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活了是天命,沒活,那他們也盡力了。
陳大夫和丁大夫老實的站在一旁不說話,他們年輕,經(jīng)驗也不足,這次不敢居功,只要麻煩不找上門來就行了。
第663章
請罪
滿寶一出帳子便四處一掃,直沖白善而去。
白善也站在一旁等她,看到她過來便伸手拽住她往一邊去。
呆呆愣愣的魏亭看見她,便也立即跟上……
倆人遠離了帳子,魏亭呆呆的跟在倆人身后,等他們停住后便紅著一雙眼睛問她,“季浩怎么樣了?”
滿寶道:“血止住了,但能不能活還不一定。”
她看向白善,上下打量著他,問道:“你身上這么多血,真的沒事嗎?”
白善搖頭,“我沒受傷,都是季浩的血。”
魏亭這才插上嘴,“剛才范御醫(yī)不是說已經(jīng)止住血了嗎,為什么還不一定能活?”
“失血太多了,”滿寶解釋道:“且傷口會不會惡化誰也不知道,他身上的傷口太多,又深,只要有一處發(fā)炎,便有可能會發(fā)燒,到時就算把血補上來也很難救活�!�
魏亭到底也才十六七歲,季浩是他的好朋友,倆人又從小一起長大,聞言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滿寶在身上找了找,沒找到帕子,便道:“你用袖子擦擦淚吧,紀大夫很厲害的,我看那位御醫(yī)也很厲害,只要熬過頭三天,他存活的幾率就很大了�!�
魏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才想起來道謝,“多謝你了�!�
謝完才發(fā)覺有些不對,他上下打量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是個娘子?”
滿寶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鑒于他憂心朋友,沒有說鄙視他的話,她拉住白善,這一放松下來便覺得手軟腳軟,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她好奇的問道:“他怎么傷成那樣的?”
又道:“那個御醫(yī)好厲害呀,不愧是御醫(yī),我看過紀大夫給外傷的病人縫過手臂,縫過腿,但從沒見過縫肚子的,還能縫里面的器官�!�
白善張大了嘴巴,魏亭直接結(jié)巴問,“什,什么,縫器官?縫什么器官?”
“就是人里頭的脾腸肝唄。”
魏亭抖著手問,“這,這樣還能活嗎?”
滿寶想了想后道:“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但我沒縫過真人,所以也不太確定�!�
反正她縫擬人模特的時候,十次總有三四次是能活的,后來,十次中能活下來八次,看來她最近得加緊鍛煉鍛煉,最好十次能活下來十次。
一直以為她最多能縫合外傷,畢竟莫老師說過,他們這兒的條件不好,就算開腹后人能活下,術后的無菌處理也是一個很大的困難。
所以她一直致力于模擬針灸和中成藥止血,不僅包括內(nèi)部出血和外部出血。
但今兒見了范御醫(yī)的縫合技巧后,滿寶才知道,原來這時候也是可以這么做的。
她覺得在人的肚子里縫縫補補沒什么,但魏亭卻是哭得不行,覺得季浩是真的完了。
白善好歹對醫(yī)理知道些,勉強能穩(wěn)住,問道:“以后還要開腹嗎?”
滿寶搖頭,“應該不會了,開腹很危險的,一般來說,除非腹部本來就是打開的,不然都不會開腹的�!�
所以滿寶覺得這也是季浩的運氣,他固然不幸,但滿寶看過他的傷,肝脾出血并不是因為樹枝劃傷,而是因為撞擊,只是樹枝劃破了他的肚子。
若是沒劃破,范御醫(yī)他們來了,也就只能用藥和針灸止血,是不可能開腹縫合止血的。
但以她看到的傷口來看,想要用藥和針灸止住所有的血,很難,比現(xiàn)在還要難。
所以季浩或許應該感謝被樹枝劃的那一下。
時人對開腹一事很忌諱,就是婦人生產(chǎn),也是到最后一步,母親難產(chǎn)死后才會開腹取子,很少有人敢在母親還活著時開腹取子的。
但紀大夫悄悄和她說過,他覺得很多難產(chǎn)的女子,若是提早開腹,將孩子取出后縫合,術后料理得當,產(chǎn)婦應當是可活的。
可惜,世間學醫(yī)的女子很少,而男女有別,就算他能開腹取子,也敢開腹取子,敢讓他進產(chǎn)房動刀子的人卻是一個也沒有。
魏亭哭了好一會兒,這才抹著眼淚回答滿寶的問題,“是應文海,他拿鞭子狠抽了一下季浩的馬,他才會跌下馬背來的�!�
話音才落,帳篷那邊卻傳來喧嘩聲,三人立即站起來看過去,原來是一人拖著一少年丟到了帳篷前,讓他跪著請罪。
魏亭臉上有些怒,道:“應家這是什么意思?季浩還生死未卜呢,這會子跪到這兒來,是要火上澆油嗎?”
話音才落,季二夫人從帳篷內(nèi)沖出,揚起手就要沖著跪著的少年打去,卻被緊跟出來的老嬤嬤一把抓住,她用力的將季二夫人抱住,推回帳篷里去,然后高聲和站著的中年人道:“應大人,我家老夫人說了,如今我家小少爺生死未卜,她暫無過多精力處理這些事,一切等我家少爺醒了以后再說吧,至于應少爺,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上有王爺,下有唐縣令,季家相信國朝律法,沒什么可說的�!�
站著的應大人臉上青一片黑一片,但還是得擠出笑容來和老嬤嬤說話,只是她都不等他說話,直接轉(zhuǎn)身吩咐季家的下人,“去抬軟榻來,馬車顛簸,多叫幾個壯丁來把小少爺抬回去�!�
“是�!奔炯业南氯唆~貫而去。
滿寶和白善就看見站著的應大人才擠出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然后就沉著臉站著沒動。
倆人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交鋒,一時看得目瞪口呆。
應大人深吸了一口氣,直接飛起一腳踹向跪著的兒子,把他踹飛出去后怒罵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季家的小公子若有個好歹,我就把你送到季家去……”
唐縣令趕到時,便正好看到被踹飛的應文海,好巧不巧,他剛好就摔在了他的腳邊。
他看到他嘴邊出的血,忍不住眉頭微皺,便蹲下去伸手扶住他,將人拉起來后交給身后的衙役,這才看向應煒,“應大人,應公子還是暫且交給我來看押吧。”
應煒沒想到唐鶴會來,待聽到他的話忍不住瞳孔一縮,連忙道:“唐大人,這是應某的家事,就不勞您勞累了。”
第664章
態(tài)度
唐縣令看向他身后才出來的季老夫人,躬身行禮后問道:“見過老夫人,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嗎?”
季老夫人冷著一張臉道:“季家和應家何時成了一家了?”
應煒被噎了一下,他連忙躬身和季老夫人行禮,想要再次道歉,季老夫人卻是直接讓過,然后側(cè)過身子讓出帳門。
拿了東西來的壯丁便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小心翼翼的把季浩給抬了出來。
季浩身上的衣服并沒有換,被剪刀剪得亂七八糟的,露出來的地方皆被血染成了紅色,此時他身上蓋著一床新被子,范御醫(yī)和紀大夫跟著出來,倆人一左一右的跟著,時刻關注季浩的情況。
應煒見狀便知道季浩的情況不好,心微微提起,退到一邊沒說話。
季家的下人護著季浩先回家去,一路上為了以免發(fā)生意外,還要先把路上的行人清空。
畢竟若是不小心有東西落下砸到軟榻上的病人,或是有誰不小心潑了一盆水之類的……
唐縣令也派了衙役去協(xié)助,好在季家距離棲霞山不是很遠,抬著軟榻走個三四刻鐘也差不多到了。
病人一走,季老夫人這才看向唐縣令,微微彎腰道:“有勞唐大人了�!�
唐縣令面無表情的回禮,招手讓衙役把應文海帶走。
應煒臉色難看,卻沒有阻止,人在唐鶴手里,他事后可以去撈,此時當面和季家起沖突不是明智的選擇。
應煒不再去看兒子,而是想要上前再次和季老夫人道歉,季老夫人卻沒理她,拽著兒媳婦的手朝馬車走去。
季二夫人卻沒季老夫人的這份心機和氣度,她回頭惡狠狠的瞪了應煒一眼,扶著婆母上車后便也上去了。
老嬤嬤的目光在人群中轉(zhuǎn)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起的白善和滿寶倆人,她招來一個下人,低聲耳語了兩句,這才跳上車轅。
應煒一臉誠惶誠恐的將馬車送到山下,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家下人,他還是咬了咬牙跟上去。
應家的下人從后頭趕上來,小聲道:“老爺,車來了,您上車跟著吧�!�
“滾開,讓馬車退后跟著,”應煒頓了頓后道:“派人去唐縣令那里看著,不許縣衙的人用刑,照顧好少爺�!�
下人應聲而下。
應煒一路上做足了道歉的姿態(tài),堅持走在馬車邊上,時不時的和車里的老夫人二夫人道歉,一會兒又跑到前面去看季浩,關心的詢問季浩的情況。
季老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撩起簾子看了應煒的背影一眼,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倒是季二夫人臉色和緩了許多,抹著眼淚道:“應文海若有其父一半的氣度,我兒何至于此?”
“你閉嘴!”季老夫人握緊了手中的拐杖,深吸一口氣道:“你就專心在后院照顧浩兒,前頭的事不用你管,不管應家來誰,你都不要見,也不要說話�!�
季二夫人低頭應是。
季老夫人這才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擦掉眼淚后吩咐老嬤嬤,“把浩兒院子里的東西兩廂都收拾出來,供范御醫(yī)和紀大夫住下。”
頓了頓后又道:“還有陳大夫和丁大夫,他們醫(yī)術雖比不上范御醫(yī)和紀大夫,但年輕,給他們打打下手也好。”
“是,”老嬤嬤頓了頓后低聲道:“老夫人,紀大夫似乎有個女徒弟很厲害,要不要把她請來打下手?”
季老夫人想了想后問,“是那個給浩兒止血的小娘子嗎?”
“是�!�
“算了,紀大夫既然沒讓她跟著,我們就不要強人所難了。益州城里醫(yī)術最好的兩位都在這兒了�!�
老嬤嬤看了眼又重新回到他們車外獻殷勤的應煒一眼,沒有再說。
當時老夫人在人圈之外,看不到里面的動靜,只能靠聽猜出一二,她卻是一直居高臨下盯著他們的。
但這會兒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回到府里再說吧。
而這會兒,唐縣令也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滿寶幾人,他本來是要跟著一起去季家的,但看見了他們這幾個,又看了一眼沉默的應文海以及站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應家下人。
他干脆也不急了,揮手讓衙役清理現(xiàn)場的人,把無關人等都趕走,自己則帶了應文海和書記員上前,問道:“來吧,將事情經(jīng)過都說一遍�!�
應文海沉默著沒說話。
應家的下人想上前阻攔,似乎不想唐縣令此時問案。
唐縣令就凝目盯著他們看,幾人便覺得脊背一寒,不敢再上前了。
唐縣令也不客氣,直接指著兩個衙役道:“去,把他們趕走,再在此逗留,直接以妨礙辦案為由把人抓到縣衙里去打二十大板�!�
滿寶見他這么暴躁,就問道:“唐大人,你怎么這么大的氣?”
唐縣令冷笑一聲,能不大嗎?
這是他轄下,偏他得到消息的速度還沒益州王府快,他被叫到益州王府里干坐了兩盞茶的功夫,要不是他覺著不對先一步出了王府,恐怕到了晚上塵埃落定時他才知道這事。
唐縣令揮手讓衙役壓著應文海留在了這塊草地上,他則看向魏亭和白善問,“你們都是親歷者吧,事發(fā)之地在哪兒?”
魏亭就連忙領他去看,唐縣令不滿的道:“你們這一個個的,哪兒來那么大的氣性?不就是在春風樓里打了一架嗎,用得著害人性命嗎?”
“我們可沒有害應文海,是應文海害我們�!�
唐縣令冷笑道:“就季浩那張嘴……算了,你還是告訴我你們是怎么打起來的吧。”
說罷看了一眼魏亭,又略過他指向白善,道:“你來說。”
“我不知道,”白善道:“這事并不與我相干,我跟他們又不是一伙兒的�!�
魏亭欲言又止。
白善直接敘述道:“先生說,我們要開始學習騎射和御課了,因此今天帶我們來登高,順便看一下馬,要是有看得上的就買了,沒有,以后要上課時只能租借學里的馬了�!�
白善道:“我選了一匹馬,正在騎著四處散步,聽見他們在吵架我就打馬離開,與他們離得遠遠的�!�
唐縣令&魏亭:……不應該是上去看熱鬧嗎?
第665章
誰都惹不起
白善嘆了一口氣道:“誰知道我才跑出去沒多久就聽到馬嘶鳴的聲音,一回頭就見季浩的馬瘋了一般的跑了出去,直接沖著不遠處的林子去了。然后我就看到季浩在馬上顛了兩下,可能沒抓穩(wěn)就從馬上摔了下來,偏他的一只腳被卡住了,我下意識的追了上去……”
說起來季浩的騎術算好的了,他摔下去時側(cè)了一下身子,所以沒摔著頭和脖子,而是拖了半邊身子。
白善追了上去,卸了馬車,打馬跟在他身邊保護的大吉自然也跟了上去,白善便讓他去救人。
季浩的馬帶著季浩跑出去老遠,期間刮到了樹枝,然后大吉跟了上去,一刀砍掉了套住季浩腳的馬鐙,下馬救人,白善比魏亭早一點兒趕到,因為伸手去捂住傷口止血,所以才弄得一身的血。
至于馬跑出去前的事,只能問跟在季浩身邊的魏亭了。
于是唐縣令看向魏亭。
魏亭道:“還是因為春風樓的事,他們兩個又吵了起來,之前比著跑了一次馬,應文海輸了,說好了誰輸誰下馬道歉,誰知道他直接一鞭子打在季浩的馬上,季浩沒有防備,這才摔下馬的�!�
唐縣令淡淡的問,“這期間他們說了什么話?”
魏亭張了張嘴沒說話。
滿寶道:“他不會又口胡了吧?”
魏亭沉默。
唐縣令就哼了一聲,看向滿寶,“怎么你也在這兒呢?”
滿寶不樂意了,道:“我怎么不能在這兒,我今兒的作用可大了。”
把她是怎么幫著止血的事說了。
唐縣令沉默了一下后問,“那季浩的傷情你很了解了?”
“還行吧,我雖然沒摸到他的腿,但上半身,包括頭我都看過了,也摸過脈�!�
“那你說,他活下來的幾率有多大?”
魏亭嚇了一跳,還能這么問?
滿寶沉默了下來,從來沒人這樣問過她,所以她很謹慎,將各方面都計算過一遍后道:“三成吧�!�
“三成?”魏亭差點跳起來,“你不是說熬過三天就好了嗎?”
滿寶沉重的點頭道:“他熬過這三天的幾率也只有三成而已。”
“血都止住了……”魏亭眼圈又紅了。
滿寶沉默了一下后道:“有的人,只是手指被戳了一下,傷沒處理好,也有可能會死的,而他腹部的傷口那么大,我們又在他肚子里折騰了這么久,雖然東西都用開水燙洗過,盡量用的是鹽水清洗,但……病菌是不能徹底殺死的。”
魏亭簌簌落淚。
唐縣令卻好奇的看著滿寶問:“病菌是什么?”
“就是能讓傷口發(fā)炎惡化的東西�!�
唐縣令摸了摸下巴道:“倒是個好名字,那他活下來后能全須全尾的活著的幾率有多大?”
“七八成吧,”滿寶想了想道:“御醫(yī)摸過他的腿,說只是斷了,沒碎,但斷成什么樣兒我就不知道了�!�
唐縣令便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轉(zhuǎn)身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住,對魏亭道:“你和書記員回一趟縣衙做筆錄,然后我讓人送你回家去,我看你明天就住進府學里去吧,案子沒斷前暫時別出門了�!�
魏亭知道唐縣令是為了他好,躬身應下。
唐縣令見他站著沒動,就道:“還站著干什么?走吧�!�
魏亭眨眨眼,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善和滿寶,告辭離去。
等他走遠了,唐縣令才仔細的打量一下這少年少女,然后嘆了一口氣道:“你們的運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怎么就趕上了這樣的事?”
倆人疑惑的眨眼。
唐縣令道:“知道季浩是誰嗎?”
白善:“……甲三班的人,年中考試第五十三名�!�
唐縣令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季浩是季松源之孫,現(xiàn)今的右相,且季家在益州也是望族,季老夫人是三年前身體不適,又思鄉(xiāng)才回鄉(xiāng)居住,如今只有季浩母子隨侍左右,所以季老夫人很疼季浩,季相也因為這個嫡幼孫孝順很喜歡他,所以你們兩個明白吧?”
“那應家呢?”
唐縣令就嘆氣,“益州王王妃是應文海的親姑姑,其母族裴氏是渝州望族,舅舅裴澤在京中任御史�!�
白善和滿寶就一臉同情的看著他。
唐縣令見他們明白了,就不再介紹兩家那復雜的人際關系,而是道:“這一次,你們都有參與救他,算是好事,不論是季家還是應家都不會在這一點兒上為難你們�!�
“季浩活了,一切都好,可他要是死了,”唐縣令將聲音壓得低低的,“最后一切的人證和證詞都是論罪的關鍵,你們都會被牽扯其中,尤其你們這一個兩個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xiàn)�!�
白善和滿寶張大了嘴巴。
唐縣令想了想道:“若是可以,你們先離開益州城吧,或回家去,或出外游學,我可以和府學的學監(jiān)打個招呼,給你請個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