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之前村里收麥的熱情不高，因?yàn)橛辛松椒说膫髟挘麄冊趺纯吹乩锏哪切溩佣疾幌袷撬麄冏约业�，所以消極怠工，一邊看著它們心痛，一邊就是不想冒著大太陽去收割。
現(xiàn)在有了白善的承諾，村民們再看自家地里的麥子時就充滿了愛意和憐惜，也不管此時太陽正大，回家一招呼，直接拿著鐮刀去收割了。
村長家里地也不少，他讓他兒子們?nèi)ジ铥溩�，讓兒媳婦們將房間給騰出來。
滿寶便讓西餅去幫忙，然后她給文天冬指派了一個地方道：“你去支攤子義診吧�！�
那是村長家不遠(yuǎn)處的一棵樹下，這會兒有陰影，不少孩子在哪里玩耍，空地也大，的確不錯。
文天冬便回去找村長，和他要了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擺到那里，然后就拉著村長的手介紹起他們醫(yī)署來。
村長不太想聽，他還是更想去找縣令追問一下剿匪的事。
山匪人這么多，光靠他們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大軍是在山外嗎？要不要叫進(jìn)村里來？
不然山匪突然下山，士兵們才進(jìn)村會不會晚了？
同時他還要算村子里的存糧，士兵衙役們來剿匪，這糧食得他們提供吧？
不知道他們吃得多不多？
雖然心痛，但村長也知道，山匪要是剿了，那今天的支出只一次，要是不剿，那他們村每年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但文天冬拉他拉得很近，村長走不脫。
滿寶見文天冬拉住了村長，轉(zhuǎn)身就快步回去，找到白善道：“山上有土匪，我們是不是要從縣城里調(diào)兵？”
白善道：“我正和董縣尉商量呢。”
他道：“圍則十之，攻則五之，要是山匪真如村長所言至少有一百個，那我們最少也需要五百士兵才夠�！�
董縣尉：“……大人，我們縣衙的衙役，就是算上您帶來的護(hù)衛(wèi)，全部也才四十個人啊�！�
白善頷首，“兩位巡檢那里有兩百人，把我們都算上也才兩百五十人�！�
董縣尉道：“要不要和青州城那邊求援？”
白善道：“先查清楚，不過這事兒的確要和青州城那邊報備一聲，來人，研墨�！�
大吉便去行李那里找了筆墨紙硯來。
白善道：“除此外，還得派人回一趟縣衙，查一查山匪之事是否真的沒有上報�！�
要是沒上報，恐怕這事還和這一里的里長脫不了干系。
第2896章
父母官
白善寫好了信，將信交給董縣尉，“你親自回縣衙一趟，查清此事�！�
他頓了頓后道：“宋巡檢近日無事，我給你一封公文，你帶回去給方縣丞，讓他命令宋巡檢出去巡視，就說北�？h內(nèi)出現(xiàn)山匪，讓他四處巡視一下。你再從羅巡檢那里調(diào)出二十個人來，一并帶到山外，我有用。”
董縣尉不太放心，問道：“大人，要不要把羅巡檢從新鹽場那里調(diào)回來？”
“不必，”白善道：“告訴羅巡檢，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得擅離新鹽場，他守好新鹽場便可�！�
董縣尉領(lǐng)了命令，拿了信件，帶上白善給他的兩個衙役便趕忙出山去。
白善將人送到村口，與他道：“讓守在山外的倆人繼續(xù)守著，自己找個地方住下，不要將我們進(jìn)山的事宣揚(yáng)出去就可以�！�
董縣尉應(yīng)下。
這時節(jié)露營并不困難，他們又帶著馬，一般的動物也不敢靠近，因此只要找個向陽的地方就可以駐扎，方便得很。
等村長招呼來村里不少的婦人老人和文天冬聊天趕來時，便只看到董縣尉他們的背影了。
村長大驚，“大人，董縣尉他們這是走了？”
白善道：“他們回去調(diào)兵遣將。”
村長松了一口氣，不是跑了就好。
他忙熱情的請白善他們屋里坐，“太陽大，大人們別曬壞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戴著帽子呢，不至于如此嬌弱，對了，你們可看到那些山匪的樣子了？”
“看到了幾個，”村長道：“他們大部分人都蒙著臉，但有幾個，因?yàn)閬頁寲|西時和村民們打起來了，所以扯掉了布巾，我們看到了他們的樣子。”
白善眼睛微亮，道：“將看到他們臉的村民都找來，尤其是扯掉他們面巾的人�！�
他扭頭和滿寶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將他們畫出來�！�
滿寶則問村長，“他們被扯掉了面巾沒傷人嗎？”
村長嘆息，“誰說沒傷人？劉二柱就被砍了三刀，當(dāng)天人就不成了�！�
白善聞言臉色一沉，問道：“死人了？”
村長抹了抹眼睛點(diǎn)頭。
白善：“死了幾個？”
村長遲疑了一下才道：“被砍死的只有劉二柱一個，但當(dāng)時還傷了三個人，狗蛋是翻過年，那傷口發(fā)膿了才沒的，另外兩個倒是沒多大事兒了，就是……”
白善：“就是什么？”
村長咬了咬牙道：“狗蛋是二柱的兒子，父子倆隔著一個年前后沒了，他家老爺子受不了打擊，前不久也沒了，您看這死的人是算一個，還是算兩個？”
白善沉著臉道：“算三個！”
滿寶問：“他們家還有什么人？”
“現(xiàn)在就剩下二柱媳婦帶著她的小女兒大朵了，當(dāng)時她也被踹了一腳，唉，這一年她頭發(fā)都白了，看著倒跟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一樣老了�！�
白善道：“將她們母女二人找來，我要畫像�！�
村長聞言立即去找母女二人過來。
劉二柱的媳婦姓金，她只有三十四歲，但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佝僂著身軀，整張臉都是麻木的，只有看向縮在她身后的女兒時才有點(diǎn)兒人味兒。
她今天沒去村口，并不知道村里進(jìn)了官差的事，聽說白善是縣令，要畫山匪的畫像，她立即拉著大朵跪下。
白善連忙伸手要將她拉起來，金氏沒起來，而是穩(wěn)穩(wěn)的跪著，還給白善磕了一個頭，抬起頭來后眼中多了一抹深刻的恨意，她道：“奴家記得那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認(rèn)得他�！�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就指了一個護(hù)衛(wèi)道：“那人大約和他這般高……”
護(hù)衛(wèi)心頭一涼，不知為何，被她盯著的時候感覺后背涼颼颼的。
白善就在她的敘述下慢慢畫出了一幅畫，給她看。
金氏指著他的臉道：“下面這兒要寬一些……額頭要低一點(diǎn)兒，眉毛很散亂……”
白善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修改，等將對方的眼睛也修改出來，金氏就愣愣的看著紙上的人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村長也湊上來看，瞪大眼睛道：“就是這人，我也認(rèn)得他，可兇了，他要是搜出來的東西少了，還會打人，兇惡得很�！�
金氏手腳都開始發(fā)抖，緊緊咬著牙關(guān)的瞪著畫上的人。
滿寶卻看到在她身后的大朵渾身發(fā)抖，臉色慘白，她忙上前，一手扶住一人，又叫了西餅一聲，倆人一起將母女倆扶到了才收拾出來的房間里。
白善看了她們一眼，沒有叫住金氏，而是扭頭和村長道：“再找其他人來，你們不是看到了好幾個人的長相嗎？”
村長高興的應(yīng)下，轉(zhuǎn)身就往外跑，一點(diǎn)兒也看不出來年紀(jì)大了。
他怎么也沒想到縣令的畫技竟然這么好，畫出來的人跟真人一樣，不愧是能當(dāng)官的。
滿寶將金氏和大朵扶到房里，摸了摸她們的脈，見她們只是情緒激動，驚懼所致，便拉住大朵的手在她手臂上按了十幾下，又伸手輕撫她的脊背，將人慢慢的安撫了下來。
大朵慢慢回神，不太好意思的抬頭看了周滿一眼。
滿寶笑問她，“你多大了？”
大朵低下腦袋道：“我十四了�！�
滿寶：“還小呢，別怕，縣令會把那些山匪都抓住的�！�
大朵沒有點(diǎn)頭，而是問道：“真的能抓住嗎？他們說山匪很厲害，躲進(jìn)山里，誰拿他們都沒辦法，就是縣衙也很難派出兵來抓他們。”
金氏也慢慢冷靜了下來，聞言一起抬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周滿。
滿寶柔聲問：“這話是誰說的？”
“大家都這么說，”大朵說到這里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淚，道：“我和我娘想去縣城里告狀，但里長和村子里的人都說去了沒用，縣太爺不在我們衙門了，升官走了，衙門里沒有縣令，也沒那么多兵，總不能為了剿匪就讓縣衙里的兵去拼命，所以他們都說這事會不了了之�！�
滿寶便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道：“你們都是大晉的子民，縣令便是陛下給你們的父母官，父母愛子是不計(jì)較得失后果，白縣令也一樣，所以你放心，他會護(hù)你們周全，也會為你們討回公道的。”
大朵眼睛通紅的看著周滿，“真的嗎？”
滿寶肯定的點(diǎn)頭，“真的！”
第2897章
安撫
滿寶給母女兩個抓了一副安神湯，“回去煮了喝，心里會好受些，晚上也能少做噩夢�！�
金氏身上有了點(diǎn)兒生氣，連忙接過，拉著女兒轉(zhuǎn)身就要走，大朵卻忍不住驚嘆，“夫人怎么知道我們夜里會做噩夢？”
滿寶心中一動，笑道：“我是太醫(yī)，自然有其他的法子知道，對了，我們這幾個此次過來還為了通知你們一聲，縣城里開了醫(yī)署，將來若是有人生病了可以送去醫(yī)署就診，持下戶戶籍的平民可以免費(fèi)就診和抓藥，中戶也可免去診金。”
見母女兩個都一愣一愣的，滿寶就問道：“知道什么是醫(yī)署嗎？”
兩個人一起搖頭，從未聽說過。
滿寶已經(jīng)很有經(jīng)驗(yàn)了，便拉著她們兩個去了樹底下，看到文天冬正在給人看病，便道：“這就是醫(yī)署了，醫(yī)署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憐惜天下萬民，讓朝廷在各地開設(shè)的醫(yī)館……”
正好樹下的人多，滿寶給母女兩個講解的時候大家也都可以聽，她從太醫(yī)署是如何建立，又是如何培養(yǎng)學(xué)生的說到地方醫(yī)署的建立以及職能……
本來著急回家的金氏都忍不住站在樹下聽著她說。
等她說完后便問道：“醫(yī)署可以治刀傷嗎？”
滿寶頓了一下后道：“當(dāng)然可以，看傷情的輕重來治療�！�
“肉壞了也能治嗎？”
滿寶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才道：“若是肉壞了，那就要把壞掉的肉割掉，只要新肉不再壞，人也不高熱，那多半是可以熬過來的，當(dāng)然，每個人的傷情和身體都不一樣，也有很大的可能熬不過來�！�
金氏胸膛起伏了好幾下，抖著嘴唇道：“當(dāng)時大夫也是這么和我們說的，他把肉割了，讓我們在縣城住七天，說是要看肉長出來的情況，但縣城太貴了，吃的藥錢，住的藥錢，看病買藥都要錢……”
“家里實(shí)在是沒錢了，我們住了一個晚上便抓了藥回來……是我害死了狗蛋，是我害死了孩子，我當(dāng)時怎么不想著湊錢，怎么就回來了呢，怎么就回來了呢？”
金氏坐倒在地慢慢哭起來，最后哭得心肝都疼了，便放聲嚎哭起來。
大朵嚇壞了，一直抱著她跟著一起哭，見母親哭得渾身都發(fā)抖了，便著急道：“娘，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才是，要不是我，爹和哥哥也不會……”
哭得不能自抑的金氏一把捂住大多的嘴，聲音陡然拔高，瞬間淹沒住大朵的話，除了同樣蹲在一旁安撫她的滿寶和西餅，沒人聽到大朵說的這句話。
金氏一邊哭嚎，一邊驚恐的去看周滿。
周滿卻似乎也沒聽到大朵的那句話一樣，慢慢的撫著她的背讓她緩和自己的恐懼和傷心。
等她哭聲漸緩，這才道：“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不要把別人的錯誤攬?jiān)谧约荷砩�。�?br />
滿寶堅(jiān)定的告訴她，“害死狗蛋的是山匪，不是你！”
金氏愣愣的看著周滿。
滿寶將她扶起來，吩咐西餅道：“將我的藥箱拿來，我去給她扎幾針�！�
西餅應(yīng)下，立即轉(zhuǎn)身回去拿藥箱。
文天冬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金氏的臉色后道：“先生，她的臉色看著似是肝氣郁結(jié)……”
“沒事兒，慢慢調(diào)理就是了�！睗M寶繼續(xù)安撫金氏和大朵，“不要緊，你慢慢調(diào)理身體，總能看到大仇得報的一天�！�
滿寶對文天冬點(diǎn)了點(diǎn)頭，讓他繼續(xù)給前來問診的村民看病，她則負(fù)責(zé)金氏和大朵離開。
她送她們回去。
她們的家在距離村長家不是很遠(yuǎn)的地方，院子不小，里面的東西都很整齊，但就是太整齊了，顯得院子更加的空蕩。
滿寶頓了頓，和大朵一起扶著金氏進(jìn)屋，讓她換下衣服后，滿寶給她扎針，讓她慢慢的平緩下心緒，又給她扎了針?biāo)隆?br />
大朵見母親安靜的睡了過去便悄悄松了一口氣，“夫人，我娘沒事吧？”
“沒事兒，”滿寶安撫她道：“我回頭給她抓兩副藥留下，你平日多開解開解她�！�
她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想他們也想你們過得更好，而不是過得連死人都不如�！�
大朵沒說話。
滿寶道：“你還小呢，才十四歲，將來還有大把的日子，你母親也還年輕，人生不過才過了三分之一，你就勸她，就當(dāng)是為了你，也該振作起來才是�！�
大朵捏著衣角問道：“夫人，我們真能報仇嗎？”
想的還是報仇的事。
滿寶道：“只要你們好好的活下去就一定能看到的。”
大朵咬了咬嘴唇，最后堅(jiān)定的點(diǎn)頭道：“好，我來勸我娘�！�
滿寶便起身，“你晚上也喝一碗安神湯，你父親和兄長的死不怪你和你母親，你們倆人都沒必要為了惡人的罪惡反過來怪自己�！�
大朵愣愣的聽著，直到關(guān)門聲響起，她才回過神來，周滿已經(jīng)帶著西餅出了院子走遠(yuǎn)了。
白善又畫了一張畫像，但屋內(nèi)視線不太好了，而且他估摸著天黑之前也畫不出第三張了，便擱了筆和村長出門放松放松眼睛，順便進(jìn)行一下他們這次進(jìn)村的主題——勸課農(nóng)桑！
才出門走了幾步就看到了回來的滿寶，白善便沖她招手，等人到了跟前后問道：“金氏母女如何了？”
“肝氣郁結(jié)，憂傷肺，何況她還是悲傷過憂，這是心病，得心藥醫(yī)治，”滿寶看了一眼旁邊的村長，沒有再談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們干嘛去？”
“去看一下田里的情況，你去不去？”
“不去，”滿寶道：“我去看文天冬問診的情況。”
白善便只能惋惜的一個人和村長去田里逛了，嗯，后頭還跟著大吉和兩個護(hù)衛(wèi)。
這個地方的田地是真的很好，比外頭村子的情況還要好，四面環(huán)山，但內(nèi)里卻很平坦，因此田地平整，且不缺水，雖然麥子未曾收割，但白善只看那麥穗，再摸一下它的顆粒便知道畝產(chǎn)不會太少。
白善問了一下歷年的畝產(chǎn)情況，都不由感嘆起來，“不會有洪澇，也少有干旱的時候，這個地方的確是極好的地方啊，所以你們?nèi)兆悠鋵?shí)并不難過，至少糧食不是很缺，那怎么不修一修出山的路？”
第2898章
心中一動
“我修了啊，”村長很委屈，“大人進(jìn)村來找的那條路就是我們修的�！�
白善：“……你們管這叫修路嗎？連馬都進(jìn)不來。”
村長：“大人，不騎在馬上還是可以進(jìn)來的�！�
白善懶得繼續(xù)這個問題，直接問道：“你們上次修路是什么時候？”
村長不太確定的道：“四年前？還是五年前�！�
“你們每年的徭役是發(fā)往何處？”
村長立即道：“山外的官道和一些水渠，有時候還要去海邊搭建碼頭。”
反正就是沒有發(fā)給自己村的徭役。
白善皺眉，“北海縣有碼頭？”
村長就道：“幾年前是有的，就在龍池那一片，后來就不建，荒廢了�！�
白善：“為何要荒廢？”
村長：“因?yàn)闆]錢？”
白善：……
罷了，這種事還是等見到了方縣丞和董縣尉的時候再問吧，他怎么能問一個連自己村徭役都搞不明白的村長呢？
白善伸手摸了摸田里的麥子，和村長道：“都可以收割了，你們勞作吧，等農(nóng)忙結(jié)束，我會給你們發(fā)役令，便專門修一條出去的路�！�
村長憂慮，忐忑的問道：“要一下修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