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薛貴應(yīng)下。
說著話,一個參將一身著甲的哐當(dāng)哐當(dāng)走來,看到白善也不行禮,而是瞇著眼睛道:“白使臣,我家王子有請。”
他側(cè)身道:“請吧�!�
白善微微頷首,抬起腳來便下臺階,眾人要跟上,參將便伸手?jǐn)r住他們,不客氣的道:“我們王子只請了白使臣。”
薛貴毫不客氣的握住他的手臂狠狠往下一壓,目光迫視道:“我奉命保護(hù)使臣,寸步不離,你要想單獨(dú)將使臣帶走,除非殺了我等。”
參將只感覺手臂都快要斷了,臉色微變,他用力的想要抬起手來,卻一直被往下壓,他便惡狠狠的看向薛貴,“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們嗎?來人——”
圍在外面的弓箭手立即顯露,對準(zhǔn)薛貴拉弓。
薛貴繼續(xù)壓著他,冷笑道:“我死之前也必是你先墊著�!�
參將:“你!”
“薛將軍,”白善笑著上前伸手搭在倆人的交匯之處,按住薛貴的手背,微微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且留下,士兵們也需要你帶著�!�
“大人……”
白善沖他微微搖頭,薛貴這才不說話,但也沒放開參將的手。
白善也沒放開他們的手,而是轉(zhuǎn)頭和參將笑道:“薛將軍就留下,我只帶我的親隨便可,不過這院子里的人還請參將多照顧,他們可都是我大晉的好兒郎,少了誰本官都不好和陛下交代�!�
他道:“明日還有勞參將給將士們送些吃的進(jìn)來�!�
參將沉默,薛貴和白善便知道他是默認(rèn)了,白善這才抬起手,薛貴也放開了對方的手臂。
白善和薛貴道:“不急,最多兩日我就會回來了,你們就留在院中,莫要沖動�!�
說罷,帶著大吉走了,參將對著薛貴冷哼一聲,這才轉(zhuǎn)身跟上白善的腳步。
重兵一路押著白善到了議事院。
議事院里只有高二王子一人,大堂中燈火輝煌,但除了伺候的下人外,就只有坐在桌邊的高二王子一人。
白善抬腳進(jìn)去,掃了一眼桌子上豐盛的酒菜,微微一笑,“二王子倒是有興致,此時飲酒,不怕晚上失眠嗎?”
高二王子示意白善坐下,冷沉著連道:“我以為白大人很喜歡飲酒,畢竟能用那么精美的綢緞?chuàng)Q取美酒,只是來我高句麗三日,便已無形中結(jié)交下許多酒友,這才特意請白大人來用酒的�!�
他拎起酒壺給白善倒了一杯酒,道:“白大人不如嘗嘗我的酒水如何?”
白善在他的對面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頷首道:“還不錯,雖說我不太懂酒,但此酒清冽,飲著不難受。”
“這是我們高句麗最好的酒,在白大人這里卻只得了還不錯的評語,難怪所有人都戀慕中原的富庶和奢靡,只要有可能便爭相朝中原追逐�!备叨踝拥溃骸斑@就和天可汗對開疆?dāng)U土的執(zhí)念而已�!�
白善笑了笑問,“二王子這是找到了話要回我你們攻打營州的理由?”
高二王子抬頭盯著他看,“耨薩不同意我讓人去見你,說人心難測,利益動人,而晉國使臣擅言辭,此時讓他們與你接觸,只會對我不利,但我相信我的將軍和臣子,不相信他們會憑一席之言就背叛我�!�
白善道:“良禽擇木,君主之外還有父母妻兒,二王子又何必為難他們呢?”
“那你呢,你可愿意背棄你的國家,投入我高氏王庭?”
白善微微挑眉,笑問:“高氏王庭有什么值得我投效的嗎?”
他不顧高二王子巨變的臉色道:“陛下方是明主,二王子,遼東一帶雖為你們高氏屬國,但你們管理得并不好,論富庶,舉國都比不上我故鄉(xiāng)的一個州城,您問這樣的問題不是為難于我嗎?”
“好,好,”高二王子臉色猙獰的笑道:“白使臣果然好膽色,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能將你如何嗎?來人,將白使臣送到地牢里清醒清醒�!�
第2735章
地牢
白善想了想,還是將杯中的酒都喝了,要是被揍,喝了酒應(yīng)該可以減少一點(diǎn)兒疼痛。
他也不掙扎,高句麗的士兵才進(jìn)來他便已經(jīng)識趣的站了起來,還和高二王子行了一禮才和他們往外走,都不用他們押著。
高二王子一點(diǎn)兒也不高興,越發(fā)的生氣了。
地牢此時只有幾盞昏暗的燈,幾乎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白善和大吉下到最深處,只覺得里面很陰寒。
白善邊走邊看,倒不是很緊張,反正肯定死不了,高二王子是不會殺晉國使臣的,尤其是在他處于劣勢之時。
所以接手的人見他如此閑適,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問送他下來的士兵,“此人是誰,犯了何事?”
他好知道怎么招待啊。
士兵道:“這是晉國使臣,王子讓好好的招待他�!�
白善還微笑著沖對方頷首,一臉和善的道:“有勞了。”
牢頭:……所以這個好好招待,到底是好好“招待”,還是真的好好招待?
白善則已經(jīng)為自己找到了住處,隨手指了邊上一個空著的牢房問,“我們住這里嗎?”
牢頭不由驚奇起來,“你倒是不緊張,這可是地牢�!�
白善笑著頷首,“我知道,不過是說了些實(shí)話惹怒了二王子,到地牢里住兩日也是應(yīng)該的。兩國正在接觸,二王子總要把我這個使臣放出去的。”
牢頭一聽,不由看向押他來的士兵,見對方?jīng)]說話,便知道白善沒說錯,于是不敢動手了。
他干脆側(cè)身打開牢房,推開門道:“進(jìn)去吧�!�
白善便抬腳進(jìn)去,大吉緊跟其后。
牢頭啪的一聲將牢房關(guān)起來,扭頭看向士兵點(diǎn)頭哈腰的笑道:“您放心,小的會好好招待他的�!�
士兵:……他隱約知道二王子要的不是這個結(jié)果,但他同樣知道,白善最后總能出去,到時候秋后算賬肯定要有一批人倒霉,而他便有可能是這一批人中的一個。
現(xiàn)在牢頭曲解了二王子的意思,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沒糾正過來,算了,上面人打架,反正他已經(jīng)把話原樣傳到了,出問題,要么是這牢頭蠢笨沒能領(lǐng)悟二王子的意思;要么是二王子表達(dá)不清楚,讓底下的人誤會了。
這跟他可沒有關(guān)系。
白善笑著看了一眼大吉。
大吉就從柵欄中間伸出手去,一把握住那個士兵的手,冷著臉道:“多謝大人護(hù)送,今夜辛苦大人了�!�
士兵握到手中的硬物,心中那點(diǎn)兒猶豫和糾結(jié)也就散了,胡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帶著人走。
出去后借著火光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黃橙橙的,有手指頭那么粗,他心中劇跳,拉住伙伴們,低聲道:“出去后我們分了。
其他人已經(jīng)許久沒看見軍餉了,此時看見錢就跟看見什么一樣,連連點(diǎn)頭。
而白善看他們走了,便沖著大吉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牢頭。
大吉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還是摸出了一塊金子,塞給牢頭后道:“麻煩大人給我們大人拿些東西來,這屋里……”
看見金子,牢頭眼睛都直了,連連點(diǎn)頭道:“大人等著,我這就讓人去準(zhǔn)備。”
他將金子拿過來,還忍不住咬了一口,確定是真的后就帶著人笑容滿面的走了。
不一會兒就和手下們抱著東西過來,有被子,枕頭,還有洗漱用的木盆木桶等物,甚至還有一塊胰子,這在牢里可都是極好的東西。
這邊的動靜讓隔壁牢房的人都醒了,大家都睜著大眼睛看他們。
牢頭笑瞇了眼,還親自給白善鋪床,轉(zhuǎn)身看到都看著這邊的犯人,立即喝罵道:“看什么看,睡覺,要是不想睡,拉你們出去吹風(fēng)�!薄�
眾人立即趴下了,只是眼睛還是不由的看向這邊。
白善目光淡淡的掃視過去,還沖他們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算起來這已經(jīng)是他第二次坐牢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了床上,呼出一口氣來,好險,終于不用挨打了,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挨打,希望滿寶能聽到他說的話,讓高二王子明天沒空搭理他。
大吉已經(jīng)把整個牢房摸了一遍,走回來道:“少爺,您要睡覺嗎?”
白善“嗯”的一聲,覺得此時還是應(yīng)該養(yǎng)足精神,順便將今天的事在復(fù)盤一遍,想一想下次再見到人,他該說些什么話才能夠保住小命。
大吉幫他將發(fā)冠取了,白善脫掉衣裳,只著里衣躺進(jìn)了被子里。
被子并不是新的被子,雖然也不是很舊,但就是有一種不太好聞的味道。
白善從小到大,便是出征時候抗的也是自家用的被子,雖然外面的被褥是舊的,但里面的被芯是新的呀,松松軟軟的,而且也不會有味道。
白善有些嫌棄,于是皺了皺眉,讓大吉將衣裳拿過來,先貼身鋪了一層,這才躺下,但被子也不愿意蓋到脖子,只愿意蓋到胸前。
大吉知道他的毛病,見他給他讓了一個位置,便脫掉鞋襪和外衣直接躺下了。
不僅那些犯人,牢頭和牢里的衙役也都在悄悄觀察白善,見他連睡個覺都這么多講究,不由咋舌。
牢頭更是摸著手中的金子異彩連連,覺得自己的時運(yùn)到了。
大吉也悄悄的和白善道:“少爺,我們太大方了�!�
白善閉著眼睛不動,不在意的道:“錢財(cái)乃身外之物,能保住身體和性命就行,不必在意。”而且他身上的東西,除了衣裳還是他的,從玉冠到玉飾,沒有一樣是他的,他一點(diǎn)兒也不心痛。
大吉:“……主要是事發(fā)突然,我身上帶的錢不多啊。”
白善這下睜開了眼睛,悄聲問道:“身上還剩下多少東西?”
大吉郁悶道:“金子都用完了,袖袋里還有幾顆珍珠,也不知道我們要在這里待多久�!�
白善就呼出一口氣,和他道:“有珍珠就好,不行我這兒還有玉佩和玉冠,放心,用不了兩天我們就能出去了�!�
這些東西主要是拿來維持他們在牢里體面的生活的。
滿寶呼出了一口氣,和科科道:“白善太可憐了。”
然后起身。
科科問她,“你去干嘛?”
“我去找趙國公。”白善都說了最好凌晨的時候進(jìn)攻,那就凌晨唄,今晚高二王子肯定睡不著覺,很多人都會睡不著覺,前線疏于防范,此時動手最好。
第2736章
變化
周滿的帳篷距離趙國公的不是很遠(yuǎn),過去幾個就是了。
不過這個時間趙國公已經(jīng)躺下了,正迷迷糊糊要睡著呢,被叫醒時還以為有敵襲,出來只看到周滿一人,便不由瞪眼,“周大人深夜造訪有何事?”
滿寶捂著自己的心口道:“趙國公,我心口疼�!�
趙國公:“……這事兒應(yīng)該找盧太醫(yī)吧?”
再不濟(jì)找她的學(xué)生也行啊,他又不是大夫,找他干嘛?
滿寶鄙視的看了他一眼后道:“這不是病,您沒聽說過嗎,親近之人出了事,另一人是隱隱有預(yù)感的�!�
趙國公:“你家里出事了?現(xiàn)出征呢,出事了你也不能走啊,臨陣脫逃可是大罪�!�
滿寶:“……我說的是白善。”
趙國公蹙眉,“周大人的親近之人不少,怎么就能確定出事的是白大人?”
滿寶:“我就是知道,這是直覺�!�
趙國公便走出帳篷,為了避嫌沒有讓她進(jìn)去,而是和她站在大帳外面談話,“他如今深陷敵軍,我也不能幫你救他呀�!�
趙國公道:“高句麗如此處于弱勢,白大人是我大晉使臣,他們應(yīng)該不敢殺他�!�
最多受點(diǎn)兒苦,受點(diǎn)兒傷之類的。
滿寶道:“可以救,而且他都過去四天了,一直不曾有進(jìn)展,趙國公何不出兵攻打,助他一臂之力呢?”
趙國公稀奇的看她,“你就不怕對方惱羞成怒把白善給殺了?”
別說什么對方不可能殺使臣的話,那是在人還有理智的情況下結(jié)合現(xiàn)實(shí)推論出來的合理發(fā)展,可人要是沒理智了呢?
所以這四天他一直是慢慢的磨,每日出兵的數(shù)量都不會超過一千,就是怕打得太狠了對方失去理智。
滿寶想了想后還是決定相信白善,既然白善說了可以強(qiáng)攻,那就一定可以。
于是道:“不要緊,您打吧,白善應(yīng)該不會有事。”
趙國公盯著她看,半晌后道:“這也不是立時就能決定的事,周大人先回去等消息吧。”
“最好天亮之前進(jìn)攻,他們防備少,又是最困倦之事,說不定我們運(yùn)氣好,還能一舉攻下整個安市城呢�!�
趙國公只扯了扯嘴角,對面現(xiàn)在的兵馬也不少,又多巷道,怎么可能一舉攻下?
不過趙國公想了想,還是派出了斥候打聽消息,同時去找阿史那幾位將軍。
“使團(tuán)可有傳遞消息回來嗎?”
“沒有,”阿史那將軍道:“我們讓底下的士兵和對面的士兵打聽過,花了不少錢才打聽到些消息,說白大人一過去就被軟禁起來了�!�
契苾何力道:“使團(tuán)到底行不行?要是不行就趕緊強(qiáng)攻吧,我看這天氣越來越冷,不定什么時候就下雪了,到時候局勢對我們會更不利�!�
牛刺史道:“使臣團(tuán)都還在那邊,此時強(qiáng)攻他們怕是有危險�!�
趙國公問:“若是不顧使團(tuán)安危呢?”
極為將軍對視了一眼,阿史那將軍沉靜的道:“陛下是不會答應(yīng)的。”
趙國公就揮手道:“這也是周大人的意思�!�
眾將:……看不出來啊,周大人竟然是那種為大義而犧牲親人的人。
眾人一時心中復(fù)雜。
趙國公瞥了他們一眼后道:“周大人說現(xiàn)在白善就出事了,讓我們強(qiáng)攻助他一臂之力。”
阿史那蹙眉,“若是白大人在那邊局勢不利,我們此時大舉進(jìn)攻只怕會惹怒對方,對他更不利吧?”
牛刺史卻是精神一振,和他們道:“若是高氏其他王子還有可能會惱羞成怒,不顧后果的殺了白大人,但高二王子可能性很小�!�
“怎么說?”
“這一位二王子是高句麗出了名的賢良人,才貌皆有,也因此能與大王子爭奪王位,”牛刺史道:“這都是優(yōu)點(diǎn),但他也有一個缺點(diǎn),處事優(yōu)柔寡斷,易被旁人影響,若是白大人此時已經(jīng)說動了他,但他猶豫不決,此時強(qiáng)攻,讓他覺得守城無望,極有可能就此投降了。”
既然守城無望,甚至整個高句麗都沒有希望了,自然要為以后打算,而他手上的兵馬和城池都是政治資源。
趙國公眼睛一亮,和阿史那幾人對視一眼。
契苾何力立即起身將地圖取下來放在桌子上,“試一試,反正連周大人都如此提議了�!�
真的判斷失誤,那也只能是白善運(yùn)氣不好了,家屬們也怪不到他們頭上來。
趙國公看著安市城的街道圖,半晌后道:“這一仗只能勝不能輸�!�
輸了,高二王子會重拾信心,介時,不僅對白善來說是滅頂之災(zāi),對他們大晉也會很不利。
這張地圖幾人這幾天一直盯著,早琢磨透了,很快就指定了新的作戰(zhàn)方案。
阿史那將軍起身道:“我去讓伙房準(zhǔn)備�!�
契苾何力道:“我去點(diǎn)兵�!�
牛刺史也起身,“我去檢查軍備�!�
趙國公:“……八字才有一撇,陛下還沒答應(yīng)呢�!�
眾將齊齊行禮,“有勞大總管了�!�
趙國公就卷了地圖后哼了一聲,出了大帳去找皇帝。
其他人趕緊準(zhǔn)備去,他們覺得皇帝肯定會答應(yīng)的。
皇帝未睡,他正在看從京城送來的折子和信件。
當(dāng)然,絕大部分折子是太子在處理,能遞送到他這里的,都是很重要卻又不緊急的,還有,太子也會隔三差五的給皇帝寫信,匯報京城和全國各地的情況。
所以皇帝常常要忙到深夜。
聽到趙國公求見,他便讓他進(jìn)來了,皇帝頭也不抬的繼續(xù)看著手中的信道:“不必求了,使臣未曾有消息回來,不準(zhǔn)強(qiáng)攻�!�
趙國公:“……陛下,這一次是周大人親自求的�!�
皇帝一聽,放下了手中的信,“周滿求的?她不知道萬一激怒了對方,那邊會直接砍人嗎?”
人失去了理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哪怕事后后悔,那事情也已經(jīng)發(fā)生,死的人也已經(jīng)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