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皇帝嘆息了一聲,揮手道:“行了,你們回去吧�!�
倆人便停住了腳步,看著皇帝帶著古忠和一大群侍衛(wèi)及內侍宮女走進太極殿去。
倆人回頭看向來路,得,有得走上好久回東宮去。真是的,大人想事情為什么一定要走路想,就不能坐著想?
哪怕站在一處想也好呀。
倆人對視一眼后認命的往回走。
而跟他們說了一通話的皇帝心情好多了,這種相信鬼神的事兒不能和皇后說,因為不管皇后信不信,她都會勸誡他不要信;
更不能和大臣們說,他前腳要敢談這個,后腳就能叫大臣們彈劾,朝中不相信神佛的大臣大有人在。
雖然皇帝并不介意被彈劾,但被上諫還是會心里不舒服的。
和周滿白善說雖然對方也表示了不贊同,對方卻不會強迫他去接受他們的觀點,所以說說話心里還是挺好受的。
沿著宮道往東宮去的滿寶和白善一開始卻心里不太好受,平白走了這么多路好費時間的。
但走了一段,看到路兩邊被清掃堆積的白雪,滿寶就忍不住伸腳踩上去。
雪很厚,直接把她的靴子給沒過了,她抬起來又往前踩了兩腳,就聽到雪嘎吱嘎吱的響,她就忍不住蹦起來用力的踩了兩下,和白善笑道:“你聽,好好聽呀�!�
白善前后看了看,見沒人,便也伸腳去踩,倆人好好的大路不走,專門踩著兩邊的雪往回跑,一路上嘎吱嘎吱的跑遠,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皇宮安靜,便是一點兒聲音都會傳得很遠,何況倆人的嬉鬧聲呢?
有巡邏的侍衛(wèi)聽見聲音便轉過來查看,才拐過一個彎兒,遠遠的,還不怎么看得清楚人便喊道:“你們是哪個宮里的?”
以為他們是宮女和內侍。
倆人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立即跳出雪路,直接手牽著手跑了。
一個侍衛(wèi)見了拔腿就要去追,被眼神好的一個拉住,“行了,沒看到那男子穿的是崇文館的衣服嗎?那女子也不是宮女,追什么呀�!�
“不是宮女,難道是……”嬪妃?
“想什么呢?”領頭的侍衛(wèi)給了他腦袋一下道:“看那身量,應該是太醫(yī)院的周太醫(yī)�!�
“那,那在宮中如此也是私相授受吧?”
“人都跑遠了,而且周太醫(yī)和崇文館的白善是未婚夫妻,剛才我們巡邏過的時候就看到他們二人跟在陛下后面走呢,你去跟誰告他們私相授受?”
也是,侍衛(wèi)只能不追了。
想追也追不著了,滿寶和白善早跑沒影兒了。
倆人手牽著手一溜煙的跑回東宮,才進了東宮大門就忍不住撐著膝蓋喘氣。
守著東宮大門的侍衛(wèi)們:……
這倆人不是跟著陛下走的嗎?
這,他們想問卻不敢問呀。
滿寶喘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然后扶著白善的手往回走,倆人回到崇文館,因為已經(jīng)在太子那里吃過了,因此不餓。
倆人分開便各回各屋睡覺。
徐雨被抓了,滿寶還以為她暫時沒有侍女了,結果她才回屋便有一個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過來請安,表示她是臨時調派過來的。
滿寶見她似乎有些怕她,便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幫我打盆溫水來就好�!�
小宮女應下,拿了木盆后躬身退出去。
滿寶大概猜出她是因為徐雨的事兒害怕她,因此嘆了一口氣什么都沒問,脫了鞋子洗過臉和手后便躺到了床上。
她決定先午睡,一切事情等午睡過后再說。
今天進宮她可是很早很早就起床了。
滿寶打了一個哈欠躺下,等再醒來時,已經(jīng)未時過了。
她連忙爬起來換上衣服鞋子就要去書樓,結果才出院子就看到了背著手站在他們院門對面的一棵樹下賞雪的唐縣令。
滿寶腳步一頓,想到了什么,上前和他打招呼,“陛下讓殷大人來查東宮的事兒,殷大人把事情交給唐學兄了?”
唐縣令收回目光,笑著頷首:“聰明,你倒是清閑自在,我可是等了你好一會兒了,來吧,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
被替換的是滿寶的針袋,不論是誰來查,肯定都要找滿寶問話的,她也早有準備,左右看了看后道:“我們去觀景樓?”
唐縣令點了點頭,離開前仗著身高扯了一把樹枝,被雪壓得彎彎的樹枝一陣顫動,然后雪簌簌落下,滿寶走得慢一些,被灑了半頭。
第1726章
雪落有痕
她控訴的看向唐縣令。
唐縣令卻笑道:“看到了嗎?雪落有痕,這犯案也是一樣的,所以你可以仔細的想一想,除了被替換針袋這一事外,你還遇到過什么異常的事兒?”
滿寶道:“被你灑了一頭的雪算不算?”
“算,”唐縣令笑道:“我這是在提醒你,這樣的提醒可不平常,自然也算的�!�
滿寶雖有些不服氣,還哼哼了兩聲,但心里還是開始認真的回想起來,她道:“其實之前我的針袋就被人動過一次了,但那次對方?jīng)]換我的針,也沒添加什么東西,似乎就是拆開我的針袋看了一下,又原封不動的給封回去了�!�
唐縣令道:“那天有三個人一起將你的藥箱提了過去,可我聽太子說,你只懷疑徐雨,這是為什么?”
滿寶想了想后道:“感覺。”
唐縣令笑了笑,問道:“除了感覺,還有什么其他的證據(jù)嗎?”
滿寶搖頭,“沒有�!�
唐縣令頗有些惋惜,“你第一次被動了針袋,她有沒有什么異常?”
“沒有�!币娞瓶h令看著她,滿寶道:“是真的沒有,她沒有一點兒變化,說話也不緊張�!鄙踔帘持捅持腥藭r她也和往常一樣,一點變化也沒有。
唐縣令便很好奇,“那你為什么會懷疑她?”
他微微抬手止住她要說的話,道:“就算是感覺,也應當會有一些行為或言語依據(jù),放心吧,不論你說什么,我都不笑話你�!�
“我覺得她在悄悄的盯著我,”滿寶道:“我剛進宮來的時候,深夜她會悄悄的走到離我窗邊不遠的地方站著聽動靜。”
唐縣令好奇:“你看見了?”
科科看見了,不過科科看見就相當于是她看見了,于是她點頭。
唐縣令笑問,“你聽到動靜起床查看的?那她知道你發(fā)現(xiàn)她了嗎?”
“她不知道�!�
唐縣令不信,“她是真不知道,還是知道了假裝不知道?”
“真不知道。”
她乖乖的躺在床上裝睡,或正在教學室里上著課呢,又沒有真的起床去看她,她怎么會知道呢?
唐縣令點了點頭,“所以你還是懷疑徐雨?”
滿寶點頭,“可是沒有證據(jù),您說過辦案得需要證據(jù)的�!�
“不錯,”唐縣令道:“徐雨進了慎刑司,她說她很冤枉,什么都不知道,而那天和她一起給你送藥箱的兩個內侍都死了,一個是自盡,一個則是扛不住刑罰招認了是他們二人悄悄替換了你的針,可惜還沒來得及招出幕后之人就刑重斷氣了�!�
滿寶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是,是他們?”
唐縣令道:“他說,他們倆人一人拉著徐雨先出去找你,一人借口留下等你,以免你回院子走空,然后趁著院子沒人偷偷換了針袋里的第三四六七八九根針。還是徐雨走到一半覺得這樣找你太費時間,又回轉說帶上你的藥箱一起,找到你后就可以去看太子妃。那個招供的內侍和徐雨的敘述對得上。”
滿寶張大了嘴巴,半響后蹙眉,“不是徐雨?”
唐縣令道:“因為你說懷疑徐雨,所以最先被抓的就是他,兩個內侍只是被問話,但昨天傍晚,一個內侍自己投井自盡了,吳公公要再次問話時找不到人才有些奇怪,所以另一個內侍才被抓的�!�
滿寶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唐縣令與她隔了一張桌子,微微傾身盯著她的眼睛看,“除了這些,徐雨身上還有什么疑點?”
滿寶沉默了半天后道:“太正常了算嗎?”
唐縣令挑眉。
滿寶皺著眉頭道:“我覺得她下一步要說的話,做的事,我都能猜到,然后她果然就說了那些話,做了那些事,就跟,就跟……”就跟被主系統(tǒng)盯著的科科一樣。
可科科只有被主系統(tǒng)盯著的時候才會那樣,偶爾,它也會不按照程序設定的那樣和她說話。
這個世界上,又沒有像科科一樣的非生物,她怎么會比科科還像科科呢?
但這些話她沒法和唐縣令說,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對方,希望對方能夠在她舉不出例子來的情況下理解她的意思。
唐縣令便笑道:“就跟寫好了話本子的皮影戲一樣?”
滿寶一聽,連連點頭,“對對,就是這樣。”
唐縣令便起身道:“行吧,我知道了�!�
他轉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頭問道:“你的針袋第一次被動以后,你就沒想過查一查?”
“我查了,我和白善托人查了徐雨進宮后的經(jīng)歷,還查了她的家人呢�!睗M寶道:“不過我和白善都能查到,唐學兄要查這些應該不難吧?”
畢竟大多是卷宗上的記錄。
唐縣令笑了笑道:“不難�!�
沒有再問他們查出了什么。
滿寶目送著他下樓走遠,便撐著下巴靠在欄桿上發(fā)起呆來,竟然不是徐雨嗎?
那她豈不是冤枉了人?
正自我懷疑時,滿寶聽到一聲暴喝,“周滿——”
滿寶嚇了一跳,低頭去看,就見蕭院正站在樓下瞪圓里眼睛怒氣沖沖的看著她,“太醫(yī)院忙得腳都不沾地了,你在這兒干什么?”
滿寶一臉無辜的問,“怎么了?”
“怎么了?你還問怎么了,你不知道明兒開學,學生們就要進太醫(yī)署上課了嗎?”
滿寶一聽,這才想起這事來,立即飛奔下樓忙去了。
蕭院正抓住她就一陣念叨:“你上午去太子宮中也就算了,小皇孫的確重要,但都過了午時你為什么還不去太醫(yī)院?你知不知道大家忙得連午食都沒用兩口,水都沒喝……”
滿寶連連認錯,跟著蕭院正先去了一趟尚書局,“剩下的兩冊書已經(jīng)雕印出來,你得和劉太醫(yī)檢查一下是否有錯漏,要是沒有,尚書局這邊就要把這兩冊書一并印了,若有,圈出來,尚書局這邊好立時該過來�!�
他道:“時間太急,所以你們的速度得快些,明日學生入學,最遲大后日我們就要把書發(fā)下去了�!�
滿寶只能應下。
然后蕭院正又念叨道:“太子妃已經(jīng)生產(chǎn),你不用再去了,而恭王那邊,瘦身而已,少吃多動就是一頭豬都能瘦下來,我看他現(xiàn)在也挺不錯了,你少往那邊跑去偷懶,如今最要緊的是太醫(yī)署知道嗎?”
第1727章
審訊
滿寶連連點頭。
蕭院正繼續(xù)念叨:“這太醫(yī)署還是你主張開的呢,你不能得了好處便撒手不管,你看看我這頭發(fā),這半年來平添了多少白發(fā)?還有,我是上司,你是下屬,別總是讓我找你干活兒,你得主動點兒知道嗎?”
滿寶連連點頭,忍不住問道:“蕭院正,您今天中午是不是吃鴨嘴了?”
蕭院正沒好氣的道:“沒有,我吃鴨腳了,不然你看我現(xiàn)在能走得這么快嗎?趕緊給我干活兒去�!�
滿寶就拿了她分到的那冊醫(yī)書跑了。
把任務交出去,蕭院正便松了一口氣,對于周滿的工作效率他還是很信得過的。
滿寶將書拿回書樓便開始檢查起來,而此時,唐縣令正往慎刑司走去。
他剛到刑室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正聽得問訊的吳公公冷笑著和綁在架子上的徐雨道:“徐雨,要不是周太醫(yī)為你求情,你早熬不過這刑罰了,你別給臉不要臉,再不招認,咱家可不會再攔著他們動大刑了�!�
徐雨低垂著頭,半響后啞著聲音道:“奴婢……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吳公公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便對左右道:“算了,上大刑吧�!�
徐雨微微掀起眼皮,就看到他們拿著一個血跡斑斑的木枷上來,她忍不住全身發(fā)抖,手痙攣的顫抖了一下,最后還是低下了頭。
唐縣令也看到了那木枷,那木枷是夾胸部的,他微微蹙眉,用了這個刑罰,人估計真的活不下來了。
人都死了,不論是真嫌犯,還是真無辜都沒有了。
他轉出拐角攔住。
吳公公看到唐縣令,只微微一彎腰便道:“唐大人,殿下讓我跟隨在殷大人左側聽吩咐,沒想到來的是您,您有什么吩咐盡管吩咐咱家去做。”
唐縣令便微微一笑道:“有勞吳公公了,我有些話想問徐雨,這木枷能不能之后再用?”
他狀似不經(jīng)意的道:“我才從周太醫(yī)那里過來,怎么,她拜托公公關照徐雨?”
吳公公便皺眉道:“周太醫(yī)心善,和殿下求了情,殿下卻之不過,說了要留她一條性命,但咱家看她冥頑不靈,顯然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唐縣令便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后道:“不如讓我來問問,或許能問出什么呢,她畢竟是伺候周太醫(yī)的人,多少有兩分香火情在,真打死了也不好�!�
吳公公想了想,覺得也是,而且說了一會兒話,他怒氣也消了一點兒,于是揮手讓人下去。
唐縣令走上前去,圍著徐雨走了一圈,然后揮揮手讓人送上一杯水來,先讓人喂她喝了一口水才盯著她的臉問,“周太醫(yī)的針袋是你換的?”
徐雨連頭都搖不動了,只是聲音微弱的道:“不是,奴婢不知道什么針袋的事兒�!�
“可是跟著你一起送藥箱去的兩個內侍說,就是你換的。”
徐雨眼淚簌簌的落,“他們撒謊,奴婢冤枉,奴婢為什么要去做這樣的事兒?”
唐縣令笑了笑道:“你倒反過來問我了,這話兒應該我問你才對,你為什么要去做這樣的事?”
徐雨艱難的搖了搖頭,表示否認后又不說話了。
唐縣令問,“有人不止一次的看到你深更半夜站在周太醫(yī)的窗外盯著她,你是一開始就被指派到周太醫(yī)身邊的?指使你的人是誰?”
徐雨愣了一下后道:“奴婢只是起身查看周太醫(yī)是否有別的吩咐而已。”
她道:“奴婢是伺候周太醫(yī)的,本來宮女隨身伺候女官,睡在女官腳踏上聽吩都是常事,只是周太醫(yī)體貼奴婢,投桃報李,奴婢自然盡心些�!�
要不是這事兒是周滿說的,唐縣令說不定對她這話還信三分,可這會兒是一分也沒有。
一些行為的確有可能會被人誤會,但周滿作為當事人,且又靈敏聰慧,他可以肯定,她能那么說,必定是感知到了什么。
而人對危險和不喜肯定是有感覺的。
唐縣令臉上的表情沒多少變化,似乎沒聽進去她這分辨的話,似乎又聽進去了。
他問道:“你做過幾次這樣的事?”
徐雨道:“不記得了,但周太醫(yī)剛進宮的時候,我?guī)缀跻挂蛊鹨箍辞闆r�!�
她頓了頓后道:“奴婢這樣做的確也有私心,誰都知道周太醫(yī)是為什么住到宮里來,她是為了太子和太子妃,只要她能保得太子妃生下皇孫,不僅在太子和太子妃那里,就是在陛下和皇后那里都很有面子的�!�
“奴婢就是想盡心盡力些,和周太醫(yī)結個善緣,若她將來能替奴婢說一句話,奴婢也有可能晉升為女官�!毙煊昃袼坪鹾昧它c兒,她抬起頭來看向唐縣令,微有些激動的搖頭道:“奴婢雖有私心,卻從沒想過要害周太醫(yī)的。”
“是嗎?”唐縣令也不知信沒信,話音一轉道:“說一說那天的情況吧,你什么時辰碰見太子妃那邊過來宣周太醫(yī)的內侍的?當時你在干什么,周圍都有誰?”
這些問題徐雨之前已經(jīng)回答過了,此時不過再回答一次而已,但唐縣令將過程問了一遍過后又換了問題的順序問了一遍……
唐縣令將這些問題來回折騰的問了七八遍,到最后徐雨回答的聲音都弱了,她被綁著,身上又有傷,本來就很痛苦,再被這樣反復的詢問一樣的問題,她差點崩潰。
別說她,就是一旁聽著的吳公公都快要崩潰了。
唐縣令再次問道:“當時周太醫(yī)的藥箱放在屋里什么位置?”
徐雨昏昏沉沉的回答道:“在書架的一個架子上……”
徐雨身子輕震,這個問題之前沒出現(xiàn)過,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只能面無表情,虛弱的又補充了一句,“周太醫(yī)的藥箱一般都放在那個位置……”
唐縣令打斷她的話,問道:“當時你和那個叫汪雨的內侍往外去找周太醫(yī)是一直同路嗎?”
這些問題又是已經(jīng)問過了的。
徐雨很痛苦的再次回答,唐縣令循環(huán)往復的將這些問題再度來回倒騰的問,每一次她的回答都一模一樣,連字都不曾增減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