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莊先生:“何況,唐縣令身份不一樣,手中掌握的東西也不一樣,他要是執(zhí)意查下去,應(yīng)家恐怕要出一個潑天的丑聞了。益州城就不是現(xiàn)在一片風(fēng)平浪靜的模樣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應(yīng)家給的?”
莊先生搖了搖頭道:“不止,我才問過唐縣令了,應(yīng)家,魯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這才有了這許多的‘荒地’。”
滿寶哇的一聲,道:“唐縣令得罪了這么多人呀�!�
莊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應(yīng)家和魯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來一些荒地的,唐縣令說是為了他們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這次王妃行事偏頗,多次派人干擾唐縣令辦案,為了不被御史彈劾,給出一些好處也是正常的,其中損失最大的應(yīng)該是應(yīng)家和魯家了,因為據(jù)說,唐縣令劃出來的‘荒地’里,不少都種下了冬小麥�!�
見三人聽得認(rèn)真,莊先生便問道:“知道為師為何與你們說這些嗎?”
白善:“讓我們學(xué)習(xí)唐縣令?”
莊先生笑著搖了搖頭。
滿寶道:“先生,唐縣令這樣算為民吧,難道我們不學(xué)他嗎?”
莊先生笑道:“你們見到的官兒少,但也接觸過三位縣令了,傅縣令、楊縣令和唐縣令,你們看他們行事有什么不一樣?”
滿寶道:“我最喜歡楊縣令�!�
莊先生哈哈大笑,樂道:“是因為楊縣令最大方?”
滿寶不好意思的低頭笑。
“三位縣令其實都為民辦過事,善寶,為師希望你能仔細(xì)的去想一想這三個人,”莊先生道:“為民辦事的方法有很多種,你看這三位縣令的處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樣,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楊縣令的恣意,唐縣令的果決和強(qiáng)勢,再有傅縣令的謀定后動?”
莊先生目光深沉,問道:“那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白善仔細(xì)的權(quán)衡了一下后搖頭,“做不到,我恐怕彈壓不住羅江縣的老吏,也擋不住益州王府的強(qiáng)勢,而傅縣令,我似乎沒他的耐心,但可以養(yǎng)一養(yǎng)。”
“你能有此認(rèn)識已經(jīng)足夠了,”莊先生道:“楊縣令出身名門世家,底氣足,在羅江縣那么個小縣里自然可以恣意作為;而唐縣令,其父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訐。益州王府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們不是怕唐縣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問:“這不是錢權(quán)交易嗎?唐縣令這還算好官兒嗎?”
莊先生笑著正要說話,瞥見滿寶,便問她,“你覺得呢?”
滿寶道:“唐縣令最多不說,但他不說,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從他途知道,唐縣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謀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樣呢?”
莊先生哈哈大笑起來,摸著胡子贊許道:“不錯,正是這樣的道理。”
白二郎還是不明白,“既然這樣,益州王府干嘛還要收買唐縣令?反正都要被彈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當(dāng)然是不一樣的,唐縣令手里有證據(jù),左都御史手里有嗎?”
白善一通百通,道:“沒有證據(jù),彈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譽受損,但也不大,王妃為自家侄子說情徇私而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個折子請罪就是了。”
莊先生點頭,“正是。”
滿寶:“那現(xiàn)在證據(jù)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類的物證給也就給了,人證應(yīng)該不會給吧?我總覺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萬一他們把人殺了怎么辦?”
此話一出,三個孩子都齊齊的打了一個抖。
莊先生道:“不要胡思亂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課就上到這兒了,你們把各自的東西收一收,睡覺去吧�!�
三人行禮后告退,白二郎悄聲問白善:“這就是上課了?先生也越發(fā)懶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講一個故事的�!�
滿寶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聲道:“你小聲些�!�
白善瞥了倆人一眼,離他們遠(yuǎn)了一點兒。
莊先生:……
第694章
義診準(zhǔn)備
季家的帖子請他們于九月二十去赴宴,白善第二天去府學(xué)里問了,不少同窗都收到了季家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在棲霞山后幫助過季浩的人。
“和季浩玩得好的都請了,”魏亭道:“雖然他現(xiàn)在腿斷了,得過了年才回學(xué)里,但也要和同窗們聯(lián)系聯(lián)系。而且這次宴席也算是慶祝�!�
白善:“慶祝季浩活下來嗎?”
魏亭知道他和季浩關(guān)系不是很好,訕訕一笑問:“你們?nèi)ゲ蝗�?�?br />
“帖子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也太無禮了�!卑咨频溃骸罢埧偷氖羌炯遥植皇羌竞��!�
魏亭就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季浩人不錯的,就是嘴巴壞點兒�!�
白善只哼了一聲不說話。
魏亭轉(zhuǎn)開話題,“對了,今天周滿他們來不來,要不要我們給你們打掩護(hù)?”
白善頭皮都快要掀起來了,他緊握住拳頭,咬牙切齒的道:“不用!還有,以后也不需要你們打掩護(hù)�。�!”
魏亭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同學(xué)們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又沒人會去告黑狀,只要先生不知道就行了。”
白善:……信你才有鬼!
魏亭撞了撞他的肩膀,問道:“到底來不來?”
“不來,”白善板著臉道:“這段時日他們都不會來了�!�
“為什么?”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因為有事,怎么,你要幫忙嗎?”
魏亭腦殘的點了一下頭,于是他一下學(xué)就被白善帶到了城外,白二郎也是剛到,滿寶來的要早一點兒,她上午在濟(jì)世堂看診,下午就過來了。
此時正拿著一個本子計數(shù),指揮著人將削好的木板送去給人搭建棚子。
白善走到她身邊,問道:“還差幾個?”
“兩個�!睗M寶指了另一邊道:“你去盯著他們將棚子里清理干凈,地面,墻壁,還有掛上的簾子都得檢查一遍�!�
白善便拖著魏亭去幫忙。
魏亭一頭霧水,問道:“這是在干什么?”
白善:“義診�!�
魏亭驚訝:“不是吧,濟(jì)世堂這么有錢,義診都搞這么大?”
“不是濟(jì)世堂,是縣衙,”白善拖著他找到一個書記吏,出示了自己府學(xué)的木牌后,從他那里領(lǐng)到了任務(wù)。
書記吏看向魏亭,問道:“他呢?”
白善道:“他沒有經(jīng)驗,先跟在我身后幫忙吧�!�
書記吏頷首。
需要安置的流民那么多,而未曾得到安置的流民得到消息后肯定也會來看病,他們在外流浪了這么久,身上多少會有些病或傷痛。
而唐縣令攤子已經(jīng)擺下,肯定要盡量做得好些。所以今兒一早就派人往他們那兒送了一封信,邀請莊先生閑暇時去幫忙。
今日莊先生在大智書院沒課,白二郎又被丟到了書院去念書,他便在給滿寶上了早課后就過來了。
除了莊先生,還有些唐縣令的朋友也來幫忙,有他們指揮著,義診的棚子很快就搭建起來。
然后各藥鋪的伙計和藥童也到了,替他們的大夫占了棚子后便開始領(lǐng)著人打掃棚子。
在此過程中需要用到各種東西和人,這些東西和人都是書記吏和莊先生他們調(diào)動的。
滿寶他們以前在傅縣令和楊縣令那兒都干過類似的事,來了以后很快便上手,開始調(diào)動人和物資。
比如有的木棚里需要幾張凳子,當(dāng)然不可能去買了,都是現(xiàn)削了木頭,簡易的做個樣子出來,然后搭上。
或是需要一張?zhí)扇说哪敬�,也多是現(xiàn)削出來搭上去的。
滿寶知道自己要有一個獨立的醫(yī)棚,因此特意早早的在紀(jì)大夫的醫(yī)棚邊上占了一個木棚,親自盯著人給她打了一張木床,三張凳子……
小圓前來占位,濟(jì)世堂一共占了三個木棚,為了照顧滿寶,特意選了偏一點兒的位置。
他看了看自家的兩個醫(yī)棚,確認(rèn)沒什么問題后便過去找滿寶,見她正踩在桌子上掛簾子,就問:“你這兒怎么掛兩張簾子?”
滿寶道:“預(yù)備著要是有一人需要扎針,看下一個時也有地方。”
小圓想了想,也對,聽書記吏的意思,她這兒接待的都是女客,肯定不能像他們另外幾個醫(yī)棚一樣可以坦胸露腹。
滿寶掛好了簾子,跳下高凳,道:“你幫我看看,可還有缺漏嗎?”
小圓里外轉(zhuǎn)了一圈后道:“最好再有兩個木盆,盛水用,若再有兩個木桶就更好了,到時候來回拎熱水也方便�!�
滿寶一想也是,“這東西現(xiàn)做不出來,得買,一會兒我和書記吏報備一下。”
小圓道:“還是我去說罷,你也是我們濟(jì)世堂的,和紀(jì)大夫他們的東西一并報上去,免得他們看人下菜碟,欺負(fù)你年紀(jì)小�!�
滿寶笑道:“好啊�!�
小圓就不好意思的撓腦袋笑,問道:“滿小姐,以后你有空能教我你的針灸止血之法嗎?”
“沒問題,”滿寶想了想后道:“我有寫針法交給紀(jì)大夫,你要學(xué)針灸,最先得把穴位背下來,你可認(rèn)全了嗎?”
小圓精神一振,立即道:“快了,快了,待我背下來就找你請教�!�
白善帶著人抬了一張木床過來,看了小圓一眼后和滿寶道:“那邊多做了一張床,我想著你這邊多要了一面簾子,要不把這床也放進(jìn)去�!�
“好呀,好呀,”滿寶立即側(cè)身讓他們抬進(jìn)去,念叨道:“本來我也想要兩張木床的,但其他醫(yī)棚只要一張,我怕他們嫌我麻煩,就沒開口�!�
“你可給自己的醫(yī)棚取了名字?”
滿寶搖頭,“其他大夫都是直接標(biāo)了藥鋪與自己的名姓上去的,我也如此好了�!�
白善就道:“我給你寫,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滿寶也想把自己的醫(yī)棚弄得好看些,立即跑去翻出她決定拿來寫牌子的木板。
魏亭跟在后面晃悠,停下腳步道:“直接在板子上寫?不請人把字雕上去嗎?”
滿寶和白善一起橫了他一眼,道:“你出錢嗎?”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也不是不可以……”
做個牌匾而已,用不了多少錢吧?
滿寶去背簍里找白紙,裁剪后小心貼在木板上,道:“這是義診啊,你要是有多余的錢,不如捐出來給縣衙多買些藥好了�!�
白善道:“就是,一個牌子而已,自己也能寫得很好,何必費錢去做?”
論節(jié)省,白善和滿寶可是很有實踐經(jīng)驗的。
第695章
城里城外
滿寶將白紙貼好,然后就蹲在一旁給白善研磨,要求道:“我的周字要寫得大一點兒�!�
白善表示沒問題,他選了一支筆,沾了沾墨后當(dāng)頭寫下一個特別周正又好看的“周”字,然后一杠后才寫下濟(jì)世堂的名字。
小圓:……哪有這樣寫的?
但是,他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樣還挺好看的,于是他也跑去把另外兩塊牌子拿過來,“白少爺,你把我們家這兩塊牌子也寫了吧�!�
白善收筆后滿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大方的接過兩個牌子,問道:“除了紀(jì)大夫,另一位大夫是誰?”
小圓:“是我們掌柜的�!�
滿寶幫著糊紙,白善放下筆幫忙,問道:“小紀(jì)大夫不來嗎?”
“小紀(jì)大夫要在看鋪子的,”小圓左右看了看后低聲道:“我們掌柜的說了,這些流民身上的病癥大多是幾種夾在一起,但縣衙給出的藥單只有那么點兒,那怎么治,治到幾分就很講究了,小紀(jì)大夫恐怕經(jīng)驗不足,所以暫且不來�!�
小圓說完看向滿寶,道:“滿小姐,掌柜的說,要是你開方時找不到替補的藥,不如寫了條子遞出來,我?guī)湍鷤魉徒o紀(jì)大夫和掌柜的參考參考�!�
滿寶表示沒問題。
如果開出來的藥方,上面用的藥不是藥單上的藥,那對病人來說便沒有多大意義了。
因為買得起藥的,基本不會舍不得那幾文錢的看病錢。
臨近傍晚,天快黑的時候,大家才把所有的工作都收尾好,滿寶這才扶著自己的小腰爬上馬車坐好。
魏亭跟著被招募來的流民一起搬東西,只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也爬上自家的馬車,連和白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揮了揮手便離開。
白善坐到滿寶身邊,又看了一眼外面排列整齊的木棚,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明天下學(xué)需要我來幫忙嗎?”
提早坐到了車上的莊先生揉了揉后腰道:“要來,你識字,正好可以幫忙清點一下藥材�!�
他嘆息道:“沒看到已經(jīng)開始有人來等候了嗎,明日恐怕有的忙了�!�
滿寶扭頭看向外面,就見路邊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有的人衣衫襤褸,直接抱了一堆干草蓋在自己身上,而有的則拽著一件寬大的衣服蓋在身上,或者縮在破破爛爛的棉被里。
白善和白二郎也扭頭看向車外,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莊先生也看向窗外,沉默著沒說話,一直到入城,路上的人才消失,進(jìn)了城,里面便是一片繁華。
有店鋪在門口點起了燈籠,與天上的彎月一起,勉強(qiáng)照亮了街道,馬車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越往前去,路上的行人越多,但比白天要少很多,都是晚上出來玩兒或吃酒的人。
沉重的鐘聲響起,這是城門關(guān)閉的鐘聲,它會敲十二下,在第十一下的時候城門便開始關(guān)閉,等到第十二下落下時,城門便差不多完全關(guān)閉起來了。
鐘聲和鐘聲之間會間隔一段時間,給人們反應(yīng)的時間。
城外沿路等待的人,一個都沒進(jìn)來。
一扇城門,隔開了兩個世界的人,只是,以前是被動隔開,今日卻是城外的人主動不入城。
三人到底年紀(jì)小,雖然心情沉重,但也只一會兒,很快便被街道上的熱鬧吸引去了注意力。
莊先生卻一直看著窗外的熱鬧沉默不已。
滿寶察覺到先生的心情不好,忍不住問道:“先生,您怎么了?”
莊先生收回了目光,看著三個關(guān)切看著他的學(xué)生道:“為師想起了年輕時候,那會兒益州城的城門徹夜開著,除非遇到戰(zhàn)事,不然絕不關(guān)閉的�!�
三人驚訝,“城門還有不關(guān)閉的?”
莊先生笑道:“當(dāng)然,像益州,太原,洛陽這樣的大城,一般城門都是十二個時辰開著的,只關(guān)閉坊市,禁止坊民流動而已。只有中城和小城會關(guān)閉城門,以防盜賊�!�
滿寶:“那益州城是什么時候開始關(guān)成門的?”
“大約是十年前吧,如今益州城內(nèi)的百姓,還有往來的客商也都習(xí)慣了。”莊先生看著窗外,目光復(fù)雜,輕輕地道:“以前倒沒覺得關(guān)閉城門有什么不好,可剛才,為師突然覺得,這城門一關(guān),城內(nèi)城外便成了兩個世界。但奇怪,不論城內(nèi)城外,不都是我大晉的江山嗎?”
滿寶和白善沒說話,白二郎也不知道說什么,車內(nèi)便安靜了下來。
師徒四個正沉默的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大吉跳下馬車,將簾子掀開道:“先生,少爺,到家了�!�
莊先生便一笑,揮手道:“下車吧。”
坐在外面的白二郎最先跳下馬車,然后就聞到了一股香噴噴的肉香味,白善和滿寶接著跳下去,然后轉(zhuǎn)身將先生扶下來。
師徒四個都聞到了這股肉香味。
聽到動靜的周四郎從廚房里跑出來,看到他們便笑道:“你們總算是回來了,我還想著是不是要去找你們呢。”
“四哥,什么東西這么香?”
“哦,是羊肉,”周四郎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得意道:“我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從西域來的商人,他們趕了一批羊過來,有幾只腳走壞了,當(dāng)下就殺了買肉,我看那肉不錯,就買了好些,就著大料煮起來,現(xiàn)在天氣正好涼了,吃羊肉最好了。”
滿寶跑進(jìn)廚房里看,容姨正掌勺,而周立君蹲在地上燒火,一旁的案板上還有砍到一半的羊腿,顯然這活兒是周四郎的。
容姨看到三個小主子跑進(jìn)廚房,立即趕他們,“你們快出去吧,廚房里要站不下了。”
見三人盯著咕咕響的鍋,便笑道:“熱水都燒好了,少爺和小姐們先洗漱,洗漱好了,飯菜也好了。”
她道:“其實飯菜都熱過一遍了,你們總也不回來,周四爺拎了兩條大羊腿回來,我就想著干脆給你們加一道大菜才好,正好你們這幾日要忙,可以補一補。”
滿寶連連點頭,“天氣要冷了,是要貼秋膘了�!�
白善忍不住看她,“你當(dāng)你是牛呀,秋燥,還是少吃羊肉的好。”
白二郎道:“那你少吃一點兒,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