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里長自然愿意，將來這大片職田都是他管轄之下，而這些職田現(xiàn)在都是周滿的，和她搞好關(guān)系是必然的。
于是里長躬身請他們進村。
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村去，直接去了里長家里歇腳。
里長的兒子和兒媳婦連忙燒水泡茶招呼眾人，老周頭干脆就拉著里長說起話來，主要說的還是種地的事兒。
那么好的地他們那么種實在是太糟踐了。
劉老夫人笑著低頭喝茶，錢氏也喝茶，等老周頭念叨了一陣才打斷他的話，和聲問里長他們這里今年的收成如何，幾月開始播種，幾月可以收獲……
“這一地風(fēng)俗不同一地，我們老家不在此處，也不知道你們這里氣候如何�！�
今年的收成還不屬于周滿，是屬于上一任官員的，所以里長便是怎么慘怎么說，“周老爺是沒看到，之前我們這里的河都斷流了，也是今年運氣不好，交了定租后，這腳錢還沒著落呢�！�
正看著屋內(nèi)擺設(shè)的白善回過頭來，問道：“腳錢？是丁稅的腳錢，還是職田定租的腳錢？”
“自然是定租的腳錢了，”里長道：“這些定租是要送到京城去的，由衙門里的大人們來收取，再統(tǒng)一押送進京，這都是需要腳錢的，每一畝地都要一升的米做腳錢�！�
白善微微點頭，看向滿寶，倆人便一起出門去了。
滿寶見不少村民都圍在里長家的圍墻外看熱鬧，便和白善一起出去，人群立時散開離他們遠(yuǎn)了點兒。
滿寶看了看他們臉上戒備的神色，便伸手進袖子里，從系統(tǒng)空間里摸了一把糖出來，直接找了幾個比他們小的大孩子，將糖分給他們吃。
這個糖和剛才分的糖似乎不太一樣，剛才沒怎么分到糖的孩子們看了一眼大人后便呼啦啦的圍了上來。
滿寶給白善手里塞了一把，跟出來的白二郎看見了，便沖滿寶伸手。
滿寶看了他一眼，也給他抓了一把。
白二郎就一邊分糖一邊嘟囔，“你明明都帶糖了，剛才還裝作沒有，可真夠奸詐的。”
白善則是看了一眼滿寶的袖子，推了一把白二郎，“廢話這么多，我們到一邊去。”
白二郎剝了一顆糖塞自己嘴里，然后跟著倆人慢慢往外走，很快就將一群孩子引到了遠(yuǎn)離大人們的地方。
雖然知道了周滿是官兒，但因為她是女孩兒，年紀(jì)又小，村里的村民們對他們也沒那么高的警惕性了，反倒對屋里的老周頭等大人很在意，所以都圍在屋外看情況。
三人用糖將村里下至能走的孩子，上至還沒成親的青年都給引來了。
身邊圍了一大群人，滿寶看了眼手上剩下的幾顆糖，自己也剝了吃一顆，剩下的就給了兩個一看就是才兩歲左右的孩子。
然后她好奇的問一個少年，“他們?yōu)槭裁炊紘镩L家呀�！�
少年便看了滿寶一眼后道：“你們是貴人，我爹說得去看看明年種誰家的地。”
“你們不想種我的地了？”
少年想也不想便回道：“不想。”
第1634章
摸排
哪怕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了，滿寶依舊被噎了一下，有些許的傷心，“為什么？”
少年吭吭哧哧的說不出來，半天才道：“種這些田太累了，還吃不飽�！�
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旁年紀(jì)稍大一些的幾個青年便代他回答，“職田不好種，出了這一片有個方老爺家，租他家的地只用交五成的租子�！�
滿寶問道：“朝廷和你們要多少定租？”
“這一片職田土還不錯，所以他們都定的六斗米和五斗面”
六斗米，快一石二斗的谷子了，一塊田也就是二三石的收獲，也算是五成，但如果不論旱地和水田都定的這個定租的話，其他種豆子的地就不值當(dāng)了。
青年繼續(xù)道：“可人家方老爺給我們一半的糧種，一百畝還分一頭牛給我們用，農(nóng)具壞了也出一半的錢修，衙門啥都不給我們，種子和農(nóng)具都得自己出全部的錢，一年四季每一季還得給你們職草……”
白善三個特別好奇，“什么是職草？”
“連職草都不知道？就是你們的馬吃的草，”青年道：“每年光給你們準(zhǔn)備草都得費去好多的工時，虧得您不是武職，不然家里的馬一多，所用全堆在我們身上，我們連過年都得給你們打馬草呢。”
滿寶咽了咽口水，“原來還有職草這種東西��？”
“那可不，東西可太多了，有時候大人們還會下來看，看到我們養(yǎng)了雞鴨，也要分雞蛋鴨蛋和一部分雞鴨去，說這些雞鴨也都是用職田養(yǎng)起來的。”
白二郎和白善就一起扭頭看著滿寶。
滿寶汗顏不已，小聲道：“這跟我可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才開始接手職田呢�！�
白善便問青年，“你家在哪兒，我們能去你家看看嗎？”
青年將手里的糖全吃了，覺得他們雖然也是貴人，但跟他們在雍州城里見過的貴人都有些不一樣，還挺和氣的，于是便毫不在意的帶他們?nèi)チ怂摇?br />
這些房子都是才修起來十多年，但看上去很老舊了，因為都是草混著黃泥搭建起來的，房子很低矮，整個村子除了三家外，其他人家全是茅草屋頂。
白善不算特別高，但進屋的時候都要微微彎腰才能進去，進去后發(fā)現(xiàn)屋里很昏暗，這才發(fā)現(xiàn)窗戶特別的小，青年見他們看窗戶，就道：“哦，窗紙壞了，那個太貴了，這會兒天又不冷，所以沒糊上�！�
滿寶問，“你們的窗戶怎么開得這么小？”
“難道還往大了開嗎？冬天那么冷呢，開大了屋里的熱氣留不住。”
三人只能接受了這個說法，點了點頭后轉(zhuǎn)身出去。
滿寶干脆找齊一起跑來湊熱鬧的孩子，開始一家一戶的參觀過去。
滿寶和白善都發(fā)現(xiàn)了，村里養(yǎng)雞鴨的特別少，也不知道是怕被朝廷分去，還是養(yǎng)不起。
幾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等他們回到里長家門口時，大人們已經(jīng)說完了話，天邊都出現(xiàn)了夕陽，顯然是太陽快要下山了。
里長已經(jīng)從幾個兒子那里知道周滿正跟著村里的孩子們四處看的事兒，他本來想攔的，但后來一想，村里也沒什么是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村民們就是不愿意租種他們的田地，他們又能怎么樣呢？
除非他們能夠說動縣里的衙門，讓縣令強攤職田。
這就是自己管理和朝廷管理的區(qū)別了，若是朝廷管理，戶部給縣衙里去一封文書，里長就得為這職田的事兒跑斷腿。
但要是個人，那職田能不能租出去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職田是已經(jīng)交給你自己經(jīng)營了，盈虧自負(fù)。
老周頭看到滿寶，立即上前將滿寶拉到一旁，小聲道：“滿寶，爹剛才和里長說了一下，結(jié)果他竟然說大家都不是很樂意租咱的田，說是大家已經(jīng)定了要去租一個什么方老爺?shù)奶锪��！?br />
老周頭很有些愁，“我今天問了一下莊頭，雍州城里人倒是挺多的，可沒人愿意來種職田呀�！�
“也真是怪了，這職田不也是田嗎？我看那地挺好的呀，怎么大家卻不愿意種呢？”
滿寶道：“爹，這事兒交給我，現(xiàn)在天色不早了，您和娘他們先上車回去，我和里長說說話。”
“那……”
“您放心吧，天黑的沒那么快，我們騎馬，很快就追上你們了，而且還有大吉他們在呢�！�
老周頭這才同意先回去。
莊先生則叫來三人訓(xùn)了一場話，道：“做官的，要與民為善，但也不可過于軟弱，你們長處是年紀(jì)小，臉皮薄又心地善良，短處也在于此，在談前先定好章程，定了，底線就不要輕易更改�！�
莊先生意味深長的道：“有所失就要有所得，不然就得不償失了�！�
三人若有所思起來。
然后莊先生和老周頭他們一起先乘車離開了。
白二郎扭頭看向倆人，問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白善道：“先生讓我們不要太心軟，不要因為他們?nèi)兆舆^得苦就沒有底線的相讓，那樣會害人害己的�！�
滿寶道：“先生說，我要是讓利給他們，那他們就得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或責(zé)任，這樣才算有失有得。”
白二郎一臉的懷疑，“是嗎，我怎么沒聽出來？”
白善和滿寶都沒理他，而是齊齊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后回頭面向里長。
目送老周頭他們的馬車離開，正笑著要送走周滿三人的里長對上倆人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滿寶道：“里長，不如我們和您及村民們談一談吧�！�
里長一愣，問道：“談什么？”
“談佃租的事兒。”
里長臉微僵，僵笑道：“周大人，這佃租的事兒得靠自愿不是，因為您來得晚了些，先前他們已經(jīng)定好了租方老爺家的地�！�
才怪呢，這糧食剛收上來沒多久，怎么可能就定好下家了？
而且那些孩子都說了，大人們都擔(dān)心得很，所以才圍在里長家門外的，他們都不想再租種職田。
滿寶便在門口和里長笑道：“我不收定租，您也知道，這職田現(xiàn)在是我單管的，所以不干衙門的事兒了，我只要在任上，這地怎么種我都能做主。”
她道：“我不要定租，而是要四成的租子，您看怎么樣？”
第1635章
考慮
四成的租子！
此話一出，里長還穩(wěn)得住，一直留在附近的村民們卻忍不住意動起來了，頗有一種想要開口的沖動，只是被旁邊的人攔住了，大家嘈雜了一陣，然后目光炯炯的盯著滿寶和里長看。
里長遲疑，問道：“四成？周大人，您要知道，要是明年再遇上今年這樣的旱災(zāi)，四成，一畝地可能連一筐的谷子都沒有的�！�
滿寶淡淡的笑道：“要是明年還是這樣的旱災(zāi)，四成我也不要了，權(quán)當(dāng)是為陛下分憂了�！�
她對里長道：“本官是官兒，家國天下的理兒還是知道的，百姓生計艱苦，我又怎能再逼迫你們？”
她這么一說，里長便有些激動，眼眶也忍不住紅起來，“這，那，這件事周大人能做主嗎？要不要再與家里人談一談？”
“您放心，我會和家人說的，”滿寶笑道：“我父母也都是通情達(dá)理之人，他們都懂的�！�
里長跟老周頭談了一下午，可不覺得他是通情達(dá)理的人，相反，他覺得他跟村里管的部分老頭也沒多大區(qū)別。
不，還是有的，人家有個能干的女兒，竟然能當(dāng)兩個五品和六品的官兒。
不過，他看了一眼周滿，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白善。
雖然著一下午他們說的話不多，可里長還是隱約感覺出來了，這兩位說話還是挺管用的，所以周滿應(yīng)該是可以做主的。
再看一眼周滿的年紀(jì)，里長暗道：小姑娘家總是容易心軟些，也難怪乎在村里走了一圈后便做出這樣的決定。
對于善良的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里長內(nèi)心深處還是很喜歡和這樣的人來往的，尤其善良的對象還是他的時候，他就更喜歡了。
因此里長立即滿面笑容的道：“若是四成，那村民們或許愿意多耕種一份土地，畢竟大人的職田離家近，出入也方便些�！�
滿寶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便道：“不如我們搬了椅子來，坐下說一說？”
里長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邀請幾人進屋去做，又呦喝著幾個兒子讓他們?nèi)㈦u。
白善謝絕了，道：“我們說完話就回家去了，天黑不好走路�！�
滿寶點頭，指了這一片空地道：“就在這兒說吧，也讓他們聽一聽�！�
里長思考片刻，應(yīng)下了，讓人回屋搬了四張椅子出來，他和三人一起坐下談話。
滿寶只和白善對視一眼便道：“我不僅只收四成的租子，谷種我也出一半，麥種我出所有的，我還會想辦法多買幾頭牛來，到時候分給大家耕用�！�
里長越聽眼睛越亮，立即道：“哎呀，周大人可真是菩薩心腸，我們能遇上大人真是我們?nèi)行�，大家還不快謝過周大人�！�
村民們也越聽越激動，跪下就要磕頭。
滿寶連忙起身要攔，見攔不住，就對里長道：“里長，先不忙道謝，我做這些也是有要求的�！�
里長笑哈哈的道：“大人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我們能做到的一定做�！�
滿寶道：“這地要怎么種，你們得聽我們的。”
此話一出，大家頓時一靜，眾人瞪大了眼睛，一個農(nóng)戶忍不住高聲問，“大人，難道這什么時候下種，什么時候拔草也得聽您的？”
滿寶笑道：“差不多吧�！�
不少人便打了退堂鼓，“這，這不是胡來嘛，萬一您指得不好，我們還得聽您的，到時候一粒糧食都種不出來怎么辦？”
“就是呀，您是大官兒，不缺吃不缺喝的，我們卻是不行，一年要是沒收成要餓死的�！�
滿寶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會盡力不讓這樣的情況發(fā)生的，除非天災(zāi)，不然在我的職田下是不可能有這樣的人禍的�！�
她道：“大家剛才也都見過我父母和兄嫂了，應(yīng)當(dāng)也看得出來，我家就是種地的，我們這幾個也打小看著家人種地長大的，我們呢，也不是沒下過地，所以你們放心，誰都有可能糟踐地，就我們不可能�！�
這話一處，大家越發(fā)遲疑了，既想相信她，又有點兒害怕。
他們租種土地，雖然東家或衙門偶爾會指手畫腳，但其實怎么做，大部分還是看他們自己的意愿，他們也知道農(nóng)時，職田種不好，一半是因為老天爺鬧干旱了，一半則是因為他們不想種，人力有限，也實在是種不好。
可現(xiàn)在東家只要四成的租子，要是種好了……
可要是她指揮得不對，又給種壞了，那才是要了命了。
白善道：“我們也不瞞諸位，我們從小便自己經(jīng)營過農(nóng)莊，對種地并不陌生，現(xiàn)在是中秋，在十月前，地里的小麥最好種下去，不然麥子不能在第一場雪前冒青，種子怕是就凍死了。也是因為這個，我們才愿意將租子定在四成。”
他道：“我知道，職田有諸多要求，你們不僅得割職草，有時候怕是還得給戶部額外提供一些布綿，日子肯定艱難，但在我們這里不會，我們在家鄉(xiāng)經(jīng)營的莊子，都不會和長工要他們自己種的桑麻，更不用說你們是佃戶了�！�
一個人便高聲問道：“也就是說，你們不分我們的布綿了？”
白善笑道：“種在溝壑邊上的桑麻，我們是不會分的。”
此話一出，大家大松一口氣，紛紛看向里長。
里長便知道他們更心動了，其實他也心動，他遲疑了再遲疑，想到了什么，問道：“大人剛才說這麥種您來提供？”
“沒錯，市面上不是有一種新麥種嗎，我看了一下你們收上來的麥子，似乎都沒有換成新麥種�！�
里長便苦笑道：“那個得花錢買，誰有那個錢呀�！�
滿寶不解，“可現(xiàn)在新麥種也并不貴了呀，就跟普通的麥種差不多一樣的價，就差那么幾文錢一斗�！�
“我們也不買普通的麥種的，”里長道：“我們用的麥種都是自家留的�！�
所以不用花錢。
滿寶：……果然夠省錢。
不過她也能理解，朝廷收的是定租，如果一文錢和一粒糧種都不出，都讓佃農(nóng)自己買的話，那個花銷是不少的。
豐收時還好，要是遇上今年這樣的旱災(zāi)，那真是哭都沒處哭去。
滿寶道：“新麥種我來想辦法，到時候你們決定租種我的地了，我會分給你們的，你們今晚可以想一想，明日我過來要答復(fù)。”
滿寶直接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便先回去了�！�
臨走前，她和里長，也是和村民們道：“明日就是中秋，中秋過后還有大約一個月的小麥播種時間，你們可以考慮一下，不過時間也不等人，希望你們能夠盡早下決定�！�
第1636章
勸說
三人上馬離開，留下一地沉思的人。
他們的馬才跑遠(yuǎn)，村民們便忍不住圍上里長，紛紛討主意，“里長，您說怎么辦呀，是租她家的職田，還是去租方老爺家的地？”
“四成呢，到底比方老爺少了一成，而且麥種全給的�！�
“話是這么說，可這種地的事兒全聽她的，萬一她不會種地咋辦？”
這才是大家最擔(dān)心的一點兒。
里長伸手壓下大家的議論，道：“沒聽周大人和那位白公子說話嗎？他們是知道農(nóng)時的，那就應(yīng)該差不到哪兒去�！�
里長顯然比村民們聰明，也比村民們更有見識些，道：“畢竟是京城里的貴人，他們總不會一直留在這地里頭盯著我們，多半還是要派人來看管，那位周老爺，我看他倒是像一個莊稼把式，大家也都是種地的人，都知道，這種地啊，只要看準(zhǔn)了農(nóng)時做了該做的事兒就算會了，又不難。”
大家一想也是，“那就租她家的？”
“就租她家的吧，我看這位大人倒像是好說話的。還給了我家小子還幾塊糖吃呢。”
“也別太高興了，真要好說話也就不會提出啥都得聽她的話了，那是為了讓我們聽話，這才給了這么低的租子的�！�
但是，有了第一個人同意，剩下的人便也能很快拿定主意了。
滿寶幾個乘著夕陽打馬往莊子的方向回去，白二郎追上他們問，“你們還打算親自來管莊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