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臨走前,老周頭照例讓滿寶給人彎腰行禮道謝。
滿寶不覺得有什么,揚了手就拜下去,輩分比她高的,也就受了,平輩的也沒啥,愁的是比她小一輩的,受禮的時候還得頂著傷蹦到一邊躲開。
白善寶看著很好奇,悄悄問滿寶,“為什么你每一家都要行一禮呀?”
“替我爹道謝唄�!睗M寶道:“我爹年紀(jì)大了,腿腳不好,腰也不好,輩分又太高,這種行禮的事當(dāng)然得我來�!�
一不小心聽到他們說話的老周頭:……
劉嬤嬤和大吉眼中閃過笑意,憋著笑走在前面。
白善寶心里卻還有疑惑,那不該是她哥哥們更好嗎?
再不濟還有大頭呢。
不過他到底沒問出來,隱約中,他似乎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
走完十八家并不難,剛到各家吃早食的時間,他們就走完了,劉嬤嬤要回去復(fù)命。
白善寶想跟滿寶一起玩兒,所以沒走,大吉陪在他身邊。
老周頭想到一會兒還得去白家商量那三人的事,用過早食后就背著手去找村長。
滿寶則抽空帶白善寶去看她的房間,指著開了天窗的屋頂高興的道:“你看,我的房頂漏了一個大口,晚上我躺在床上就能看見星星和月亮了,白天都不用把被褥抱出去就能曬了�!�
白善寶有些羨慕,“星星好看嗎?”
“好看!”
“要是我家的屋頂也漏就好了�!�
周四郎:……
他放下茅草,問道:“那你這屋頂還修不修?”
滿寶看到他扛著曬干的茅草,不太樂意,“就用這個修呀?”
“你以為呢,瓦片得去縣城里買,娘說了,得留一部分錢應(yīng)急,所以先用茅草遮一遮,等秋收過后再買瓦片回來更換。”
秋收過后,收成,賦稅等的結(jié)果都出來了,家里有錢沒錢一目了然。
滿寶就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抬頭看了一眼晴空萬里的天空,小手一揮道:“暫時不修了,今天肯定不會下雨的�!�
周四郎就把茅草抱到他那邊去,打算捆了放上去。
他們家很少收集茅草,而前段時間暴雨,各家都很勤換茅草,造成了茅草的價格也漲了一些。
地里的茅草更是被割完了。
這些還是和村里的人借的,等以后他們要割了茅草曬干還回去的。
但就是這樣借的也不夠用,所以想著先緊著滿寶和幾個孩子的修,既然她不要,那他要。
他可不想頭頂著天窗睡覺,他媳婦也不想。
白善寶還是第一次見編茅草,好奇的上前看。
周四郎見了,便抽了一些茅草,手指快速的翻飛,很快給他做出一個草蚱蜢出來。
白善寶哇的一聲。
周四郎一笑,給滿寶也做了一只,然后笑道:“去玩吧,家里亂著呢,別跑遠了就行�!�
周家是有些亂,昨天很晚了,桌椅碗筷等都沒有收拾,還有打架落下的石頭,泥土和瓦片等,都堆在院子里。
周二郎正帶著人挑選還能用的瓦片,能修一點是一點,物盡其用起來。
白善寶就邀請滿寶去他家,“去我家看書吧,而且你爹不也在我家嗎?”
他又悄聲道:“廚房今天做了糯米糍哦。”
滿寶咽了咽口水,狠狠地點頭,“你等一下我,我去拿一下書和包。”
第240章
和你家無關(guān)
老周頭和村長去白家,是想找白老爺商量一下那三人要怎么處理。
他們覺得有些事不好和劉氏說,但白老爺卻是知情人,和他說話要方便一點兒,只是又要麻煩人家。
村長和老周頭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老爺心緒起伏得厲害,再見這倆人時,神情更是復(fù)雜,尤其是面對老周頭時。
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當(dāng)然可以有更多的權(quán)衡空間,但現(xiàn)在這事涉及到堂弟,甚至一定程度上,這件事的源頭就是他堂弟,他哪還能推辭?
他知道村長和老周頭在顧慮什么,他沉吟片刻道:“你們放心,此事我會處理的,我一早就查問過了,他們是假的。”
村長和老周頭眼睛一亮,“真是假的?”
白老爺點頭,一定程度上是的。
老周頭和村長全都大松一口氣,不是官爺就好。
可不是官爺……
老周頭一個激靈回過神來,連忙問道:“白老爺,他們既然不是官爺,那為什么要來查我幼弟的事?”
“他們不是來查周銀,而是在找一個人,”白老爺已經(jīng)和劉氏商量好了說辭,道:“那人跟我們家還有些關(guān)系,只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們知道我嬸娘搬來了這里,就喬裝過來打探,所以才以賑災(zāi)為借口查戶籍,是你們反應(yīng)太大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老周頭傻眼,“啊,跟我們家沒關(guān)系�。俊�
一時間,老周頭既后悔又心疼,后悔昨天不該那么沖動,引起了這一場斗毆,心疼于因這次群毆毀壞的房屋和賠出去的錢。
村長也張大了嘴巴,搞了半天是誤會啊。
白老爺臉上也有些尷尬,道:“對了,聽說老丈屋頂?shù)耐咂瑩p毀得厲害,嬸娘讓劉嬤嬤給您送了五兩銀子過去,您沒收?”
老周頭尷尬的一笑,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這事是周家引起的,他哪好意思收啊,所以哪怕劉嬤嬤硬要把錢塞給他,他也強硬的不要。
不過現(xiàn)在嘛……
白老爺似乎知道這一點,歉然道:“這事是我們疏忽,也是誤會,這點錢就請您收著,聽說大郎還傷到了內(nèi)臟,要不要我去縣城請個大夫過來給他看看?”
白老爺塞給老周頭一個荷包,老周頭有些無措的道:“不用,不用,大夫已經(jīng)給開了止血的藥,養(yǎng)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好了�!�
但這次沒再推辭手上的荷包。
白老爺松了一口氣,承諾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兩位只管放心,也請村里的人放心,說起來這事還是我們連累的�!�
村長便道:“這也不能怪你們,是他們的心腸壞了,而且我們都是鄉(xiāng)親,鄰里之間互幫互助是應(yīng)該的�!�
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事,但白老爺一想心善,劉氏雖然才搬來兩年,但為人也不錯的,村里的小孩兒和白家小公子玩的時候就經(jīng)常能分到糕點吃。
就是孩子之間打架,老夫人也向來不管,不會仗勢欺人。
所以村長還是挺喜歡這戶新來的村民的。
這一趟倆人算是放下了壓在心頭上的巨石,來的時候有多沉重,走的時候就有多輕松。
要不是白老爺在前,老周頭都快忍不住咧嘴笑了,他就說嘛,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誰會來找小弟?
白老爺將腳步輕快的倆人送出去,才出門就看到兩個小孩一人端著一個盤子鬼鬼祟祟的從東邊那邊過來,似乎想要去西園那邊。
白老爺:……
老周頭:……
村長看看老周頭,又看看白老爺,識趣的沒說話。
纏著廚娘給他們準(zhǔn)備了兩盤點心的滿寶和白善寶為了躲避劉氏和鄭氏的眼線,特意沒從最近的后院走,而是先繞到前院,再往西。
白善寶的書房就在西園。
悄咪咪的借著走廊,大樹為掩體,倆人從前院溜了過去,根本沒看到上頭站著的三個大人正看著他們。
倆人一進入西園,就撒開腳丫子跑。
滿寶兩手捧著盤子,眼見著里面的糯米糍要掉出來了,就慢下來,先用手撥回去,這才繼續(xù)跑。
到了書房,滿寶伸手就要先拿一個來吃,被白善寶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他一本正經(jīng)的道:“要先洗手。”
“好吧�!�
滿寶去旁邊架子的水盆里洗手,很快,沾了沾水搓一搓,不管干沒干凈,手一甩,拿了毛巾一擦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直接開吃。
白善寶洗了手后也快速的抱著自己的點心吃。
“好吃啊~~”
“是啊,是啊�!钡咨茖毢芸酥�,道:“吃撐了會很難受的,我們先吃兩塊,然后看一會兒書,剩下的中午吃好不好?”
滿寶舍不得,但也知道他說得對,因為她也吃撐過,她勉為其難的點頭,“好吧,你今天想看什么書?”
“我在看《墨子》,里面有好多好玩的東西,要是能做出來,肯定比我們現(xiàn)在玩的玩具還要好玩。你看什么書?”
“我看《黃帝內(nèi)經(jīng)》,我覺得我家里人總是生病,如果我會治病療傷,那遇上急癥就不用那么擔(dān)心了�!�
“行吧,那以后我做玩具給你玩,我要是生病了就給我開藥�!�
“沒問題�!�
“我要吃甜的藥�!�
“藥哪有甜的?”
“我不管,”白善寶道:“我就要吃甜的,苦的藥我不吃。”
滿寶想了想道:“行吧,我記得甘草是甜的,大不了到時候我給你多加一點兒,應(yīng)該就甜了�!�
科科:……藥不是那么開的。
不過這時候倆小孩顯然不知道,他們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于是心滿意足的掏出書來看。
劉氏站在窗外看著他們,和以前不同,今天她看得更多的是滿寶。
她見過錢氏,以前只是覺得周滿不像錢氏,別看錢氏現(xiàn)在生病,似乎很虛弱的樣子,但她身量不小。
看得出來年輕時是個很爽快健壯之人,小錢氏倒是很像她。
而周滿更嬌小些,但一來周滿還小,聽說又有些先天不足,總是生病,她便覺得這是正常的。
更何況,她有一雙和周四郎很像的眼睛。
第241章
證據(jù)在哪兒
周家人的眼睛都很相像,所以她從沒懷疑過周滿的身世,結(jié)合錢氏生病的時間,她還以為錢氏是高齡產(chǎn)女后才生病的。
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
劉氏心里很復(fù)雜,她本來就喜歡這個小姑娘,可現(xiàn)在她對她不僅有喜歡,還有一種歉意。
大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劉氏的身后。
劉氏回頭看了他一眼,起身離開,她走到花園的空曠地方,這才停下腳步。
這一片種植的都是低矮的花卉,以及被善寶挖了花種下的姜,所以藏不了人,離最近的房屋也有一定的距離,在這里說話不會有人能聽到。
“依照您的吩咐,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把那兩個分別關(guān)押,既不跟他們說話,也不給他們吃喝,如今他們有些崩潰,正在屋里掙扎,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劉氏想了想道:“不急,時間還太短,再等一等�!�
“您不是說要把人交給魏大人嗎?”
“是要交,但改問的也要問,”劉氏道:“魏大人今天剛到羅江縣,最快也要明天才走,所以我們不著急�!�
雖然魏知名聲很盛,但她并不是誰都相信,人是要交,但該有的口供,她這里都要備案,萬一……她也有翻身的機會。
劉氏沉默許久,低聲問道:“去查過了嗎?”
“去了,照堂老爺說的,當(dāng)年最先發(fā)現(xiàn)周銀夫妻的是周四郎、周大亮幾個半大孩子,后來是村民們和周家人一起上山把人抬回來的。
我去周家翻過,沒有什么特殊的東西,老夫人,東西會不會被他們拿走了?
“不可能�!眲⑹舷胍膊幌氲牡溃骸叭绻麄兊玫搅藮|西,就不會派人去隴州查我們,也不會派人來這里找周銀,顯然,當(dāng)年他們沒拿到東西�!�
“可東西也不在周家手里呀,”大吉道:“您想一想,官差污蔑周銀是盜匪,周滿連父母都換了,如果他們拿到了那些東西,就應(yīng)該知道周滿不是盜匪,不可能不伸冤�!�
祭祀是很重要的。
而周銀夫妻到現(xiàn)在墓碑沒有,唯一的女兒還不能認(rèn)他們,如果老周家手上真的有實際證據(jù)證明他們是冤枉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劉氏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東西可能不在周家的手上?”
“那在哪兒?”
“他們一定是在被殺前把東西交出去了,或者是藏了起來……”劉氏看向大吉。
大吉有些糾結(jié),“老夫人,這事只能堂老爺去問,村里幾乎不說周銀的事,我們是查不到人是在哪里死的�!�
劉氏點頭,“我去和立之說,你先把人找好,一定要信得過的人,不必多,多了不好管,兩三個足以,找到了地方,你們挖地三尺也要把東西找出來�!�
“是�!�
劉氏揉了揉額頭,她昨晚幾乎沒有睡,此時便有些頭疼,她問道:“二吉怎么樣了?”
大吉垂下眼眸道:“還是那樣,大夫只能給他續(xù)命,不過聽說犍尾堰決堤,他精神了許多�!�
劉氏“嗯”了一聲,這就是她沒有告訴白立的秘密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秘密,連鄭氏都不知道。
當(dāng)年白啟的死訊突然傳回,留在蜀縣的下人將白啟扶棺回鄉(xiāng),她不相信她的兒子是上山狩獵后遇到土匪被殺的。
跟著一起上門的蜀縣主簿左一口為縣令好,右一口為他們孤兒寡母的著想,主動提議上報朝廷白啟是主動山上剿匪后死的。
如此,白啟還能落一個忠義的名聲。
她當(dāng)時又悲又痛,卻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們家,那目光中不含好意。
她只能假意應(yīng)承,借口白啟是枉死,所以要在觀里停尸三個月。
等所有人都散了,她才叫人開棺驗尸。
她的兒子是被人活活砍死的!
而當(dāng)時跟著白啟的二吉下落不明,蜀縣給的回復(fù)是死在了土匪手里,尸首無存。
一個下人,如果真是死于山匪手中,劉氏當(dāng)然不可能費盡心機的去找。
但劉氏覺得不是,所以讓二吉的哥哥大吉帶著人在益州一帶尋找,最后在一個獵戶家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二吉。
二吉說,他和老爺一路逃到羅江縣內(nèi),隨行的人一路上都被殺了,最后剩下他們兩個也傷得不輕。
他們在一道路上碰到了一對年輕夫妻,他們架著驢車,無奈之下,白啟只能向他們求助。
當(dāng)時因為追兵追得很緊,二吉給他們把風(fēng),沒有聽見他們說的話,但可以看到他們的動作。
他看到老爺把那包要命的東西遞給了那對夫妻,然后鄭重的一拜,對方便拉著妻子抄小路離開,執(zhí)意要把驢車送給他們。
最后,他們還是被追兵追上了,二吉換了白啟的衣服,架著驢車把追兵引開,而白啟則躲了起來。
他是被人追砍時掉下山崖的,被樹擋了兩下才落到地上,后來被進山的獵戶所救,可如果大吉再晚去一步他也死了。
劉氏不惜代價的保住他的性命,就是想著有朝一日翻案時有個人證。
但光有人證是不夠的,她還得有物證。
可那要了她兒子性命,且能要那些人性命的東西在哪兒呢?
劉氏一直在找,可一點消息也沒有,她選擇搬來七里村,一是因為想要遠離隴州宗親,讓善寶有一個良好的成長環(huán)境;二是因為白立在這里,他們能有個倚靠,可以互相照應(yīng);三則是因為這是在羅江縣,方便她找那對夫妻。
只是她沒想到,他們竟然也死了,有可能和她兒子死在了同一天,同一時。
他們死得甚至不如她兒子,雖然冤枉,但啟兒好歹留下了一個好名聲;而他們,連死了都不能有姓名,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