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2章
周家人對于周滿把糧食賣給戶部的事沒什么意見,這么多糧食還是常價呢,多好。
除了周立君和周四郎,周家沒人能想到當年新麥種的價格上。
等眾人都散去,周滿就叫上周立重一起去書房里議事,周立君和周四郎已在。
周立重往外看了一眼,“小姑,怎么只叫了我們?”
周滿道:“我們四個就夠了,人多嘈雜�!�
她扭頭看向周立君,“你們在向家那邊的莊子收成如何?”
“產量不比村里的低。”
周滿點了點頭,和她道:“楊學兄素來公正周全,他肯定會頒法令打擊假的新稻種和新稻種價格,你們自己要心中有數(shù),錢可以掙,但不要失了本分�!�
周立君應下,“小姑放心,我知道的�!�
周滿點了點頭,這才對周四郎道:“新稻種不能出關,江南一帶未曾試驗過,也不能流到那邊去,你要賣只能在中原一帶賣�!�
周四郎,“難道他們還能堵住流往江南的路徑?”
“不用堵,只是不能大量的流入,以免新稻種在江南不適應出現(xiàn)災情,要是有人想要試種,我們也不會攔著,”周滿道:“司農寺稍后會在各個地方選擇試驗田,以試種新稻種,等明年秋天就知道江南適不適應這新稻種了,我不想你們去淌這趟渾水�!�
周四郎就摸了摸鼻子,“好吧�!�
周滿伸手拍了拍周立重的肩膀道:“明天我?guī)闳ニ巨r寺報到,陛下一下封你為司農寺丞,只怕你會不習慣。”
她道:“官場中的習性,便是我入朝多年也有不習慣的地方,所以你沒必要太過遷就他們,我們雖然入朝為官,但并不是為了什么遠大前程,你往近處看,這只是我們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罷了,所以先前在莊子里什么樣,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
她道:“我不能在京城久留,等新稻種和醫(yī)署的事確定后我就要回青州去,你要是有什么疑惑便去請教莊先生。”
周立重點頭。
周四郎問她,“你什么時候去青州?”
周滿搖頭,“我也不知,看朝中議事的速度吧�!�
醫(yī)署改制一事,她和太醫(yī)署已經(jīng)運作半年多了,卻還是沒能完全確定下來,雖然這一次征得了皇帝的同意,可誰知朝中諸臣速度有多慢呢?
商量完事情,周滿讓他們離開,她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拿出信紙來給白善寫信。
見字如晤后便是委屈的抱怨了一聲,陛下出面,我將我們的所有新稻種按照糧食常價賣給了戶部,先前我們想著用它像當年的新麥種一樣大賺一筆的事要不成了,你那里,應該不日也會有公函過去……
北�?h那邊,新稻種基本上都被白善用在了官田上。
官田所出,除了他的職田那一份外,其余的收成全部都屬于縣衙。
朝廷要是想強征,那是連錢都不用付的。
周滿寫信讓白善做好心理準備。
等周滿寫完信封好,以至深夜,她伸了一下懶腰,將信封上后才回屋睡覺,她決定明天睡懶覺!
作為被召回來的外放官員,她不用上衙門點卯的,就連崇文館那邊都沒做要求。
所以周滿一覺到大天亮,要不是被西餅推醒,她能睡到中午。
她勉強睜開眼睛,問道:“怎么了?”
“娘子,宮里來人了,說是讓您去上朝�!�
周滿將薄被拉到頭頂,翻身將被子都卷在身上,聲音悶悶的道:“你被騙了,昨天剛上完大朝會,今天怎么可能還上?”
“不是大朝會,是小朝會,娘子,快起來吧,內侍還在外面等著呢�!�
周滿一下掀開被子坐起來,一臉懵,“小朝會?我不用上小朝會呀�!�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急忙起身,匆匆忙忙洗了一把臉換上官服,套上靴子就往外跑,“娘子,老夫人給你準備了吃食,您帶上吃�!�
第3201章
進擊小朝會
周滿看到內侍一臉焦急的等著,哪里還敢?guī)巷灴校?br />
她搶過西餅手里的兩包裝了點心的紙袋往袖子里一塞,跑出去,接過大吉手里的韁繩就上馬。
“陛下怎么突然召我小朝會?”
來的內侍是古忠的人,因此他詳細的解釋道:“陛下一早就召見諸位大人開小朝會,大人當時便在名單上,但通知的內侍去了太醫(yī)院不見人,又去了崇文館,還是沒人,最后去了太醫(yī)署……”
周滿心都涼了,她就睡了一次懶覺……
打馬往皇城去,她還不敢快馬加鞭,壓著速度跑到宮門口,一下馬就把韁繩扔給大吉,一進宮門撒腿就往太極殿跑。
巡邏的侍衛(wèi)和路過的內侍:……
在他們跟前這樣跑,他們到底是抓,還是不抓?
就這么一愣神的功夫,周滿已經(jīng)跑到太極殿下的臺階,開始往上跑,侍衛(wèi)們便睜只眼閉著眼的當看不見。
哼,以為太極殿那臺階是好跑的?
周滿上到太極殿時,氣都喘不勻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靠在大柱子上沖看著她的侍衛(wèi)揮了揮手,指了指書房的門口。
侍衛(wèi)好心告訴她,“小朝會已經(jīng)快一個時辰了,您進去吧。”
周滿搖頭,一邊調勻呼吸,一邊咽口水潤嗓子,“還是進去稟報一聲吧�!�
萬一皇帝不想她參加小朝會了呢?
侍衛(wèi)見她就是不肯挪步,也不敢勉強她,轉身進去稟報。
古忠很快出來,看到周滿靠在大柱上的樣子,不由一樂,然后壓低了聲音道:“大人這樣進去豈不是殿前失儀,還是到偏殿梳洗一下吧�!�
周滿連連點頭,求之不得。
古忠就帶了周滿去偏殿,讓人打一盆溫水來。
周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后才感覺好些,她往外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古大人,陛下為何突然想起召我開小朝會?”
古忠笑道:“周大人忘記昨日和陛下說的太醫(yī)署的事了?”
周滿一拍額頭,“我以為這些事只要和蕭院正、羅署丞談就好,怎么還要找我?”
畢竟她現(xiàn)在太醫(yī)署中只是青州醫(yī)署署令而已。
古忠壓低了聲音道:“還有些別的政務,陛下說不定也要問政的�!�
周滿若有所思,“不是太醫(yī)署的事情,與我問政,朝中大臣不會反對嗎?”
古忠沒說話,熱水上來后親自擰了布巾給她,周滿立即回神,連忙接過,“多謝古大人,我自己來就好�!�
古忠微微一笑,退后一步。
朝中上下文武百官,會叫他古大人的沒幾個,周滿算其中一個。
周滿擦了擦臉,將頭發(fā)重新攏了攏,把官帽帶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這才挺直了腰背和古忠進去面見皇帝。
皇帝掀起眼皮看她,“周大人,這一大早你去了何處?朕派了三路人馬去找你都沒找到�!�
周滿老實的跪下認錯,“回陛下,臣犯了懶性,沒有到衙門點卯,請陛下降罪�!�
底下坐著的大臣們都沒說話,有人知道老唐大人和周滿關系不錯,尤其最近私底下有流言,覺得老唐大人肯定是在周滿那里聽到了些風聲才能在皇帝問策時更強一頭,從而摘得左相這顆果實。
當時魏府吊唁,不少人都看到倆人一起走了,雖然只是在路上走了一段,但誰知道他們說了什么?
老唐大人不動如山的坐著,不過作為前御史臺大夫,他也沒參周滿怠政。
坐在劉尚書旁邊的楊和書就躬身笑道:“陛下,周大人自回京后便一直忙于政務,今日難得偷得半日閑,她素來只參加大朝會,不知道小朝會召見也是情有可原,何況,她還是外放官�!�
外放官回京不用點卯也是規(guī)矩。
周滿老實的跪著。
刑部左侍郎道:“我記得周大人還是崇文館編撰,這可不是外放官。”
他道:“周大人平時在青州也就算了,管不到崇文館編撰的事,好容易回一趟京城,怎么也要打理一下崇文館的政務吧?”
周滿誠實的道:“陛下,崇文館修撰醫(yī)書的事臣從不敢懈怠的,今年的稿子都已經(jīng)上交�!�
蕭院正立即道:“不錯,崇文館已經(jīng)將稿子交到我們太醫(yī)院,由太醫(yī)們共審,沒有問題便可印刷,今年周大人已經(jīng)上交有兩冊,上冊醫(yī)書已經(jīng)印刷出來給學生們用了。”
皇帝本來就不是很生氣,因為周滿的確是他臨時叫來的,于是抬手道:“平身吧,坐下聽一聽,一會兒要談地方醫(yī)署改制之事�!�
太子突然道:“父皇,周大人是外放歸京,沒有約束,下次小朝會再想找她還不知道要去哪兒找呢,太過費事,不如下令讓她每日進宮小朝會議政,倒省了不少人力�!�
周滿:……
皇帝點了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于是當場下令。
周滿只能低頭應下,然后起身走到楊和書旁邊的席位上盤腿坐下。
老唐大人和劉尚書勾了勾嘴角,對此事并沒有意見。
李尚書看了周滿一眼,欲言又止,皇帝已經(jīng)道:“繼續(xù)吧,說到哪兒了?”
老唐大人道:“鹽運司進江南,改變制鹽之措的事�!�
周滿眉頭便是一跳,垂下眼眸老實的聽著,心里卻不由冒出剛才古忠說的話。
問政嗎?
她當官好多年了,但大朝會上她基本不參與其他政務,除非皇帝點名問到,不然除了醫(yī)藥的事外,她基本不開口。
因為她知道,對于女子參政,朝中是有不少人有意見的,她之所以能安穩(wěn)站在大朝會上,就是因為不涉及到醫(yī)藥之事,她基本不主動開口。
周滿習慣性的聽他們議政,她就坐在位置上一邊聽著,一邊走神思索。
她知道太子的意思,明為訓她,實際上卻是讓她進了小朝會。
皇帝的小朝會可不是誰都能進的,就連蕭院正,十次里也有三四次是不在列的。
這是讓她也參與別的政事?
不知道白善知道后什么感覺,嘿嘿嘿,她好似又先他一步了呢。
正胡思亂想,周滿聽到皇帝說起了地方醫(yī)署改制之事,她立即端正坐好,抬起頭來看向斜對面的蕭院正和羅大人。
第3202章
議政
地方醫(yī)署改制,周滿不是第一次說這事兒了,蕭院正和羅大人也時不時的在朝中提起,但因為各種原因,此事一直被擱淺。
此時再提起,或許是大家都收到了消息,知道皇帝那邊已經(jīng)應承周滿,所以今天的小朝會進行得還算順利,反對的人不多,只是對地方醫(yī)署的職權有異議。
周滿與他們談論了許久,到最后也沒能定下所有的異議。
皇帝看了一眼沙漏,古忠瞬間明白,上前道:“陛下,時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先用午食?中書省那邊送來了不少折子,都等著您批復呢。”
皇帝點了點頭,暫時退朝,有事明天再商量。
眾臣退下,周滿剛出門便被劉尚書叫住,他笑瞇瞇的道:“周大人,秋收已經(jīng)結束,秋糧曬干入庫,此時正是交秋稅的時候,您看我們何時交易新稻種合適?”
周滿道:“隨時都可以。”
她看了眼劉尚書身后的楊和書,微微一笑道:“不過下官職田的稻種還好說,隴州和綿州那頭,還需戶部派人去稱重和押運�!�
楊和書道:“隴州的新稻種會運輸進京,羅江縣的則入庫綿州,我會派官員去稱重分派,那邊……”
“我二哥和三哥皆在家中,我會給他們寫信,到時候大人只管上門�!�
楊和書就對劉尚書點了點頭。
三人結伴往宮門去,出了宮門,劉尚書便和周滿笑道:“周大人,恭喜了。”
周滿愣了一下后拱手道:“皆是為國辦事。”
劉尚書笑了笑,對楊和書點了點頭后便去戶部工作。
周滿好奇的看楊和書,“楊學兄不去戶部嗎?”
楊和書搖頭,“我與你同行,下午要去莆村看看你們的新稻種,你家派誰與我同去?”
周滿想了想后道:“我大哥和立重吧�!�
她忍不住一笑,“你們也太急了些,稻種留在那里又不會跑�!�
“事關民生,不敢怠慢,”楊和書沖后面招了招手,萬田和大吉牽著馬上來,倆人上馬,一起溜溜達達的往皇城外去。
楊和書道:“你進了小朝會,以后說話行事要更謹慎些,今日你就做得很好。”
周滿呼出一口氣,“我還以為你要罵我呢�!�
楊和書便一笑道:“我罵你做什么,你是外放官回京,睡懶覺是人之常情,宮里又沒有提前讓你準備小朝會?不過你能這么快認錯倒是出乎我意料,做得不錯�!�
周滿道:“畢竟讓這么多人找,我若是不認錯,難道讓那些內侍擔責嗎?”
反正她剛賣了皇帝一個大面子,最近和他關系融洽,認個錯就能解決的事,沒必要扯別人下水。
楊和書忍不住笑起來,輕輕踢了踢馬肚子加快速度,“你越發(fā)周到溫柔了,不錯�!�
楊和書讓人拿著戶部的帖子去司農寺請了周立重,帶上周大郎便要去莆村,離開前,他和周滿道:“也不知你能在京城留多久,唐鶴過不多時也要離京,有空我們聚一聚,你學嫂也經(jīng)常念叨你呢�!�
周滿點頭,“行啊,您選時間和地點�!�
楊和書想了想后道:“玄都觀就不錯,正好秋天登高,聽聞觀里的道長螃蟹做得特別好,到時候我送幾簍上去,大家可以邊吃螃蟹邊賞菊�!�
周滿立即道:“我婆婆前兩年做的菊花酒還埋著呢,到時候我挖出兩壇來帶上�!�
鄭氏喜歡養(yǎng)花,養(yǎng)出來的花除了做各種餅子外,剩下的便是曬干做香囊,不然就是釀酒了。
楊和書和周滿一時都忙得很,每天都要去上小朝會,除了醫(yī)署的事外,周滿也開始參與其他政務,其實倒不是她想?yún)⑴c,而是皇帝會問到。
農業(yè)一直是國之根本,周滿培育出了新稻種,且不管是現(xiàn)在的新稻種,還是之前的新麥種,都有她的影子在,所以在推廣,以及一些土地之政上,甚至是稅收上,皇帝都開始問政于她。
同列小朝會的官員雖然有些有意見,但見皇帝支持她,太子又是她靠山,連老唐大人都沒吱聲,他們也只能忍下不適。
李尚書就是不太喜歡周滿入小朝會的人之一,他覺得這樣不合禮儀。
所以這幾天對著周滿他都冷著一張臉,出入太極殿都把腦袋瞥到一邊不理她。
這種不滿在周滿提議國子監(jiān)和太醫(yī)署聯(lián)合辦學,或是國子監(jiān)選用適合太醫(yī)署的人才進入太醫(yī)署學習一段時間,或是太醫(yī)署派遣一定數(shù)量的學生進入國子監(jiān)學習到達了頂峰。
因為周滿更屬意第二種,而且她擬定派出的學生中,有一半是女學生。
孔祭酒都沒說話,李尚書已經(jīng)忍不住暴跳如雷,“國子監(jiān)從未有過女學生,周大人,你這樣豈不是亂我朝綱……”
周滿:“誰說國子監(jiān)沒有女學生的?新羅皇女不就曾在國子監(jiān)上學嗎?她隨行了兩個女學生呢�!�
李尚書噎住,好一會兒道:“那是外邦女子,不是我朝中人。”
“連外邦女子都能進國子監(jiān)學習,為何我朝女子反而不能進?”周滿抬頭和皇帝道:“陛下,太醫(yī)署中的學生如今只學醫(yī)術和藥學,于民生管理一道上到底差上許多,這也是太醫(yī)署進入地方后和縣衙關系不睦的原因之一�!�
她道:“圣賢之道便在國子監(jiān)中,醫(yī)者行的是治病救人的圣賢之行,卻苦于口拙,又因見識有限,許多事做得不盡如人意,為何就不能讓他們進國子監(jiān)中學習圣賢之道,拓寬自己的見識呢?”
李尚書:“男學生可入,女學生不行。”
周滿嚴肅著臉道:“李尚書,下官也是女子,我可以,她們?yōu)楹尾豢梢�?�?br />
“圣賢之道是那么好學的嗎?”李尚書道:“周大人是從小跟著莊學士讀書,這才能立在這朝堂之上,但她們都那把年紀了,且還要學習醫(yī)術,有那個精力嗎?”
周滿:“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娃娃,怎么不行了?人生百年,他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呢,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他們只要沒死,都可以進去學�!�
第3203章
有教無類
太子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其他大人也忍不住笑起來,讓李尚書又氣又好笑,一時竟找不到自己的語言了。
周滿直接扭頭看向上首的孔祭酒,“孔祭酒都沒反對呢�!�
她瞥眼看向李尚書,你個尚書越俎代庖,在這兒反對什么?
這句話雖未說出口,但神色表露無疑,李尚書氣得夠嗆,坐在她邊上的楊和書壓低了聲音道:“國子監(jiān)是禮部管的……”
周滿沉默了一下,抬頭看向孔祭酒,一臉嚴肅的問,“孔祭酒以為呢?”