著撲通一聲掉入豬圈糞池里,還骨碌了一圈,滾的一身臟污,不由扯著嗓子大哭起來。
蕭李氏和賀氏嚇壞了,忙不迭的讓把蕭學武拉出來,雖是自已兒子,可蕭湖卻嫌臟不肯伸手,蕭老爹只能拉著蕭河,讓他跳進豬圈里把蕭學武抱出來。
張氏和蕭秀兒蕭花兒她們見三房吃癟,心里早樂開了花,看到蕭老爹命令蕭河,張氏和蕭秀兒一人一邊都悄悄扯了扯蕭河的胳膊。蕭河憨憨的撓了撓頭為難的說:“爹,我這腿一冷就使不上勁兒,豬圈里頭滑,萬一抱不穩(wěn)再把學武摔了,要不咱們在外面拉吧?”
蕭老爹看了蕭河一眼,無奈的點了點頭,便和蕭河一人站一邊,讓蕭學武爬過來伸長胳膊把他拉出來。
蕭花兒趁人不注意,在蕭河使勁往外拉蕭學武的時候,悄悄撓了撓蕭河的腰,蕭河一癢癢,手上一松,快被拉出來的蕭學武“咚”一聲又掉了回去,這下摔的更實在了,蕭學武疼的臉都扭曲了,眼淚嘩嘩的往外流,直把賀氏和蕭李氏心疼的差點跟著哭。
徐慧瞟了眼妞妞,妞妞淘氣的吐了下舌頭,她以為自已剛才悄悄去推花兒姐,嫂嫂沒看見呢。
費了一番功夫,蕭學武總算被從豬圈里拉了出來,渾身臟臭的快要把人熏死,哭喊的眼也腫了嗓子也啞了,賀氏心疼壞了,哪里還能顧得上別的,忙帶著蕭學武去洗澡換衣服。
蕭李氏心疼蕭學武,指著蕭大勇的鼻尖大罵:“你個渾貨,那是你弟弟,你咋能把他扔豬圈里?剛回來你就要反了天�。磕阊劾镞有沒有我這個奶。就是學武做了啥事,他還小能害你個啥,你一個當哥哥的就這么弄他?你是讓這不賢的婆娘給灌了迷魂藥了是不是……”
蕭大勇自已被罵還能忍住,可聽著蕭李氏罵著罵著扯上徐慧,心里的火就蹭蹭的往外冒,眼睛似乎都要冒血。
蕭李氏卻絲毫沒有停的意思,越罵越不像話,蕭大勇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質問:“奶,你還講不講理?我們自已屋,三嬸進來好端端的進來就罵我媳婦,沒一會兒,學武又跑到我們屋鬧著喊著讓我們把吃的給他,不然就要去告狀;你連啥事都不問清楚,就在這兒罵個沒完,我在家是過日子的,不是看你們一個二個沒完沒了的,以后誰敢再罵我媳婦,我劈了她!”說著,一腳踹向豬圈旁邊的木柱子,只聽得“咔嚓”一聲響,成年男人胳膊粗的木柱子,居然被蕭大勇一腳踹折了!
蕭李氏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抻著脖子動著嘴唇卻發(fā)不出聲音,蕭老爹和蕭湖也嚇的夠嗆,蕭河一家除了蕭河外卻無不覺得爽快!
蕭老爹有幾年沒見過蕭大勇大發(fā)脾氣,都快忘了這個孫子和他爹一樣是個犟種,他和蕭李氏從來沒把蕭海管住,以為蕭大勇跟他爹不一樣,現(xiàn)在才知道,那是沒碰到他的逆鱗,這小子其實跟他爹一樣,是個降不住的主兒��!
蕭李氏眼珠轉了轉,身子跟被人抽了筋一樣,嚎了一聲:“老天爺��!”嗓子里咯嚕一聲,身子直挺挺往后倒去。
“娘,娘,不好了,娘犯病了,背過氣去了,大勇你這個混球,把你奶氣出個好歹,我非打死你不可!”蕭湖飛快上前扶著蕭李氏,瞪著蕭大勇大聲罵道。
蕭大勇嚇的有些傻了,徐慧也有點愣住,忙深吸口氣讓自已冷靜下來,迅速的把眾人臉色都掃了一遍,發(fā)現(xiàn)張氏唇角勾著,眼神中似乎帶著些許譏諷,而蕭老爹并不顯得多焦急,蕭湖氣惱也多過驚慌,只有老實的蕭河倒真是嚇的臉都白了。
徐慧眼珠轉了轉,蕭李氏莫不是在裝�。�
上房里,蕭李氏躺在炕上,兩眼緊閉,似乎是昏迷不醒了。蕭湖握著蕭李氏的手一個勁兒喊著蕭李氏,蕭李氏卻絲毫反應也沒有。
蕭老爹坐在炕頭上,沉默著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臉色也不太好。給蕭學武弄好水,衣服沾濕都沒顧上換的賀氏,也坐在蕭李氏身邊,握著蕭李氏的手,連聲的呼喚,還說什么娘別跟不懂事的小輩之類的話,徐慧聽著賀氏那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他們不孝,把蕭李氏氣壞了,不由悄悄翻了個大白眼。
上房地下站滿了人,大房的蕭大勇、徐慧和妞妞,二房的蕭河、張氏和蕭秀兒蕭花兒;三房的蕭學武還沒過來,蕭學文和蕭朵兒低著頭站在下面,一句話也沒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爺,你試試掐人中,大夫說,這招對昏過去的人可管用了�!毙旎蹖κ捓系f到,蕭大勇一聽忙跟著說:“是呢,爺,我手勁大,我來!”
說著,便大步上前,蕭湖忙說:“我試過了,沒用,爹,咱們還是給娘快些請個大夫來吧?”
徐慧眨了眨眼睛,蕭李氏的病肯定是假的,蕭湖表現(xiàn)的太急切了,蕭大勇那手勁,掐人中必定很疼,蕭湖是怕蕭大勇把蕭李氏“掐醒”,才急忙說自已掐過了。
蕭湖跟蕭老爹商量著請大夫,莊戶人家小病小災的抗抗就過去了,一般舍不得花錢請大夫來看,就連之前蕭李氏說犯了頭疾,也只是托人買了些丸藥吃著,并不曾請大夫看過。
蕭湖瞟了眼木著臉不吭氣的蕭大勇等人,問蕭老爹要銀子去請大夫,賀氏聽到蕭湖要銀子請大夫,忙握著蕭李氏的手哭著喊道“娘,你看看讓這不孝的人氣的?我們這就去請大夫,不管花多少銀子,哪怕傾家蕩產也給娘治病�!辟R氏言辭懇切,不知道的人聽到定會以為這是多孝順的媳婦呢。
賀氏瞟了眼蕭大勇等人還是不說話,不由越發(fā)哭的大聲:“我可憐的娘啊,不過說句話就被人指著臉罵啊,那話就是我聽了,也氣的心口疼呢,娘啊,咱家可都指望你呢,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本來就是老病根,這一氣就更是了不得了,可惜我們手里沒錢,也沒法請個好大夫給娘好好看看病,娘啊,媳婦不孝順啊、、、、、、”
徐慧聽著賀氏連哭帶罵的,話頭明顯的指向她們。徐慧非常確定,蕭李氏犯病是假,想法子拿捏蕭大勇是真,眼看著蕭大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糾結,愧疚之情漸漸表露,說不得很快就會被逼的拿銀子請大夫,接著賠禮道歉,那可就麻煩了。
既然蕭李氏是裝病,徐慧便決定順水推舟,先發(fā)制人,想拿捏我們,先把你這老毛病給你治了。
“奶咋病的這么厲害,這么多年的老病根咋就一直沒治好?”徐慧裝作十分疑惑的問到,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楚保證上房的人都能聽得見。
蕭湖板著臉:“這都啥時候了,大勇你也不管管,這有女人說話的地方?不是我這當三叔的說你,疼媳婦對,可沒有這個疼法,咱們蕭家啥時候也得講個禮儀尊卑吧、、、、、、”
徐慧挑了挑眉,一直以來三房的戰(zhàn)斗人員都是賀氏和蕭學武,這次蕭湖居然開口說話了,那是不是說,他認為賀氏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不足對抗他們?或者想借著蕭李氏這次犯病,壓制住他們?
看來,她和蕭大勇的舉動,不光動搖了蕭李氏在這個家的統(tǒng)治地位,還讓蕭湖這房利益受損了。想來也是,以前那些白米白面、雞蛋、肉所有好東西都是三房的,蕭大勇掙下的銀錢也大部分都花在了三房身上,現(xiàn)在,一直只管付出的蕭大勇這房,居然也享受起這些了,這讓一直覺得自已在蕭家地位超然的蕭湖無法忍受了。
徐慧心中冷笑,太把自已當回事的人,一定是會被打臉,而且是狠狠打臉的。
“三叔別急,我這也是心疼奶,對了,我聽說,掐人中要是不管用,用針扎,保管管用!”徐慧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蕭湖瞪了眼徐慧,大聲說:“啥?大勇媳婦,你快住嘴,爹啊,甭管家里有沒有錢了,哪怕借錢也趕緊請大夫過來給娘治病吧!”
徐慧又開口:“三叔,我這可不是胡說,《雜病穴法歌》曰:尸厥一穴百會美,更針隱白效昭昭;《衛(wèi)生寶鑒》中也有記載,治蕭氏中風昏憒,刺十二經(jīng)井穴,接其經(jīng)絡不通,均為是例;三叔飽讀經(jīng)書,想必一定看到過吧,奶這病來得急,咱們可半分耽誤不得,妞妞,快去拿針!”
“哎!”妞妞反應極快,蕭湖被徐慧這引經(jīng)據(jù)典弄得有些蒙,而妞妞則已經(jīng)拉著蕭花兒出去拿針了。
徐慧說完用針扎管用的話,目光就一直盯著蕭李氏。說起來蕭李氏也很難得,身子竟然一動都不動。
徐慧暗笑,李氏的身子沒有動,但是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卻還是動了動。其實徐慧一直覺得裝昏迷和裝睡覺,都是很有難度的技術活,即便你能控制住身上的每一塊肌肉,保持不動,但是一般人很難管住自已的眼睛,只要心緒稍有波動,眼珠子就很難保持不動。
蕭湖和賀氏還沒想好怎么應對,跑的飛快的妞妞和蕭花兒已經(jīng)拿來了針,從繡花用的細針到縫被子的大粗針,無一不有!
徐慧拿起針,在油燈上燒了燒,先對準了蕭李氏的腳心,她到底是口頭功夫,不敢真拿那些要緊的穴位開玩笑。
“大勇媳婦,你要干啥?這下針哪是啥人都能下的?”蕭湖和賀氏怎么會眼睜睜地看著徐慧用針扎蕭李氏,就急忙喝止。
蕭老爹也忍不住說:“大勇,這不行,你媳婦又不是大夫,別把你奶扎壞了!”
蕭大勇看向徐慧,徐慧特別誠懇的說:“爺,相公,你們放心吧,我從小就跟我爹讀過醫(yī)書,也看過別人行針,之前我爹生病,請了杜大夫下過針,我專門請教過,昏厥了就是扎這幾個穴位,越早弄醒越好,晚了只怕人就癱床上起不來了!”
第四十章
往事
蕭大勇一聽忙說:“那媳婦你快給奶扎針吧!”
他雖氣惱蕭李氏她們對徐慧和妞妞不好,可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家人,小時候,在三叔還沒考中童生,或者在之前學文還沒出生的時候,蕭大勇作為長孫也曾得到過蕭李氏和蕭老爹的疼愛。
蕭大勇不是個冷血狠心的人,自然不可能看著蕭李氏性命堪憂無動于衷。
徐慧看了蕭大勇一眼說:“這法子肯定管用,就是有點疼——”
“對啊,大勇媳婦,這針扎在腳上得多疼啊,咱還是請大夫吧!”賀氏忙說。
“針扎在三嬸腳心肯定疼,可奶這不暈著嗎,肯定不覺得疼�!毙旎劬偷馈�
賀氏等人頓時語塞。
“相公,你幫我按著點,我這就給我奶扎針�!毙旎壅泻羰挻笥聛韼兔Α�
蕭大勇上前,蕭湖急了,娘醒著呢,剛才在院里昏倒時,他扶著的時候都悄悄撓他手心了,蕭湖知道蕭李氏是想借著自已氣病壓制蕭大勇一家,蕭湖自然樂意配合。他既然知道蕭李氏是裝病,怎么能讓徐慧真給蕭李氏扎針,忙沖賀氏使眼色,賀氏站起來胳膊一伸:“我看你們誰敢動手!”
“三嬸,你干啥呢?耽誤了奶的病你賠的起?”徐慧眼睛一瞪,大聲說:“二叔你們也都來幫忙,這是救奶呢,奶醒了,一定會感激咱們的�!�
蕭河面上的關切毫不作假,他聽徐慧說的很有道理又十分自信的樣子,已經(jīng)信了大半,急著救蕭李氏,忙上前幫忙。張氏等人不知徐慧賣的什么葫蘆,可看蕭湖他們不愿意,就覺得對自已是好的,忙也跟著上前。
徐慧拿起針,看蕭大勇他們都虛按著蕭李氏,不敢使勁,便瞄準蕭李氏的腳心說:“這是涌泉穴,這里肉皮最薄最嫩,一扎,奶就有反應了,相公、二叔、二嬸你們可摁住了,我這一扎,奶萬一醒了,怕是會踢到我�!�
眾人忙應聲,蕭大勇手上立刻用了力,他可不能讓奶踢到自已媳婦,媳婦細皮嫩肉的受傷可咋辦。
蕭湖急的頭上直冒汗,沖賀氏擠眼睛擠的臉都快歪了,賀氏一個勁兒插話卻偏偏沒人搭理,想擠過去也擠不動蕭大勇這幾個人。
蕭李氏躺在那之所以一直不肯睜開眼睛,是心里想著徐慧不敢真拿針扎她。就算徐慧想這么做,家里人也肯定不答應。尤其是蕭湖,自已這么做可都是為了他家,他肯定不會同意的,不成想徐慧巧舌如簧,把蕭大勇和蕭河等人說動,蕭李氏真感覺到幾個人按在自已身上的手,用了真力氣,心里頓時慌了,這些人真是瘋了,要用針扎她��!
感覺到針都碰上腳心了,蕭李氏嚇的嗷地一嗓子,手腳亂舞地從炕上坐了起來,腿使勁的往后踢,恨不得踢壞徐慧那張臉。
蕭大勇怕的就是她這樣,早按住了蕭李氏的腿,徐慧又早有準備,立刻閃在了一邊。
眾人傻眼,“奶醒了!”徐慧高興的嚷道。
“你們這是要干啥?想殺我?大勇家的,你是要我的命啊�!笔捓钍献谀�,完全沒有裝病被揭穿的尷尬,而是立刻撒潑。
徐慧表情無比困惑:“奶,你醒了真是再好不過,我這拿針可不是扎你,是給你刺激穴位呢,可我這針還沒扎到,你咋醒了呢?”
“奶,是不是被嚇醒的?”妞妞大聲的問到。
徐慧忍不住在心里給妞妞鼓掌,小丫頭接的真是好,快能出師了。眼光掃到一臉蒙逼的蕭大勇,徐慧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大概公公婆婆的精華都被妞妞遺傳了吧。
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已身上,妞妞故意頓了頓,大有難道我說的不對,你們正在看的不是這樣?
那表情分明是說蕭李氏是裝的。
張氏噗地一聲幾乎要笑出來,她慌忙低下頭遮掩,蕭秀兒和蕭花兒也跟著垂下了頭,身子微微顫抖著跟得了病一樣。
蕭大勇也反應過來,他極其失望,看了一眼蕭李氏,又看了看表情尷尬的蕭老爹等人,嘆了口氣說:“奶歇著吧,我們回了,包餑餑我就不過來了!”
蕭老爹臉色也很難看,嘴唇動了動,什么也沒說出來。
蕭大勇帶著徐慧和妞妞退出上房,蕭河也帶著自家人出來了,徐慧瞟了眼被關上的房門,沖妞妞使了個眼色,妞妞微微點了點頭。
眾人一起走了幾步,蕭大勇看妞妞沒跟過來,一回頭,就看見妞妞將小身子趴在門口,還用手將門簾掀開了一角,歪著頭睜大眼睛從門縫里往里面看呢。
看見妞妞這樣,二房的蕭花兒也立刻走了回去,學著妞妞一樣把頭貼在門上聽里面的動靜。
蕭大勇皺了皺眉,要走過去拉妞妞,手卻被人拉住了,他一看徐慧正看著自已。蕭大勇有些為難的說:“這樣不好。”
徐慧笑的溫和:“是不好,可實在是讓奶和三嬸弄怕了,讓妞妞聽一聽,咱們不害人總不能等著別人來害咱們吧,你不想想,要是今兒奶是真氣出個好歹,你和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奶裝病的時候可為咱們想過一點嗎?”
蕭大勇低著頭不吭氣了,蕭河心里也難受,任誰看到自已的親娘是這副德行,心里都不會好受,他上前拍了拍蕭大勇的肩膀說:“大勇,走,跟二叔說說話�!币郧笆撬氩砹�,以為聽爹娘的話就是好的,對這個侄子關心的太不夠了,眼下這個家里,他沒兒子,老三家的又都指望不上,看了今天蕭大勇的作為,蕭河覺得跟蕭大勇是個靠得住的,將來自已不在了,大勇能給自已抗幡最好。(抗幡是葬禮的一個步驟,一般都由子孫輩執(zhí)行,沒有兒子就得請別的男丁幫忙扛。)
張氏得了徐慧的好兒,加上今天見徐慧和蕭大勇收拾三房和蕭李氏,心里痛快,十分樂意讓蕭河跟蕭大勇親近,一聽蕭河這話便說:“大勇,去二嬸屋里坐坐,大勇媳婦,你也來�!�
徐慧笑道:“要不去我們那屋吧,我那屋的炕不滅火,暖和,我再整整兩個小菜,讓相公和二叔好好喝一杯?”
“那敢情好,走,大勇,帶二叔去你們屋坐坐?”
“哦,好好,二叔請!”
眾人一起往西廂房走去,張氏笑著拍了拍徐慧的手:“還是你們好,自已吃自已的,燒炕想怎么燒都成,不像我們,天一冷只能把所有的厚衣服都穿著,夜里才能不被凍醒,大勇是個疼人的,你好福氣��!”他們屋里的炕是和上房的炕一起燒的,上房離炕口近,還算暖和,他們離炕口遠,根本不暖和,可蕭李氏偏說年輕人火力大,凍不著就行了,不許他們自已燒炕,每年冬天張氏都覺得特別難熬,現(xiàn)在真是羨慕徐慧他們的小日子啊。
徐慧笑著說:“二嬸莫愁,白天沒事,你盡管讓秀兒花兒去我們那屋,正好幫我看著妞妞,我因為要織布弄了些炭,回頭晚上我讓大勇給你們送上點,夜里點個炭盆就暖和多了�!�
“那哪行?炭那么精貴,哪能讓你破費?”
“二嬸別跟我見外,秀兒花兒都還小,閨女可受不得凍,咱們今年先湊合過去,等明年一起想想辦法,你們自已也開火燒炕,就好了!”
“我都不敢想,要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我和你二叔好好干,能給秀兒花兒存上幾抬嫁妝,讓她們風風光光的嫁個好人家過上好日子,我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了�!�
“肯定會有那么一天的,秀兒和花兒妹妹都是好閨女,二嬸和二叔你們享福的日子且在后頭呢!”
、、、、、、
妞妞和蕭花兒從門縫里往屋里看,只見蕭老爹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蕭湖和賀氏緊挨著坐在那兒一動不動,蕭李氏的脊背挺的直直的,臉上的表情很僵硬。
這樣沉默了一會兒,妞妞有些無聊正準備不聽了回去時,蕭老爹開口了。
“你說你今天整的這叫啥事?你咋就不嫌磕磣?多大個事,你就得鬧騰成這樣?”蕭老爹皺著眉頭對蕭李氏說道。
“我磕磣啥?他爹也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卻是個不省心的,你看看今兒大勇那樣兒,跟他爹有啥不一樣,我要不這樣,他們以后還不得反了天?”
“你啊你,都多少年的事兒了,咋就放不下呢?人都死了,就都過去了吧!”
“過去啥?我過不去,我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兒子,有了本事不知道孝敬老娘,倒把個買來的媳婦當金疙瘩一樣寵著,誰家做媳婦的,不被婆婆說幾句?就她那么金貴,我連說都說不得?黑心腸的婆娘,弄得老大跟兄弟們都生分了,最后我那老大不過四十就死了,都是怨了她,都是她害的,我是白養(yǎng)活了老大一場,他娶了媳婦忘了娘,遭了天譴��!”蕭李氏說著說著哭了。
妞妞和蕭花兒嚇了一跳,蕭李氏這可不是假哭,是真哭,不嚎不叫,眼淚吧嗒吧嗒的一個勁兒往下掉呢!
蕭李氏的確是真?zhèn)牧耍氲搅耸捄�,那個她本來最儀仗最看重的大兒子,長大后卻根本不聽她的話,先是不按她的安排非買了個媳婦回來,后是又對媳婦百依百順,光顧著媳婦卻完全忘了老娘。最后弄得自已不到四十就戰(zhàn)死沙場,今兒蕭大勇發(fā)火的樣子,和蕭李氏記憶中的蕭海一模一樣,那一幕真的深深刺痛了她。
蕭李氏從來不認為自已兒子是壞的,就是有問題也都是媳婦們給教壞的,就是因為老大不聽她的,娶了那么個媳婦,才會對她不孝順了,不和她一條心了,最后自已把自已害了,死的那么早。在蕭李氏心里,她的兒子們就要對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從,要不然,那就是不孝順,就是沒良心。
可偏偏蕭海是那個樣,蕭海的兒子蕭大勇還是那個樣兒,蕭李氏想起往事是真?zhèn)牧耍?br />
“你別往別的上扯,我問你,老大媳婦待你咋樣?那是多老實的人啊,你咋就欺負起她來沒完�,F(xiàn)在人都不在了,你還說她,她不管咋也是大勇的娘,你的兒媳婦,你就不能留點口德,你說你這樣,讓人家怎么看咱們蕭家啊?”蕭老爹覺得這兩天丟人丟到不行,這都是蕭李氏的錯,便一連串的質問蕭李氏。
第四十一章
觸動
蕭李氏瞪眼:“她就是死了我也要說,黑心爛肺不要臉的臭婆娘,把我兒子害死了,還把我孫子教的跟我不親,都是她害得、、、、、、”
“人都死了,你積點德吧,我上次是咋跟你說的,你動不動就罵大勇媳婦干啥?”
“咋了,我一個當奶的,還說不得個小媳婦幾句?她就金貴成那樣?一個流放來的丫頭片子,也值當當個寶貝一樣捂著,也不怕捂餿了,你少瞪我,我是她奶,罵著她就該聽著,咋了,難不成還得我去給她賠不是?”
“你,閉上你那臭嘴!”蕭老爹氣壞了,把煙袋使勁往炕邊敲了敲,指著蕭李氏說:“我就不該和你這個老娘們講理,你以后再敢這么折騰,你就先給我滾出蕭家!”
蕭老爹說完,扭身就往外走,直把門外看的起勁的妞妞和蕭花兒嚇的夠嗆,兩個人立刻往西廂房跑。
蕭李氏被蕭老爹噎的半天說不上話,氣的頭嗡嗡響,啥也感覺不到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蕭湖在喊她。蕭李氏撲倒蕭湖身上,拍手打掌的哭嚎,她都這個年紀了,那個死老頭子還當著兒子媳婦孫子這么罵她。
蕭湖忙不迭的勸慰蕭李氏,賀氏微微勾了勾唇角,面露譏諷,老婆子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有壓下大房反弄了一身不是,看來以后不能光指望她了。
這邊,妞妞和蕭花兒回了西廂房,妞妞和蕭花兒連說帶比劃,將上房聽來的話學給大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