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周滿都沒有拒絕。

    這就是個小院子，距離角門又不遠，走上幾十步就到了，周滿推開門，站在門檻外看著靠墻擺著的東西，東西沒少，反而還增多了，可見給鄭辜送東西的人不少。

    周滿道：“你如今是有罪之身，即便假藥不是你有意和無意買入，但藥畢竟被放在了醫(yī)署中，還從醫(yī)署到了病患手中，那你便有責(zé)任，你寫封歉疚的信貼著，讓人將東西拿回去吧�！�

    當(dāng)著俞大人的面，周滿也沒有把話說得很客氣，和鄭辜道：“此事過后，地方醫(yī)署每旬都要核查藥房，不得懈怠，你也要引以為戒�！�

    鄭辜紅了眼圈，躬身應(yīng)下。

    周滿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此事你有過錯，但更大的過錯是那些心生歹意之人的，你要引以為戒，但不能使其成為你的心魔�！�

    她一臉嚴(yán)肅的道：“為這些人還不值得，即便是為你那兩個病患報仇，也得把背后這些魑魅魍魎給揪出來。”

    鄭辜臉色堅定了些，躬身應(yīng)道：“是。”

    周滿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道：“我走了，你受了傷，現(xiàn)在雖是冬天，但也要注意傷口，別讓它惡化了。”

    她掃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道：“多臥床休息，能不往外走就不要往外走�！�

    周滿這才看向俞大人，露出笑容，“還請俞大人盡早查明真相，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只管開口，恭王的病情好轉(zhuǎn)前我應(yīng)該都會留在洛州�！�

    恭王的病什么時候好轉(zhuǎn)還不是她說了算？

    俞大人笑瞇瞇的應(yīng)下。

    周滿上了王府的馬車離開。

    鄭辜目送她出了巷子才收回目光。

    俞大人站在他身后一步，微微一笑道：“小鄭大人有個好師父�！�

    鄭辜點頭道：“是�！�

    俞大人看了一眼墻角的東西，轉(zhuǎn)身回去。

    鄭辜跟在身后，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俞大人，兩位大夫還有我們四家的家眷下人能不能放出來？”

    見俞大人蹙眉，他連忙道：“就和我一樣關(guān)在這醫(yī)署后院里�！�

    他道：“其實事主是我，典藥失蹤了，兩位大夫就算牽涉其中，拘禁他們也夠了，家人卻不在牽連之列的，何況現(xiàn)在還沒有證據(jù)呢�！�

    俞大人想了想，也覺得羅縣令行事太過激進，一下把四家的家屬下人都抓了，簡直是在浪費監(jiān)獄資源。

    以為坐監(jiān)不要錢嗎？

    他們大理寺每年用在監(jiān)獄里的錢可不少，于是他點頭道：“我下午就去把人提出來。”

    正好他也要審一審典藥的家人和那兩位大夫了。

    滿寶回到恭王府，在過大堂的時候又碰見了無所事事的恭王，他正靠坐在椅子上，椅子后面放了軟枕，靠著特別舒服，就是肚子有點兒大，讓他看不見自己的腿，但這不妨礙他出言諷刺周滿，“喲，給孤王看病的太醫(yī)回來了？”

    滿寶腳步一頓，腳一轉(zhuǎn)就朝他走去。

    恭王竟然有絲絲的害怕，然后想起了什么，又外強中干的挺直了腰桿看她。

    滿寶站在他面前，抬手行了一禮后道：“殿下，我今天去菜市場了。”

    恭王：……她去菜市場干他什么事？

    “我已經(jīng)問過，洛陽的雞還是挺多的，我已經(jīng)決定，未來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里，肉類你只能吃雞肉，雞胸肉！”

    恭王腦海中就想到了每年入冬送到他府里的鹿肉、牛肉和羊肉。

    尤其是羊肉和鹿肉，那是真的好吃呀。

    恭王對周滿怒目而視。

    滿寶道：“計劃我已經(jīng)寫下來，又補充篩選過一遍，我今天下午就能制定出來，殿下，我們晚上見，嗯今晚的晚食是您的最后一頓了，您可以稍微放縱一點兒，但不能過于放縱，不然吃壞了腸胃，您可能需要從今天晚上開始注意飲食了。”

    說罷，周滿在恭王的怒目下行了一禮后轉(zhuǎn)身離開。

    滿寶回書房寫計劃，鑒于她這么努力，所以傍晚用過晚食后，恭王一家看到了周滿精心設(shè)計的計劃書。

    恭王三張紙，小世子也是三張紙，特別的公平。

    日常用字小世子基本都認(rèn)識了，因此對他來說不難，周滿寫的又是白話文，早食，底下羅列了出來，他可以吃一個雞蛋，一碗茶葉煮過的羊奶，兩個拳頭大的饅頭，還有一盆開水焯過的青菜……

    小世子忍不住小聲道：“冬天沒有青菜�！�

    “已經(jīng)有了，”滿寶看著他露出笑容，“經(jīng)過王妃的努力，洛陽的唐家愿意每天給王府送一筐青菜，大概有十斤左右，不考慮其他人，只您和恭王殿下，那絕對是夠了的�！�

    小世子張大了嘴巴。

    他又低頭去看自己的計劃表，發(fā)現(xiàn)自己吃的東西也不少，而且肉好多，一天可以吃六餐呢，他很懷疑，“這真的可以減重嗎？”

    確定不是增肥嗎？

    滿寶微微一笑，“小世子愿意配合就好�！�

    已經(jīng)遭受過一次摧殘的恭王同情的看了一眼兒子，覺得他太過天真。

    但一看自己的計劃書，他就沒時間同情兒子，他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不是更可憐嗎？

    第2809章

    推一把

    計劃表上的羅列的東西是挺多的，但真吃到的時候，小世子就明白為什么他爹那么討厭這個計劃了。

    因為東西一點兒也不好吃，這樣下來，最好吃的竟然是米飯和饅頭了，好歹有點兒甜味兒。

    減重人士的菜，那是要少油少鹽的清淡之物，恭王能胖成這樣，他自然喜歡味重的東西，小世子跟著他爹吃，口味自然也淡不到哪里去。

    于是沒兩天，小世子就有點兒受不了了，他在周滿面前抹眼淚，“周大人，王府是沒鹽了嗎？”

    小世子還只有七歲，雖然胖嘟嘟的，但他這時候的胖還能稱之為可愛，不似恭王那樣癡肥，所以周滿對他的態(tài)度好太多了，她道：“減重就是要這樣的，需要清淡飲食，鹽是最需要控制的。”

    見他淚眼汪汪的，滿寶也有點同情，道：“不然今天晚食多給你吃一塊肉吧。”

    小世子立即搖頭，“我不想多吃肉，我想多吃一碗飯可以嗎？”

    周大人的肉都是字節(jié)放在清水里煮的，就加了一點兒鹽，半點不好吃，還沒有白米飯和饅頭好吃呢。

    滿寶思索了一下后道：“半碗吧�！�

    小世子呼出一口氣，還算高興的轉(zhuǎn)身走了。

    晚膳時，恭王就不高興了，“為何他能多加半碗飯，本王卻不行？”

    一旁監(jiān)督的周滿頭也不抬的道：“小世子還在長身體，長智力，雖然我覺得我給他吃的米面已經(jīng)足夠，但如果他心底還是很想吃，或許是長智力額外需要的，所以可以適當(dāng)?shù)脑黾右恍��！?br />
    說罷她還掀起眼皮看了恭王一眼，道：“但殿下就不需要了�！�

    這把年紀(jì)了，長身高是不可能了，長智力的可能性也不大，他想吃可能就是單純的想吃而已。

    恭王：……

    恭王妃低下頭，忍住笑才抬起頭來給兒子夾了一筷子菜，“快吃吧，你最近功課重，吃完了去散散步，回來還要做運動呢�！�

    小世子就低下頭去，將自己份額的東西吃完了便乖乖巧巧的散步去了。

    恭王太胖了，和可以在室內(nèi)練武場習(xí)武打拳的小世子不一樣，他有另一種運動方式，可以坐著和躺著運動，但出的力也不小。

    父子倆的點心瓜果也都停了，周滿雖然還給他們吃瓜果，卻減少了很多量，這也就算了，讓他們憂傷的是，點心是一塊也沒有了。

    不到三天，恭王和小世子的嘴就淡出鳥來了，有時候看見下人的飯菜都有些走不動路。

    總覺得下人吃的東西滋味比他們還要好。

    但成功也是喜人的，雖然才三天，但稱重的時候，恭王減了三斤，幾乎是一天一斤。

    小世子慢一點兒，但三天也減了一斤，周滿對此很滿意。

    恭王卻累得不想動腦了。

    因為小世子還要上學(xué)，周滿給他制定的鍛煉時間并不長，早上兩刻鐘，中午兩刻鐘，傍晚兩刻鐘，非常的勞逸結(jié)合。

    而恭王一天幾乎都在吃東西-休息-鍛煉-休息-吃東西-鍛煉中循環(huán)，等他回到房里時腦子已經(jīng)轉(zhuǎn)不動了，他問恭王妃，“周滿還沒求你嗎？”

    恭王妃搖頭，“聽說京城來的天使還在查，周大人這兩天只出門一次，您不是也看到了嗎？”

    “都快要過年了，俞淮到底能不能查出來？不能查來求本王啊，蠢貨�！�

    他只想讓周滿轉(zhuǎn)移一下視線，現(xiàn)在的日子太難過了。

    恭王妃掩唇而笑，道：“我問過周大人了，她說她已經(jīng)給陛下和娘娘上折，要等殿下的身體恢復(fù)健康了再走，她預(yù)計會呆到明年正月，若是殿下介時還不好，陛下可能會宣您進京繼續(xù)�！�

    恭王：……

    他不想進京城。

    別看在這里他也被周滿折騰，但這畢竟是他的王府，雖然恭王妃也管他，但他小心一點還是能吃到一點兒東西的。

    但進京就不一樣了，到時候母后肯定派尚姑姑盯著他，到那時他就真是一星點都吃不到了。

    恭王問，“我到多少斤她認(rèn)為是健康的？”

    “至少一百六十斤吧�！�

    恭王起身就走，“那她就一輩子留在洛州吧，本王今晚去睡書房�！�

    他不想見這幾天迫害他的人了。

    恭王妃看他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

    恭王坐在書房里沉思，卻不是想減肥的事兒，而是想假藥案的事，他讓人將王府的長史叫來，問道：“那假藥是什么時候送進洛州醫(yī)署的？”

    長史道：“我們推測是十月上下，當(dāng)時鄭辜正巧進了一批藥材，據(jù)我們所知，十一月的那批藥材鄭辜都送到外縣去賑災(zāi)了�！�

    恭王便冷哼一聲道：“難怪呢，他這是出手了收不回來，只能將錯就錯了。當(dāng)時父皇未曾班師回朝，朝中那些截留藥材和糧草的蠢貨還好好的活著�！�

    長史蹙眉道：“王爺，此事我們應(yīng)該上書彈劾洛州，您是藩王，即便沒有管理地方之權(quán)，也有察糾地方官之責(zé)。”

    恭王道：“天使不就在這里嗎，何必舍近求遠？”

    長史就直言問，“那王爺何時將此事告知天使？”

    他頓了頓后補充道：“告訴俞大人和夏大人�！�

    周滿也是天使，但她不管這事兒，告訴她沒用。

    恭王敷衍道：“再等一等，說不定都不用我們說，他們自己就查出來了�！�

    長史很不高興。

    恭王府的長史是皇帝精挑細選出來的，不過定下是皇后的建議，因此選出來的長史脾氣有點兒方正，他雖然是王府的長史，但吃的還是朝廷的俸祿，所以依舊傾向于為民請命，對這種行為很看不慣。

    恭王了解了一下情況后就把長史哄走了，他這才叫了自己的心腹來問，“查出來了嗎，洛州醫(yī)署的典藥跑到哪里去了？”

    “查到了，他已經(jīng)快成冰雕了，在城外的一處雪堆下，在雪化前應(yīng)該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恭王一聽蹙眉，“誰殺的？罷了，管他誰殺的，挖出來，再引人去發(fā)現(xiàn)，周滿太閑了，讓他有點兒事情做，俞淮他們的動作太慢了。”

    他想歇兩天，實在是太累了。

    本來是想等周滿開口再讓恭王妃出手給人情的，結(jié)果……

    第2810章

    發(fā)現(xiàn)尸體

    長史不太高興的回家去了，長史夫人看他如此便道：“你這一天天的生氣，眉頭全是溝子了，今天又是為的什么生氣？”

    長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洛州醫(yī)署的事，鄭辜被人設(shè)陷，我讓王爺上書彈劾洛州官員，王爺不愿�！�

    長史夫人道：“不是你說的王爺還是少參與地方事務(wù)的好，只做王爺，每年收該收的租子就行嗎？”

    “……那不是事情嚴(yán)重到朝廷都派出天使來了嗎？恭王身為藩王，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經(jīng)查出來，自然是要上書的。”

    夫人笑道：“你們既然可以查得出來，使團自然也能查出。”

    “那可未必，”長史道：“俞大人他們畢竟是初來乍到，要查這些東西須得從賬目上查，不似我們，一直在洛州，不僅對洛州熟悉，我們的人手也多，查找消息要更快些。”

    “但這畢竟是恭王府，你們說的話天使們就能相信嗎？”

    原先還自信滿滿的長史一頓，沉默了下來。

    夫人不在意的道：“要我說你們還不如不插手呢，上趕著不是買賣，那太醫(yī)署是太子殿下在管著，王爺此時插手，誰敢信他給的消息？”

    長史就拍著額頭道：“竟忘了這一點兒�！�

    長史忘了，恭王卻沒忘，夜里冷，他用周滿開的藥水泡了腳，和心腹道：“只給他們尸體，剩下的讓他們自己查去。等周滿求上門來再說，上趕著不是買賣�！�

    心腹應(yīng)下，躬身退了出去。

    恭王知道假藥案的事比周滿還遲，但他來洛州就藩好幾年了，勢力多少還是有一些的。

    而且和每一個可能性都需要考慮調(diào)查的天使團不一樣，恭王是從心的，他直接就道：“以鄭辜的家世，他有意購進假藥不可能；以他的醫(yī)術(shù)，大意購進假藥也不可能，必是有人栽贓。”

    一句話就定性了，然后就讓人去查洛州醫(yī)署幾次采購藥材的時間和大概的單子，仔細核對就找出大概問題出在哪里了。

    然后王府侍衛(wèi)們還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失蹤的典藥，不過人已經(jīng)死硬死硬的了。

    死了的典藥在城外被發(fā)現(xiàn)，俞大人立即丟下手中的賬本起來，“我去看看。”

    夏大人立即跟上，“我也去�！�

    查賬查得眼冒金星的盧太醫(yī)和小譚太醫(yī)也要去，俞大人就攔住他們道：“這是破案，兩位大人去了用處不大，不如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在此繼續(xù)查賬，我和夏大人去看現(xiàn)場�！�

    盧太醫(yī)道：“我們可以驗尸�！�

    “殺人焉用牛刀，不對，是殺雞焉用牛刀，”俞大人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兩天看賬看迷糊了，“驗尸這種事兒有仵作呢，用不到兩位大人�！�

    夏大人：“對�！�

    盧太醫(yī)堅持，“不行，這里就我們太醫(yī)署的倆人，沒人監(jiān)督，你們就不怕我們徇私作假？”

    俞大人立即道：“監(jiān)察百官是御史臺的責(zé)任�！�

    一邊說一邊看夏大人。

    夏大人：……就好生氣。

    最后還是俞大人一人帶著書記員和侍衛(wèi)們?nèi)チ顺峭狻?br />
    他就比羅縣令晚到了一刻鐘，尸體已經(jīng)被布蓋起來，正要往車上扔了帶回去。

    俞大人連忙阻止，上前看尸體。

    羅縣令迎上去，用帕子捂著鼻子道：“俞大人怎么過來了，這天寒地凍的，又冷又臟……”

    俞大人抬手阻止他的話，將布掀開，問道：“這就是醫(yī)署典藥？”

    “……是，”羅縣令捂著鼻子道：“身上都有味兒了，應(yīng)該死了有兩三天了�！�

    俞大人聞言就瞥了他一眼，問道：“仵作呢？”

    羅縣令愣愣的：“仵作在縣衙里呀�！�

    俞大人蹙眉，“他怎么不來？”

    “驗尸……得在縣衙里驗吧？”

    俞大人就皺了皺眉，沒說話，他卷了兩下袖子，將布扯開，檢查了一下典藥的手腳，看到他身上的尸斑便伸出手指按了按，尸斑一點變化也沒有。

    他扯開他的衣襟看了看，發(fā)現(xiàn)尸斑全是紅色的。

    俞大人微微挑眉，收回手，起身問道：“尸體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是誰發(fā)現(xiàn)的，怎么發(fā)現(xiàn)的？”

    很快，五個青壯年就被帶了過來，他們手上還拎著斧頭之類的東西，只是身上是布衣，還打著布丁，在寒冬臘月里縮著脖子。

    俞大人打量了一下他們，見他們的手上都是凍傷，便知道他們家境不是很好，站在他面前整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他因此加快了問話，“這么冷的天你們出門做什么？”

    “砍柴，”五人道：“今年天冷，木柴值錢，一擔(dān)柴能賣十文錢，所以我們出來砍柴賣�！�

    “尸體是誰發(fā)現(xiàn)的？”

    一個中年人瑟瑟發(fā)抖的抬手，道：“我，我從邊上走過，被拌了一下，我就覺得似乎踩中了啥，翻開雪一看，就發(fā)現(xiàn)底下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