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他直言不諱的道：“要是搶得過就給唄，我們現(xiàn)在一半的財務還是靠陛下和太子呢�！�
蕭院正就摸了摸鼻子道：“周滿建議我們太醫(yī)署再增設一司，專門稽查成藥質(zhì)量和市面上的假藥、劣質(zhì)藥�！�
劉太醫(yī)和盧太醫(yī)再次沉默了，一直到最后盧太醫(yī)也沒說話，劉太醫(yī)便感嘆道：“院正，聽周大人的吧�！�
他拍了拍袍子起身，“論為官的資歷我們是在她之上，但要算聰明才智以及遠見，我們的確不如她�！�
他行禮后要告退，想了想又忍不住回身道：“院正，我們要不在太醫(yī)署里增設一課，專門教授四書五經(jīng)和經(jīng)史子集？”
盧太醫(yī)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蕭院正緊皺著眉頭道：“可這樣一來，學生精力被分散，于醫(yī)術(shù)精進上怕是不妥。”
“可光有醫(yī)術(shù)也不行啊，”劉太醫(yī)忍不住道：“您看看我們，再看看周大人，我們只能看著眼前的腳時，周大人都望到天邊去了，這次若是沒有周大人提點，那太醫(yī)署便陷入與陛下皇室的爭斗中，太醫(yī)署才升品幾年，哪里經(jīng)得住這些？”
蕭院正沉默。
盧太醫(yī)望望劉太醫(yī)，又回頭看看蕭院正，還是沒忍住，小聲道：“要不問一下周滿？”
蕭院正覺得這主意不錯，點頭道：“行，我寫信去問她，對了，她上次還催我給她送人去，正好問問她想要誰，等過完年，正好給她挑兩個人送去�！�
“兩個？”盧太醫(yī)立即坐直，“青州一個州怎么放這么多人？”
“青州不一樣，”蕭院正道：“周滿去青州本就是要找到最適合地方醫(yī)署的路子，還要將地方醫(yī)署的各種規(guī)章制度完善，所以要盡量滿足她�！�
蕭院正拿起桌子上的信點了點道：“她建議州醫(yī)署按照其品級升品為五品或六品，轄各縣醫(yī)署，縣醫(yī)署按照縣品級分為六品到八品不等，她說她已經(jīng)上折子了，等開年，陛下和三省六部都能看到她的折子�！�
劉太醫(yī)和盧太醫(yī)再次無言。
倆人最后是沉默的走出蕭家的。
盧太醫(yī)看劉太醫(yī)要行禮告別，不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劉太醫(yī)，你說下一任院正會不會是周滿？”
劉太醫(yī)：“……盧太醫(yī)，蕭院正正當盛年，你不要多想�！�
太醫(yī)只要不是被牽連到權(quán)勢斗爭中，一般都能活得很長，蕭院正這才多大歲數(shù)啊。
盧太醫(yī)收回手，卻堅定的道：“我覺得周滿很可能會是下一個院正，不，還有可能是下一任署令�！�
前者還罷，后者可是三品大員，封疆大吏一樣的存在了。
劉太醫(yī)幽幽的道：“現(xiàn)在周大人就已經(jīng)是四品編撰了。”
所以十年二十年后她升到三品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盧太醫(yī)一想也是，但總覺得怪怪的，哪里怪又說不上來。
等快回到家時他才想起來，“對，周滿是女子��！”
想到后又很快癟了，算了，難道朝中諸公不知道她是女子嗎？不照樣跟著上朝多年嗎？
盧太醫(yī)回到家中，看到他兩個兒子正拿著棍子在院子里笑哈哈的追逐打鬧，他立即臉一板，不太高興的喝止他們，沉著臉問道：“鬧什么，讓你們背的藥材和湯方都背下來了？”
兩個孩子立即站住，手往后一背，將棍子藏起來。
盧夫人聞訊趕來，連忙道：“過年了，也讓孩子們輕省輕省。”
“連這么點藥材湯方都背不下來，輕省什么輕省？”說完想起了什么，問道：“大妞呢？”
第3107章
潤物細無聲
“大妞在屋里讀書呢�！北R夫人立即道：“我這就讓她過來�！�
“不必，”盧太醫(yī)立即止住她道：“讓她繼續(xù)讀，等過完年，就讓她跟著她兄弟們一塊兒讀書，回頭我送她去太醫(yī)署。”
盧夫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這怎么行，翻過年她都十二了，已經(jīng)可以開始說親……”
“說親這么早做什么？女子過了十八再成親，十二去上太醫(yī)署正好，五年體療，十七畢業(yè)，正好可以進太醫(yī)院或者其他地方醫(yī)署，干上兩三年站穩(wěn)了腳跟再成親便是�！北R太醫(yī)一臉嚴肅的說她，“女子成親早生育便早，對身子不好。”
盧夫人：……可你以前也不是這么說的。
盧太醫(yī)以前想的可是十二歲給女兒相看，相看兩三年，及笄前定親，然后過個兩年便可以選日子，一滿十八歲就可以出嫁，生孩子正好。
這……怎么突然就變了？
盧太醫(yī)一臉嚴肅的看著盧夫人道：“別小看了女子，她們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
他覺得自己的頂頭上司快要變成一個女子了。
雖然周滿的品級一直比他略高，但那是在崇文館，在太醫(yī)院里，他們兩個的品級是不相上下的，最主要的是，他們都是獨立看診問方，互不干擾，偶有合作那也是聽蕭院正的吩咐。
但沒有哪一刻像今天這樣讓盧太醫(yī)清晰的感覺到他和周滿的差距，這種差距不是醫(yī)術(shù)上的差距，而是在政治上的差距。
前者，盧太醫(yī)還能努努力，至少他也有自己擅長治療的病癥，并不怕看著比他厲害的周滿；
后者，隨著太醫(yī)署升品，與朝中官員聯(lián)系漸多，盧太醫(yī)已經(jīng)放棄掙扎了，但今天一封信他就能看出周滿在這上面是多游刃有余。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盧太醫(yī)在這幾年和周滿的共事中，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早以崩塌成了渣渣。
盧太醫(yī)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勉強還算開明的蕭院正了。
他把周滿的信收好，忍不住嘆息。
蕭夫人才把劉盧兩家的年貨收好，過來給他送茶水，見狀問道：“怎么了這是？”
蕭院正道：“我在想我什么時候致仕好�！�
蕭夫人嚇了一跳，連忙問，“這話怎么說？你怎么了？還是宮中出事了？”
太醫(yī)也是高危職業(yè)的，因為病患的身份通常都不一般，要是出現(xiàn)醫(yī)療事故，或是出現(xiàn)其他人為的醫(yī)療事故，通常是太醫(yī)背鍋，所以蕭夫人不經(jīng)嚇。
蕭院正忙道：“別擔心，我是想著給人讓位呢�！�
蕭夫人大松一口氣，沒好氣的道，“你胡思亂想什么呢，論醫(yī)術(shù)和在太醫(yī)院的資歷，太醫(yī)署的功績，誰能讓你讓位？”
蕭院正就嘆氣道：“后浪啊，長江后浪推前浪，我這前浪總不能變成一塊頑石攔著路�！�
這幾年太醫(yī)署建造發(fā)展，他的確感覺到自己腦子和心智不夠用啊。
但是他也舍不得身上的官位和到手的權(quán)勢啊，于是一臉的糾結(jié)。
蕭夫人不由問，“后浪是誰�。俊�
蕭院正掀起眼眸瞥了她一眼道：“周滿啊，現(xiàn)在滿太醫(yī)署和太醫(yī)院能被稱作后浪，還能拍到我這個前浪的，除了她還有誰？”
雖然他自認是前浪，但也不是誰都能夠得著他的，這點自信蕭院正還是有的。
蕭夫人和周滿相處少，沒有蕭院正的感悟，蹙眉問道：“她不是女子嗎？當太醫(yī)也就算了，還能做院正和署令？”
蕭院正：“為何不可？”
蕭夫人：“為何可以？她剛進太醫(yī)院時你不是說只是一個女醫(yī)嗎？”
蕭院正沉默，半晌后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蕭夫人就盯著他看，半晌后掐著他胳膊上的肉道：“我不管，反正你不犯錯就不能主動請辭聽到?jīng)]有？”
她道：“家里幾個孩子都不成器，你至少得等孫兒們大一些后培養(yǎng)起來，不然我們蕭家將來可怎么辦？”
蕭院正就沉思起來，半晌后道：“讓家里的女孩跟著他們兄弟一塊兒讀書吧。”
“她們才多大？五六七八歲，正要學針織女工呢�！�
蕭院正卻堅持道：“讓她們?nèi)プx書！她們兄弟學什么，她們就學什么�！�
蕭夫人沒好氣的道：“她們兄弟現(xiàn)在不僅要跟著你大兒子背藥材湯方，還要跟著請來的先生學經(jīng)史子集�！�
“學！”蕭院正道：“她們也跟著學！”
蕭夫人驚訝的看著蕭院正。
蕭院正語重心長的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你看看我們生的兒子，他們學到我的醫(yī)術(shù)了嗎？孫子們雖然還小，但我這兩年看著，也沒有特別聰慧有天賦的�！�
蕭院正其實覺得自己天賦還是很可以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從一眾太醫(yī)中脫穎而出成了院正，嗯，雖然也有他恩師的原因在。
但他的恩師會看重他，也是因為他天賦好啊。
所以他底下一窩孩子是怎么沒有繼承到他的天賦的？
蕭院正自以為隱晦的看了蕭夫人一眼。
蕭夫人：……
都說兒子像娘，女兒像爹，萬一到孫輩可以隔代遺傳呢？
比如孫子像祖母，孫女像祖父……
如果孫子們還是不成器，但孫女們恰巧遺傳了他的天賦，她們?nèi)ケ记俺桃矝]什么不好的。
他語重心長的勸夫人，“以后孫女前程遠大，總比孫女婿前程遠大要好吧？”
他道：“就是幫襯家里，孫女也肯定比孫女婿更上心的�！�
蕭夫人：“……你還想讓她們當大官兒��？”
蕭院正：“雖然我現(xiàn)在的腳有點兒飄，但只要想想周滿，便又踏到了實地�！�
他一臉嚴肅的和蕭夫人道：“我是認真的，你莫要小看了周滿，下一任太醫(yī)署署令和太醫(yī)院院正，非他莫屬�！�
蕭夫人心臟劇跳，終于不再說話。
而此時，太子也才看完周滿的信，他看了看信封里掉出來的兩張方子，再來回看了一遍信，不由撇撇嘴，還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啊。
他思索起來，在心中推演了一番，倒不得不承認她的提議更完美，將來就算皇室荒唐，也有人盯著這一個藥坊，不至于出大問題。
太子拿起方子去找太極殿找皇帝，“父皇，周滿將方子送來了�！�
第3108章
安排
周滿給出藥方的兩個要求，一是在太醫(yī)署里設立稽查司監(jiān)督；二是太醫(yī)署也要開一個屬于自己的綜合大藥坊。
皇帝對兩個要求都沒意見，一口便應下，然后好奇的問，“說起來這方子是她的，她自己的好處呢？”
太子：“沒有�！�
皇帝就感嘆她一心為公，忠君愛國，然后話題一轉(zhuǎn)道：“朕記得青州正上折要錢建造碼頭，那碼頭是白善要建的？”
正想說賞賜一些東西給周滿的太子停頓了一下，點頭道：“是，龍池碼頭，將是北�？h官鹽往外運輸?shù)年P(guān)鍵。”
皇帝便微微點頭，表示這件事他記下了。
太子就將賞賜一事按下，相比于碼頭建設，此事不值一提，碼頭建成后，白善功績不小，周滿那里也能得到好處。
太子正要起身退下，皇帝突然道：“魏知生病了，現(xiàn)在朝廷封印，你事情不多便代朕去看一下他吧�！�
太子微愣，連忙應下。
信件寄出去后周滿和白善便暫時放下了這件事，信件一來一回需要耗費不短的時間，所以他們都是習慣信寄出去后就繼續(xù)手上的事情。
為了慶祝龍池碼頭開航，白善把能邀請的人都邀請了，附近幾個縣的縣令，有一個算一個，甚至連隔壁萊州刺史和縣令都被他邀請了。
跨州的，一般刺史和縣令是不會搭理他的，但誰讓他們最近合作緊密呢？
白善給他們曬鹽法，他們給白善船只，還交換了一些資源，還有周滿的醫(yī)署，因為名聲大躁，萊州距離北�？h又不遠，很多人都跨州過來求醫(yī)。
當然，這些人不是普通百姓，多是有錢有勢的人，生的病也不普通。
不然也不會跑過來找周滿了，所以托周滿的面子，除了萊州的刺史縣令，白善還給好幾個士紳大商人發(fā)了帖子，他們后天都會去。
所以白善特意讓人將周立威叫回來，“到時候帶上立威，也讓他見一些人，后面鹽場出鹽多，事情都要他來處理，多認識一些人沒壞處。”
周滿點頭。
白善沉吟道：“他如今也算北�？h的吏員了，明年和江南斗法，我打算上書朝廷在北�？h成立鹽運司，他是鹽場管事，肯定要進去的�！�
周滿眨眨眼，“有品級？”
白善頷首，“最低九品，所以等他回來你得讓他把自己那一手字練一練，還有，把丟掉的書再撿起來，我也不要求他精通四書五經(jīng)，但公文賬本不能出錯。”
周立威和莊先生讀過兩年書，在那之前也跟著周滿認了不少字，但跟著周滿的時候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學，跟著莊先生則是速成班，除了認字，更多的是學計算和做賬。
之后，他就把書本給丟了，偶爾看一些話本，倒是做賬的本事越來越熟練。
但那一手字……
白善想起他寫的賬本，忍不住搖了搖頭，自家人看看還好，拿到臺面上就……不好看了。
而且他雖然認字，卻不會寫公文。
白善道：“這次鹽場也要放假過年，把他叫回來，除了練字外，還得教一教他怎么寫公文�！�
周滿連連點頭，“好！”
提起立威她就想起立重，“他現(xiàn)在應該在羅江縣了，不知道明年他能不能考過�！�
白善不在意道：“若是考不過，那就走關(guān)里正的路子進縣衙當衙役吧，而且以你的功績，想要恩蔭他并不難，難的是之后�！�
他臉色嚴肅了些，“明年我們就要用他送來的谷種了，卻不知收成如何�！�
周滿也嚴肅起來，“從他給的數(shù)據(jù)看不會差，最要緊的是要看產(chǎn)量能不能穩(wěn)定下去�！�
白善也知道試驗田用的那些種子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穩(wěn)定，一顆種子，前一年還是穗長谷滿，第二年就長得跟狗爬過似的，高一叢低一叢的……
以周滿現(xiàn)在的功績，又有才將方子給皇室的面子，想要恩蔭一個侄子太容易了，難的是后續(xù)的發(fā)展，他們想要周立重從事自己擅長的事，并以此建功立業(yè)，長長久久的做下去。
那此事就不能過急。
第二天，周立威最先背著包袱帶著妻子回來，家里已經(jīng)給他們收拾好了房間，行李才放下，小錢氏便過來看他們，一碰面她就忍不住心疼起來，“二，二頭啊，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只見以前高高壯壯，眉目俊朗的周立威又瘦又黑，只有一雙眼睛亮亮的，回頭看是大伯母，咧嘴一笑，就只讓人看得到牙齒了。
小錢氏眼眶都紅了，連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這是吃了多少苦啊……”
“大伯母，我不苦，真的，您別看我現(xiàn)在黑了，但小姑看過，我這是精壯了！”
小錢氏忍住淚，點頭，但心里不太相信，主要這孩子看上去太慘了。比她那在莊子里種地的大兒子還要黑，還要瘦啊。
一旁的蘭馨屈膝行禮，“大伯母�！�
小錢氏這才看到她，連忙去握住她的手，也心疼，“你也瘦了……”也黑了，只是沒有周立威那么黑而已，但蘭馨以前多白呀，怎么都黑了？
周立威生怕她哭了，連忙轉(zhuǎn)開話題問：“我看小姑和姑父都不在，他們呢？”
小錢氏連忙道：“他們?nèi)ナ镩L亭了，說是要接刺史大人他們�！�
她也不再糾結(jié)此事，擦了擦眼睛后揚起笑臉問：“你們從鹽場回來餓了吧，一會兒接到了刺史大人他們便要去龍池，我先去廚房里給你們拿些吃的，你們想吃什么？”
周立威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他看了一眼妻子，不太好意思道：“不過蘭馨不能吃油膩的東西，大伯母，要不您給她煮碗面吧，臥個雞蛋就行，其他的不要加�！�
小錢氏微愣，然后扭頭看向蘭馨，眼睛大亮，“哎呀，我是不是要有侄孫了？”
周立威憨憨的一笑，蘭馨也紅著臉低下頭，小聲道：“鹽場那里沒有大夫，但我月事遲了近一月，近來吃東西又很挑，所以我猜是的，但是不是還得請小姑看一看�！�
“看，看，等她回來就讓她看看，這可是大喜事，你們先坐著，我去給你們弄吃的�！�
第3109章
身不由己
小錢氏連忙去廚房里給他們做吃的，鄭氏到處晃悠，見她腳下生風，一臉的高興，便好奇的湊上去，跟她一塊兒去廚房，問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嗎？”
小錢氏一臉糾結(jié)，便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日子還淺，不好往外傳，自家人知道便好�！�
鄭氏就快要當祖母，最喜歡聽這種添丁的喜事了，連連點頭，“好，我不往外說�！�
鄭氏心里很是羨慕，周家人丁可真興旺啊，這差不多是每年都在添丁進口啊。
今天白善他們要在外招待郭刺史等人，因此不在家用飯，廚房采買的菜不多，小錢氏略看了看，干脆就都給他們煮面了。
只是周立威的面是放肉，一坨肉剁得碎碎的炒過，加了一些曬干的竹筍一起炒做臊子，等煮好以后就澆在面上；
蘭馨的面則是打了一個雞蛋，想起周立威說她想吃清淡的，便多給她夾了一些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