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滿寶：“我也替你吃�！�
白善哼了一聲道：“不必，謝謝！”
第696章
義診（一）
周四郎準(zhǔn)備第二天回七里村，他已經(jīng)和唐縣令簽好了合約，他需要的量可不少，須得早點回去走村串戶的購買，不然人家把麥種都賣了，或吃了，他上哪兒給他找那么多的麥種？
所以一大早他就從床上爬起來，把昨晚上包好的一條羊腿放到車上，從廚房里包了一些饅頭和點心就要走。
滿寶他們也起床了，見狀習(xí)以為常，和周四郎揮了揮手道別，“四哥，一路平安啊�！�
周四郎也與他們揮了揮手。
周四郎一走，周立君就閑下來了，滿寶特別熱情的邀請她，“立君，你跟我一起去城外看病呀。”
周立君想了想，她今天也沒事做，點頭答應(yīng)了，“行，我給小姑打下手�！�
白善和白二郎還要去上學(xué)，只莊先生和滿寶姑侄兩個一起往城外去。
他們到地方的時候，唐縣令已經(jīng)在那里了，正指揮著人引著擠做一堆的流民在各個醫(yī)棚前排隊。
看到莊先生來了，便連忙迎上去行禮，“昨日真是有勞先生了，本來我昨日就該來的，只是有些事耽擱了�！�
莊先生表示沒事。
昨天他聽過書記吏抱怨，說是各家捐送出來的藥材有些問題，唐縣令發(fā)了好大的火兒，然后急忙去處理了。
今天看唐縣令神色還好，事情應(yīng)該是處理好了，莊先生也松了一口氣，道：“唐大人但有驅(qū)使，只管吩咐�！�
“豈敢，豈敢，就是藥材處，還請先生坐鎮(zhèn)，”唐縣令道：“先生只管旁觀，其余的事交由丁主簿來做�！�
又道：“除了先生外，本縣還另請了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同監(jiān)督，今日來看病抓藥的人不少，但總有些想渾水摸魚的，這就得需要幾位先生的火眼金睛了�！�
莊先生表示明白。
等把莊先生等人安排好，唐縣令這才看向滿寶姑侄，笑道：“你們來得倒早，我讓人在流民中選了一些婦人出來，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滿寶點頭。
流民中排隊看病的婦人并不多，而其中僅有的女性也以小兒和老人居多，年輕的婦人和姑娘幾乎沒有。
唐縣令一早來看到，便派了兩個健壯的女仆，讓她們到隊伍中把那些女子找出來，全部拉到了滿寶的醫(yī)棚前排隊，再把醫(yī)棚前排隊的男子全都插到別的隊伍里去。
他決定，這一次義診，滿寶便全給婦人看病了。
為了不讓人覺得她年紀(jì)小可欺，唐縣令還在她的醫(yī)棚前放了兩個健壯的女仆，那都是從他家里調(diào)撥出來的。
滿寶在自己的醫(yī)棚里轉(zhuǎn)了一圈，很是滿意，然后看了一眼醫(yī)棚前排得老長的隊伍。
隊伍的最前方站著一個老婦人，蓬頭垢面，清晨還冷，或許是冷到了，她此時正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滿寶。
滿寶看了一眼她的臉和手，轉(zhuǎn)頭與女仆道：“去打些熱水來吧。”
“是�！�
如今這一片野地上最不缺的就是聽候吩咐的人，全部都是從流民中招募的，報酬就是一日三餐。
唐縣令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得用，有些憂愁的看著忙碌且又有些混亂的人群。
丁主簿忍不住道：“大人，這些流民手腳不利落不說，還總是不聽吩咐，有的則是直接聽不懂，不如還是從縣中招募些人來吧�！�
唐縣令憂愁道：“沒錢啊。”
丁主簿：“……大人，縣中不是才收入了一筆賦稅嗎？”
唐縣令瞥了他一眼道：“那筆錢本縣另有用處�！�
他頓了頓后道：“刺史府就在左近，你敢挪用這些款項嗎？”
丁主簿便應(yīng)了一聲，躬身退下。
唐縣令嘆氣。
這用流民代工的法子還是楊和書教他的呢，但益州城的流民要比羅江縣可多太多了，一個用不好是要生亂子的。
其他義診的大夫還沒到，滿寶也不等他們，直接洗了手，然后將背簍里的筆墨紙硯和脈枕都拿出來，周立君給她磨墨，滿寶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沖最先的老婦人招手笑道：“上來吧�！�
老婦人張大了嘴巴，半響才回過神來，問道：“大夫呢？”
周立君道：“我小姑就是大夫�！�
不僅老婦人，身后排隊看病的人都懷疑的看著滿寶，就連隔壁醫(yī)棚里排隊的流民們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這邊，滿臉的不可思議。
滿寶輕咳一聲，嚴(yán)肅的道：“快上來吧，我時間很緊的�！�
周立君立刻板著臉道：“我小姑可是濟世堂的，連紀(jì)大夫都夸厲害的，你們要不要看？不看換下一個，別耽誤了時間�！�
姑侄倆這么一說，老婦人反而不太想走了，她看了一眼其他醫(yī)棚前站著的人，已經(jīng)一眼看不到頭了。
她要重新排，恐怕沒有兩天都輪不到她。
而她之所以能站在最前面，還是因為她是最先被那兩個女仆找出來的，且她們看她年紀(jì)大，才把她排在了最前面的。
老婦人咬了咬牙，還是拿了自己的籍書上前。
這是縣衙臨時發(fā)的記錄身份的戶籍。
什么是流民？
就是放棄了自己的戶籍，為了不繳納賦稅而四處流動的不在冊百姓，一旦登記造冊，那每年就得繳納賦稅，還要服勞役。
益州城的流民一直很多，這本來就是他們的故鄉(xiāng)，只是因為水災(zāi)，他們逃到了外鄉(xiāng)，水災(zāi)結(jié)束便又陸陸續(xù)續(xù)的回來。
但回來的時候，家沒了，田地也沒了，就算他們拿著戶籍到官衙想要回自己以前的田地，也會被告知田地早被當(dāng)做荒地處理。
而他們還會被登記造冊，需每年繳納賦稅和服勞役。
沒有土地，他們連養(yǎng)活自己都困難，更別說繳納賦稅和服勞役了。
因此又逃回來的人多半不會再去衙門登記入籍，甚至還會躲著檢查的里正和衙役，寧愿做流民，也絕對不入籍。
這次也是唐縣令廣而告之，會給登記入冊的流民分兩畝地，并免賦稅兩年，他們這才去登記入冊的。
這籍書是臨時的，等他們安定下來，分到了田地，確定了住處后才會換正式的，如今這臨時的籍書便是看病用的。
每一個登記在冊的流民在這五天內(nèi)都有兩次看病的機會。
每一個大夫在看過后，確認(rèn)可以開放時便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用了一次機會了。
滿寶拿過她的手仔細(xì)的把脈，又細(xì)細(xì)的問了一下問題，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和臉色，便起身道：“你到里面來，我看看你的肚子�！�
第697章
義診（二）
老婦人遲疑的起身與滿寶進去，滿寶掀開她的衣服看，就見她的腹部突出，她伸手按了按，老婦人便疼得呻吟起來。
滿寶看著她的臉色問：“很疼嗎？”
“是啊，就是這兒疼，小大夫，您看我這是得了什么�。俊�
滿寶問：“你多久沒如廁了？”
老婦人：“沒多久啊，我尿多，半個多時辰就要去一次的。”
“我說的是大廁�！�
老婦人想了想后便搖頭道：“記不起來了，我們都沒吃什么東西，怎么拉得出來？”
滿寶卻皺緊了眉頭，按了按她硬邦邦的腹部，聽見她又呼痛起來，問道：“除了腹痛，還有什么別的不舒服的地方嗎？”
老婦人想了想后試探的道：“我覺得我渾身都痛，小大夫，您能不能多給我開一些藥？”
滿寶點頭道：“我大概明白了�！�
有的人一處感覺不舒服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也是可能的，既然腹痛比較緊急，那就先治腹痛吧。
滿寶道：“你先在此等著，我給你開個方子，先吃一劑藥看看，然后再扎個針看看情況�！�
老婦人一呆，問道：“我還沒看完嗎？”
“我給你扎針，大約需要兩刻鐘的時間，你稍等一下�！�
老婦人連忙點頭。
滿寶便出去寫方子，將方子交給周立君，道：“立君，你去拿一副藥回來現(xiàn)煎，藥爐和木柴都在旁邊�！�
周立君看了醫(yī)棚旁邊的空地一眼，點頭接過方子去了。
滿寶對下一個正站著的婦人笑了笑，道：“你再稍等等，我去扎個針�！�
滿寶的扎針是很熟練的，很快就在老婦人身上扎了十幾枚的針，然后看了一眼屋角放的刻漏，讓她躺在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看下一個病人。
下一個病人的病就是很常見的風(fēng)寒了，滿寶見她燒得不輕，還不時的打抖，便道：“你也進去吧，我給你扎個針，回去以后注意保暖，不能再吹風(fēng)受寒�！�
婦人愣愣的跟著滿寶進棚子，在一張凳子上坐下，然后滿寶撩起她的衣服，在她的后背及前胸上都扎了針，她只能坐著不能動。
她覺得針扎的地方鼓鼓脹脹的，然后她便覺得昏昏欲睡起來。
滿寶看了她一眼，讓她斜靠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
等滿寶出去的時候，其他大夫也陸續(xù)到了，紀(jì)大夫先走過來看了看她，問道：“看了幾個病人？”
滿寶伸出兩根手指，將倆人的脈案和方子敘述了一遍。
紀(jì)大夫微微頷首道：“不錯，若有難解的病癥就過來問我�！�
“是。”
紀(jì)大夫這才回到自己的醫(yī)棚。
滿寶開始招呼第三個病人上前，她在濟世堂里積累了不少的經(jīng)驗，知道有些病人需要等候吃藥看效果，所以要合理的運用中間相差的時間，以免讓后面的病人等待太久。
周立君很快拿了一包藥回來，此時藥材那邊還沒人抓藥，所以拿著滿寶開的藥方，她可以很快拿到藥材。
周立君去熬藥，滿寶看了兩個病人，開了方后便有女仆提醒她時間到了，滿寶這才進去將老婦人身上的針給拔了。
身上的針拔了，老婦人這才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竟然睡過去了，而且一直隱隱作痛的肚子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她驚喜的看向滿寶，問道：“小大夫，我這是不是就好了？”
“沒有，你休息一會兒，吃了藥看看效果，我再把脈后給你開幾天的藥帶回去�！�
老婦人遲疑的點頭。
滿寶便出去看別的病人，周立君將熬好的藥給她端進去，老婦人等涼了涼便一口喝光，不一會兒她就捂著肚子跑出來，問道：“茅廁，茅廁在哪兒？”
滿寶手一指，她便捂著肚子快步奔去，一點兒也看不出老態(tài)。
滿寶繼續(xù)看下一個病人，雖然排隊的女病人們在看到滿寶后都很質(zhì)疑她的年紀(jì)。
但在側(cè)頭看到其他醫(yī)棚前排起的長隊后就沒有更換地方的勇氣，她們想，反正除了這一次，還有一次機會，大不了在這里看過了抓一次藥，轉(zhuǎn)身再去另一個醫(yī)棚排隊看一次便是。
而后面的人，他們趕來排隊時，可沒有時間再跑到前面來看一眼大夫，都是順著人們流動的方向，看哪邊人少便去哪邊排隊的。
而滿寶這兒人本來挺少的，但跑過來的男子見前面排的都是女子，略一猶豫便會去其他地方。
而女子正好相反，看到前面排隊的都是女子，她們便會下意識的選擇這個醫(yī)棚。
而且唐縣令派的下人還在各個隊伍中游走，說那邊有位女大夫，專門看的女病人的病。
于是已經(jīng)排了其他醫(yī)棚的女病人也排到了這邊來。
滿寶摸脈開方的速度還是挺快的，除非特別的，需要掀起衣服檢查和扎針的，不然在醫(yī)棚外便能解決掉。
偶爾滿寶也會擼起她們袖子給她們扎針，然后讓她們坐在凳子上等候，紀(jì)大夫偶爾往這邊看一眼，見她做得井井有條，滿意的微微點頭。
滿寶進屋將那風(fēng)寒婦人的針也給拔了，然后叮囑道：“風(fēng)寒是會死人的，所以你最好上心些，莫要再受寒，我給你開了三天的藥，三天后你若是沒好轉(zhuǎn)，再來找我�！�
婦人接過藥方，應(yīng)了一聲后退下。
老婦人一直三刻鐘后才顫顫巍巍的回來，滿寶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你拉肚子了？”
老婦人搖頭，紅著臉道：“是腿蹲麻了�！�
滿寶就松了一口氣，她重新摸了一下她的脈，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問道：“還疼嗎？”
“還有些疼。”
滿寶點頭，“你年紀(jì)大了，又飲食不定，所以我不敢給你扎太猛的針，也不敢下太重的藥，與你的藥還是以理腸為主，補益為輔，慢慢來，我給你開三天的藥……”
“周大夫，您給我多開兩天的藥吧，萬一三天后我還不好怎么辦？”
“三天的確是好不了，所以三天后你得回來找我，我再給你扎一次針，換個藥方。”
老婦人不太甘心的道：“不如您現(xiàn)在把換的藥方也給我寫了吧�！�
“那不行，”滿寶道：“我并不知你三天后脈象如何，怎能給你寫？”
滿寶把完脈后便給她開方，然后對她身后，剛才便要上前的小姑娘道：“到你了�！�
老婦人拿著手中的藥方，遲疑著不肯走，周立君便上前將她扶起來道：“老奶奶，您就別為難我小姑了，您看到那走來走去的差爺了嗎？每位大夫最多只能開三天的藥，就算我小姑給你開了五天的，你也抓不到藥啊�！�
老婦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規(guī)矩，嘆息一聲道：“這官老爺?shù)募纫l(fā)散心，怎么就不多發(fā)一發(fā)呢？”
周立第698章
撬墻角
除了午食抽出一刻鐘來凈手吃飯，大夫們幾乎都沒有休息，一直在看病人，但就是這樣，排在醫(yī)棚前的病人也看不到減少，看了一個總能又排進來一個。
滿寶的速度要比紀(jì)大夫他們慢，不僅是因為經(jīng)驗，還因為她很喜歡給病人扎針。
有特別需要的，她會帶到醫(yī)棚里去，解了衣裳扎，而能夠只扎手腳，尤其是只露手腕的，只要她們同意，她便扎了讓她們在一旁等著。
其實來此看病的女病人沒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只露手臂她們還是愿意的，因為她們本來就衣衫襤褸。
因此給周大夫扎了針后她們也不走，甚至不去搶那僅有的幾張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空地上。
而滿寶的這個醫(yī)棚是最偏的一個，左邊就是一溜的空地，再過去便是排隊取藥材的地方。
于是中午滿寶吃著縣衙送來的午食時，隔壁便坐了不少扎著針的婦人。
滿寶端了飯坐在她們旁邊，問道：“你們午食吃什么？”
一個婦人笑道：“好些善人在城門不遠(yuǎn)處設(shè)了粥攤，待我們抓了藥，我們就去那兒掏碗粥吃，再不濟，家里一捧米還是有的�！�
滿寶就放心的點頭了，道：“你們身上的毛病很多，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吃的不夠，吃的不好鬧的，你們回去也不需多吃，但一日三餐最好準(zhǔn)時又有的吃。藥可以治病，但身子卻是要靠五谷來養(yǎng)著的�！�
“小大夫這話說得好，看那些沒病沒災(zāi)的人，別的不說，家里一定是不缺吃的�！�
一旁的婦人眼淚卻差點下來了，道：“說要吃飽，哪兒那么容易呀，沒有地，也就能給人洗衣裳，家里男人掙了命給人春忙，也就夠不餓死而已。”
滿寶問：“唐縣令不是給你們分了地嗎？”
婦人抹了抹眼淚道：“我們登記晚了，排在我們前面的人都分光了�！�
滿寶目瞪口呆，“那，那你們怎么辦？”
婦人左右看了看，覺得滿寶看著善良，便壓低了聲音道：“我們告訴了小大夫，小大夫可不要給我們宣揚出去啊�！�
滿寶點頭。
婦人便小聲道：“我們打算看病取藥，再把施粥的善人們的心意領(lǐng)了，然后就換地方去，這籍書就不要了。”
得，又當(dāng)流民去了。
滿寶在心里同情了唐縣令一下，然后悄聲問她，“那你們想好去哪兒了嗎？”
“往北去吧，那兒離京城進，地方大，貴人多，說不定又能遇到這些善人呢，等過了年，風(fēng)頭差不多了我們再回來�！�
滿寶：“……你們還回來呀�！�
“那當(dāng)然得回來了，我們祖輩都是益州人，對這兒最熟，人離鄉(xiāng)賤，雖然我們這會兒也沒地，但回來這里好歹有親朋，大家互相幫忙，艱難的時候總能活下去�！眿D人道：“而且說不定下次唐縣令再有了荒地，能分到我們呢？”
滿寶忍不住沖她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