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竹筒里放著燒開的溫水,給他們解渴。
白善笑嘻嘻的接過,謝過先生后就順手遞給滿寶。
滿寶喝了一口水,又咬了一口餅子,眼睛亮晶晶的,很是高興。
莊先生看著微微搖了搖頭,年輕就是好,尤其是這十來歲的年紀(jì),這世上怕是沒什么東西他們吃不下的。
大吉在前面趕車,直接把他們送到了野外。
山腳下零星有一些人家出來踏青,好在地方足夠大,哪兒哪兒都能停留。
知道他們是要找野菜,他還特意找了塊好地方給他們停留。
一下車,滿寶三人就舉目看了看,發(fā)現(xiàn)地方的確是好地方,腳邊不遠(yuǎn)處就有他們要找的野菜。
滿寶上前折了,白善拿出一個籃子來給她,殷或和劉煥頗為好奇的圍上來看,“這是……野菜?”
“是啊,其實這會兒還是吃艾的時候,我嫂子做的艾草也好吃。”
殷或眨眨眼,問道:“艾草?那不是藥嗎?”
滿寶就嘿嘿笑,“也是菜,這世上百草可為藥,百草也可做菜,是做藥還是做菜,就看怎么做了。”
艾草劉煥還是認(rèn)識的,他順手從旁邊折了一根芽來,放在鼻尖聞了聞,頓時嫌棄的拿遠(yuǎn),“這東西會好吃?”
滿寶干脆就摘了一些放到籃子里,“回去讓我大嫂給你做了嘗嘗�!�
白二郎也提了籃子上來,直接指著山腳下的那片綠草和田地道:“還是去那里找吧,田野上的野草要更多些�!�
滿寶和白善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于是和莊先生打過招呼以后就拉著殷或劉煥一起去找。
這兩個是真的不認(rèn)識野菜,連菜都是現(xiàn)認(rèn)的,更何況野菜呢?
好在這時節(jié)會長在田野里的野菜來去也就那幾種,滿寶三人找了以后一人往他們手里塞了一根,讓他們拿著對照去找。
殷或就拿著野菜四處對照,找了半天才勉強找到一株,他摘了以后高興的看向滿寶三人。
就見滿寶上前將他腳邊不遠(yuǎn)處的菜也給折了或挖了,還順便說他,“不要嫌棄人家小就不要,這才嫩呢,你折的那株太老了,不過也能用就是了。”
殷或看看她手里才挖起來的,再看自己手里折的,實在看不出兩者之間有什么共通之處,除了都長著葉子以外。
殷或以為是自己認(rèn)錯了,來回又看了幾下后還是忍不住問,“我這株要不要挖根?”
“不用,它的根又不能吃,但這種可以。”
殷或:……鬧了半天,它們不是同一種啊。
殷或?qū)⑹掷镒鰳颖镜囊安藬傞_,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株差不多一樣的,他拿出來問,“這一株為什么不挖根?”
“因為不好挖唄,”滿寶理直氣壯的道:“你看這一株正好在田埂下,土特別松,輕輕一挖就出來了,那一株剛才看著土就很緊,所以就不挖了。”
殷或:“這么隨意的嗎?”
滿寶點頭,然后用實際行動告訴他還有更隨意的呢。
覺得不好的葉子,他們當(dāng)場就折了,覺得太老了,他們就只掐了上面最嫩的部分,完全不顧及野菜的感受留下大半殘軀在土里。
五人越走越遠(yuǎn),順著田埂往下走,田野上到處都是野菜,劉煥這會兒已經(jīng)認(rèn)出野菜和野草的區(qū)別了,一腳踩在一塊田上后指著里面青青的一片道:“你們快看,這兒的野草似乎長得格外的好,怎么一株野菜也沒有?”
滿寶三人聞聲回頭去看,頓時不說話了。
白二郎一臉無語的看著他道:“那不是草,那是麥子!”
白善直接道:“身為官宦子弟,腳踩麥田,小心被彈劾�!�
劉煥一聽,嚇得從田里蹦了出來,結(jié)果田埂上有半個淺窩,他一下沒站穩(wěn),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人一看,立時哈哈大笑起來。
劉煥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指著白善道:“你嚇唬我!”
白善大笑過后道:“我才沒有嚇你呢,你忘了上次王績?yōu)槭裁幢粡椲懒�?�?br />
劉煥一抖,立即離那塊麥田更遠(yuǎn)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他蹲在田邊看,“這就是麥子啊,看著和野草差不多呀�!�
第1861章
合作一下
滿寶便仔細(xì)的看了看,問道:“哪兒像了,完全不一樣好不好?”
殷或也盯著麥田看,心中暗道:哪兒不像了,明明哪兒都像好不好?
倆人迷迷糊糊的跟著他們?nèi)齻將這一片田野都走了一遍,足足摘了有三籃子的野菜才作罷。
白家的下人早已在草地上鋪開了席子,等他們提著籃子回來時,席子上擺了茶水點心,莊先生正盤腿坐在席子上吹著春風(fēng),眼睛微微瞇起,自在得不行。
聽到吵鬧聲,便睜開眼睛看了他們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后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滿寶將籃子放在草地上,直接坐到了先生旁邊,牛飲了一杯茶才問道:“先生,您不去玩嗎?”
莊先生搖搖頭,他就想出來踏踏青,腳踩在青色的草地上就算是踏青了,坐著賞風(fēng)也很自在,沒必要費力的給自己找不自在。
幾人見先生不和他們一起玩兒,便自己去了。
滿寶看到山腳下有好多野花,便上前扯了一些細(xì)細(xì)的帶花藤蔓,然后有些笨拙的編起來。
這是她和立君她們學(xué)的,可惜她總是學(xué)的不是很好。
白善見她如此笨手笨腳,便干脆將東西接了過來,一繞兩繞的給她編起來。
白二郎從地上挖出了一窩螞蟻,劉煥嚇得驚叫一聲,連連后退,白二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殷或看了一眼螞蟻,有些不忍的扭過頭去,微微抖著肩膀走了。
走到白善和周滿身邊,看了眼草地,遲疑了一下還是和他們一樣撩起袍子坐在了草地上。
白善編著籃子,滿寶便又轉(zhuǎn)了個神繼續(xù)去扯藤蔓,還扯了好多花回來給他做點綴。
殷或驚奇得不行,“你還會做這個?”
白善就指了滿寶道:“她小時候經(jīng)常做這個,我看得多就會了。”
滿寶笑道:“明明你小時候跟我一起學(xué)的�!�
白善編的自然沒有周立君她們編的好看了,他看了看,自己都有些嫌棄,于是把花籃遞給滿寶。
滿寶就把手上的藤蔓都放到三人的中間來,“多做幾個,一會兒我們?nèi)フā!?br />
白善一邊編一邊道:“人家好好的在枝頭上長著,你為什么非得去摘人家?”
滿寶道:“你從小扯斷的花草還少嗎?”
殷或見他們兩句話就爭執(zhí)起來,干脆拿過周滿身邊的那個花籃轉(zhuǎn)身走了,自己去摘花玩兒。
一行人難得可以出門來踏青,雖然宮里景色也不差,但感覺完全不一樣。
在這里,他們可以放松的倚靠在席子上,吹著春風(fēng)昏昏欲睡,但在宮里,不守規(guī)矩的坐在欄桿上,晃一晃腿就是失禮的事情了。
連殷或都放松的在飯后躺在了席子上昏昏欲睡,莊先生干脆就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
滿寶和白善坐在莊先生的腦袋一側(cè),剛好可以為他遮住春陽,他臉上還放在一把蒲扇,睡得很是安穩(wěn)。
白二郎也不睡,正在和劉煥玩些小游戲,倆人時不時發(fā)出些笑聲,一行人一直等到他們醒來,過了未正才收拾東西回家。
回到家里,錢氏等人就留殷或和劉煥吃了晚食再回去。
吃晚食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吃些東西再回去。
小錢氏帶著兩個妯娌把野菜收拾出來,直接燒了開水燙野菜,然后切碎了拌起來,不到三刻鐘就做好了。
她還順道炒了一些小菜,然后把煮好的還溫?zé)岬闹嗍⒔o他們。
“野菜拌著白粥吃是最好吃的,你們嘗嘗�!�
殷或和劉煥就小小的夾了一筷子,見白善三人已經(jīng)優(yōu)雅卻又大口的吃起來,他們這才把筷子上的菜吃了……
有些酸,還有些甘甜,青青脆脆的,一口下去還有嘎吱嘎吱的聲音,口水不由自主的分泌,殷或就低頭喝了一口粥……
見倆人胃口大開,開始吃第二筷子第三筷子后,小錢氏就不由笑起來,道:“我做了許多,一會兒兩位公子要不要帶些回家,要是胃口不好了,那就吃它配一配白粥�!�
殷或想到祖母年紀(jì)大了,胃口的確不是很好,便點了點頭,先放下筷子道謝,“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周大嫂了�!�
劉煥見他拿了,便也應(yīng)了下來。
小錢氏見他們喜歡,便不由高興起來,她還挑出了一部分最好的,想要留給公主她們呢。
結(jié)果下午周四郎回來后聽說便道:“給公主們的,怎么能過夜呢?”
他對小錢氏道:“大嫂把剩下的野菜也做了吧,后兒一早我和大哥出門去摘,摘回來大嫂兩刻鐘就能做出來,滿寶帶著就能出門�!�
滿寶剝了一顆橘子吃,這是去年劉老夫人存在冰窖里的,現(xiàn)在還能吃,她道:“不必要這么麻煩吧,不一定趕得及的�!�
周四郎道:“又不是初一,你也不需要上大朝會不是嗎?”
滿寶點頭,“可長豫不會介意的�!�
周四郎嚴(yán)肅的道:“公主不會介意,我們也不能怠慢了公主�!�
滿寶懷疑的看著他,他什么時候這么體貼熱情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跟兩位公主好,上次知道她拿著蒸肉進(jìn)宮給公主們吃,還讓她多吃點兒,別總是想著讓人……
周四郎見她目光奇異,便湊到了她身邊,小聲道:“我聽立君說,長豫公主想要合股與我們家做生意?”
滿寶:“……四哥,你想借長豫公主的名號做什么事?”
“沒想做什么事,”周四郎小聲道:“我這不是就要出門去草原了嗎?要是我們有公主的參股,那路上要好走許多�!�
“打出公主的名號,以后我再進(jìn)城過鎮(zhèn),總不至于再遇到梁州那樣的事吧?”周四郎道:“我呢,不要她出力,她出多少錢,我們就給她占多少股,只借她的名號一用,你看怎么樣?”
滿寶皺眉,問道:“我的名號不管用了嗎?四哥,你是進(jìn)藥材去了嗎?你可別干什么壞事呀�!�
周滿現(xiàn)在年紀(jì)雖小,資歷也輕,但要是收藥材,她的名號可比長豫公主的還要好使。
周四郎就道:“瞎說,我是干壞事的人嗎?不過除了藥材,這次去草原,我還想收些別的東西�!�
“比如?”
“比如草原里的珍珠,”周四郎道:“我聽阿六敦說,他們部落過去不遠(yuǎn)處有一個大湖,湖下有許多蚌,每年都能產(chǎn)出許多珍珠,很多人每年都要去那里收珍珠,但一般的商人就是收了珍珠也回不了中原,一路上的馬賊不說,還有路過許多的城鎮(zhèn),大多是在前面的城鎮(zhèn)就被人強買去了�!�
第1862章
人分四種
滿寶一驚,“珍珠?我們家有這個本錢?”
周四郎就笑道:“當(dāng)然有的,去年那些牛和藥材賺了不少錢,我一直存在立君那里呢�!�
滿寶就皺眉,“你怎么想起做起珍珠的生意來了?”
這種貴重的東西可不好沾手。
周四郎道:“白五提議的,他想兩家一起合作,不過我回絕了�!�
他笑道:“我知道他們的想法,不過是想借著你的勢搭上宮里的其他人,好把這門生意做得更瓷實一些。”
滿寶懷疑的看著他,“你不愿意帶他們一起?”
周四郎搖頭,“不是,我覺得他們家人不是很地道,大家平時喝喝酒,吃吃飯,偶爾互相幫點兒小忙沒什么,這種太深的錢財往來就不必要了�!�
周立君從旁邊飄過,聞言頓了一下后道:“何況我們家家底薄,這種生意跟他們摻和,太不安全了�!�
周四郎點頭,“不錯,寧愿自己苦一些,也不能拿出這么多錢來給人�!�
周立君干脆停下腳步,和周滿道:“小姑,我是不答應(yīng)四叔現(xiàn)在做珍珠這門生意的,珍珠太貴了,風(fēng)險也太大。”
周四郎連忙道:“你知道一斛珍珠值多少錢嗎?品色好一些的,那都快比得上我們十車的貨物了,押運十輛車來回的花銷,和只帶一斛珍珠的花銷……”
“可你們路上要是遇到危險,十輛車還可能回一輛,你要帶的珍珠,可能一顆都回不來。”
周四郎便笑道:“你這話一聽就是沒出過遠(yuǎn)門的,你要是遇到馬賊,人家還能讓你走脫一輛馬車?”
“倒是珍珠好攜帶,帶了就可以跑,就算不能帶著一斛跑,但把品相好的珍珠貼身帶著,你只要跑回來,那虧的就不是很多了�!�
周滿掀起眼皮看了周四郎一眼,問道:“四哥,你打算用多少錢買珍珠,多少錢進(jìn)藥材和毛皮和牛周四郎就摸了摸鼻子道:“你知道的,我們家錢不是很多,我之所以想換成珍珠,一是珍珠好攜帶,二是珍珠賺的也多,所以我想著八成都買成珍珠,剩下的兩成看著換成藥材�!�
滿寶直接拒絕,“我不答應(yīng),你得反著來。”
周四郎:“……都說了這珍珠賺的多……“
“四哥,要論賺錢,這世上還有什么生意比金礦和銅礦更賺錢?”滿寶打斷他的話,“然而你敢做嗎?”
周四郎一噎。
滿寶肅然著臉道:“除了金礦和銅礦,還有鹽鐵和糧食漕運,這些錢,你敢賺嗎?”
周四郎道:“有什么不敢的?”
滿寶就對周立君道:“上次給你看的那本《大明首富》你看完了嗎?”
周立君立即精神一振,連連點頭,“早看完了,小姑,我還做了許多注解呢,你要不要幫我檢查一下我哪兒想的不對?”
滿寶一口應(yīng)下,“我回頭就給你看,你先把書給四哥,讓他看�!�
周四郎身子一縮,咽了咽口水問,“我,我看書?”
他是認(rèn)得好些字,一些簡單的基本字也會寫,可看書……
他要是能看書,他用得著上哪兒都帶著一個周立君或周立重周立威嗎?
周立君已經(jīng)蹬蹬蹬的跑回屋里,翻出一本書,她很寶貝的抱來給周四郎,叮囑道:“四叔,你可得小心著點兒,一本書很貴的。”
周四郎抱著懷里的書,一時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滿寶道:“等你看完了這本書,你就知道我為什么不答應(yīng)了。”
她學(xué)著莊先生的樣子嘆息一聲,然后仰著腦袋語重心長的道:“四哥,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周四郎:……
已經(jīng)讀過書的周立君雖然認(rèn)同,但見小姑這樣高深莫測,還是忍不住跟著四叔一起無言了一下。
她沒有小姑的耐性,所以直接揭開謎底,“四叔,小姑這是為了保住你和我們?nèi)胰说男悦�。�?br />
周四郎抱緊書道:“我,我就想試一試珍珠的生意,用得著這么嚇唬我嗎?”
一旁一直默默看書的白善就突然意味深長的道:“周四哥,人的欲望是填不滿的,所以人才需要滿足�!�
滿寶點頭,道:“一開始我們家因為你窮了,之所以到縣里賣東西還是為了給你還債�!�
周四郎簡直心累得不行,他是不否認(rèn)后一點兒的,但前一點兒,他要怎么告訴滿寶,他們家以前也并不富有的。
為什么她總是認(rèn)定他們家在他賭輸之前很有錢呢?
“家里一開始種菜做豆腐,也沒想過要在縣城里買鋪子,更沒想到會把生意做到益州城和別的縣鎮(zhèn)去,”滿寶道:“你一開始倒賣麥種,有想過以后會到京城來做藥材的生意嗎?”
“你把藥材拉到京城來的時候有想過以后會做毛皮生意,還會去草原上販牛和買藥材嗎?”
周四郎沉默。
滿寶道:“就好比去年,你想過今年自己會做珍珠的生意嗎?所以你今日也想不到將來你會做什么生意�!�
周四郎就忍不住嘀咕道:“自然是什么生意賺錢就做什么生意了�!�
見滿寶瞪眼,怕她又提起什么金銅和鹽鐵,他連忙道:“自然是做我能碰到的生意了。將來我要是有能耐做鹽鐵生意了,你說我會把這賺錢的生意往外推嗎?”
白善就皺了皺眉,他們前不久才討論過經(jīng)商之事,他看了眼被噎住的周滿,便放下手中的書,從石凳上起身走過來,“四哥,我認(rèn)為這世上的人分為四種,一種是只看得到方寸之間,眼前只有自己的腳,過一日是一日,有著最樸實的愿望�!�
“這第二種是能看到一屋之內(nèi),會思會想,會為自己和家人考量將來,只是他們所知不多,因此那考量也不深�!�
“這第三種嘛,就是能看到一縣一府之間,會思考國家與百姓生計的。”
“而第四種就是古往今來的圣人了,所思所想便是整個天下,今日一句話,說不定能福及千年之后的人。”
周四郎想了想,竟然覺得他說的挺對,于是興致勃勃的問,“那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周四哥是第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