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殷老夫人被噎住。
老譚太醫(yī)忍不住輕咳起來。
滿寶看了他一眼，語氣沒那么兇了，但還是有些不太高興的道：“本來他就挺好的了，他都能想著去玩了，我們熬給他的藥他也會主動喝光，你們就不想想為什么嗎？”
白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天晚了，我們準(zhǔn)備回去吧�！�
他扭頭對殷老夫人道：“老夫人心里有話不如開誠布公的和殷或談一談，也聽一聽他的想法，如何？”
老譚太醫(yī)也看著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沉默半響，嘆息一聲后道：“今日麻煩小周大夫和老譚太醫(yī)跑一趟了，明日再請你們上門看看�！�
白善和滿寶聞言便悄悄的給白二郎使了個眼色。
站在床邊的白二郎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就悄悄的湊到殷或耳邊道：“你別怕，要是你祖母把你關(guān)起來了，你就讓長壽來找我們，我們來救你出去�！�
殷或：……
深宅大院的，怎么救？
不過看著白二郎真誠的目光，殷或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殷家的人送他們出門。
老譚太醫(yī)卻沒立時上車走，而是從袖子里拿出一個門帖來給滿寶，笑吟吟的道：“這是我家的門帖，小神醫(yī)要是有空，不如上我家來切磋切磋醫(yī)術(shù)�！�
滿寶立即接過，也自報(bào)家門，“我家就住在常青巷里，您往那兒一打聽就知道，以后要是有事，您也可以來找我。”
老譚太醫(yī)笑瞇瞇的頷首道：“好說，好說，我才從計(jì)家看病回來，你知道計(jì)家吧？”
滿寶歪頭：“季相爺家？”
老譚太醫(yī)一愣后笑道：“倒是忘了，你跟季相爺家也有淵源，卻不是他家，而是計(jì)太醫(yī)家�！�
滿寶眼睛一亮，“計(jì)太醫(yī)沒事了吧？”
“活過來了，也醒了，他說要多謝你當(dāng)時仗義出手，要不然他真的會失血而死的，為了不給你惹麻煩，這幾天他沒讓家人上門，想要等傷好了，再找著空答謝你一二�！�
滿寶連連搖手道：“這是身為大夫該做的，不值當(dāng)什么，還請老譚太醫(yī)讓計(jì)太醫(yī)不要太過放心上�！�
老譚太醫(yī)看著她真誠的目光，便仰天嘆息道：“還是老范教得好呀，他當(dāng)時臨致仕還被益州王帶走，還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著了，沒想到他是見不著了，卻還能見著他教出來的弟子�！�
滿寶這才想起來，“您認(rèn)識范太醫(yī)呀，對了，你們都是太醫(yī)院的�！�
老譚太醫(yī)便微笑著頷首道：“這太醫(yī)院里就沒人不認(rèn)識范太醫(yī)的，這會兒，也沒人不認(rèn)識你了，等有空，你也去太醫(yī)院里串串門，現(xiàn)在的太醫(yī)院院正是老夫的徒弟，進(jìn)去逛逛還是可以的�！�
滿寶眼里就跟盛了星光一樣，滿眼星星的看著老譚太醫(yī)。
老譚太醫(yī)看了哈哈大笑起來，扶著譚太醫(yī)的手上了車，和三個孩子揮手道：“快走吧，你們也回去吧，坊門都關(guān)了，外頭也沒什么人了，雖有殷家的燈籠在前，但天黑也難走�！�
三人一時還沒明白這句話，等上了大街才明白這話的意思。
殷家給他們的車上掛上了兩盞燈籠，巡街的士兵看見了便沒有查問，直接讓他們過去，但如果黑夜中他們的速度過快，士兵還是會盯著他們的馬車看，有的校尉會上來查問。
被查問過一次后，大吉就學(xué)乖了，慢慢的趕著馬車，一路暢行回家。
下了車，白善就扭頭看著車上的燈籠，若有所思的道：“這燈籠的用處還挺大的�！�
滿寶點(diǎn)頭，和他對視一眼后都一樂，便一人拿了一個進(jìn)去，交給劉貴道：“把里面的燈熄了，收好了，以后說不定用得著。”
大吉：……
白二郎無語道：“你們可真是物盡其用�！�
白善道：“這叫未雨綢繆，不知道用成語就別用。”
滿寶：“就是。”
“這是殷或家的燈籠，到底是朋友，我們坑他不好吧？”白二郎道。
白善：“誰說我們要坑他了，就是行個方便而已，你要擔(dān)心，等下次見了他悄悄和他說一聲征得他的同意就行了。”
滿寶道：“他一準(zhǔn)同意�！�
她嘆氣道：“我總算知道他為什么要坑他姐姐們的錢給我們花了，我哥還有我娘他們要是這么對我……”
滿寶想了想后道：“我就藏起來很多錢，然后就偷一匹馬浪跡天涯去。”
“他那個身體，哪兒都去不了，”白善道：“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沒想過？”
白二郎憂心，“你們說，他會同意給他們家留種嗎？”
“他又不是豬，這成親不得找自己喜歡和喜歡自己的人嗎？”滿寶道：“這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雖說他受了家族的恩惠便要回報(bào)家里，可在我看來，讓他姐姐們招贅和過繼姐姐們的孩子也是一樣的，反正她們也高興，他也高興，這孩子也是他們殷家的血脈不是嗎？干嘛非得讓他自己生個孩子？”
白善則扭頭問道：“他能生嗎？”
第1069章
維持現(xiàn)狀
滿寶思考了一下道：“能是能的，但他的身體最好還是別生，我就怕他生出來的孩子會和他一樣�！�
她小聲的嘆息道：“你沒聽老譚太醫(yī)說嗎，他這是胎里帶出來的病，我看他在胎里時就不安穩(wěn)，全靠藥保住了，所以出生后才這么艱難，其實(shí)他也不該出生的�！�
白善卻有不同的意見，“這世上哪有不該出生的人？他要是不該出生，那這世上就沒有殷或了�！�
滿寶道：“可有人與我說過，生下健康的孩子既是對自己負(fù)責(zé)，對家人負(fù)責(zé)，也是對孩子負(fù)責(zé)。在他還沒有意識的時候確定他是否健康，是否可以很好的在這個世界生存也是醫(yī)者的責(zé)任�！�
白二郎張大了嘴巴，“那要是殷或的娘遇上你這樣的大夫，他豈不是就活不成了？”
滿寶沒好氣的道：“我就是個大夫，難道我還能強(qiáng)逼病人打胎呀，我只是表達(dá)了一下我的觀點(diǎn)，最后怎么樣，還不是得病人自己拿主意？”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殷或估計(jì)挺高興的，但殷家人未必同意�！�
滿寶嘆息，“殷家為何一定要必殷或生孩子呢？兒子生的和女兒生的不都一樣嗎？”
白二郎：“不一樣吧？你們是潑出去的水，我們是留在家里的土�！�
白善同情的看向白二郎。
滿寶擼起袖子就沖白二郎去，直接按著他揍了一頓才放過。
莊先生得知殷或沒有性命之危就放心了，揮手道：“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上學(xué)呢�！�
是的，不管發(fā)生多少事，該上學(xué)的還是要上學(xué)，該上工的還是要上工。
現(xiàn)在來找滿寶看病的病人比以前多多了，但再多，她也只看半天，過了午時便走。
有時候太忙便在藥鋪里吃午食，還能多看幾個病人，下午她便回去看書，便是莊先生不給她上課了，她也要進(jìn)系統(tǒng)里上一下莫老師的課。
到下午白善他們快要下學(xué)了，滿寶便和大吉一起去接他們，然后順道去殷家。
殷家很熱鬧，因?yàn)橐蟠蠼闼齻內(nèi)蓟啬锛伊�，她們不敢進(jìn)去吵殷或，便只在院子的陰涼處說話，皆是一臉的憂心。
看到滿寶三個進(jìn)來，她們的目光便咻咻的飛過來。
滿寶遙遙的沖她們一行禮，也不上前，直接就進(jìn)了殷或的房間。
殷大姐忍不住生氣，“祖母，您看他們這無禮的模樣……”
“好了，他們是來看七郎的，又不是來看你們的，”殷老夫人憔悴了許多，眼底都泛黑了，顯然昨天晚上沒睡好，她揮了揮手道：“你們回來的時間也夠久的了，姑爺他們也下衙回家了，回去吧。”
殷二姐扶住殷老夫人，憂心道：“祖母，您的身子不要緊吧？”
殷老夫人揮了揮手，“沒事，你們回去吧�！�
殷大姐不甘的咬了咬嘴唇，道：“祖母，小弟不愿意治病，說不定就是他們攛掇的，您怎么還讓他們來看小弟？”
殷老夫人抬起頭來看了她們一眼，喜怒不辨的道：“七郎說，將來他從你們那兒過繼一個孩子來，或是讓老四她們幾個招贅也是一樣的�！�
殷大姐一愣后蹙眉，“這怎么一樣？親生的和過繼怎能算一樣的？再說了，族里也不會答應(yīng)的。”
殷二姐和殷三姐也有些驚詫，然后低頭沉思起來。
殷老夫人揮了揮手道：“行了，如今最要緊的是讓七郎好好的吃藥養(yǎng)傷，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說吧�！�
殷大姐還想再說話，殷三姐便拉了她一下，她這才收斂了，和兩個妹妹行禮后退下。
殷老夫人看三個大孫女走了，這才看向另外三個小的，道：“你們也去休息吧，晚些再過來。”
殷四姐帶著兩個妹妹應(yīng)下，躬身而去。
殷老夫人見她們都走了，這才扶著大丫頭的手往屋里去。
殷或喜靜，屋里一有多余的人便會發(fā)脾氣，尤其是昨晚的事情過后，他表達(dá)厭惡的方式更直接，殷家上下，包括殷老夫人都不想這時候惹他不快，所以屋里只有長壽在伺候。
這會兒長壽就候在外間，一看到老夫人進(jìn)來立即要跪下請安。
殷老夫人就沖他揮了揮手，沉著一張臉入內(nèi)。
內(nèi)室里，白善三人正坐在床邊和殷或說笑，也不知道說了什么，三人仰天大笑起來，就連殷或臉上都露出了笑容，眼中似乎盛著星星一樣看著他們。
殷老夫人的腳步就忍不住一頓。
聽到動靜，少年少女們都回過頭來看，見是她，便微微收了笑容。
殷老夫人淺笑著上前，三人連忙起身行禮，殷老夫人免了他們的禮后和滿寶道：“小周大夫，老譚太醫(yī)說，他稍后就來，到時候你們可以再談一談七郎的病情�！�
滿寶回頭看了一眼殷或，問道：“老夫人想怎么治？”
殷老夫人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殷或，頓了頓后笑道：“先把他的傷養(yǎng)好吧，既然他已經(jīng)吃了一段時間新?lián)Q的藥了，那就還照著周小大夫的治法來�！�
那以后呢？
不過滿寶也知道欲速則不達(dá)，她總不能逼著病人家屬做決定，反正現(xiàn)在還是照著她的法子來治不是嗎？
滿寶應(yīng)下，表示她會和老譚太醫(yī)好好的研究研究的。
殷老夫人上前兩步，看著床上的孫子柔聲問，“七郎，今日傷口還疼嗎？”
殷或臉上帶著淡笑道：“祖母放心，不是那么疼了�！�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氣，俯身給他按了按被子道：“以后可不許再這么嚇祖母了，有話便好好說……”
殷老夫人說到這里一頓，輕聲道：“祖母也會聽你說的�！�
殷或微笑著頷首。
殷老夫人便嘆息一聲，與白善三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轉(zhuǎn)身離開。
三人覺得他們祖孫倆的氣氛怪怪的，忍不住撓了撓腦袋疑惑的看著殷或。
殷或見他們的動作一模一樣，忍不住笑道：“你們還真是一致�！�
他頓了頓后笑問，“一直沒問過你們，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
滿寶理所當(dāng)然的道：“我們是一個村的，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了呀�！�
“那你真的有十五了嗎？”殷或疑惑的看著她，“我總覺得你比他們兩個小�！�
滿寶嘿嘿一笑道：“不是，我虛歲十四�！�
白二郎補(bǔ)充道：“周歲十二，再過幾個月就十三了，哈哈哈哈……”
殷或更疑惑了，“那不是比你和白善小嗎，她怎么是師姐？我早就想問了，但又覺得不好，你們的排行怎么跟年紀(jì)反著來的？”
白二郎笑不出來了。
第1070章
活動
白善本來也有些笑不出來，但見白二郎突然安靜下來的模樣，便忍不住笑彎了眼。
滿寶笑瞇瞇的解釋，“因?yàn)槲易钕劝輲�，所以我最大�！?br />
白善點(diǎn)頭。
白二郎道：“才不是呢，我最先和先生讀書的�！�
“我們說的是拜師�！睗M寶不客氣的道：“最先拜師的是我。”
“哼，少騙我了，我早知道了，當(dāng)時先生根本沒定排行，是你們兩個爭第一，然后你把白善給打了，你們兩個又一起來揍我，這才定下的排行�！�
殷或驚詫的看著他們，“你們的排行是打架定的？”
滿寶和白善一起搖頭，只有白二郎狠狠地點(diǎn)頭。
雖然二比一，但殷或還是下意識的相信白二郎，他覺得這才是最不會說謊的那一個。
殷或抿嘴一笑，輕聲問道：“你們明天還來看我嗎？”
白善道：“看情況，要是課業(yè)不多，也沒別的事的話。”
殷或蹙眉問：“是邳國公府的事嗎？”
白善搖頭，“那事算過去了，怎么了？”
“過去了就不要與他們家多來往了，”殷或靠在床上道：“你們不知道，邳國公府是太子岳家，現(xiàn)在朝局不穩(wěn)，這種事我們還是少參與的好。”
殷或頓了頓后道：“張敬豪近來和國子學(xué)的王舉走得很近，你們再與邳國公府走得近，那就要小心些了�！�
滿寶和白二郎問：“王舉是誰？”
白善歪著腦袋想了想，問道：“是不是魯國公家的兒子王舉？”
殷或點(diǎn)頭，“他也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三人就明白了。
殷或道：“本來張敬豪在王舉面前說不上話的，王舉應(yīng)該不會為了他找你們的麻煩，可如果你們跟邳國公府走得太近，那就未必了�！�
白善：“你知道的還挺多�！�
殷或笑了笑道：“我姐姐她們很喜歡說這些事，而且在學(xué)里，大家說話也并不怎么避著我，所以我總能聽到許多東西�！�
他覺得白善有些奇怪。
在他認(rèn)知里，白善不是求名奪利之人，剛進(jìn)國子學(xué)時，他可是很高傲的，同窗們不主動與他開口，他就絕對不主動去維持關(guān)系。
可這段時間，他好似變了，卻又似乎不是為了名利。
殷或雖然好奇，但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他。
所以他們不說，他便也不問，只是提醒道：“太子沒孩子，地位不穩(wěn)，但仇家不少，所以你們要想找靠山，最好別找他。”
“那找誰？”滿寶順嘴問，“找你可以嗎？”
殷或微微搖頭，“我連我自己都靠不住，更別說給你們靠了。而且我父親是孤臣，他恐怕幫不了你們。”
滿寶還是第一次聽說，“你父親竟然是孤臣？”
殷或點(diǎn)頭，“父親說過，我們家誰也不跟，只跟陛下，也有此的原因，我三個姐姐都是低嫁�！�
他道：“我還有三個姐姐，她們就比我大幾個月，本來也是要說親的，但這兩年我身子一直不好，姨娘們想讓她們留下招贅，就一直拖著不肯說親，我父親也沒勉強(qiáng)，不過我看過這一年上門來拜見的帖子，很大可能她們也是要低嫁的。”
滿寶就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問道：“那趙國公是哪邊的？他也是孤臣嗎？”
“不是，他一直支持的是太子。”
“咦，三皇子不也是他外甥嗎？為什么就支持太子？”滿寶不解。
“因?yàn)樘邮钦y(tǒng)吧，”殷或道：“反正我知道的，朝堂上有人流露出廢太子的意思時，趙國公是竭力反對的�！�
白善問：“你爹呢，他反對還是支持，或是不發(fā)表意見？”
殷或想了想后道：“我父親也不贊同廢太子，不過他只是附議，沒有特地上書過。”
白善便和滿寶對視一眼，既然殷禮這個孤臣反對廢太子，那就是皇帝自己也反對廢太子了。
正說著話，老譚太醫(yī)到了。
昨天晚上他過來是為了彌補(bǔ)他兒子的過錯，畢竟他診出了問題卻沒告訴主人家，而是陪著病人隱瞞家屬，這是杏林中的大忌。
而今天他會來卻是因?yàn)橐淮笤缫罄戏蛉吮阌H自上門去請他了，請他再度出山和周滿探討一下殷或的病情，確定他的病到底還有多少年可活。
可以說，殷或是老譚太醫(yī)看著長大的，也是他治著長大的，身為太醫(yī)，他見殷或的次數(shù)比見宮里各皇子的次數(shù)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