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劉太醫(yī)立即順手遞了水上來,守在床邊的宮女立即接過給他喂水。
他潤了潤嗓子,這才道:“斐……鄭……”
鄭二郎愣了一下,一時沒說話。
滿寶滿頭霧水:“斐鄭?”
蕭院正是知道他名字的,暗暗扯了周滿一下,小聲道:“是鄭斐�!�
滿寶就愣愣的看著他,伸出兩根手指問他,“這是幾?”
鄭二郎看了她一眼,郁悶的道:“二�!�
蕭院正和鄭望等人都松了一口氣。
滿寶就問,“一天有三個時段,早上,中午和傍晚,你喜歡哪個?”
“上……早……午午……”鄭二郎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鄭望捂住胸口,又差點(diǎn)兒軟倒在地,被邳國公伸手扶住,大家一起默默地看著蕭院正和周滿。
滿寶也扭頭看向蕭院正。
蕭院正:……
看他有什么用,難道他能立刻把人變正常嗎?
他扯開了一抹笑,安撫鄭二郎,“鄭公子先平復(fù)一下,你才醒來,這是正常的,你如今感覺哪里不舒服嗎?”
鄭公子不說話了,只是虛弱的抬起手指著自己的腦袋,結(jié)果可能對手的控制不是那么好,手指直接朝傷口狠狠的戳去,站在他邊上的滿寶眼疾手快的扯住,一臉的驚魂未定。
蕭院正和劉太醫(yī)也嚇得不輕,連忙安撫住人,“沒事兒,沒事兒,你不要動手,直接說就行。”
然而鄭公子并不想說,因此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們,一點(diǎn)兒開口的意思也沒有。
但三位太醫(yī)檢查了一下,對他的情況也心中有數(shù)了。
“失語癥?”鄭望繃緊了臉問,“什么叫失語癥,他剛才明明說話了的�!�
蕭院正就看向周滿,這個名稱是她給出的,其實(shí)按照他的理解,他更愿意將此與中臟腑血瘀歸于一癥。
他猜測,應(yīng)該是腦中的淤血或者腫脹讓大腦控制不住身體,或許是因?yàn)槭軅牟糠謱?dǎo)致的……
先人認(rèn)為,人的魂魄居于中臟腑之中,為人中之神,而四肢驅(qū)趕皆聽從于中臟腑。
鄭二郎表達(dá)有誤,言非所意,而咽喉等都沒問題,自然就是腦子的問題了。
不過周滿將其細(xì)分后歸納為失語癥,蕭院正倒也覺得貼切,因此沒有堅持他的中臟腑血瘀癥。
鄭望焦急的問:“能治好嗎?”
滿寶和蕭院正對視一眼,只能告訴對方,“我們會盡力的�!�
鄭望抿了抿嘴,轉(zhuǎn)身去找皇帝。
鄭二郎醒來,那一切都向著好的一方面發(fā)展了。
連著幾日沉凝的朝堂總算是活潑了一點(diǎn)兒,于是雪花片似的的彈劾折子飛向皇帝,有彈劾河間郡王的,也有彈劾鄭家的,還有彈劾萬年縣郭縣令的。
這一波,最冤枉的應(yīng)該是郭縣令了。
兩個莊子打架打得很突然,沒有循序漸進(jìn),更沒有在動手前找過里長和縣衙做調(diào)解,他是在他們雙方動手打死人后才知道的。
死了七個人,即便這是在京城,依舊屬于大案要案。
因此他當(dāng)時就把人給抓回去了,因?yàn)槿呵榧�,所以他兩天�?nèi)就做出審結(jié)。
因?yàn)殡p方都有責(zé)任,所以領(lǐng)頭動手的人他全扣下關(guān)在大牢里了,哦,兩邊領(lǐng)頭的是莊頭的兒子們。
是他們帶著人扛著鋤頭呦喝著動手的。
兩個人,郭縣令都按照律法判了斬刑,已經(jīng)在走程序,沒有意外秋天就會被處斬。
現(xiàn)在有了意外,兩個莊頭也被抓了,要是沒有意外,秋天的時候,他們兩邊父子會在刑場上團(tuán)聚,雙雙奔向下一個世界。
但現(xiàn)在依舊出現(xiàn)了意外,因?yàn)猷嵓也环呐袥Q。
第一次,死的是他們那邊的佃戶,憑什么他們的莊頭之子也要被判死刑?
第二次,傷的是鄭家的工資,憑什么他們的莊頭也要被判死刑?
郭縣令本來想著走程序嘛,你不服氣咱就慢慢走著程序,看刑部怎么復(fù)核這案子。
結(jié)果雪花似的彈劾折子中他占了一半,另外一半河間郡王占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才是鄭家的。
你就說過分不過分,你們兩家打架,打出人命來,結(jié)果被彈劾最多的竟然是他!
大朝會上,郭縣令根本沒機(jī)會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在前線和人來回吵架,哦,不,是分辨。
滿寶就盤腿和唐縣令做前后的位置,一起仰著頭靜靜地看著他舌戰(zhàn)眾言官,最后他把人氣得夠嗆,他自己也氣得夠嗆,退朝以后直接冷哼一聲,甩著袖子就怒氣沖沖的往外走。
滿寶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從坐席上起身,默默地隨著百官出去。
唐縣令嘖嘖道:“這次老郭氣得夠嗆�!�
滿寶問:“郭縣令回被問罪嗎?”
唐縣令道:“問罪不至于,但一定會被問責(zé),升遷別想了,他得外放出去,估計要離開京城了。”
滿寶驚訝,“這么嚴(yán)重?”
她皺了皺眉道:“我聽白善說起過,這個案子他并沒有判錯,雖然鄭家那邊的佃戶死得多,但刑案上寫著是鄭家那邊的人先挑事,動手也是他們先動手的�!�
第2581章
拜托
只是不巧,那天河間郡王莊子上帶去的多是家中的下人和長工,而他們家的下人和長工多是以前跟著河間郡王打仗的傷兵和老兵。
其中年紀(jì)最大的都四十二歲了,最小的才二十二歲,哪怕已經(jīng)退下戰(zhàn)場多年,打人或許不怎么樣,但躲避肯定要比一般的佃戶厲害些的。
所以他們雖然也受傷嚴(yán)重,不乏有缺胳膊或者腦袋被打傷的,但一個都沒死。
倒是對面?zhèn)鰬K重,關(guān)鍵是,其中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誤傷,尤其是來勸和的那兩個里長家的人,是在攔鄭家的佃戶時被他們失手一鋤頭砸在腦袋上沒的。
所以郭縣令才判得這么重,讓鄭家的莊頭兒子同罪,甚至對面是被抓了兩個兒子,李氏這邊才被抓了一個。
唐縣令攏著手跟著她慢悠悠的往外走,看著天邊的陰云,估摸著又要下雨了,便停住腳步,沖著陰云嘆息一聲道:“案子是沒判錯,但轄下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就是失職,更不要說,現(xiàn)在案子錯沒錯還沒定論呢,誰知道最后會怎么定?”
“好巧啊郭縣令,您這是忘了什么東西?”
唐縣令立即從天邊收回目光,臉色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的看向前方,就見本來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郭縣令正站在他們側(cè)前方。
郭縣令看著倆人,“你們在說我?”
滿寶就要矢口否認(rèn),唐縣令已經(jīng)點(diǎn)頭,還嘆息一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郭,縣令難為啊�!�
一句話,郭縣令的面色和緩了不少,也嘆息一聲,頗有同病相憐之感。
滿寶看看唐縣令,又看看郭縣令,也深沉的嘆息了一聲,和郭縣令道:“郭縣令辛苦了,我看您臉色不太好,要不要我給您開些安神補(bǔ)眠的藥?”
“……不必了,”郭縣令道:“周太醫(yī),我是回來找你的,我想問一問鄭公子的病情�!�
“哦,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了,”滿寶并不隱瞞,和他道:“應(yīng)該不會再有生命危險�!�
“那他為何還住在宮中?我想找他問些事情,只是鄭家那邊一直攔著�!�
要是在宮外,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有辦法見到人,但人在皇宮里,他總不能硬闖東宮。
滿寶想了想后道:“倒是也能問話,不過他可能不能用嘴巴告訴你,只能用筆告訴你了�!�
不僅郭縣令,唐縣令也一愣,問道:“這是為何?”
“他腦袋傷得重,現(xiàn)在暫時失語,至于留在宮中嘛,是因?yàn)槲乙o他扎醒腦開竅針。”
郭縣令&;唐縣令:……
鄭斐嘛,他們都是見過的,的確不愧是鄭家精心養(yǎng)出來的世家子,結(jié)果現(xiàn)在竟然失語了?
這是殘疾吧?
郭縣令不說話了,這會兒知道鄭家為什么這么惱怒了。
但知道后卻是更怒,覺得他們不講道理,要不是他們家的莊頭挑事,這些事情又怎么會發(fā)生?
還想把人撈出去,想什么呢?
郭縣令想到這里身子一僵,若有所思起來。
唐縣令也掀起了眼皮,若有所指的和郭縣令道:“鄭家沒去探過監(jiān)牢嗎?”
探自然是探過的,不過只怕沒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所以想把人帶回去?
郭縣令抿了抿嘴,和周滿道:“周大人,我想見一見鄭公子�!�
滿寶就遲疑了一下,她道:“我得問過院正和鄭公子自己的意見�!�
郭縣令也不勉強(qiáng)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事兒暫且不要讓鄭家的人知道。”
滿寶理解,點(diǎn)頭答應(yīng)。
郭縣令這才離開。
等他走遠(yuǎn)了,唐縣令這才看向滿寶道:“白善現(xiàn)在常跟在陛下身邊,他有沒有告訴你,此事還與圈地有些關(guān)系?”
滿寶愣住,問道:“和圈地有什么關(guān)系?”
唐縣令就道:“那可能是大人們還沒提起來吧。”
唐縣令說完就走了,也沒跟滿寶解釋和圈地有什么關(guān)系。
滿寶撓了撓腦袋,只能回太醫(yī)院去找蕭院正。
蕭院正對此事沒有什么意見,和她道:“你問過鄭公子,他愿意見就見,不愿意見就算了,他是腦袋受傷,不能過于激動,其他的隨便,我們是太醫(yī),朝堂爭斗不與我們相干�!�
滿寶點(diǎn)頭,去找鄭公子。
嗯,順便給他的腦袋來一套針。
鄭公子已經(jīng)適應(yīng)每日兩套針,上午一套,傍晚一套的規(guī)律了。
一見到周滿,他就從窗外收回目光,很老實(shí)的坐在榻上,雙手放在膝上。
滿寶一邊做準(zhǔn)備一邊問,“鄭公子,郭縣令想見你,問一問你關(guān)于案子的事,你要見嗎?”
鄭公子愣了一下后點(diǎn)頭。
滿寶便不再問話,抽出一根針來給他扎針,等扎完,鄭公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個字,“筆……”
滿寶等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沒有多說的意思,就一個字,只能無奈的點(diǎn)頭道:“會給你準(zhǔn)備筆墨紙硯的,不過鄭公子,你的失語癥是需要練習(xí)的,不要因?yàn)樾邼筒粡堊�,只有反�?fù)練習(xí)傷勢才會好得快,等你腦中的淤血散去才能最快找回語言的能力,不然回退化的�!�
鄭公子抿了抿嘴,半天才“嗯”了一聲,多余的一個字都不說。
滿寶只能收了東西出去。
她一出門,守在外面的宮女內(nèi)侍立即圍上來和她打小報告,“周大人,昨天晚上鄭公子又把我們趕出去了,然后他房間里會傳出很奇怪的聲音?”
滿寶好奇的問:“什么奇怪的聲音?”
“就是……反正就是很奇怪,似乎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哭,反正很怪�!�
滿寶:“……你們想多了,我看鄭公子的精神還不錯,既然他不喜歡有人近身伺候,那晚上你們就不要到他房間來就好了�!�
滿寶想起了什么,打開藥箱,從里面拿出一瓶藥給她道:“諾,你上次說月事來時腹痛難忍,這是蜜煉的溫宮藥,你算著日子,快來的前十天用溫水送服,一日兩丸,早晚各一丸,這一瓶就是二十丸,等你月事完了再讓人給我傳個話,我再給你另一種藥丸,吃個十天,如此來回三月應(yīng)該就會好受很多了�!�
宮女一愣,沒想到周大人還能記得這些,她紅著臉接過藥瓶,不好意思道:“周大人,這只是小癥,怎勞您如此費(fèi)心呢?”
第2582章
牽扯
滿寶道:“宮寒之癥也不算小,以后你要嫁人生孩子,這種病癥得盡早治療,而且就算不為以后,這病發(fā)作起來如此疼痛也不好�!�
宮女捏著藥瓶,眼眶有些發(fā)紅。
滿寶又從藥箱里拿出兩瓶藥給兩個內(nèi)侍道:“給你們的�!�
她沒說是什么藥,笑問:“知道怎么用吧?”
兩個小內(nèi)侍紅著臉連連點(diǎn)頭。
滿寶便提著藥箱走了。
小內(nèi)侍等她走遠(yuǎn)了,兩個宮女也走了,才小聲的和同伴道:“其實(shí)我知道鄭公子在干嘛,他在學(xué)說話,只是一句話需要來回的說才說得清楚,還總是不小心就顛三倒四的,下次周太醫(yī)再來我就告訴她。”
“我和你一起。”
鄭二郎脫離了危險,鄭望三人就出宮去了。
此時就等鄭家大房來人就可以把鄭二郎接出去了。
只是鄭二郎脫離危險,只不過是這件事剛剛開始而已。
滿寶晚上回去就悄悄和白善嘀咕,“唐學(xué)兄說這事兒和圈地有關(guān),這事兒和圈地有什么關(guān)系?”
白善搖頭,他也不解。
“你帶郭縣令進(jìn)宮見鄭公子沒事兒吧?”
“沒事兒,太子殿下也知道這事兒,他也沒攔著呢�!�
白善一聽就放下心來。
第二天是小朝會,像周滿和郭縣令這樣的官員是不用參加的,因此滿寶在大臣們開小朝會時,她直接把人帶到了鄭公子面前。
鄭公子面前擺著一套筆墨紙硯,抬頭看向郭縣令,起身互相行禮后分開坐下。
郭縣令便道:“鄭公子,鄭家懷疑你受傷之事另有隱情,我也想查明真相,給你一個交代,因此有些話想要親自問你�!�
鄭公子頷首點(diǎn)頭。
郭縣令問,“是誰提醒鄭公子去田莊的?”
鄭公子想了想后提筆寫,“久旱,京城突降春雨,因知道莊子才死了佃戶,因此想要去安撫一二,我自己要求去的�!�
“那是誰告訴公子莊子上械斗死了人的?”
那塊田莊雖然是鄭家的,但鄭斐又不常住京城,自有管事打理,他是來游學(xué)準(zhǔn)備考試,按說不會管這樣的庶務(wù)。
鄭公子提筆寫道:“鄭管事處理此事時被我聽到了,因而得知�!�
他頓了頓后道:“連大人的判決我也知道�!�
“公子覺得我判得不公?”
鄭公子點(diǎn)頭后又搖頭,“我問管事,誰先動的手,言是本莊莊頭,里長派來的二人皆傷于本莊人手上�!�
所以鄭公子沒有對這個判決表達(dá)異議,但莊子里死了人,判決又與對面同重,所以他需要莊戶們需要安撫一下,這才親自去的。
這是他臨時起意,他不覺得有人可以掌握他的思想,若真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就應(yīng)該是莊子那邊的問題。
讓他們恰巧在那一天又打起來。
郭縣令問了很多問題,作為需要查看鄭公子情緒起伏的太醫(yī),滿寶就坐在一旁旁觀了全場。
郭縣令將桌子上他寫下的答案放在一旁,手指不由輕點(diǎn)桌面,半晌后道:“鄭家在岐州新入手了一塊地,聽說足有十頃大小,也是和河間郡王家的地撞在了一起,但聽說年前公子強(qiáng)烈反對鄭家購買這塊地,甚至不惜提前入京準(zhǔn)備考試,是嗎?”
鄭公子沒有回答郭縣令的話,他直接將筆放在筆山上,雙手交于腹前,靜靜地看著郭縣令。
郭縣令抬起頭來看著他,倆人不退不讓的對視半晌。
滿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問鄭家和李家的關(guān)系是從岐州的地便開始不好的?
但倆人都不吭聲,她也就不好打斷。
最后還是郭縣令先移開了目光,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