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兩個讀書很厲害的人都這么說,周五郎也有信心了些,點頭道:“行,那明天我拿去試試看,對了,我剛回來聽劉貴說,你們今天早上在大街上跟人吵架了?”
滿寶和白善便一起低下了頭,白二郎左右看看,踮起腳尖想溜,周五郎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領,“先告訴我怎么回事,你們跟誰吵架了?”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三人,尤其是滿寶心里憂傷的嘆了一口氣,將今天早上發(fā)生的事詳細的說了一遍。
周五郎都驚呆了,問道:“那是大官家的閨女?”
滿寶點頭。
周五郎皺眉,很嫌棄的道:“都是大官了,他們家都不給孩子讀書和講道理的嗎?大街上堵人,就算沒讀過書的也知道不能干呀�!�
滿寶連連點頭,小聲應和道:“我也覺得她們很無禮,所以才忍不住回嘴的�!�
“回的好,”周五郎道:“只要不是你們主動去招惹人就好,對了,他們家官兒有多大?”
滿寶:“她們爹是京兆尹�!�
周五郎問:“京兆尹是什么官兒?”
滿寶道:“就是管著整個京城的官兒。”
周五郎沉默了一下后問,“管著京城的不是皇帝老爺子嗎?”
“不是,皇帝老爺子管的是整個大晉,京城也和別的州縣一樣要給一個官兒管著。”
周五郎問:“街上那些衙役官差啥的……”
“也都是他管的,”滿寶道:“仔細論起來,應該是他管的手下的手下�!�
周五郎便咽了咽口水道:“要不,你們還是去給人認個錯吧�!�
“五哥,你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你什么時候也學得跟四哥似的了?”
“這不是像四哥,這叫好漢不吃眼前虧知道嗎?我這不是怕你們走大街上被衙役帶走嗎?”
白善安撫他道:“周五哥你放心吧,他們家還沒這個膽子,這是天子腳下,而且我們也不是一點兒依靠也沒有,我和白二是國子監(jiān)的學生,我們要是被抓了,一定會驚動我們祭酒的�!�
白善頓了頓后道:“我們祭酒的官兒比京兆尹大,而且還有魏大人呢�!�
滿寶點頭,“是呀,我們認識魏大人,前兩天還來往了信件呢,他不會讓我們受冤枉的�!�
他們認識的魏大人此時正在值房里看下頭程送上來的彈劾折子呢。
看著,看著他覺著不對了,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看到老唐大人從外面進來,便起身道:“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問你�!�
老唐大人看了眼沙漏道:“你下衙了吧,都值守三天了還不累?”
累是累,但事情也不能不辦。
魏大人把老唐大人拉到一邊,將折子給他看,“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著有些像是周滿他們?”
老唐大人翻了翻,點頭道:“你沒看錯,就是周滿他們�!�
今天魏大人一整天都在宮里當值所以不知道,老唐大人卻是在外面的,而且他還是彈劾百官的御史中丞,底下管著的御史就是專門找官員們的錯處的。
巧的是,這封折子還是他的手下寫的。
老唐大人左右看了看,見附近沒人,這才低聲的將外頭發(fā)生的事簡單的和魏大人說了一遍,道:“這都已經是舊消息了,我進宮的時候,外頭有人說周滿和白善白二郎,還有劉尚書家的小孫子一塊兒把殷或給劫持了�!�
魏大人眉眼一跳,“劫持了?”
老唐大人點了點頭,“不過劫持上了馬車后,車是一路朝著殷家去的,到了殷家門口殷或就下車了,毫發(fā)無損。”
魏大人就舒了一口氣,然后瞪著老唐大人道:“你個老東西,嚇我與你有什么好處?”
“這是外頭的流言,可不是我胡亂編的。”
魏大人便沉吟道:“既然他們已經和好了,那這樣的折子還是不要呈上去了,不然朝會上拿出來討論,那三個孩子就出現(xiàn)在人前了�!�
老唐大人卻是另一種想法,他道:“欲蓋彌彰,說的就是你這種行為,今天的事兒鬧得不小,我們御史臺一點反應也沒有,你是想告訴世人什么?”
“是我和殷禮勾結?還是那三人身份特殊?”老唐大人道:“有些東西你越藏就越容易被發(fā)現(xiàn),所以還不如不等人查便往外漏,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事情便還掌控在我等手中�!�
“你打算漏多少?”
“我扣下了一封專寫白善是功臣白啟之子的折子,其他的照常發(fā)上去,該彈劾彈劾,該罵就罵,放心吧,白善和白二郎是因為功臣之后恩蔭進的國子監(jiān),周滿是他們的師姐,知道了這些,誰還真的去在乎他們父母族人是誰?殷禮不比他們香?”
論斷案,論把握人心,魏大人的確比不上老唐大人,于是他遲疑了一下便點頭。
老唐大人壓低了聲音道:“時也命也,這也是他們的運氣,趁著他們的身份還未完全暴露,先積累些聲望,到時事發(fā)了有名聲相護,總比一身白衣被丟在前頭擋劍要好吧?”
魏大人頓了一下后點頭,扭頭看了老唐大人好一會兒后微微點頭。
老唐大人臉上笑瞇瞇的,心中卻暗罵,要不是你沖動先漏了白善他們的底兒,他用得著給他兒子費心勞力的籌劃這些事嗎?
不過是三個孩子,總不可能真看著他們去送命吧?
第979章
殷家
殷或才進門,提前知道了消息的殷家人呼啦啦的迎出來,還沒來得及回婆家的殷大姐一把拉住殷或,滿臉的關切,“怎么回事,我怎么聽下人說你被人劫了?”
“小弟沒事吧,傷著了沒有?來人,還不快去請譚太醫(yī)。”
“還是先回屋里躺著吧……”
“是誰這么膽大包天,拿了帖子去縣衙,拿人好好的問一問……”
“祖母聽說都哭倒了,先讓小弟去看一看祖母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殷或沉默的站在中間任由她們抓來拉去,摸來摸去,見二姐果然讓管事拿著帖子去衙門,這才道:“不是劫持,我是坐同窗的車回來了。”
但沒人聽殷或說話,殷大姐自顧自的拉著他的手道:“你別替這些惡人找補,他們是不是私底下又威脅你了?有沒有罵你欺負你?”
“沒有,我們……”殷或頓了頓后道:“我們是朋友。”
殷大姐一臉憐惜的看著他,摸了摸他的頭后轉身面對一群下人脾氣更大,“養(yǎng)你們有什么用,連個主子都看不好……”
殷或聞言緊緊地抿著嘴,從他大姐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見她們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著要怎么給他討回公道,他轉身便走。
殷大姐也沒在意,一疊聲的吩咐他的小廝跟上,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
殷或提著書籃回到自己的書房,坐著思考了很久,身旁的下人也不敢催他,只是在他身邊來回的走動,小聲的道:“少爺,大夫來了,正在外面候著呢。”
殷或垂下眼眸想了許久,問道:“誰在祖母那里?”
“小姐們都在前頭說話呢,老夫人才吃了藥,這會兒正在休息�!�
殷或就起身出去,下人們連忙拿了斗篷跟上,“少爺,外面夕陽快下了,您可不能出去吹風……”
殷或快步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因為走得急,氣一時喘不勻,便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整張臉咳得都紅了起來,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也都著急的圍上來,殷或虛虛的推開他們,快步走進屋里。
殷老夫人已經被驚醒,看到殷或邊走邊咳的樣子,忍不住沖他伸手,將他拉到身邊拍了拍后背,“怎么走得這么急,這會兒天都快黑了,就該在屋里歇著嘛�!�
殷或抬起眼眸,小聲道:“祖母,我有話跟您說�!�
殷老夫人便看了周圍伺候的人一眼,下人們便躬身行了一禮,然后魚貫而出。
殷老夫人輕輕地拍著殷或的后背,輕聲問道:“你有什么話和祖母說?”
“祖母,才二姐派人拿了家里的帖子出去,今日送我回來的是同班的同窗,不是他們說的什么劫持。”
殷老夫人一愣,仔細的看了看小孫子,斟酌的問道:“他們,是你的朋友?”
殷或點頭。
殷老夫人仔細的留意殷或的臉色,半響后點了點頭后笑道:“好,祖母知道了,這事兒你別擔心,昨天的事我不知道,今兒才聽你姐姐們說起,說你在課堂上被人欺負了?”
“不是,”殷或道:“先生問了我一個問題,我回答了,但白善同學有不同的見解,便反駁了我,我有些不服,便又駁了回去,可我駁不過他,一時急了,別人便誤會了�!�
殷老夫人就笑道:“是什么問題這么難?”
殷或才要說,一連串的腳步聲便從外面?zhèn)鱽�,人還未到,聲音先從外頭傳了進來,“祖母,小弟到您這兒來了?”
一語閉,殷大姐領著一串妹妹到來,看到殷或坐在殷老夫人身側便哎呀一聲,叫道:“小弟,祖母身子剛好一些呢,你可不能坐得太近……”
殷老夫人回神,連忙點頭,輕輕地推了推殷或道:“對對,別過了我的病氣,你身子弱,可不敢生病,來人,快把少爺送回院子里去,讓廚房給他做些易克化的食物……”
殷或被殷大姐和殷二姐拉起來,忍不住叫了一聲,“祖母……”
殷老夫人笑著揮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管回去,我一會兒啊就讓人給你送些東西過去,晚上看書別看得太晚�!�
殷或這才應下,順著兩個姐姐的力道出去了,他一走,院子里的下人便呼啦啦的涌進屋里伺候眾人去了。
殷或停下腳步,對兩個姐姐道:“大姐,二姐,天色不早了,你們快回家去吧,我不用送的�!�
“我們還是把你送回到院子里吧,你這身子我們可不放心�!�
“姐夫還在家里等著你們呢�!�
“他們有下人伺候著,用不著我們做什么,還是你更要緊。”堅持把殷或送回了院子。
殷或回到自己的院子,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半邊府邸也都慢慢的安靜下來,連才點起來的燈籠都是暗沉的,只有主院那邊偶爾會傳來些許聲音。
殷或坐在屋里隨便找了本書捧在手里,有些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祖母有沒有叫人把帖子收回來……
外面的世界卻是才熱鬧起來,街道兩邊鋪子的燈籠被點起,整座內城都在夜色中亮起來,穿著皂服的差役才走到一半就被人追上,同樣是一個穿著皂服的差役,手里拿著一封手書道:“師爺讓我們回去,人不抓了�!�
“又不抓了?誰的令?”
“還能有誰的,殷大人家里的�!�
“這是怎么說,自個家里打起來了?那我們該聽誰的?”
“一個是殷家的姑奶奶,一個是殷家的老夫人,你說聽誰說的?快回去吧,少惹了一樁麻煩還不好嗎?”差役道:“我稍稍打聽了一下,這幾個人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兩個是國子監(jiān)的學生,一個則是濟世堂的坐堂大夫,后者還罷,前者,抓了國子監(jiān)的學生,哪怕人家現(xiàn)在無權無勢,將來誰說的定?”
“他奶奶的,這些有權有勢的人就是吃飽了撐的,一會兒讓抓,一會兒又不讓抓,這是耍著我們玩呢。”
“行了,行了,少跑一趟還不高興的,先回衙門銷案,回頭我請你們喝酒�!�
第980章
可惜了
滿寶吃了晚食,又把下午剩下的作業(yè)做完,然后就坐在自家的門檻上撐著下巴發(fā)呆,等夜色越來越重,她要等的人還沒來。
坐在她身旁的白善扭頭問大吉,“幾時了?”
大吉道:“戌時過了�!�
白善就對滿寶道:“看來是不會來了,我們回去吧�!�
話音才落,白二郎捏著一塊點心邊啃邊走出來,“先生讓你們回去呢,說都這會兒了,人既然沒來,那就是沒來了�!�
白二郎說完,靠在門框上道:“恭喜你們啊,免了一晚上的牢獄之災�!�
白善道:“我們要是被抓你肯定也跑不掉,你跟我們是一伙兒的�!�
“那不是,我最多算從犯,主犯是你們。”
滿寶拍拍屁股起身,道:“我會和官差說你才是主犯的�!�
白二郎:……
白二郎看向大吉,“看到沒,一會兒進去見先生你要給我作證,他們欺負我�!�
大吉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白善和滿寶看見了,掐腰哈哈大笑起來。
白二郎指著大吉道:“大吉,你也跟著他們學得越來越壞了�!�
莊先生正背著手站在院子里抬頭賞月,聽到三人打打鬧鬧的聲音便收回視線看向他們。
三人一對上先生的目光,立即老實了。
莊先生道:“時間不早了,去洗漱睡覺吧,今晚既然沒人找你們,明日應該也不會有了�!�
滿寶道:“先生,你說是不是殷或攔著的?”
莊先生就遙遙點了一下她道:“你呀,調皮,明知道他們家的人不好相與還去招惹他們�!�
滿寶道:“就是因為他們家的其他人都不好招惹,這才去找一個好招惹的呀,至少殷或看著還算講道理。”
白善點頭,“先生,我才知道殷或身上有這么多病。”
“既然知道了,以后就要好好相處,你們能做同窗便是一種緣分,好好珍惜吧。”
滿寶連連點頭。
莊先生看見她便沒好氣,“還不去休息嗎?今兒你看的病人沒反應過來,明天還能沒反應過來嗎?你是個讀書人,哪有這樣拐著彎兒的罵人家神經病的?一點都不斯文。”
滿寶轉身跑了,小聲道:“不拐著彎兒罵,難道直接罵就斯文了嗎?”
白善和白二郎也跑了,留下莊先生一人再院子里吹胡子瞪眼。
第二天白善和白二郎順利的到達國子監(jiān)上學,滿寶也順利的進了藥鋪坐診。
看完了復診的病人,滿寶還不樂意走,她撐著下巴在等兩個人,一個是昨天被她忽悠慘的男子上門來算賬;一個是殷或。
可是她一個人都沒等到。
滿寶覺得前者沒來找她,可能是因為還沒反應過來,這會兒還在喝著下火的湯藥呢;但后者沒來找她……
滿寶惋惜的嘆了一口氣,為此還和莊先生請了半天的假,特意在藥鋪里等到他們下學后。
白善坐上大吉的車后來接她,道:“別等了,才下學他就走了,我和他說話他都沒怎么理我�!�
白善道:“這還是第一個我搭理人,人卻不搭理我的人呢。”
滿寶收了東西道:“那真是恭喜你了,體驗了一回你以前同窗們面對你的感受�!�
白善橫了她一眼道:“又不是我不讓他看病的,干嘛與我生氣?”
滿寶背上背簍,覺著自己遷怒的確不好,于是道歉道:“好吧,是我的錯�!�
白善扶著滿寶上車,上了車滿寶才發(fā)現(xiàn)白二郎不在,好奇的問:“白二呢?”
“他和他同窗們去玩兒了,明天休沐,他們不急著做課業(yè),打算去街上玩兒�!卑咨茖⒋昂煉炱饋�,問道:“你去不去?”
滿寶搖頭,“不去,我要回去翻翻書,再琢磨一下殷或的病。”
白善很好奇,“他的病很嚴重嗎?”
滿寶沉重的點頭。
昨天晚上她和莫老師討論過他的脈案了,莫老師綜合她說的情況后判斷,“他的抑郁癥已經挺嚴重的了,但還能治療,再拖下去,那才是治無可治,但最要緊的還是他體弱的病,我看你寫的脈案,我懷疑他是多器官衰竭,這樣的病就算是在我們這兒也不好治療。”
莫老師道:“而最壞的情況是,多器官衰竭還有可能伴隨基因缺陷等病,可惜你們那里的檢查手段有限,只能靠望聞問切來看病,不然……”
滿寶問:“什么是基因缺陷?”
“基因缺陷和基因不穩(wěn)定是我們這兒最嚴重,也最常見的一種病,它¥#&;……”
滿寶靜靜地聽著,眨了眨眼,莫老師也看到了音譯器翻譯出來的文字,沉默了一下后改口道:“反正是一種很嚴重的病,想要治愈,很難�!�
在他們這里是很難,萬例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例能治好,他估計在滿寶他們那里,想要治愈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可是,雖然不能治愈,但遏制病情,減輕痛苦卻還是可以的。
莫老師當時就表示他回去后會翻找相關的中醫(yī)藥知識,先把身體養(yǎng)起來,同時治療抑郁癥,應該可以讓他的身體有所好轉的。
莫老師道:“再不濟,總能讓他活到七八十歲吧�!�
滿寶當時聽到的時候頓了一下,然后道:“活到七八十歲?那還沒治好嗎?”
“怎么會治好呢?在人的青年時候死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滿寶都驚呆了,問道:“你,你們七八十歲才是青年啊,那你們多少歲成年呀?”
“五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