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她面無異色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低下頭去繼續(xù)看書。
孔祭酒盯了他們看了半晌,確定他們不會再作妖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他一走,滿寶便呼出一口氣,結(jié)果氣還沒出完外面就敲了梆子,下課時間到了。
滿寶:……
白善看她的表情,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起身將書收起來,“走吧,吃晚食了�!�
白善是在吃過飯后找殷或的。
等他找過來,滿寶和白二郎正肩并肩蹲在一起戳著花壇里的泥玩兒,看到他來立即起身問,“怎么樣,殷或是不是想跟我們?nèi)ノ饔�?�?br />
白善點(diǎn)頭,“因事情還未定下,所以他不好與我們說�!�
他看向滿寶,“殷大人是怎么說的,他同意了嗎?”
滿寶想了想后道:“他沒有直接說,但我聽那意思是答應(yīng)了。”
白善便揚(yáng)了揚(yáng)眉道:“殷或要是也去,那人手上我們就不用擔(dān)心了。”
滿寶點(diǎn)頭,畢竟他爹可是手握禁軍的人呢。
白善道:“就算不從禁軍中調(diào)人,僅殷家的家將實(shí)力就不低,有他們領(lǐng)路,進(jìn)了大漠我們也不至于迷路�!�
又道:“而且一路上要過不少重鎮(zhèn),他家在軍中有人,我們過路也方便許多。我和他說好了,他父親要是再問起此事,我們就替他說情�!�
但殷禮根本沒給他們這個機(jī)會。
第二天皇帝的旨意就下來了,先是封殷或?yàn)槠桨部h男,然后讓他一起隨太醫(yī)院使團(tuán)出使西域。
殷或自己都沒想到他爹會先給他請封爵位,接到圣旨時懵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接過。
等宣旨的內(nèi)侍一走,趙六郎等人立即圍上去,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道:“行啊,你一下就有爵了�!�
趙六郎最羨慕,因?yàn)榫退闶撬膊豢赡芙o他來一個爵位的,兒子少就是好呀,功勞分得薄。
殷禮這些年立功不少,且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但他一直沒升官,一直就呆在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上盡職盡責(zé)的守著宮門,以及保衛(wèi)京城的安危。
他這些功勞都留著呢,聽說是要留給孫子……
咳咳,自然不是殷或的兒子,而是殷或六姐的兒子,殷或的六姐已經(jīng)招贅,若無意外,將來殷家是交給她兒子來繼承的。
贅婿襲爵要降一等,直接給兒子襲爵還要再降一等,所以殷家要是還想保存侯爵,那殷禮得很努力很努力,讓皇帝很念舊情才可以破格讓他孫子直接襲侯爵。
殷禮現(xiàn)在給殷或請封,用的自然是以前的功勞,那以后他孫子襲爵……那殷禮就得更努力才可以。
殷或接了圣旨,大家忍不住起哄讓他請客,“這樣的大喜事,不說擺酒,狀元樓兩大桌總要的吧?”
殷或?qū)⑹ブ季砥饋恚⑽⒁恍Φ溃骸耙悄艹鋈ノ易匀皇遣涣呦б活D飯的�!�
大家想起還有六天才休沐,忍不住哀嚎一聲,叫道:“那就先在宮里請�!�
“沒錯,趁著天還沒熱,這會兒還能吃鍋?zhàn)�,給御膳房一些錢,讓他們準(zhǔn)備用羊蝎子燉湯做鍋底,我們燙些菜吃,再做幾樣點(diǎn)心就差不多了�!�
“對對,我們要求不高�!�
殷或因?yàn)檫_(dá)成所愿,心里也很高興,他看了白善三人一眼,抿嘴一笑道:“也好,那就吃鍋?zhàn)影�。�?br />
于是殷或拿了錢給內(nèi)侍,由他去御膳房里準(zhǔn)備。
于是下午才下課,大家就丟下書往宿舍跑,滿寶也擱下筆,收了醫(yī)書后回去。
內(nèi)侍們在殷或的房間里隔出很大的一間,幾張桌子并在一起,他們九個人坐正好。
第2120章
慶祝
趙六郎盤腿坐在椅子上,懶得再穿鞋子,“馬潤他們不在館內(nèi),他們也不喜歡和我們一塊兒玩就沒叫他們,我們自己來吃�!�
那幾個都是太子的心腹,說是進(jìn)崇文館來伴讀,其實(shí)是進(jìn)來幫太子的,也就只有太子真的來讀書時他們才過來,平時都是在前面詹事府里忙。
所以他們說是同學(xué),其實(shí)卻是學(xué)兄。殷或和他們也不熟,點(diǎn)了點(diǎn)頭后看向內(nèi)侍。
內(nèi)侍出去打開門,外面伺候的小內(nèi)侍和宮女們將鍋?zhàn)犹нM(jìn)來放在桌子正中間。
桌子中間下是放著碳燒的爐子。
宮女們將食盒里準(zhǔn)備好的食材一一拿出來放好,不一會兒就堆滿了一桌子,多出來的便只能放在旁邊的木架子上。
滿寶看著興奮不已,和殷或道:“你可真大方�!�
殷或忍不住樂,“你要喜歡就多吃些�!�
白善看了看后覺得差不多了,轉(zhuǎn)頭和內(nèi)侍道:“一會兒你們出去把院門虛掩著,大家動靜都小些,別把前面的先生和詹事府的大人們引來�!�
大家表示明白,非�?鞓返姆肿�,趙六郎惋惜,“就是沒有酒�!�
魯越立即道:“我有,你們且等一等�!�
于是轉(zhuǎn)身跑回自己屋里,不一會兒就抱了一個小壇子來,打開了一個口子給他們聞。
懂酒的趙六郎等人驚嘆,不懂酒的白善幾人就靜靜地坐著看他們驚嘆。
“行呀你,這東西你怎么偷進(jìn)宮里來的?”
“什么偷進(jìn)宮里來的,這就是宮里的,”他道:“想從宮外往宮里拿東西不容易,但想從宮里買東西還不簡單嗎?只要有錢,什么都能買�!�
他道:“我也只有這一壇,本來想自己偷著喝的,今兒既然是殷或的喜事,那就拿出來慶祝慶祝�!�
同樣不懂酒的殷或:“謝謝?”
反正不管怎么說,大家很高興的開了酒。
殷或不能喝酒,滿寶他們幾個也不愛喝,于是在碗里盛了湯,直接以湯代酒祝賀一番。
劉煥又是羨慕又是不解,“西域那么遠(yuǎn),聽說荒涼得走三五天都看不到人煙,你竟然也去?”
殷或得償所愿,正是高興的時候,所以話也多了起來,“難得來世間走一遭,可以出去看這些風(fēng)土,別說三五天看不到人眼,就是三五個月看不到人煙也沒什么�!�
滿寶差點(diǎn)把湯給吐了,她道:“那不行,要是三五個月都看不到人煙,我們一定走到人活不了的地方去了。”
劉煥好奇,“什么是人活不了的地方?”
“就是人走不到的地方,”白善道:“有些地方?jīng)]有人是人未曾走到過,但有些地方?jīng)]有人是因?yàn)槿瞬荒艿竭_(dá)。里面很危險,可能有我們未曾見識過的猛獸,惡劣的天氣,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這就是人不能到達(dá)之地方�!�
劉煥不能理解,“這世上還有不能呼吸的地方?”
白善想了想書上寫的,道:“高處不勝寒吧�!�
連趙六郎都忍不住好奇起來,“你們這次會去這樣的地方?”
白善搖頭,“就是過草原和大漠危險些,但鴻臚寺有向?qū)�,問題應(yīng)該不大�!�
趙六郎便再倒了一杯酒,舉杯笑道:“來,我們預(yù)祝你們凱旋。”
白善也端起碗,微微一笑,和他碰了碰。
大家高高興興的吃吃喝喝。
就算小氣如魯越都忍不住和同窗道:“也不怪周滿官兒升得這么快,就她這拿命拼的本事我們是比不上的。”
“你這是夸她還是譏諷她?”
“我這是說的實(shí)情,別把我想得這么壞,不過,也就周滿和白善這樣的人家才需如此,我們這樣的人家,建功立業(yè)有的是機(jī)會,用不著如此花費(fèi)心機(jī)�!�
一旁的趙六郎聽見了,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然后悄悄疏遠(yuǎn)了魯越。
再休沐出宮時,他和白二郎廝混在一起,提起這事兒便道:“雖然我們這樣的人家出頭是比你們堂兄弟容易些,但怎么就不用費(fèi)心機(jī)了?你看唐知鶴和楊長博,不僅是京城,還是世家子里的頭一份,他們建功立業(yè)尚且那么耗費(fèi)心機(jī),更何況我們?”
白二郎也不喜歡魯越,“管他呢,反正我跟他不熟�!�
說吧瞥眼看向趙六郎,眼神不言而喻。
魯越可是趙六郎的跟班,從進(jìn)崇文館開始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
趙六郎有些郁悶,他哪兒知道他是那樣的,以前看著也沒那么小氣啊。
說到小氣他想起來了,“你不在京城,我欠你的錢先繼續(xù)欠著?”
白二郎:“現(xiàn)在讓你還你也還不起呀�!�
白二郎忍不住吐槽,“你花銷怎么這么大,我一個月要是不隨份子,也沒人過生,二兩銀子頂天了,你一個月的月銀是二十兩吧?”
趙六郎還有意見呢,“二兩銀子,我家里妹妹們的脂粉錢都不止這個錢了,我還是大男人,每個月不得應(yīng)酬?狀元樓一頓酒都不止二兩了�!�
趙六郎嘆息,“所以外頭的人看我們總覺得光鮮不已,哪里知道我們的艱難?”
別說白二郎,一旁埋頭整理書籍的白善和滿寶都抽空撇了撇嘴,“外面的人都還在憂愁一日三餐呢,他們當(dāng)然不能理解你們二兩銀子一壺的酒和十兩銀子一壺的酒的艱難了。”
“他們不能理解,但你們可以呀�!壁w六郎立即放棄白二郎,面對倆人道:“我們同窗多年,誰身上是什么情況大家應(yīng)該都知道的,你們看我們是勛貴子弟,富貴不已,但你們摸著良心說,就零用錢來說,我有你們多嗎?”
見三人都被問住了。
趙六郎更道:“周滿就不說了,你已經(jīng)封官,有俸有祿,還有職田,就對比我和白善白二好了,同為崇文館學(xué)子,同為太子伴讀,我們手中能支配的錢差多少?”
趙六郎比劃了一個大圈道:“差這么多�!�
白善琢磨出一些味兒來了,他說呢,怎么一休沐出宮他就哪兒都沒去,就騎著馬跟在他們屁股后面屁顛屁顛的來他們家做客。
白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xù)。
第2121章
你是活的嗎
趙六郎毫無所覺,一臉憂愁的繼續(xù)道:“我每個月除了月銀還有什么收入?你和白二卻有莊子,有生意……”
白善立即止住他的話頭,“一個莊子又不難得,就算趙國公不愿給你,我不信嫂夫人沒有,說到底你還是懶,自己不舍得經(jīng)營罷了。”
他道:“而且以你這樣花銷的法子,別說一個莊子,就是十個八個也不夠你用的。”
這樣的話白善以前是不會和趙六郎說的,畢竟交淺不好言深,但這一二年倆人來往多了,感情深厚了不少,白善這才道:“玩樂也該有個度的,你……”
“得得得,我在家聽我父親他們念叨夠多的了,沒想到你比我還小,卻比我還老派呢�!�
白善搖頭道:“這不是老派,我又不攔著你玩樂,人間難得,既然來這世間一遭,自然要快快樂樂的過�!�
“我還以為你要和我父親一樣說什么人生就該酸甜苦辣,建功立業(yè)呢�!�
白善道:“能甜為什么還要去找苦吃?”
他道:“什么酸甜苦辣,那都是假的,人之所以愿意受苦,不就是為了苦后的甜嗎?因?yàn)椴皇芸嗑蜎]有甜,這才不得不苦,要是能夠一直有糖吃,誰會特意丟棄糖去吃糠?”
趙六郎呆了一下,豎起大拇指道:“好兄弟,還是你通透,我覺得我爹都差一籌。”
滿寶就翻了一個白眼道:“說得好像趙國公不知道似的,他老人家走過的路比我們吃過的鹽都多,難道他不知道嗎?”
她道:“他知道,要么是他沒說明白,要么是你沒聽明白�!�
白二郎樂:“一定是后者�!�
“滾!”趙六郎道:“我怎么沒聽明白,我一直聽得明白著呢……”
白善道:“那你說,你明白了什么?”
趙六郎張了張嘴巴,半響說不出話來。
白二郎立即叫道:“看,你還是沒明白吧?”
滿寶跟著樂了一下,然后和他正色道:“我想著,就算我不建功立業(yè),封侯拜相,只玩樂一生,我也該無愧于天地,無愧于父母,也不負(fù)將來的家人才好。”
她指了白善道:“我就算不做大夫,不入朝為官,將來我也要奉養(yǎng)父母,要能養(yǎng)活自己,要照顧夫君,撫育孩子,在這些基礎(chǔ)上去游自己想去的山,賞自己想看的水,聽自己喜愛的樂曲,甚至跳自己開心的舞,這才是玩樂,像你這樣過一日沒一日,連去春風(fēng)樓都要借錢才能去,多沒意思呀�!�
“你賞伶人起舞的時候還要憂心一下這債要怎么還,這算什么樂?”
趙六郎想說自己沒有憂心,他通常都是過后想起時才憂心的。
但他張張嘴,發(fā)現(xiàn)兩者的區(qū)別并不大,于是便把嘴巴閉上。
滿寶手一揮,眼睛亮晶晶的道:“真正的快樂是,我去春風(fēng)樓里看伶人唱歌,我還能帶上妻兒,大手一揮,酒菜隨便,多少錢都不帶心疼的,我爹喜歡,給他送個伶人,我娘喜歡,給她送個樂人,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這才叫樂�!�
白善和白二郎:……
趙六郎看著周滿半響說不出話來,老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
聲音有點(diǎn)兒啞,他清了清嗓子,看向白善,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了,莫名又有些羨慕,一時心緒復(fù)雜竟然不知從何說起。
白善抹了一把臉,直接伸手將他的臉推到一邊別對著自己,“別說,我都懂�!�
滿寶掀起眼皮看向三人,“怎么了?”
三人一起連連搖頭,“沒什么�!�
滿寶就哼了一聲,就當(dāng)他們也同意了她的看法。
趙六郎今天受到的沖擊有點(diǎn)兒大,以至于半天后才想起來自己的終極目的,“不是,我是來找你們談生意的,誰要跟你們談這些……這些……”
白二郎貼心的道:“人生的意義�!�
趙六郎就瞥了他一眼,“沒錯!”
白善淡定的將抄好的文書遞給滿寶,“不是你開的頭嗎?”
滿寶打開檢查,隨口道:“連人活著的意義都不弄清楚,那還叫活著嗎?”
“喂,我覺得你這打擊面太廣了,”趙六郎道:“我就算比不上你們,卻比魯越他們強(qiáng)多了吧?比這世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強(qiáng)吧?外面那些庶民別說想,他們連邊都摸不到呢�!�
“那是因?yàn)樗麄儧]有你的條件,”滿寶道:“他們尚且在為溫飽奔波,你呢?且為溫飽奔波的人都能想到這些來,那才是真智者呢。”
滿寶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善白二道:“我們也都是吃飽了才讀書,也才會想這些的。”
“停!”趙六郎伸手打斷她,覺得再讓他們?nèi)齻開口,他今天天黑之前都別想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了,“我就是想問你們,這次去西域要不要順勢做一波生意,比如西域的寶石,香料和寶馬之類的,反正什么值錢算什么,要是做,算我一份。”
趙六郎快速的說完,生怕再被打斷。
說完以后他回味兒了一下,覺得自己這一番話說下來超帥的,他洋洋得意道:“怎么樣,我也是上進(jìn)的吧,并不是一心只懂玩樂。”
滿寶道:“一,這事兒你說晚了,現(xiàn)在托我從西域帶東西的人,你數(shù)一數(shù)我家里有多少人,白善家里有多少人,白二家里有多少人……”
“還有兩位公主,傅二姐姐,唐夫人,楊夫人,蕭院正,劉太醫(yī),鄭太醫(yī),鄭大掌柜……”
滿寶掰一根手指頭趙六郎嘴巴就張大一些,半響,實(shí)在張不大了他就合了起來。
“二,我們帶的行李多,錢也是很重的,就算換成金子,也不方便拿,一不小心要被劫的,到時候算你的算我的?”
趙六郎立即道:“算我的!”
滿寶給他一個贊賞的目光,“就沖你這句話,我給你騰一些位置好了。”
已經(jīng)在肚子里準(zhǔn)備了許多話的趙六郎一下噎住,這么簡單?
滿寶則扭頭和白善道:“到時候就拿著金子去換寶石和香料,應(yīng)該也占不了多大位置�!�
白善憋著笑點(diǎn)頭。
趙六郎半口氣堵在胸口,半響才道:“你好歹讓我開口勸勸再同意呢。”
第2122章
送行·上
西域的特產(chǎn)——寶石、香料和駿馬。
哪一樣都特別的貴,就趙六郎送來的錢,寶石和香料還可以肖想一下,買一小些帶回來。
駿馬是不用想了。
趙六郎將裝著金子的盒子合上,推給三人道:“這可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白善三人都只是聽一聽而已,誰信他只有這點(diǎn)兒身家?
白善點(diǎn)過錢,給他寫了一張條子,手一揮就讓大吉將盒子抱到庫房里去放好。
趙六郎看著便忍不住問,“很多人托你們從西域帶東西嗎?”
白善懶洋洋的應(yīng)了一聲,“是呀,所以你別抱太大希望,想著等寶石和香料回來出手賺大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