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一直安靜的唐縣令這才輕咳一聲,插話道:“應大人,此事我知道,不巧,告訴季家季浩身上有傷的也是在下,而應文海也承認了季浩當時胸前有傷�!�
他看向堂下一直跪著不說話的應文海,笑問:“應文海,本官說的對不對?”
應文海低頭道:“對�!�
應煒是怎么也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氣得差點倒仰。
唐縣令道:“應文海雖然認下了此事,不過本官還有些疑慮一直未曾得到答案,正巧今日應大人和應太太都在此,正好解我心中疑慮。”
唐縣令準備得特別充分,當初棲霞山案件一發(fā),應文海的小廝就被他拿了,然后應文海也被他關進大牢里了。
第685章
盡在掌握中
季浩在四個大夫的手底下搏命,唐縣令也不是干看著什么事都不干的,他不知道打哪兒把已經(jīng)贖身離開的春風樓姑娘找出來,也給關到大牢里了。
再有當時同行的魏亭、焦詠等人的口供,再結合滿寶他們的供詞,就可以拼成完整的證據(jù)鏈。
證明最初的紛爭還是應文海挑起的。
滿寶和白善白二郎站在大堂的一個角落里,因為堂審太久,三人站得累了,還悄咪咪的盤腿坐到了地上,就在接近大堂的窗戶底下,一直沒人發(fā)現(xiàn)。
雖然發(fā)現(xiàn)真相是唐縣令的職責,但滿寶聽著他審案,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白善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只道:“唐縣令可真厲害,竟是面面俱到,什么都查到了�?蛇@樣看來,錯還是在應文海身上啊,我沒看出他哪兒無辜,前兒他在我們家里為什么那樣說?”
滿寶搖頭,小聲道:“但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嗯,也不是,是對他們不懷好意,不是對我們�!�
話音才落,唐縣令已經(jīng)問道:“應文海說他之所以能想到在銀釵上涂抹東西,是因為他院里的一個小丫頭不小心用釵傷了手,久傷不愈。但本官一查,那丫頭前不久因為不小心砸了東西被賣了�!�
應煒瞪大了眼睛。
唐縣令繼續(xù)道:“應文海和季浩第一次去春風樓時便把多年的積蓄揮霍一空,而收買和贖人都需要大量的錢,應太太,應文海突然從賬上支走這么多錢,你都不問一聲嗎?”
應太太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連忙解釋道:“問了的,文海說他看中了一幅古畫,我想著買畫也是正經(jīng)事,便同意了�!�
唐縣令問應文海,“應文海,你平素喜歡收藏古畫?”
“不喜歡,但我的確是這么和母親說的。”
唐縣令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道:“你這么一說,應太太就這么信了,你們還真是母子情深。”
應文海也并不是那么蠢的,如果說之前他沒聽出來,這會兒卻隱隱摸到了一點兒邊。
而應煒則是直接黑了臉,他隱晦的看了應太太一眼,不太高興的和唐縣令道:“唐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唐縣令微微一笑,從師爺手上接過一杯茶潤了潤喉后才道:“那被發(fā)賣出去的小丫頭并不難找……”
見應太太臉色一白,唐縣令便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她回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我這兒還有個人證,來人,把紅芷姑娘請上來。”
衙役立即把一個戴著鎖鏈的女子拽上來,讓她跪在應文海身側(cè)。
唐縣令笑道:“這一位就是應文海收買劃傷季浩的春風樓姑娘,本官好奇的一點是,應文海只說了要給季浩一個教訓,戳他一下,讓他的傷口不那么好愈合就行,可這位紅芷姑娘卻是照著季浩的胸口狠狠地來了一道。”
唐縣令拿起滿寶的供詞,道:“我這兒有位小大夫的供詞,當時就是她給季浩處理的傷口,傷口雖小,卻深,又是在前胸這樣危險的地方,而應文海也說,他們正是因為被這道傷驚住了,這才在側(cè)室中發(fā)出聲響,被季浩給發(fā)現(xiàn)了�!�
“紅芷,你為何那么狠的給季浩來了那么一下,而不是聽從應文海的吩咐只戳季浩一下?”
紅芷低著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唐縣令笑道:“你不說,可知道謀殺貴族公子的賤籍會有何下場?”
紅芷抬頭,道:“大人,我已經(jīng)脫籍,不是賤籍了。”
“是嗎,可本官看你并沒有到衙門里消籍,縣衙只認紅印,可不認白紙。”
紅芷臉色瞬間蒼白。
她當時心慌,生怕季家找上門來,所以拿了賣身契便躲了起來,本來想等風聲過去了再出來脫籍,可是……
唐縣令等著她做決定,他不喜歡打人的,那是最粗暴的問詢方法。
紅芷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應太太的方向。
應太太死死的低著頭,應煒卻一直瞪著眼睛一看,一接觸到這一眼,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在紅芷開口前,應煒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道:“唐大人,這女子陷害我兒的事是在下的家事,就不勞唐大人費心了�!�
唐大人微微一笑,看向季翔。
季翔也一拍桌子,怒道:“應煒,你應家家宅不寧,卻拿我兒子來作伐,這是你應家的家事?我非得要今天問清楚不可�!�
季老夫人也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們應家卻是很需要唐大人幫你們捋一捋,你母親年事也高了,就不要她再為這些事費心了吧?”
唐縣令這才說道:“應大人,這并不是你一家之事了�!�
他看向一旁做記錄的書記吏,書記吏起身道:“大人,案情都一一記錄,事后卑職會再復核一次,不會錯漏的�!�
應太太臉色蒼白,應大人伸手緊握住椅背,手臂上青筋暴突。
前來作證的府學和大成書院的師生們都驚呆了,他們只是來給棲霞山?jīng)_突作證的,為什么會突然知道這么勁爆的內(nèi)容?
唐縣令拍了一下驚堂木,道:“本官餓了,今天便先審到這兒吧,明天再繼續(xù)�!�
這話很是突兀,但大家卻很快回過神來,連連點頭表示贊同。還是早點散了吧,這種事他們還是不要聽了。
滿寶和白善白二郎相視一眼,皆有些意猶未盡,但見魏亭幾個已經(jīng)在往外退,且還在殺雞抹脖子一般給他們使眼色,三人便惋惜的也跟了出去。
滿寶回頭看了唐縣令一眼,正見他看過來,倆人目光對視,他便沖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滿寶急忙和白善一起出去,等出了縣衙才低聲道:“你看我沒說錯吧,他就是不懷好意�!�
白善也察覺出來了,但還是道:“可他也沒做錯,作為縣令可不就是要查明真相嗎?”
白二郎問:“唐縣令突然這么凌厲,應家會不會對付他?不是說當官的都喜歡斗來斗去的嗎?”
白善道:“之前唐縣令那么強勢,恐怕早惹怒了應家和益州王府了。”
滿寶左右看了看后道:“算了,我們?nèi)诉小,也管不著,正好今天有空,不如我們?nèi)ス浣职�。�?br />
魏亭卻過來找他們,“我們要去季家探望季浩,你們一起嗎?”
第686章
看望
滿寶還是很想去看一看季浩的,尤其想摸一摸他的脈,雖然他的脈案紀大夫一直有告訴她,但她還是想自己看一遍。
畢竟是自己和莫老師討論了半個晚上定下的藥方,成就感還是很大的。
于是她亮著眼睛去看白善。
白善只能點頭,“不過季家的大人都在這兒,我們能進去見到人?”
魏亭道:“季二夫人在家里呢,我們是季浩的好友,為何不能進去?”
焦詠見他們站在后面說話,遲遲不跟上來,便也慢慢脫離了隊伍,跑上來問,“你們商量什么呢?”
魏亭邀請他:“我們要去看季浩,你去不去?”
“去呀,快走,快走�!�
白二郎自然是從眾,便也跟著去了。
果然和魏亭說的一樣,他們特別輕易就進去了,季二夫人對魏亭很熟,幾個孩子都是她兒子的朋友和同窗,更主要的是,季浩人現(xiàn)在是醒著的,下人一進來稟報他便說要見。
季二夫人當然不會反對他,于是便讓人請魏亭他們進去了。
看到幾個少年中混著一個滿寶,季二夫人也沒在意,沖她笑了笑后起身道:“你們說話,可不許下床,也不許生氣激動,知道嗎?”
季浩敷衍的應下,“娘你放心吧,我不下床�!�
季二夫人這便起身離開,留下老嬤嬤看著他們。
老嬤嬤看見滿寶還挺驚喜的,二夫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這次少爺能好轉(zhuǎn)的藥方也是她送來的。
老嬤嬤退出了帳子,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并不打攪他們說話。
季浩這才松了一口氣,和魏亭等人抱怨道:“你們怎么才來看我,我好無聊的�!�
魏亭道:“我們還要上學呢,而且你先前傷得這么重,雖聽說你醒了,但也怕你不能太勞累,所以不敢來看你,你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好多了,就是肚子又疼又癢,偶爾頭還有些暈,精神有些不濟�!�
滿寶看著他的臉色道:“是失血太多的后遺癥吧?傷口愈合是會癢的。”
季浩這才看到滿寶,微微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著,然后盯著她的臉問道:“你,你是周滿的雙生妹妹?這長得也太像了吧?”
滿寶看著他道:“我就是周滿!”
季浩瞪大了眼睛,魏亭便興奮的告訴他,“季浩,你不知道,她可厲害了,你當時血止不住,就是她給你針灸止血的,原來她是學醫(yī)的�!�
季浩下意識的捂住肚子,臉色青白的道:“那,那你豈不是把我看光了?”
白善就盯著他道:“看光你的人還真不少,我也看過了�!�
季浩:……
滿寶不在意的揮手道:“在大夫的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沒有男女之分的�!�
季浩不信,叫道:“男人和女人還能長得一樣嗎?”
滿寶就看著他的肚子道:“至少肚子里的東西是一樣的吧?”
季浩肚子一涼。
白善道:“除了你的肚子,她也看不著其他地方,”他想了想后道:“哦,還有肚子里的東西�!�
眾人:……
不知道為什么,季浩突然有些生氣,他盯著白善和滿寶看了好一會兒,一臉懷疑的道:“真是你幫忙止血的?不會是蒙人的吧,你今年才多大呀……”
白善道:“既然懷疑就去問自家的下人,我們說的你又不信,問我們有什么用?”
他道:“鬼門關里走了一圈,你還是沒有學乖,嘴里吐出來的話還是那么難聽。”
季浩怔了一下,愣在了當場,魏亭等人也有些沉默。
白善直接牽了滿寶的手道:“我們走吧�!�
滿寶惋惜的看了一下季浩,她還是想摸一摸他的脈的,但她不會落白善的面子,而且紀大夫也說過,若病人不相信大夫,那寧愿不看,因為看了也沒用。
有時候還會因為不信任,病人做出與醫(yī)囑相反的事情來,反而適得其反。
于是滿寶和白善一起轉(zhuǎn)身走了。
白二郎也瞥了一眼季浩,哼了一聲,仰著腦袋跟上倆人。
老嬤嬤愣了一下,沒想到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他們就鬧掰了,連忙追上去和白善三人道歉,挽留他們。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一個下人怎么話這么多,他家的大吉就不會這樣。
他道:“我們出來的時間也夠長了,本來就是來看一看季浩的傷勢,既然他恢復良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滿寶點頭,“嬤嬤不用送了,我們也不生他的氣,他的嘴巴一向如此,我們都知道的�!�
老嬤嬤便悵惋的嘆氣,瞧這倆孩子說的話多好聽呀。
再一回頭看他們少爺,又是一嘆,說起來,他們家少爺比這兩位還大上幾歲呢。
唉——
老嬤嬤也不敢就讓他們空著手走,畢竟,這兩位都是自家少爺?shù)木让魅耍粋是從馬蹄下救的人,一個是在病床上救的人。
現(xiàn)在老夫人沒動靜,那是因為事情還沒了,等這件事了結了,以老夫人的為人和行事,是必要好好的謝一謝這兩位的。
所以老嬤嬤連忙叫人準備了三份禮物給他們帶著,嗯,白二郎跟著他們也蹭到了一份禮。
老嬤嬤笑道:“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家里做的一些糕點,還有底下莊子上來的瓜果,公子娘子們吃個新鮮�!�
白善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的確是點心和瓜果,便收下了。
老嬤嬤一路將人送到了門外,看著下人把東西放到車上,又看著三人上了馬車走遠,這才轉(zhuǎn)身回去。
她快步回到少爺?shù)奈堇�,魏家的小公子正在說他們公子,“你實不該這么說話,你不知道,當時你從馬上墜下,我們都嚇壞了,是白善最先反應過來追了上去,他家的那個下人攔了一下你的馬,又把馬蹬砍了才救下的你�!�
焦詠不在現(xiàn)場,他不知道,但他也是聽說過的,道:“是啊,學里的同窗們都說,要不是他,你恐怕救都沒得救了,那么快的馬,你肚子還被劃破了,再往前一拖,你就算不松手也活不下來。”
季浩忍不住嘴硬道:“我意識全無,又不知道。”
“那我們現(xiàn)在不是告訴你嗎?你也該先問問我們,哪有一上來便說話得罪人的?”經(jīng)此一事,魏亭也強勢了許多,道:“你還是改一改吧,要我說,這次棲霞山的事你也有錯,就算要找應文海算賬,你也不該罵他是后娘養(yǎng)的�!�
第687章
結果
季浩沉默了一下,問道:“應文海怎么樣了?”
他醒來以后倒是問過家里一次,但祖母只讓他安心養(yǎng)病,外面的事不用他操心,他也的確難受得很就沒有再問。
魏亭精神一振,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屋里只有一個老嬤嬤外便沒有外人,而這老嬤嬤又是季老夫人的心腹,便也不避著她,小聲的道:“今天開審呢,你不知道,他那后娘可厲害了……”
將今天的堂審仔細的敘述了一遍,季浩目瞪口呆,半響才道:“春風樓的事真是他后娘挑撥的?不對,怎么還有堂審啊,這事不應該是我們兩家商量著來解決嗎?”
魏亭鄙視的看他,“你可差點把命丟了,怎么可能兩家私下就解決了?”
他道:“你人還沒從棲霞山抬回來呢,應文海就被唐縣令給關到大牢里去了�!�
焦詠道:“前幾日你還昏迷的時候,外頭可是一片腥風血雨,應家還派人送禮給那天與你們一處玩的同窗,就是為了審案時能夠給應文海爭取爭取。”
季浩沒想到事情鬧得這么大,在他的記憶里,每次他和應文海吵完或打完,都是被各自的家長捉回家去再罰一頓。
他畢竟幸運,祖母最多罰他跪祠堂,一兩個時辰不等就能夠出去了,應文海的爹就在家,輕則跪一兩個晚上的祠堂,重則打板子。
他以為這次應文海最多是被打得狠一點兒。
沒想到還會驚動官府,竟然直接關起來了?
焦詠見他愣怔的模樣,就伸手點著他的腦袋道:“你能不能長點腦子,你是差點死了的人啊,不是和以前一樣蹭破一塊皮而已�!�
魏亭道:“其實也是蹭破一塊皮,就是那塊皮比較大,比較深而已,把腸子都露出來了�!�
大家:……
季浩抹了一把臉,問道:“那,那應文海判了?”
“還沒呢,唐縣令不叫我們旁聽了,接下來要審的估計是應太太了,就不知道唐縣令拿住了多少證據(jù)。”魏亭說到這里一怔,若有所思起來:“這樣看來,唐縣令把應文海抓了關在牢里,其實也保護了他。”
焦詠一頭霧水:“怎么保護他了?”
“你想啊,”魏亭道:“唐大人要是不抓應文海,應大人為了平息季家的怒火會干嘛?”
焦詠:“打應文海板子!”
“這都是輕的,那天你不在棲霞山?jīng)]看到,應大人當腹一腳,直接把應文海踢飛出去,當下就吐了血,然后唐縣令就把人給提走了�!�
魏亭掰著手指道:“踢到內(nèi)傷,季老夫人不松口,回到家里肯定又是一頓板子,應太太別說求情,不火上澆油就不錯了。要是把人打出個好歹來……”
魏亭低頭看著季浩,若有所思的道:“要是最后你死了,應文海也死了,那你們兩家的恩怨這就算了了吧?哪怕兩家心中怨忿,一命嘗一命,你們家還有什么不滿的?”
季浩一呆。
魏亭繼續(xù)道:“可要是你活下來了,而應文海卻被他爹打死了給你償命……”
季浩打了一個寒顫,臉色青白:“你你,你可別瞎猜�!�
魏亭一臉高深的道:“不信,等老夫人回來了你問她�!�
焦詠一臉驚奇的看著他,問道:“魏亭,怎么幾日不見,你長進這么多了?”
魏亭嘆氣道:“沒辦法,自從棲霞山之事后,應家的人隔三差五的登我家的門,我爹和我娘生怕我摻和進去,得罪了應家,或者是和季家疏遠,每天都在我耳邊叨叨,都是些陰謀詭計,我聽得多了,現(xiàn)在連喝杯水都要懷疑會不會有人要害我�!�
季浩&焦詠:……
坐在車上的白善卻在叮囑滿寶,“以后我們都要離季浩遠一些,他那樣不惜命的人,萬一被他連累怎么辦?”
滿寶點頭,看著外面熱鬧的街市問:“我們還去逛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