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這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事，一不小心會死人的。
唐夫人想到這里一頓，可也不對呀，既然是性命攸關(guān)之事，他連她都不肯告訴，又為什么會讓三個孩子參與進(jìn)來？
那三個才多大？
唐夫人皺起眉頭，扭頭問大丫頭，“周滿家里是干什么的來著？”
大丫頭頓了一下后道：“不是說是種地的，還種藥材，所以滿小姐才學(xué)了醫(yī)術(shù)，家里還和老爺做起了糧種的生意�！�
“那白善呢，對了，他是功臣之后，功臣之后……”唐夫人沉吟了一下后道：“回去查一查，他父親是立了什么功，都在什么地方當(dāng)過官兒�！�
“是�！�
而同樣上了馬車的三人也不安靜，同樣臉色凝重。
有過豐富話本經(jīng)驗(yàn)的三人已經(jīng)想出了好幾種情況。
滿寶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種情況，太子還沒兒子，三皇子有，他想跟他大哥爭皇帝當(dāng)，于是聽說太子的侍妾懷孕了，就把她弄流產(chǎn)了，再栽贓給益州王，但太子不信，皇帝信了，于是皇帝就生益州王的氣了，讓我們?nèi)ジ嬉嬷萃�。�?br />
第1016章
不甘
“第二種情況，”白善也伸出一根手指道：“太子還是沒兒子，三皇子還是想和他大哥爭皇帝當(dāng)，益州王知道這件事，于是在知道太子的侍妾有孕后就透露給了三皇子，于是三皇子派人把侍妾弄流產(chǎn)了。益州王再把這件事告訴太子，太子知道了很生氣，于是跟三皇子打起來了，皇帝知道了更生氣，然后就讓我們?nèi)ジ嬉嬷萃��！?br />
“還有，還有，”白二郎著急道：“孩子就是益州王弄掉的，然后栽贓給了三皇子，太子比較笨，沒查出來，但皇帝查出來，于是他就生了兩個人的氣，既罰了太子，又要我們?nèi)ジ嬉嬷萃��！?br />
滿寶氣得一拍桌子，“那不都是他們家的混賬事嗎，為什么要讓我們?nèi)ギ?dāng)出頭鳥？”
白二郎縮了縮腦袋，小聲道：“話不能這么說吧，皇帝無家事，這也是國事，滿寶，你要小聲點(diǎn)兒。”
白善也很不開心，“既然是國事，那我們就得更鄭重一點(diǎn)兒了，涉及爭位，你看那些正史，野史，還有那些話本上寫的，哪一次爭位不是血流成河？”
他道：“不論我們愿不愿意，我們都已經(jīng)被卷入，再抱怨，再討厭也沒辦法了�！�
白善說著，眼中閃爍著光芒，緊抿著嘴角表示出很不愉悅的情緒，“前面是山，我們翻過去就是，是河那就蹚過去�！�
滿寶問：“那萬一是火，是刀子呢？”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我們還能后退不成？不照樣得咬咬牙走過去，出點(diǎn)血，受點(diǎn)傷，走過去就好了�！�
后退的確是不能后退的，滿寶情緒有些低落，眼中不由含著薄淚問：“那，那要是走不過去呢？”
白善垂下眼眸，不讓他們看見他眼中的淚，“那就死了。”
連白二郎都沉默了下來，兩個少爺一個少女默默地坐著，車內(nèi)安靜一片。
白二郎小聲的道：“我，我不太想死……”
誰又想死呢？
滿寶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抿了抿嘴角后道：“不行，我們就是要死，那也不能就這么死了，我得把我們的事兒都寫下來，將來我們要是死了，我們的事兒就能像現(xiàn)在的書一樣流傳于后世了�！�
白二郎也擦了擦淚，連連點(diǎn)頭道：“對，讓后人罵益州王，”他壓低了聲音道：“也罵皇帝�！�
白善抬起紅紅的眼睛看了一下倆人道：“這最多是野史，正史是不會寫入的，野史只會作為人茶余飯后的談資，誰還會真的當(dāng)真？”
滿寶：“不管，我就要寫。”
“行吧，你寫吧�！卑咨频溃骸皩懲炅私o我看看�！�
“不給�！奔热粚懡o她死后的后代世人看的，那她就要把科科也寫進(jìn)去，怎么可以給白善看呢？
滿寶瞥了他一眼道：“要是我們沒死，你卻看著了怎么辦？”
白善精神一振，懷疑的看著她，“你不會想寫我們的壞話吧？”
白二郎也戒備的看向滿寶。
滿寶道：“才不會，我是一個公正的人，只會照實(shí)寫，不會刻意褒揚(yáng)誰，貶低誰的�！�
白善表示很懷疑，“我覺得你應(yīng)該多看一看近代的史書都是怎么寫的，少看些《尚書》《春秋》什么的。”
滿寶哼了一聲道：“先生說了，以前史家記史不懼帝王，如今都很隱晦了，常人讀之常不解，我才不要這樣，我的書不僅要給讀書人看，也要給普通人看，哼，我們要是死了，我讓他們遺臭萬年�！�
白二郎表示很憂心，“哪有那么容易，寫出來別人也未必相信是真的，不相信哪可能遺臭萬年？而且你這書寫得好不好還不一定呢�！�
滿寶道：“別的不敢說，我的文章是一定比你們的好的。”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你不如想一想這書你要怎么流傳吧，寫出來，印不出來，流傳不開，你的故事就只能爛在土里了。”
滿寶就沉思起來，“那待我有錢了，我還得開個書局什么的，就專門印我的書，到時候便宜點(diǎn)兒，虧本也要賣出去。”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提醒她，“……你能活到有錢建書局的時候嗎？”
話題又被拉回到沉重的范圍內(nèi)，滿寶：“……不知道�！�
大吉見車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忍不住搖了搖頭，加快了速度回家去。
而他們后面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一輛馬車，正是剛從另一條大街里轉(zhuǎn)出來的殷家的馬車。
長壽從后面看到了熟悉的白家馬車，連忙和少爺?shù)溃骸吧贍敚�，前面是白家的馬車。”
殷或撩起簾子往前看了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是�！�
滿寶他們回到家的時候，莊先生已經(jīng)在書房等著他們了，看見他們回來便招了招手問，“怎么樣，從唐夫人那里問到了什么？”
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不會再瞞著莊先生什么事了，反正先生都知道了，再瞞著也沒意思。
除了點(diǎn)兒他們的小心思，這種大事他們是不敢瞞著，也不會隱瞞了。
莊先生聽到沉思許久，他在心內(nèi)權(quán)衡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也無能做的事。
他嘆息一聲，問道：“你們打算怎么辦？”
白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生，既然陛下不愿再久等，那我們可以想辦法揚(yáng)名了吧？”
莊先生點(diǎn)頭，“揚(yáng)名吧，你們越有名氣，活下去的機(jī)會才越大。”
雖然在一切勢力面前，這點(diǎn)機(jī)會微乎其微，但也是機(jī)會不是？
同樣是微寒出身的莊先生太知道那種想要不顧一切抓住一絲機(jī)會的感覺了。
他伸手摸了摸三個孩子的腦袋，激勵他們道：“你們一直很聰明，為師相信你們一定能做到的�！�
白二郎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的問：“先生，包括我嗎？”
正激動不已的白善和滿寶瞬間就平靜了下來。
莊先生卻看著白二郎笑了笑后道：“當(dāng)然包括你了，二郎也很不錯的。”
白二郎自得的笑起來，還瞥了一眼白善和滿寶。
莊先生溫聲道：“好了，你們也累了一天了，歇息去吧，為師給你們布置了些作業(yè)，明天再告訴你們。”
三個弟子：……
第1017章
墨菊
莊先生給他們布置了特別多的作業(yè)，其中滿寶的最多，因?yàn)榘咨坪桶锥蛇�有學(xué)里布置的作業(yè)，她卻是沒有的。
滿寶對此有些不滿，和先生據(jù)理力爭道：“先生，雖然我沒有學(xué)里布置的作業(yè)，但我也是要研究脈案的�！�
莊先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早些起床，晚些睡，你的課程本就放慢了的，再不做作業(yè)，你就要被二郎追上了。”
滿寶扭頭看向白二郎，正巧白二郎也扭頭看過來，他得意的沖她一樂。
滿寶便回頭和莊先生道：“先生，我覺得您說的對�！�
白二郎：……
白善憋住笑，打開了自己的課本開始琢磨著寫作業(yè)。
京城的中秋放假時間比他們在益州時還長些，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榫┏堑墓賳T還要參加宮宴什么的，反正國子監(jiān)放了五天假。
從明天十四開始街上就熱鬧起來了，各鋪?zhàn)佣奸_始把花燈往外搬，外頭賣吃的，玩的人更多了。
可惜，白善他們連門都出不了，全呆在家里寫作業(yè)了。
莊先生說了，中秋那日帶他們參加詩會去。
當(dāng)然，和在益州城不一樣，在京城，進(jìn)了詩會，他們是沒資格上座的，最多是旁觀和重在參與。
之前莊先生從沒想過要帶他們?nèi)⒓舆@些，畢竟他們要低調(diào)不是？
不過這會兒了也沒必要當(dāng)隱形人了，那就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至于能不能揚(yáng)名就看幾個孩子的本事了。
對于白善和滿寶，莊先生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他帶過那么多的學(xué)生，見識過這么多人，像他們這樣聰慧的，也只見過那么幾個而已。
而除了他們兩個還小外，其余人莫不已赫赫有名。
而詩會也分為很多等級，莊先生能參加的等級還不太高，第二天他把三個弟子打扮一新便領(lǐng)著出去了。
有一場詩會是在一個叫莫會園的地方搬到，里面是一個三進(jìn)的園子，全都開放，進(jìn)去的文人墨客可以四處逛一逛，最后回到中庭作詩。
當(dāng)然，進(jìn)去是需要帖子的。
也不知道莊先生從哪兒弄來了兩張?zhí)�，把他們�(nèi)齻�弟子全給領(lǐng)進(jìn)去了。
滿寶緊跟著莊先生，抬頭看了一眼匾額后便抬步進(jìn)去，等給他們領(lǐng)路的下人走了才好奇的問，“先生，為什么叫莫會園？”
這名字聽著總覺得怪怪的，尤其是在舉辦文會的時候。
白善和白二郎也覺得怪，于是齊齊的抬頭看向先生。
莊先生：……他哪兒知道是為什么？
主人家取的名字，還去究根究底嗎？
莊先生只能道：“這園子的主人姓莫，這園子常年租給人辦宴會，文會和詩會，一直叫的這個名字。”
滿寶好奇：“誰家辦宴會不是在自個家里辦，而是要租園子辦的？”
“許多人家，”莊先生道：“京城地貴，房子更不便宜，許多人家只有足夠居住的房子，家里要辦宴會時根本騰不出空間來，便只能往外租了�！�
白善不解：“一年里辦的文會和詩會才幾場，那要是租不出去它豈不是空著，不會虧本嗎？”
“不會，像這樣專門建了往外租的園子京城內(nèi)外還有好些個呢，”莊先生道：“一些四五品的京官，甚至是三品京官，家里也只二進(jìn)三進(jìn)而已，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若是小宴還罷，一次去個十來桌的客人，往哪兒擺？且連個能看的景兒都沒有，也太寒磣了，所以才會有人往外租園子�！�
“你想想，京中有多少官兒，多少中資之家？今天這個過壽，明天那個周歲，詩會、文會、賞花宴，輪著來租，這園子就沒幾天是空著的�！�
滿寶好奇的問：“很賺錢嗎？”
莊先生笑了笑道：“這個卻是不知了，這園子不僅地要錢，建造要錢，這里頭的裝飾擺設(shè)，花草樹木，以及維護(hù)都要錢，相比于錢，我想主人家更在意的是來此入宴的人吧�！�
也就是人脈了。
白善和滿寶點(diǎn)了點(diǎn)頭，白二郎吸了吸鼻子道：“先生，我聞到了一股好香甜的味道。”
莊先生：“……這是后廚飄過來的香氣�！�
滿寶也吸了吸鼻子，小聲高興的道：“我聞出來了，是月團(tuán)的味道，聽說京城的月團(tuán)也很好吃呢�！�
白善：“畢竟是中秋，月團(tuán)是必備的吧�！�
莊先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
師徒四人往中庭去，才進(jìn)去，便見中庭的院子里三三兩兩站了不少人，大家或在賞花，或在說話，好不熱鬧。
“白善？”
白善循聲回過頭去，就看到站在一起的彭志儒幾個同窗，他微微一笑，上前行禮道：“是你們，你們也都來參加詩會？”
彭志儒幾個笑道：“是啊，才進(jìn)來的時候碰見的，沒想到你也來了�！�
幾人看向站在一旁的莊先生和滿寶。
莊先生倒是第一次見，但他們都知道白善有一個從小跟到大的老師，因此猜出了他的身份。
滿寶嘛，他們倒是沒少見，卻還沒正式認(rèn)識過。
白善趁機(jī)給他們介紹，大家互相認(rèn)識以后，彭志儒笑道：“那邊熱鬧些，園子的主人不知從何處買來一盆特別稀罕的墨菊，如今已大半都開了，大家都在那里賞花呢，你們要不要過去看看？”
白善：“墨菊？”
他扭頭看向滿寶。
莊先生和白二郎也看向滿寶。
滿寶嘴巴微張，驚訝的問道：“黑色的菊花？”
彭志儒頓了一下后笑道：“也不算黑色，是墨色，嗯，沒那么黑�！�
師徒四個特別好奇的過去看，因?yàn)闈M寶曾經(jīng)往家里搬的花中就有一盆墨菊，不過已經(jīng)賣不出去了。
但他們似乎記得她賣給了益州王的親戚吧？
等到了地方，師徒四個小心的避開人擠到了最前面，一看到那花盆，那葉子，那花色，莊先生、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偏頭看向滿寶。
滿寶眨巴眨巴眼睛，也仔細(xì)的盯著瞧了半天，確認(rèn)自己真的沒花眼，這真是曾經(jīng)在她手里呆過的花。
賣給殷或的菊花是綠色的，那墨色的就是賣給了益州王的親戚呀。
第1018章
言志抒情
避開人群，白善悄悄的問滿寶，“你五哥把墨菊賣給誰了？”
滿寶仔細(xì)的回憶了一下，半天才回憶出來，“好像是瀘州王，因?yàn)橐蠡蛘f過，瀘州王和益州王的關(guān)系不錯，我在藥鋪里和人打聽過，這個瀘州王聽著好像特別有錢，所以我就讓五哥把花賣給他了，賣給他的就是墨菊�！�
白善若有所思的點(diǎn)頭，便忍不住悄悄的和人打聽起來，這莫會園或這次詩會的舉辦者與瀘州王有何關(guān)系。
結(jié)果盧曉佛取笑他道：“這就是個小詩會，能與瀘州王有什么關(guān)系？”
他道：“瀘州王是藩王，為免忌諱，他是不會在外辦文會和詩會的，最多內(nèi)眷在自家的園子里辦個賞花宴之類。而藩王家的賞花宴，我們這些人顯然進(jìn)不去�！�
白善便看向他道：“你不是盧氏后人嗎，怎么也進(jìn)不去？”
盧曉佛自嘲的笑道：“旁支而已，能夠恩蔭進(jìn)國子學(xué)已經(jīng)是父輩余蔭了�！�
他瞥了一眼白善，念著比他年長兩歲，他們又境遇相同，便忍不住提醒道：“我們能夠進(jìn)入國子學(xué)就已經(jīng)是比別人先走了好多步了，你年紀(jì)又小，實(shí)沒必要如此著急的經(jīng)營出仕的事�！�
白善抬頭看了他一會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
盧曉佛一看便知道他沒有聽從他的建議，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說。
交淺不好言深，他能提醒一句便已盡到朋友之誼了。
彭志儒快步走來，和倆人揮手道：“走走走，中庭那邊出了題目，聽說請了好幾位先生來斷詩呢�！�
白善便與他們一起過去，滿寶已經(jīng)找了位置研墨，提了筆在紙上寫下一首詩來，一旁的白二郎正苦惱的咬著筆頭。
白善走過去，先仔細(xì)的看了一下掛在亭子外的題目，很俗氣的，以中秋為題。
再低頭去看滿寶做的詩，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滿寶寫好后把筆遞給他，將她的詩一抽，給他攤開一張白紙道：“你寫吧�！�
她將她的詩交給白二郎，讓他交上去，“行了，想不出來就別為難了，快幫我交上去。”
白二郎看了一眼她的落款，只寫了一個周字，便問道：“怎么不寫全名？”
滿寶就環(huán)顧一圈，憂傷的嘆息道：“詩詞不是我的長項(xiàng)，這詩嘛，共賞可以，還是不要丟臉的去爭什么名次了。”
既然不爭名氣，那自然是沒必要落款全名了。
白二郎便讀了一遍她的詩，嘿嘿樂道：“我知道了，你這詩不過平平，反正也揚(yáng)不了名，大名不寫也就不寫吧�！�
“總比你連寫都寫不出來的強(qiáng)�！�
白二郎：……
白善在一旁聽著抿嘴笑了笑，沉默了好一會兒后才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